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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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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嬤嬤跟著去傳膳,回來並未瞧見宋玉光,書房裏的燈燭亮著,她以為宋玉光在書房。

正屋的綺窗上映著虛虛的人影,微晃,不知戚鳳簫在裏頭鬼鬼祟祟做什麽。

陶嬤嬤踮起足尖,動作極輕地往裏走,想偷偷瞧一眼。

豈料,剛買進半敞的門扇,便聽見一陣急促而危險的破空聲。

繼而是咚地一聲重響,啪,砸在門扇上的硯臺掉落在地。

陶嬤嬤嚇得當場呆立,像是一只被狠狠捏住脖頸的鵝。

她眼睛睜得極大,清清楚楚看到,書案邊一臉陰沈,戾氣十足,手中攥著一方薄紗的世子,以及坐在書案後圈椅中,唇瓣潤澤瀲灩,美目迷蒙的戚鳳簫。

驟然,她反應過來。

方才映在綺窗上的虛影,並非戚鳳簫一人,而是身影相疊的兩個人。

而戚鳳簫異常紅艷的唇,沁染桃緋的臉頰,無不昭示著兩人曾如何茍且。

心裏曉得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另一種沖擊,陶嬤嬤心口郁氣幾乎要炸開,她無法接受戚鳳簫染指本該屬於笙小姐的人。

“世子,少夫人,該用晚膳了。”陶嬤嬤垂眸,克制著語氣稟報。

“滾!”回應她的,是宋玉光好似能冰封千裏的冷斥。

眼見著陶嬤嬤逃命似地跑出去,戚鳳簫才反應過來,竟被陶嬤嬤撞個正著。

明明陶嬤嬤誤會過更過分的事,可她仍控制不住心間湧上的羞恥。

戚鳳簫微微咬唇,豐潤的唇瓣凹下深深的齒痕,像是將破的櫻桃。

聽到她氣息微亂,卻不說話,宋玉光即使看不見,也能猜到她那張秀麗的小臉會是怎樣的神情。

他隨手將面紗放到案頭,掌心撫上她側臉,拇指指腹無意間觸到她唇瓣,感受到她唇畔凹陷的弧度,他指腹在她唇珠處撚了一下,迫使她松開齒關。

驀地,他弓下身形,額頭輕抵她眉心,輕聲告罪:“千錯萬錯,皆是我的不是,那不識眼色的刁奴,我替你打發出去,可好?”

許是他動作很輕,不帶侵略性,戚鳳簫不知不覺被他安撫住。

心緒平覆下來,理智也回籠。

像趕秋芙一樣,捏著今日的過錯,把陶嬤嬤也趕回廣安伯府去?戚鳳簫不是不心動,她當然想!

可是,趕回去之後呢,陶嬤嬤會如何向伯夫人添油加醋?伯夫人還用得著她,一時不會拿她如何,可餘嬤嬤還被扣在伯府,伯夫人會使怎樣的手段折磨餘嬤嬤?

戚鳳簫輕輕搖頭:“陶嬤嬤並非有意,且她是看著我長大的,我不想因一點小事讓她寒心。暫且饒她這一次,好不好?”

什麽看著她長大的,分明是簫簫懼怕陶嬤嬤背後的主子,不敢把人趕回去罷了。

今日,他可以饒過那老奴,端看明日鐵證擺在眼前,簫簫又會如何處置。

“好,你的人,怎麽處置,都依你。”宋玉光站直身形,忍不住揉了揉她松雲似的發髻。

晚膳時,陶嬤嬤戰戰兢兢服侍戚鳳簫用膳,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而戚鳳簫,面對她時,原本還有些理不直氣不壯,見她嚇得像只鵪鶉,漸漸也挺直了腰板。

被看到又如何?她們逼著她嫁入侯府的時候,難道沒想過今日?

既然代替了戚鳳笙,那麽屬於戚鳳笙的一切,現下她都可以理直氣壯擁有。

不止男人,還有戚鳳笙的嫁妝。

庫房裏的那些,賬上都有數,可陪嫁鋪子的收益呢?戚鳳簫想到明日要去跟著伯夫人學理家,嚼著鮮美的魚肉,彎起唇角。

翠濃見她露出笑意,會錯意:“少夫人喜歡吃這道魚麽?奴婢再為少夫人挑一些。”

聞言,戚鳳簫楞了楞,沒否認。

沐洗過後,戚鳳簫坐在妝臺前梳發,她沒看向琉璃鏡,而是稍稍側首,望向落地罩外書案側的宋玉光。

他身著寬松寢衣,身姿玉立如松竹,已擦幹的墨發被一根青玉竹骨簪綰起,舉手投足間,透著難描的瀟灑俊逸。

“世子在做什麽?”戚鳳簫望一眼窗外天色,疑惑問,“晚膳前,世子不是說陳太醫要來為世子治眼睛麽?怎的還不見來?”

難道陳太醫治眼睛的新法子,還有什麽特別的講究,非得夜半治?

這樣詭異的說法,戚鳳簫聞所未聞,只想想便打消揣測。

“我可未說過他今日要來為我治眼睛,是簫簫自己說的。”宋玉光說著,一手拿大紅紙箋,一手持筆墨,緩步朝戚鳳簫走來。

戚鳳簫不知他要做什麽,將紫檀木梳放到妝臺,接過他手中筆墨,訝然問:“世子說的很重要的事,竟不是治眼睛?那是何事?”

提到“很重要的事”,她腦中便不由自主浮現出宋玉光扯下她面紗的情景,她略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宋玉光指骨無意中碰到她指尖,腦中畫面赫然是菱花鏡中佳人抿唇,欲說還休的神態。

“我親手做了一份婚書,想與你一起寫下我們二人的名字。”宋玉光將大紅紙箋放到她面前妝臺上,展開,輕笑,“我看不見,寫了許多次才成,簫簫切莫推辭。”

這便是他說的很重要的事?可他們成親已有些時日了,今日並非什麽特殊的日子。

若非要論,今日倒是他第一次親她的日子。

心念輕轉間,戚鳳簫眼睫顫了顫,眼睫下小小一片翳影仿佛也藏著羞意。

“世子怎的忽而想起這個?”戚鳳簫擡起素白的指,輕輕撫上那艷麗的大紅色。

婚書上的字跡,筆走游龍,行雲流水,比她的字不知好上多少,哪裏像是眼盲之人所寫。

腦中回響起他說的“寫了許多次才成”,戚鳳簫心口暈開幾縷動容。

兩家成親,定然擬過婚書,上面寫的是他與戚鳳笙的名字,與她毫不相幹。

而今,他興之所至,想要令擬一份親手所書的婚書,應是心意使然,想要告訴她,他已真心接受這門婚事?

於他而言,或許意義非凡,可於她而言,並無不同。

這張婚書上,她也只能寫下戚鳳笙的名字。

佳人墨發如瀑,一部分垂順胸前,微微折頸時,美得恬然,令人心折。

秋水盈盈的眉眼間,那一閃而過的落寞,倒映在琉璃鏡中,被宋玉光輕易捕捉到。

她會為在婚書上寫下旁人的名字而神傷,便說明,她內心裏,是想做他枕邊那個人的,是不是?

戚鳳簫透過琉璃鏡,匆匆瞥一眼宋玉光,又慌忙垂下眼睫。

她心口怦怦直跳,為她心底瘋狂滋長的貪念。

諒他現下也看不見,等他能看見的時候她也早已離開,她大可提筆在婚書上寫下她自己的名字。

戚鳳簫被自己的念頭嚇到,真正提筆時,手腕也不自覺打顫。

“簫簫替我寫下璋華二字,乃是我的表字。”頭頂傳來一道低低的嗓音。

戚鳳簫不解其意,驟然回眸,望向他。

只見宋玉光眉間舒展,薄唇輕啟:“你寫我的字,我寫你的字,如此,這是不是世間最特別的婚書?”

聽到他如此解釋,戚鳳簫只覺心弦錚錚震顫,蕩得她心口一陣發麻。

恍恍惚惚提筆,虔誠地在大紅紙箋左下方寫下“璋華”二字。

她一筆一劃,很努力地去寫,不想辱沒他的好字,可她的字仍是歪歪扭扭的,醜得不能見人。

駐筆後,她悄然側眸瞥他一眼,心內狠狠松一口氣,幸好他看不見。

“寫好了?”宋玉光左手仍握著她手腕,右手則探至她的右手邊,取走她手中狼毫筆,輕道,“簫簫扶一下我手腕,將筆尖移到落筆的地方去。”

一句話,戚鳳簫便明白,寫字於他而言,何其艱難。

那他為何執意要手書這份婚書?戚鳳簫想不明白。

她稍稍擡指,扶住宋玉光手腕。

不多時,婚書右下方多了兩個龍飛鳳舞的字“簫簫”。

“今日唐突,便將這婚書送給簫簫做賠禮。”宋玉光低低的嗓音落在她耳畔,“喜歡嗎?”

怎麽能不喜歡呢?

他說的唐突,自然是白日裏抓住那塊衣料逗她親她的事,確是件令她心慌赧然的事。

可此刻,她心中鼓脹的柔軟情愫,遠遠勝過彼時的羞憤。

戚鳳簫輕應:“喜歡。”

對他說過許多次喜歡,而這一次,發自肺腑,她真心有些羨慕戚鳳笙。

宋玉光放下狼毫筆,將婚書移至一旁晾幹,自己則直起身形,立在她身後。

長指撫過她胸前青絲,攏至肩後,露出頸部秀頎的線條。

他面朝琉璃鏡,聲線蠱惑人心:“是純粹喜歡這張婚書,還是因為心悅我,才喜歡這份心意?”

“世子明明知道答案,卻偏要問。”戚鳳簫透過琉璃鏡,橫他一眼。

縈繞心間的動容,被他擾得洩了些氣。

望見琉璃鏡中自己清晰的容顏,以及那勾著她頸側青絲的長指,戚鳳簫莫名有種被人看穿的悸動。

窗前月華幽然,鏡中郎君皎皎如月:“我想聽你親口說。”

心知拗不過他,戚鳳簫只得攪動著手指,沖鏡中郎君撇撇嘴,臉上分明是被迫敷衍的情態,語氣卻裝得誠意十足:“簫簫心悅世子,並非一日兩日,自然是因為這婚書乃世子花心思親手所書,才格外喜歡。”

說著,她側過身,拿指尖戳戳宋玉光心口位置:“世子若當真有心,便不該再問這樣的話,來傷我的心。”

那紅潤的嘴唇說出的話,何其深情,就像過去許多次,她說的那些話一樣。

可直到今日,宋玉光借著腦中畫面,看到她說話時,映在鏡中的表情,方才知曉,全是騙人的鬼話!

她那表情哪裏是傷心?分明是不耐,仿佛在說,若他往後再拿這樣的話問她,她很難耐著性子敷衍。

所以,從前以為的那些深情,全是他的臆想嗎?

那她落筆前,眉眼間一閃而逝的落寞呢?也是他先入為主,會錯了意?

這個折磨人的小騙子。

宋玉光猝然握住她不安分的纖指,氣惱與不甘的情緒交織,在胸腔內猛烈地左突右撞。

戚鳳簫:我讀書少,你別再考我,真的想不出表達愛意的詞了啊啊啊!

宋玉光:眼瞎心盲竟是我自己。

扇子亂入:腦子早就完結了,手怎麽還在碼字?一定是鍵盤不夠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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