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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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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吃酒

夜涼如水, 冬日裏的日子過得仿若十分快。昨兒個送走了崔漣漪後棲遲院內無人再來。

外頭雖不若前月裏風大雪大,白日裏暖陽照著倒是還好,黃昏日沒之時便已覺蕭索之意。

南棲便也沒有再出去, 賞玩了會兒花房送來的姚黃魏紫, 姚黃金黃色淺,在黃昏餘落下的日光照耀中和金元寶的色澤一般燦爛, 有風過清香宜人。魏紫花如其名,荷花狀的花瓣呈淡淡的紫色,較布坊染就的紫好看許多。

蘭陵公府的下人倒是蕙質蘭心,知曉她喜歡這樣的鮮亮的顏色,就連送的花兒也用了幾分心思。嗅著沁人的花香, 心情亦好上了幾分, 想到這是二郎君吩咐的, 一連小半個月都不曾斷了這花。

適才被他入室所擾受驚的不滿消卻了些。

晚邊就著幾盞燭火翻看了賬冊, 便準備早些歇下為明日的小年夜養精蓄銳。

沾了枕巾便沈沈睡去的南棲不知道有人已將半副身家體己理了出來,挑挑揀揀覺得這處少了,那處缺了,就想備得十全十美留待日後娶她為妻下聘。

翻過了昨夜, 今日便是小年夜。

蘭陵公府的下人早早起來,為每座院落掛上大紅燈籠,待南棲起床後推窗望去處處張燈結彩好不喜慶。

就是棲遲院的丫鬟仆婦們亦剪了窗花貼在窗柩上頭, 綠墨見她起了,端來水伺候盥洗。

烙色抱了一沓窗花進來,在小幾上攤開笑著問道:“小姐, 你喜歡哪個, 都是奴婢剪的花樣子。小姐喜歡哪個奴婢便貼哪個。”

小丫鬟倒是手巧的很,大紅色的紙張被剪裁得宜, 有和合二仙花樣的,亦有喜鵲登枝,常見些的富貴吉祥,五谷豐登。

南棲指了個和合二仙的與吉祥富貴的,她也沒別的貪心念想,就希望她這餘生能夠尋到個好夫婿,亦能富富貴貴下半生。

烙色見她選了這兩個歡天喜地就要去窗邊貼下,福了身一張甜嘴吃了蜜般:“小姐好眼力,奴婢也覺得這兩樣寓意最好,也是奴婢剪的最好的。”

“綠墨姐姐,你窗裏的可要一起貼了?”烙色貼心地問道,綠墨自是答應了,她於女紅一技較長,並不善於剪窗花。

早起這般鬧了一番,倒是叫困倦之意消退了許多。

綠墨拿出幾條分例分的新衣裙,讓南棲看,好挑選出一條最適宜的今個兒晚邊小年夜赴宴去。

不求有多出挑,瞧著好看便好了,南棲最後選了件錦繡雙蝶鈿花衫,下著同色系羅裙。面上略施粉黛,綠墨手巧替她挽了驚鴻髻,稍點紅妝便是國色天香之顏。

同一時間裏,清冷過了頭顯得有些破敗荒蕪的浮華院內。

葉湘怡陰沈著一張臉,看向面前一身寬大丫鬟服的黃鵑,因衣襟寬大顯得身子越發單薄,那張臉越發尖越發小。

此刻她瑟縮著身子,不敢去瞧上頭人。

葉湘怡卻耐不下性子了,她從下人七嘴八舌嚼舌根中知道了她的腿再也好不了了,之前柳氏說的會好起來,只是誆她罷了。

自從她臥病在床,府上的丫鬟一日少過一日,就連柳氏也沒有派人來看過她。吃的是下人搪塞的殘羹冷炙,本就不白的皮膚此刻顯得愈發蠟黃。

微微粗糙沙啞的聲音不覆之前清脆:“你說什麽?姨母派人來告訴我,不用去大房赴小年夜的宴了。”

見她明白了,黃鵑哆嗦著身子,連連應是。

只覺最近大小姐愈發難伺候了,一有不如意便打砸東西,但這院內的東西都是有分例規定的,沒了便沒了。

如今喝茶的杯盞都只剩下豁了道口子的一套了,沒東西砸葉湘怡就只能掐她解氣。黃鵑覺得此刻胳膊後腰後背隱隱作痛。

她只能穿寬大些的衣裳遮掩去脖頸直至手背的淤青,早上還瞧了眼,泛著青青紫紫,半點沒有未出閣女兒家的樣子了。

“是的,二夫人憐小姐仍有傷在身,出門一趟唯恐累著您,就特意差了人來——”黃鵑的話未說完便發出一聲慘叫,她掙紮著往後躲去,卻抵不過此刻瘋魔了般的葉湘怡,手上發狠地挑看不見的地方掐她。

“你胡說,你這個賤婢竟敢欺下瞞上,姨母怎麽可能讓我獨自一人過小年夜。”她唇瓣發白,此刻的模樣像瘋了般。

黃鵑不敢還嘴,只想著捱過這一陣等葉湘怡消氣。

她想跑掉,但賣身契還捏在葉湘怡母親手中,沒有銀錢沒有路引哪兒也去不得。若被抓到只能是亂棍打死的命。

悔,她好悔,當時沒有抓住機會向二小姐投誠。反倒選擇了花燈節推她落水表忠心,如今她只得暗暗期盼著這事不要被發現。

日子過得人不人鬼不鬼,一潭死水般。

掐累了人葉湘怡面如菜色,兩靨發白靠在床榻上喘著氣,伸出手道:“扶我起來,我要起來梳妝更衣。”

黃鵑抽著氣,將人架在她瘦削的肩膀上,葉湘怡尚未好全的腿纏著一圈一圈繃帶,穿著肥大的裏褲。

跳著腳走向梳妝臺前,府醫讓她臥病在床,無事莫要亂走動,免得動了傷腿長歪了骨頭。她時刻記著,將全身的重量皆壓在了黃鵑身上。

凈面過後看著連日不進葷腥憔悴了許多的面頰,狠狠地敷了層脂粉,面上慘白慘白又嫌氣色不夠好,上了層胭脂。

指使著黃鵑將箱籠打開,因她傷了腿,行動不便光試衣裳便便試了小半個下午。

臨了要出門之際,浮華院離大房吃宴的正廳極遠,慢慢走也要小半個時辰的腳程,更遑論葉湘怡此刻還傷著一條腿。

命黃鵑去尋人好聲低語哀求,還塞了銀子才擡了轎子過來。七手八腳將人扶上去,粗使婆子做多了粗活,手上沒個輕重,擡起轎來亦顛顛簸簸。

冬日裏的天黑的極早,適才還天光大亮,一會兒子的功夫便暗沈了下去。正廳內,南棲已向蘭陵公府的長輩見過了禮,坐於下首安安分分用膳。

看崔漣漪窩在太夫人和大夫人身邊撒嬌賣乖,左一口姑祖母,右一口姑母,直哄得二人找不著北。

“又過年了,過些日子我大哥怕是要派人來了,若是漣漪姐兒能多陪我幾日便好了。”大夫人崔氏看著替她斟酒的崔漣漪發出感慨。

她膝下無女,兩個親生兒子一個賽一個的冷清,崔漣漪這年紀正好是做她女兒的年紀。

正在斟酒的姑娘上了粉色蔻丹的指尖動了動,遞上她斟的梅子酒,貼著崔氏親親熱熱道:“姑母這好吃又好玩,還能見到幾位表哥,漣漪也想多住些時日,不想那般早回呢。”

她特意提及了幾位表哥,接過了梅子酒吃了口的崔氏看著已出落成大姑娘的崔漣漪,一身雪白的皮子,笑起來如三月的嬌花,正是嬌軟惹人疼不過的性子了。

崔氏偏頭看了眼在後頭席案上的蕭衍,外氅一襲鴉青色鶴氅,此刻身旁冷冷清清,正擡手獨自斟酒獨自喝。

一派清冷孤高的樣子,弱冠三年了身邊沒個可心人。

二人一冷一暖,一個不愛說話,一個愛笑愛鬧,不是正正合適嗎?以往怎就沒發現呢。

柳氏在一旁瞧見了她這妯娌吃了口崔漣漪斟的酒又瞧了二公子一眼,心道不好。連忙擱下酒找補著道:“你們姑侄倆真是的,小年夜大好的日子偏生要說這般傷感的事。漣漪姐兒,若你不願回去,就寫封信同家中高堂道句,愛吃蘭陵公府的酒,要多住些時日不就成了。”

“都是血濃於水,打斷筋連著骨頭的親戚,崔家不會不放心的。”

這話雖是寬慰她二人,卻是無聲提醒著崔漣漪寄在崔家大老爺膝下,與府上公子是嫡親的表兄妹。

再者多心之人亦會想起她的身份,本不是崔家真正的小姐,只是父母皆亡的孤女罷了。若崔家人不憐愛她了,便是在崔氏混口飯吃的小可憐罷了,哪來今日風光。

到底比不得真正的五姓貴女。

崔漣漪便是那多心之人,她知道的,姑母一向瞧不起二房。就因著二老爺娶了個不入流小官的女兒,蕭氏多了個不是五姓出身的二夫人。

那姑母會不會也在意她的身份,斷了將她說親於二表哥的念頭。

此刻她嬌小的一張芙蓉面上笑意僵著,又不好表露出來,唯餘衣袖掩著的指尖微微發顫。

南棲樂得在一旁抱著手爐,喝著溫好的果子酒酒吃糕點看戲。身上裹著毛絨絨的裘衣,室內雖房內打開,卻生著地龍,溫暖而愜意。

許是太舒適了,她飲多了酒,兩靨微紅,那雙勾魂奪魄的瀲灩桃花眸泛著些水汽,迷迷茫茫朦朦朧朧又透露幾絲天真無辜來,我見猶憐又明晃晃勾著人。

姨母出馬果真不同,就說一番話都能叫旁人想些彎彎繞繞出來,南棲又吃了盞酒,覺得今夜的果子酒格外的不醉人,她還能喝上許多。

見她一手撐著香腮,已有些醉了,渾身透著股慵懶嫵媚,這是平日裏藏著掖著不顯露出的風姿。

蕭衍白如玉的指節握著酒盞,漆眸暗了一瞬,似有些不快,她叫人看去了這模樣。

端起酒盞向頻頻朝南棲這處回頭的蕭鐸敬了酒,聲音清冷卻有幾絲涼薄冰冷:“四弟,為兄祝你恩科拔得頭籌。”

這話將上首喝酒吃茶的大老爺二老爺吸引了過來,二老爺面上熏紅笑道:“大哥教子有方,來年春闈四小子是要金榜題名了。”

大老爺扶了扶蓄起的髯須,不同於二老爺久疏於騎射,他身子硬朗,蓄著須儼然一副美髯公的俊美模樣。

聽著這話笑了笑,目光卻是含著希冀看向蕭鐸。

大好的日子,蕭鐸莫名覺得身上膽子一重,再看見父親眼底的希冀,往素他都是看大哥二哥才會如此。

心頭湧上一股火熱,他向大老爺敬了酒道:“爹,我定會好好溫書,搏得功名。今日也不早了,還有篇策論未研習,鐸便先退下了。”

大老爺面上帶著滿意,揮了揮手道去吧。

芳姨娘此刻插了話,扭著腰肢從後頭貼上大老爺,她生的小家碧玉模樣,此刻塗脂抹粉細細裝扮過溫聲細語的令人生不起厭。

“老爺,鐸哥兒這般用功,全賴老爺的教導有方...”酒過三旬,大老爺攬過芳姨娘的腰肢,替她斟酒,笑道:“你也功不可沒。”

崔氏看著二人摟在一起,饒是已經不在意了卻還是覺得有些刺目。被這一打岔也忘記了崔漣漪的事情。

她一個姑娘家也不好主動提這事,只得先歇了心思。

本來她是想著今日小年夜,讓姑母主動和姑祖母提要她做兒媳的事,先邁出這一步。過幾日崔家來人了便能將這事談妥。

她偷偷看了眼一襲墨色緙絲雲袖袍的二表哥,外罩一襲青灰色鶴氅更顯其面容清冷,就那般坐著,威儀內斂,比年少時所見更多了幾分迫人氣勢。

叫人不敢直視他的面龐。

那人卻旁若無人的喝酒,不分一絲眼神與她,明明今日在梳妝臺前屋內的丫鬟都誇她沈魚落雁之貌。

竟不能奪了他一絲目光。崔漣漪又是慶幸又是不幸,慶的是蕭二哥不是以貌取人,隨隨便便便被容顏蠱惑之人;不幸的是這般更加叫她難以接近了。

她藏匿著的目光沒有瞞過蒼白著一張臉坐在門邊的葉湘怡。

從轎子上被扶著下來後門邊的丫鬟見了她只將人領進去,坐在角落裏邊兒,道是此刻宴席已開再通傳失禮。

讓她自個選,葉湘怡想了想便接受了這丫鬟的法子,灰溜溜的進了去。

屋內的人許是看見她來了,許是沒看見,反正就是多個人多張案席的事,沒必要指出來掃了大家夥兒的興。

是以她坐在角落裏不出聲,也無人搭理她。

聽著屋內眾人說話,她也不吃面前的酒水,就是目光發楞看著前方,時不時看她傷了的腿,用陰鷙的目光無聲地掃南棲的後背。

此刻見了那崔家小姐,生的珠圓玉潤,欺霜賽雪,那藏匿著的眼神是何意葉湘怡最是熟悉不過了。

隨後呆楞的眸光轉了轉,有了些人樣。

讓身旁的黃鵑附耳於她,替她辦件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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