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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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陳溪迫切地想和這位清池公子建立某種關系。
雖然她知道，面對萍水相逢之人，他的禮貌只能說明他修養良好，並不說明他真的容易親近。
但她要抓住時機，因為她身處的這個環境裏接觸到清池公子這號人物並非稀松平常之事。
更何況他三番五次地出現在她視線裏，於她而言，這實在是彩票頭獎般的概率。
總之，這位春風和煦的公子，簡直就是天降的寶貝。
這次抓不住，就不知道要等何時了。
但是……
陳溪想，他這樣玉樹臨風的人物，想和他攀上關系的人大概能裝半個長安城罷。
盡管他禮貌到位，也不代表任何一個人都能隨隨便便攀附於他。
她開始搜腸刮肚，絞盡腦汁地思考她身上有沒有什麽可以被利用的東西——說到底，成年人的世界裏不就是利益交換？
若她身無長處，憑什麽指望人家芝蘭玉樹的清池公子免費為她提供幫助呢？
但實在事與願違。
陳溪遺憾地發現自己九年義務教育加上幾年高等教育獲取的知識，似乎並不能派上什麽用場。
徒手計算微分積分偏微分？
不需要，這個年代的數學怕是還沒發展到高考水平，用不到她數學系的專業功夫；
她那點速算技巧怕是也無用武之地，除了買菜，一時還真想不出來還有啥需要用到數學的呢？
連六級都還沒通過的英文水平和看動漫學會的一點點蹩腳日語？
更是派不上啥用場。
若清池公子是邊境的商賈，興許她還能憑借外語優勢稍微幫上點忙；
可對於長安城裏的貴公子而言，外語……不需要。
這種一無是處的感覺真是太可怕了。
陳溪原來覺得，無窮無盡的讀書生涯真是可怕，教室裏吱吱呀呀的電扇，永遠上不完的一節接一節的數學課——她曾經以為焦頭爛額地拼命讀書、應付考試就是最讓人心焦的事情。
現在才猛然發覺，最讓人心焦的不是學習，不是考試，也不是你眼前橫亙著千萬般困難險阻。
而是你這個人，對別人而言，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
那兩位公子仍坐在她斜對面的桌子上，慢條斯理地享用著迎賓樓大廚烹飪的美食。
那青衣公子還邊吃邊品評一番，一副千帆閱盡的模樣，顯然是錦衣玉食的人物。
明明和他們身處一室，陳溪卻覺得彼此之間時空被一雙無形的大手豁然拉開一條巨大的鴻溝。
一邊是矜貴的他們，一邊是略顯卑微的她。
盡管她和他們一樣，也是土生土長的長安（西安）人，但是橫亙在中間的時間的洪流和出身的懸殊，全數化成“行不通”三個字，重重地擂擊她的耳膜。
行不通的，行不通。
想回現代去嗎？
開什麽玩笑，行不通。
想獲得清池公子的幫助嗎？
你沒有一點利用價值，行不通。
陳溪只覺周身的空氣都變得凝重而具體，像是粘稠的樹膠，將她團團裹緊，讓她無法逃出生天。要把她困死在這個古代，變成一塊奇形怪狀的琥珀。
行不通，行不通……
好在求生意識旺盛的陳溪同學並沒有被打垮。
她心念電轉，咬了咬牙，用意念掙脫了束縛周身的粘稠空氣。
雖然她的學問並沒有什麽用處，但是……
陳溪心想，她手中握著穿越而來的秘密，這或許能成為她的利刃，在這山窮水盡之地割開一條生路。
***
霍星川用完了午飯，看著桌子上空蕩蕩的碗盤，進行總結陳詞：“旁的倒是平平無奇，蟹粉小籠卻回味無窮。清池覺得如何？”
林墨山在西北行軍作戰時，可是跟將士們同吃一鍋飯的，並不是矯情挑剔之人，自然沒有什麽負面評價。
陳溪見兩人都放下筷子，便堆著笑，狗腿兮兮地跑來倒茶：“小店的茶葉雖不貴重，卻也香氣襲人，兩位公子賞臉嘗嘗？”
倒了茶，她卻不走，格外殷勤地準備幫兩人把碗盤收拾一下送到迎賓樓去。
霍星川在宮裏享受慣了這般伺候，心安理得地接了茶水，捧至鼻端清嗅。
林墨山見她擼起袖子要收拾餐盤，忙勸阻道：“不敢勞煩姑娘，我來收拾便是。”
本來就沒在人家店裏消費，白占著人家地盤，還要勞煩人家給他們端茶倒水收拾餐盤不成？
他說著話，便抖了抖寬敞的白袖子，作勢要收拾碗筷。
霍星川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放下手中清茶，伸手推開林墨山的胳膊，嚴肅道：“清池白衣翩翩，若是沾了油汙可怎麽是好？”
見林墨山還要動手，霍星川又佯怒瞪他一眼，自顧自地將碗盤疊了起來，又掏了幾塊散碎銀兩做賞錢，起身往迎賓樓送去。
青衣大步流星走了出去，於是客堂內只餘端茶倒水的陳溪和寵辱不驚的林墨山兩人。
陳溪咬了咬牙，充分發揮她厚臉皮的精神，找角度和林墨山攀談。
她吸了一口氣，試探道：“清池公子？”
林墨山挑眉望向她，見她目光清澈不閃不避，並無懷春少女和他搭話時的熾熱與羞怯，一時間輕笑出聲。
“我是聽公子的同伴喚你清池才知曉……”我不是變態沒有偷偷調查你請你放心！
他不說話，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等著她繼續說。
“世間有奇聞異事，譬如《山海經》、《聊齋》之類，公子……”
這架空朝代也不知道有沒有這兩本書，不管了先問了再說。
林墨山還未答話，就聽一道爽朗聲音從店門口傳來：“長安果真鐘靈毓秀，連這城郊小店的跑堂姑娘也能將《山海經》信手拈來了？”
想來父皇的啟迪民智當真非常成功了！
若是擱在前朝，這樣的小姑娘怕是大字不識一個呢！
霍星川為他父皇開化民智的功績與有榮焉，他松垮垮地斜倚在門框邊，兩手交叉於胸前，站沒站相，放飛自我。
陳溪扶額，好不容易和清池公子獨處的，他咋回來的這麽快呢。
卻聽霍星川又興致勃勃地催促：“姑娘別買關子，我好奇得很，你說來聽聽。說得好了，有賞。”
左右剛吃飽飯閑的沒事，與其犯瞌睡，還不如聽聽這小姑娘能說出個什麽花來……
霍星川心想，別看咱皇家文化生活看著豐富多彩，實際上什麽書能看什麽書不能看，什麽戲能聽什麽戲不能聽，祖宗規矩多著呢！
說不準人家這小姑娘就能說出什麽他也聞所未聞的軼事呢！
陳溪一聽“有賞”，越發振作起來。
就算不能抱到他們的大腿，得些賞錢也是極好的！
不是她貪慕金錢，實在是情勢所迫，找道士指點回現代的方法肯定也得花錢啊！
她理了理繁雜的思緒，為了讓聽者更有帶入感，便從古今差異說起。
“兩位公子可知道這世上歷史洪流滾滾，科學技術不斷向前發展，朝代也相互更疊，千百年後，老百姓翻身做主……”
霍星川一下子怒發沖冠，三步並兩步從店門口走到桌前，拍桌吼道：“你大膽！本朝千秋萬代！”
陳溪被他這突然發瘋嚇得不輕，他聲音太大，吵的她耳朵嗡嗡。
林墨山見她小臉煞白，忙扯了扯霍星川的衣袖，示意他息怒。
霍星川哼了一聲，拂袖坐下，目光不善地盯著陳溪，滿臉寫著“你繼續說，再敢出言不遜你給我等著”。
陳溪不曉得自己哪裏戳著他的肺管子了，心思一轉，大地明白過來：瞧這紈絝子弟的做派，怕是家裏有爵位要繼承？
呵呵，既得利益者嘛，當然見不得封建王朝傾覆了。
她被這紈絝子弟的目光弄得心裏發毛，連忙避開敏感話題，只談社會變化。
“就從衣食住行說起吧。如今長安城裏只有富貴人家買得起馬車，到了以後，馬車都被淘汰了……”
霍星川不以為然地笑她：“姑娘，天下買不起馬匹雇不起車夫的人多如牛毛，你恐怕是其中最敢胡說的一個。”
合著他是把她當做仇富酸葡萄了。
陳溪急忙辯解：“公子莫笑。不是我嫉妒，是真的，以後這長安城裏路上跑的都是汽車，不用馬拉，四個軲轆的。風馳電掣，跑得比馬快多了。”
說到這兒她又意識到有些不符合事實，補充道，
“當然，早高峰晚高峰時期路上車太多，可能跑不了多快……”
官道寬敞，霍星川和林墨山想必是很難理解什麽叫堵車的吧。
“未來這長安城裏都是高樓大廈，鋼筋混凝土知道不……”
“全國的小孩子都得上學，人人都會說幾句西洋文……”
“從長安城到杭州府用不了五個時辰，要是坐飛機，還要更快……”
見兩人神色千變萬化卻不說話，陳溪一下子有些急了。
霍星川和林墨山面面相覷，顯然是遭受了不小的沖擊。
這姑娘描述的未來世界一開始假得讓人發笑，誰知道她越說越全面，衣食住行等生活細節，俱是如數家珍。
甚至說到興起之處還飽含感情。
譬如她煩堵車，她恨電視上不負責任的新聞報報；
譬如她愛秋游，討厭秋游之後先生布置的功課，她把先生稱做“語文老師”，把功課稱做“秋游感想”。
再譬如她說她曾習慣那個世界的繁華，到了這裏才知道那些習以為常的科技有多麽珍貴和重要。
她眉飛色舞，竹筒倒豆子般說了許多。
他倆便靜靜聽，從茶水溫熱一直聽到茶水冰涼。
如果她口中那未來世界只有個虛幻的骨架，或許他們會一笑置之，可是她說得洋洋灑灑，仿佛真的搭建起一個有血有肉的新世界。
她口中那世界雖然陌生，卻不覺得虛假，反倒像模像樣，仿佛真的有人在那世界生息繁衍一樣。
這就叫人不能不介懷了。
林墨山嘴唇緊抿著，聽了一大段莫名其妙的說辭，心裏有些奇異的感受。
霍星川喝了口茶，嚴肅認真地道：“姑娘，你老實說——”
陳溪見他這幅神情，立刻瘋狂點頭，簡直感激涕零。
他肯定是要問我是不是從未來世界穿越回來的吧？
是啊是啊我就是啊！
他顯然是聽進去了，顯然是她優秀的表達能力讓他信服了！
她眼淚汪汪，用飽含知遇之恩的眼神看著霍星川，心裏居然開始想著怎麽安慰這個青衣公子了——畢竟他家那爵位不能代代相傳，心裏肯定是意難平的，但是歷史的洪流並不以你個人意志為轉移啊可憐的公子！
可是霍星川下一刻說出來的話卻是……
“姑娘，你老實說，你想象力這麽豐富，莫不是兼職寫話本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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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知道，面對萍水相逢之人，他的禮貌只能說明他修養良好，並不說明他真的容易親近。
但她要抓住時機，因為她身處的這個環境裏接觸到清池公子這號人物並非稀松平常之事。
更何況他三番五次地出現在她視線裏，於她而言，這實在是彩票頭獎般的概率。
總之，這位春風和煦的公子，簡直就是天降的寶貝。
這次抓不住，就不知道要等何時了。
但是……
陳溪想，他這樣玉樹臨風的人物，想和他攀上關系的人大概能裝半個長安城罷。
盡管他禮貌到位，也不代表任何一個人都能隨隨便便攀附於他。
她開始搜腸刮肚，絞盡腦汁地思考她身上有沒有什麽可以被利用的東西——說到底，成年人的世界裏不就是利益交換？
若她身無長處，憑什麽指望人家芝蘭玉樹的清池公子免費為她提供幫助呢？
但實在事與願違。
陳溪遺憾地發現自己九年義務教育加上幾年高等教育獲取的知識，似乎並不能派上什麽用場。
徒手計算微分積分偏微分？
不需要，這個年代的數學怕是還沒發展到高考水平，用不到她數學系的專業功夫；
她那點速算技巧怕是也無用武之地，除了買菜，一時還真想不出來還有啥需要用到數學的呢？
連六級都還沒通過的英文水平和看動漫學會的一點點蹩腳日語？
更是派不上啥用場。
若清池公子是邊境的商賈，興許她還能憑借外語優勢稍微幫上點忙；
可對於長安城裏的貴公子而言，外語……不需要。
這種一無是處的感覺真是太可怕了。
陳溪原來覺得，無窮無盡的讀書生涯真是可怕，教室裏吱吱呀呀的電扇，永遠上不完的一節接一節的數學課——她曾經以為焦頭爛額地拼命讀書、應付考試就是最讓人心焦的事情。
現在才猛然發覺，最讓人心焦的不是學習，不是考試，也不是你眼前橫亙著千萬般困難險阻。
而是你這個人，對別人而言，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
那兩位公子仍坐在她斜對面的桌子上，慢條斯理地享用著迎賓樓大廚烹飪的美食。
那青衣公子還邊吃邊品評一番，一副千帆閱盡的模樣，顯然是錦衣玉食的人物。
明明和他們身處一室，陳溪卻覺得彼此之間時空被一雙無形的大手豁然拉開一條巨大的鴻溝。
一邊是矜貴的他們，一邊是略顯卑微的她。
盡管她和他們一樣，也是土生土長的長安（西安）人，但是橫亙在中間的時間的洪流和出身的懸殊，全數化成“行不通”三個字，重重地擂擊她的耳膜。
行不通的，行不通。
想回現代去嗎？
開什麽玩笑，行不通。
想獲得清池公子的幫助嗎？
你沒有一點利用價值，行不通。
陳溪只覺周身的空氣都變得凝重而具體，像是粘稠的樹膠，將她團團裹緊，讓她無法逃出生天。要把她困死在這個古代，變成一塊奇形怪狀的琥珀。
行不通，行不通……
好在求生意識旺盛的陳溪同學並沒有被打垮。
她心念電轉，咬了咬牙，用意念掙脫了束縛周身的粘稠空氣。
雖然她的學問並沒有什麽用處，但是……
陳溪心想，她手中握著穿越而來的秘密，這或許能成為她的利刃，在這山窮水盡之地割開一條生路。
***
霍星川用完了午飯，看著桌子上空蕩蕩的碗盤，進行總結陳詞：“旁的倒是平平無奇，蟹粉小籠卻回味無窮。清池覺得如何？”
林墨山在西北行軍作戰時，可是跟將士們同吃一鍋飯的，並不是矯情挑剔之人，自然沒有什麽負面評價。
陳溪見兩人都放下筷子，便堆著笑，狗腿兮兮地跑來倒茶：“小店的茶葉雖不貴重，卻也香氣襲人，兩位公子賞臉嘗嘗？”
倒了茶，她卻不走，格外殷勤地準備幫兩人把碗盤收拾一下送到迎賓樓去。
霍星川在宮裏享受慣了這般伺候，心安理得地接了茶水，捧至鼻端清嗅。
林墨山見她擼起袖子要收拾餐盤，忙勸阻道：“不敢勞煩姑娘，我來收拾便是。”
本來就沒在人家店裏消費，白占著人家地盤，還要勞煩人家給他們端茶倒水收拾餐盤不成？
他說著話，便抖了抖寬敞的白袖子，作勢要收拾碗筷。
霍星川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放下手中清茶，伸手推開林墨山的胳膊，嚴肅道：“清池白衣翩翩，若是沾了油汙可怎麽是好？”
見林墨山還要動手，霍星川又佯怒瞪他一眼，自顧自地將碗盤疊了起來，又掏了幾塊散碎銀兩做賞錢，起身往迎賓樓送去。
青衣大步流星走了出去，於是客堂內只餘端茶倒水的陳溪和寵辱不驚的林墨山兩人。
陳溪咬了咬牙，充分發揮她厚臉皮的精神，找角度和林墨山攀談。
她吸了一口氣，試探道：“清池公子？”
林墨山挑眉望向她，見她目光清澈不閃不避，並無懷春少女和他搭話時的熾熱與羞怯，一時間輕笑出聲。
“我是聽公子的同伴喚你清池才知曉……”我不是變態沒有偷偷調查你請你放心！
他不說話，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等著她繼續說。
“世間有奇聞異事，譬如《山海經》、《聊齋》之類，公子……”
這架空朝代也不知道有沒有這兩本書，不管了先問了再說。
林墨山還未答話，就聽一道爽朗聲音從店門口傳來：“長安果真鐘靈毓秀，連這城郊小店的跑堂姑娘也能將《山海經》信手拈來了？”
想來父皇的啟迪民智當真非常成功了！
若是擱在前朝，這樣的小姑娘怕是大字不識一個呢！
霍星川為他父皇開化民智的功績與有榮焉，他松垮垮地斜倚在門框邊，兩手交叉於胸前，站沒站相，放飛自我。
陳溪扶額，好不容易和清池公子獨處的，他咋回來的這麽快呢。
卻聽霍星川又興致勃勃地催促：“姑娘別買關子，我好奇得很，你說來聽聽。說得好了，有賞。”
左右剛吃飽飯閑的沒事，與其犯瞌睡，還不如聽聽這小姑娘能說出個什麽花來……
霍星川心想，別看咱皇家文化生活看著豐富多彩，實際上什麽書能看什麽書不能看，什麽戲能聽什麽戲不能聽，祖宗規矩多著呢！
說不準人家這小姑娘就能說出什麽他也聞所未聞的軼事呢！
陳溪一聽“有賞”，越發振作起來。
就算不能抱到他們的大腿，得些賞錢也是極好的！
不是她貪慕金錢，實在是情勢所迫，找道士指點回現代的方法肯定也得花錢啊！
她理了理繁雜的思緒，為了讓聽者更有帶入感，便從古今差異說起。
“兩位公子可知道這世上歷史洪流滾滾，科學技術不斷向前發展，朝代也相互更疊，千百年後，老百姓翻身做主……”
霍星川一下子怒發沖冠，三步並兩步從店門口走到桌前，拍桌吼道：“你大膽！本朝千秋萬代！”
陳溪被他這突然發瘋嚇得不輕，他聲音太大，吵的她耳朵嗡嗡。
林墨山見她小臉煞白，忙扯了扯霍星川的衣袖，示意他息怒。
霍星川哼了一聲，拂袖坐下，目光不善地盯著陳溪，滿臉寫著“你繼續說，再敢出言不遜你給我等著”。
陳溪不曉得自己哪裏戳著他的肺管子了，心思一轉，大地明白過來：瞧這紈絝子弟的做派，怕是家裏有爵位要繼承？
呵呵，既得利益者嘛，當然見不得封建王朝傾覆了。
她被這紈絝子弟的目光弄得心裏發毛，連忙避開敏感話題，只談社會變化。
“就從衣食住行說起吧。如今長安城裏只有富貴人家買得起馬車，到了以後，馬車都被淘汰了……”
霍星川不以為然地笑她：“姑娘，天下買不起馬匹雇不起車夫的人多如牛毛，你恐怕是其中最敢胡說的一個。”
合著他是把她當做仇富酸葡萄了。
陳溪急忙辯解：“公子莫笑。不是我嫉妒，是真的，以後這長安城裏路上跑的都是汽車，不用馬拉，四個軲轆的。風馳電掣，跑得比馬快多了。”
說到這兒她又意識到有些不符合事實，補充道，
“當然，早高峰晚高峰時期路上車太多，可能跑不了多快……”
官道寬敞，霍星川和林墨山想必是很難理解什麽叫堵車的吧。
“未來這長安城裏都是高樓大廈，鋼筋混凝土知道不……”
“全國的小孩子都得上學，人人都會說幾句西洋文……”
“從長安城到杭州府用不了五個時辰，要是坐飛機，還要更快……”
見兩人神色千變萬化卻不說話，陳溪一下子有些急了。
霍星川和林墨山面面相覷，顯然是遭受了不小的沖擊。
這姑娘描述的未來世界一開始假得讓人發笑，誰知道她越說越全面，衣食住行等生活細節，俱是如數家珍。
甚至說到興起之處還飽含感情。
譬如她煩堵車，她恨電視上不負責任的新聞報報；
譬如她愛秋游，討厭秋游之後先生布置的功課，她把先生稱做“語文老師”，把功課稱做“秋游感想”。
再譬如她說她曾習慣那個世界的繁華，到了這裏才知道那些習以為常的科技有多麽珍貴和重要。
她眉飛色舞，竹筒倒豆子般說了許多。
他倆便靜靜聽，從茶水溫熱一直聽到茶水冰涼。
如果她口中那未來世界只有個虛幻的骨架，或許他們會一笑置之，可是她說得洋洋灑灑，仿佛真的搭建起一個有血有肉的新世界。
她口中那世界雖然陌生，卻不覺得虛假，反倒像模像樣，仿佛真的有人在那世界生息繁衍一樣。
這就叫人不能不介懷了。
林墨山嘴唇緊抿著，聽了一大段莫名其妙的說辭，心裏有些奇異的感受。
霍星川喝了口茶，嚴肅認真地道：“姑娘，你老實說——”
陳溪見他這幅神情，立刻瘋狂點頭，簡直感激涕零。
他肯定是要問我是不是從未來世界穿越回來的吧？
是啊是啊我就是啊！
他顯然是聽進去了，顯然是她優秀的表達能力讓他信服了！
她眼淚汪汪，用飽含知遇之恩的眼神看著霍星川，心裏居然開始想著怎麽安慰這個青衣公子了——畢竟他家那爵位不能代代相傳，心裏肯定是意難平的，但是歷史的洪流並不以你個人意志為轉移啊可憐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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