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失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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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失寵（上）
冊封典禮之後，怡菲回到新居處遠條館，看著眼前氣勢恢弘的宮殿，並沒有多少欣喜，卻沒來由感到的一陣悲涼，“繁華如夢，千年之後，這裏只剩一片黃土，我也不過是黃土中的一點塵埃……為了這短暫的榮華、權勢，我竟然也會作假、害人，雖然並非出於我的本意，但許皇後終是因為我而遭受嚴懲，家人被處死的處死、被罷免的罷免，而她被廢除後，又從昭臺宮遷往更清冷的長定宮，從頂峰跌入低谷，她一定很難接受吧。過去我見人低頭，我不害人，人要圖我。如今後宮之中以我為首，天下女子以我為尊，保護自己而不再傷害別人，應該可以做到了吧？”
接下來的幾天，成帝並沒有在遠條館中留宿，而怡菲每日都要接見前來朝賀的諸侯王爵，也沒時間去理會成帝每日的動向。
這日已過午時，來朝賀的各諸侯已經歸去，怡菲乏於應付，換過輕便衣裙，從遠條館中溜了出來，想在宮苑中找個僻靜的角落好好休息一下。
回想早上接見的過程，竟然見到一個故人——廣陽國王子劉嘉。當時他施禮擡頭，看到自己時那震驚的表情，怡菲一想到就覺得好笑。他成熟多了，英氣勃發，可是眼睛卻不像當年那般清澈了，震驚之後馬上恢覆正常，並沒有當面相認。他那樣的謙謙有禮，讓她有些失落，三年了，人事已非，不知自己在他眼中看來，是否也是這般感覺呢？當年那一句“我一定不會忘記你的”，原來已成為笑話，笑過就忘了。
“唉……”想到這裏，怡菲長嘆一聲，不料前面樹叢中也同時有長嘆聲發出，卻是男子的聲音。
“是誰？”又是異口同聲，怡菲好奇地往前走了幾步，樹叢中也有人轉了出來。
“怎麽會是你？！”面對眼前出現的人，兩人同時驚問。
怡菲僵在原地，心中翻起滔天巨浪，“進宮以來，一想到他心中總是痛到無法平息，以為我恨他恨到不願再見。而這個拼命想要忘記的人，為什麽現在再見到他，我會這麽高興，心仍然痛，快要無法呼吸，可是卻不是恨，而是激動……”
“趙皇後，張放入京多日，未曾向您賀喜榮登後位，還請恕罪。”看著張放對自己作揖，怡菲拼命地眨著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慘淡一笑，原來我雖不恨他，可他卻終是恨我的。
“我不是趙皇後，我是趙昭儀，富平侯認錯人了。”怡菲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話來。
“我不會認錯你的，白蓮。你又何苦這樣委曲自己呢？”張放擡起頭，剛才那冰冷的距離感消失了，一抹神傷出現在他的眼底，看得怡菲心跳加速。
“不要叫我白蓮，張侯是在笑我出身低賤麽？”怡菲努力撇過頭不去看他，咬牙強撐。
“恐怕遭人恥笑的人應該是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何要進宮麽？既然你如此委曲自己，為什麽卻又不願面對我？你心中始終是看不起我的，我知道。”張放無力地自嘲著。
怡菲原以為他接下來會說些責難的話，卻沒想到他竟然不但不嘲笑自己，還道出了自己進宮的初衷，而且誤會了自己看不起他。
回過臉望著張放孤落的身影，寬袍大袖包裹之下的單薄身軀在風中輕輕搖擺，怡菲情難自持，撲進他的懷中，哽咽著說：“你早都知道了麽？為什麽還要對陛下說那些話呢？我怎麽會看不起你呢？一直以為你是恨我奪寵才……”
話未說完，張放將懷中的怡菲擡起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鹹鹹的、遲到的吻，怡菲滿腔的委曲，在這一刻全部煙消雲散，兩人忘情地擁吻著……
末了，張放緊緊地抱著怡菲，用下巴摩擦著她的頭頂，心疼地說道：“傻丫頭，你又何苦以自己的身體來換我的自由呢，我會心疼的，你以為這樣做我會開心嗎？應該由我來保護你的，在陽阿公主府的宴席上，我一看到你的出現，就有不好的預感，結果你真的入宮了，我寧願再用自己換你出宮的，你不適合這裏的。你看，你眼中純凈的亮已經黯淡許多了呢，要登上這皇後之位，你都經歷了些什麽呀？我真是沒用，無法真心面對你，還讓你為了我做傻事，你一定很後悔吧？”
“我不後悔……”進宮是我的宿命，能讓你自由是我向宿命投降的條件，怡菲心中吶喊著，卻只能喃喃著“不後悔”這三個字。
“你知道嗎？我為了練習撫琴，手指都皮掉見肉，可是你卻從來沒聽過……你送我的鳳凰琴我只彈過一次……”怡菲心緒平覆些就開始撒嬌了。
“那不知張放還有幸能聽到否？”張放享受著她的撒嬌，笑著問道。
“你隨我回遠條館吧，琴在那裏。”怡菲有些迫不及待了，從張放的懷中脫出，拉著他就要回宮，可是卻被他拉在原地，怡菲遲疑地問道：“你不願去嗎？”
張放一邊替她整理發絲、擦去臉上淚痕，一邊柔聲道：“傻丫頭，別急，你看你哪還有國母的樣兒。”
怡菲乖乖地站住，任由他為自己整理儀容：“可以先放下那些虛無的身份嗎？我不是皇後，你也不是富平侯，不要叫我‘白蓮’，也不要叫我‘飛燕’。我真正的名字叫‘怡菲’，怡樂四月芳菲時。”
“宮中人多眼雜，怡菲你剛坐上後位，要謹言慎行。”張放點了點頭，把她的名字默念了兩遍，打點完畢後又說道：“你先回宮，我隨後以朝賀請求覲見。”
怡菲再三確定他會去遠條館後，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回到宮中，她翻箱倒櫃，終於把鳳凰琴找了出來，想起昔日為了不會睹物思人將它藏起，臉上一陣發燒。
樊懿見她反常，過來問道：“娘娘，這架琴您說不是不願再見到才收起來的嗎？怎麽今日又將它找出來了，而且面露喜色，是陛下要過來聽您扶琴嗎？陛下好些天都沒來了呢。”
怡菲斜了她眼，正了正臉色，吩咐道：“我是珍惜它才將它收起來的。你讓那些宮女都歇著去吧，大熱天的，都乏了。”
樊懿不便再問，唱諾出去了。怡菲精心打扮了一番，點上香爐，顫抖著手正要往琴上彈去，只聽殿外宣道：“富平侯張放覲見。”
張放已將白袍換成紅色朝服，頭戴朝天冠，大步走入前殿，做足了君臣禮節。
看著面前衣冠周正、面色如常的張放，怡菲似乎又回到第一次遇見他的大街上，自己仿佛還是那個形容邋遢的小女孩，那被侍衛簇擁、擁有傾城之貌的男子是那樣的遙不可及……直到樊懿在她身邊小聲提醒了很多遍，她才回過神來。
“你下去吧，告訴外面的人，今天我乏了，不再接受朝賀了。”怡菲頭也不回，吩咐著。樊懿心裏百般猜測，小心地退下了。
張放繃直的身軀放松下來，一抹笑容在嘴邊慢慢擴大，怡菲壓住心頭狂跳，故意不去看他，輕聲道：“隨我來吧，琴在後殿。”
一前一後來到後殿，怡菲坐到琴案後，深呼吸，將練習了不止千百遍的《雙鳳離鸞曲》彈了出來，張放則和著琴曲吟唱著《鳳求凰》，怡菲不經意的一擡頭，對上張放眼中滿溢而出的深情，手一抖彈錯了一個音，慌忙中想掩飾，手卻已被張放握住。
“怡菲……”張放輕聲呼喚著她的名字，她亦軟倒在他懷中。
“咣嗆！”殿門傳來一聲清脆的碎瓷聲，怡菲驚坐起來舉目望去。原來是樊懿上茶，無意撞見，此時正慌張退下，並將殿門掩上了。
張放又將她拉回懷中，笑道：“不用擔心，依我看此宮女心機深沈、辦事利落，如果是你心腹，大可放心。怡菲，可以麽？”他看到怡菲臉色放松，一把將她橫抱起來，柔聲問道。
怡菲羞紅了臉，點點頭，回手攬住他的脖子，由他抱著走向內室寢居處。
張放將她輕輕地放到床榻上，輕吻她的臉頰，軟語道：“你每次露出嬌羞模樣，總讓我心旌動搖，差點難以自持，這次總算得如願以償。”並慢慢為她除去裙裳。
怡菲也不再是不懂人世的小丫頭，盡管羞到擡不起頭，還是舉手為張放寬衣。“這就是愛了吧，每次承幸，不過閉目受之，歡愉之情甚少，一樣的溫柔、一樣的親吻……感覺竟然會差這麽多，原來我心中只有他一個，不知他心中又可有我？”
“張放，你愛我嗎？”一波激情過後，怡菲貪婪地躺在張放懷中，小聲問道。
“還記得你騙我說我認錯人了嗎？如果不是深愛著你，要把你與昭儀區分出來恐怕並非易事吧？”張放輕輕摸著臉，深情地望著她。
夠了，有這眼神就夠了，怡菲不再回避，坦然對視，“原來那日你真的在大殿之上，你見到合德了，我果然沒有看花眼。可是，為什麽你進京多日卻不來見我？而今日突然出現在宮中，卻不像是專為朝賀來的？”
不過是隨便一問，張放卻露出悲傷的表情，長嘆道：“唉，終是瞞你不過。這次進京乃陛下親下密詔，以朝賀為名，實是只為一敘舊情。你為我做的傻事，終究還是不敵陛下思我之心呀……今日，他被趙昭儀請去，我才得以偷空出來散心，誰知卻遇見了你。”
“什麽？陛下他竟然又對你……我果然還是沒能幫到你，看到你神傷之色，我，我……”怡菲急得哭了起來。
“別擔心，沒事了，我習慣了，別把一切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你承擔不起，也不該承擔的。”張放為她拭去淚珠，見她還欲再說，用吻再一次堵住了她的口。
又是一番纏綿過後，怡菲平靜下來，想到兩人處境，又難過起來，“我們這一生是不可能在一起了，我為皇後，合德她全部指望著我，我不能丟下她不管，而你身上也系著無數人，更不可能棄之不顧。一日夫妻百日恩，希望你不要忘記我，我們只有來世再續這段緣份了。”
張放點點頭，還沒等開口說些什麽，只聽殿外遠遠宣道：“陛下駕到，趙皇後接駕！”
兩人俱大驚失色，怡菲趕緊起身穿衣，這時樊懿也慌慌張張地推開門跑了進來，“娘娘！不好了，陛下帶著趙昭儀過來了！”見怡菲正手忙腳亂地穿衣服，又見榻前亂丟著張放的衣物，不敢再朝前，只能站在那裏幹著急。
決不能讓成帝來到這裏看到張放，怡菲胡亂套上衣裙，也顧不得梳頭，連忙帶著樊懿跑去前殿接駕。
成帝剛好進到前殿，不見怡菲正待問左右宮女，只見她形容不整從後殿跑了出來，皺眉道：“皇後，成何體統？”
“臣妾正在午睡，不知陛下駕到，不及打扮，請陛下恕罪。”怡菲驚魂未定，跪倒在地請求恕罪。
成帝顯然不信她，冷哼了一聲，“有人回稟，午後富平侯來過此殿，我派人在宮中找過，並無他的蹤影，他不會還在這裏吧？”
怡菲更慌了，一時語塞。成帝本只是信口一說，責怪一番就算了，這兩人在他看來，素來不和，可是話語一出，見怡菲反應失常，心中暗驚，難道竟被自己一語說中。頓時大怒，就要向後殿沖去。
“陛下，罪臣張放在此，請陛下饒恕皇後，全是罪臣的錯，張放罪該萬死！”張放已穿戴，聽到成帝責難怡菲，馬上出後殿，也跪在了成帝面前。
樊懿在一旁察言觀色，見成帝要沖往後殿，本來想拼死阻住成帝，讓張放有脫身的時間，卻沒料想張放徑自跑了出來，心知大事不妙，也跪倒在地，口呼：“請陛下責罰奴婢吧，是奴婢不慎將富平侯放入後殿，讓娘娘遭人調戲，奴婢罪該萬死……”
“不，不關宮女們的事，是臣妾失德，主動勾引的富平侯，臣妾願一己承受所有罪罰。”怡菲見張放、樊懿均自攬罪過，不願連累他們，也磕頭請罪。
“都給朕住嘴！統統死罪，來人呀，全部杖斃！”成帝惱羞成怒，大喝道。
合德乍見怡菲、張放均從後殿跑出，再看二人神色，明白兩人早已是情根深種，雖不知前因後果，但聽成帝要將眾人全部處死，急忙跪下求情道：“陛下，姐姐她一時糊塗，犯下大罪，可是念在她昔日侍寢有功，又新登後位，若此時被廢位、杖斃，只會招來天下人的恥笑，望陛下三思。如果陛下不念舊情，合德也不願獨生，願陪姐姐一並受刑！”
成帝不語，只見殿中諸人全部跪倒，看看怡菲、又看看張放，並不見他們之前的驚惶之色，反而鎮定下來，一副生死與共的派頭，怒極，將手中事物狠狠往地上一摔，拂袖而去。
合德不敢多待，扶起怡菲，對她搖了搖頭，追出殿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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冊封典禮之後，怡菲回到新居處遠條館，看著眼前氣勢恢弘的宮殿，並沒有多少欣喜，卻沒來由感到的一陣悲涼，“繁華如夢，千年之後，這裏只剩一片黃土，我也不過是黃土中的一點塵埃……為了這短暫的榮華、權勢，我竟然也會作假、害人，雖然並非出於我的本意，但許皇後終是因為我而遭受嚴懲，家人被處死的處死、被罷免的罷免，而她被廢除後，又從昭臺宮遷往更清冷的長定宮，從頂峰跌入低谷，她一定很難接受吧。過去我見人低頭，我不害人，人要圖我。如今後宮之中以我為首，天下女子以我為尊，保護自己而不再傷害別人，應該可以做到了吧？”
接下來的幾天，成帝並沒有在遠條館中留宿，而怡菲每日都要接見前來朝賀的諸侯王爵，也沒時間去理會成帝每日的動向。
這日已過午時，來朝賀的各諸侯已經歸去，怡菲乏於應付，換過輕便衣裙，從遠條館中溜了出來，想在宮苑中找個僻靜的角落好好休息一下。
回想早上接見的過程，竟然見到一個故人——廣陽國王子劉嘉。當時他施禮擡頭，看到自己時那震驚的表情，怡菲一想到就覺得好笑。他成熟多了，英氣勃發，可是眼睛卻不像當年那般清澈了，震驚之後馬上恢覆正常，並沒有當面相認。他那樣的謙謙有禮，讓她有些失落，三年了，人事已非，不知自己在他眼中看來，是否也是這般感覺呢？當年那一句“我一定不會忘記你的”，原來已成為笑話，笑過就忘了。
“唉……”想到這裏，怡菲長嘆一聲，不料前面樹叢中也同時有長嘆聲發出，卻是男子的聲音。
“是誰？”又是異口同聲，怡菲好奇地往前走了幾步，樹叢中也有人轉了出來。
“怎麽會是你？！”面對眼前出現的人，兩人同時驚問。
怡菲僵在原地，心中翻起滔天巨浪，“進宮以來，一想到他心中總是痛到無法平息，以為我恨他恨到不願再見。而這個拼命想要忘記的人，為什麽現在再見到他，我會這麽高興，心仍然痛，快要無法呼吸，可是卻不是恨，而是激動……”
“趙皇後，張放入京多日，未曾向您賀喜榮登後位，還請恕罪。”看著張放對自己作揖，怡菲拼命地眨著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慘淡一笑，原來我雖不恨他，可他卻終是恨我的。
“我不是趙皇後，我是趙昭儀，富平侯認錯人了。”怡菲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話來。
“我不會認錯你的，白蓮。你又何苦這樣委曲自己呢？”張放擡起頭，剛才那冰冷的距離感消失了，一抹神傷出現在他的眼底，看得怡菲心跳加速。
“不要叫我白蓮，張侯是在笑我出身低賤麽？”怡菲努力撇過頭不去看他，咬牙強撐。
“恐怕遭人恥笑的人應該是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何要進宮麽？既然你如此委曲自己，為什麽卻又不願面對我？你心中始終是看不起我的，我知道。”張放無力地自嘲著。
怡菲原以為他接下來會說些責難的話，卻沒想到他竟然不但不嘲笑自己，還道出了自己進宮的初衷，而且誤會了自己看不起他。
回過臉望著張放孤落的身影，寬袍大袖包裹之下的單薄身軀在風中輕輕搖擺，怡菲情難自持，撲進他的懷中，哽咽著說：“你早都知道了麽？為什麽還要對陛下說那些話呢？我怎麽會看不起你呢？一直以為你是恨我奪寵才……”
話未說完，張放將懷中的怡菲擡起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鹹鹹的、遲到的吻，怡菲滿腔的委曲，在這一刻全部煙消雲散，兩人忘情地擁吻著……
末了，張放緊緊地抱著怡菲，用下巴摩擦著她的頭頂，心疼地說道：“傻丫頭，你又何苦以自己的身體來換我的自由呢，我會心疼的，你以為這樣做我會開心嗎？應該由我來保護你的，在陽阿公主府的宴席上，我一看到你的出現，就有不好的預感，結果你真的入宮了，我寧願再用自己換你出宮的，你不適合這裏的。你看，你眼中純凈的亮已經黯淡許多了呢，要登上這皇後之位，你都經歷了些什麽呀？我真是沒用，無法真心面對你，還讓你為了我做傻事，你一定很後悔吧？”
“我不後悔……”進宮是我的宿命，能讓你自由是我向宿命投降的條件，怡菲心中吶喊著，卻只能喃喃著“不後悔”這三個字。
“你知道嗎？我為了練習撫琴，手指都皮掉見肉，可是你卻從來沒聽過……你送我的鳳凰琴我只彈過一次……”怡菲心緒平覆些就開始撒嬌了。
“那不知張放還有幸能聽到否？”張放享受著她的撒嬌，笑著問道。
“你隨我回遠條館吧，琴在那裏。”怡菲有些迫不及待了，從張放的懷中脫出，拉著他就要回宮，可是卻被他拉在原地，怡菲遲疑地問道：“你不願去嗎？”
張放一邊替她整理發絲、擦去臉上淚痕，一邊柔聲道：“傻丫頭，別急，你看你哪還有國母的樣兒。”
怡菲乖乖地站住，任由他為自己整理儀容：“可以先放下那些虛無的身份嗎？我不是皇後，你也不是富平侯，不要叫我‘白蓮’，也不要叫我‘飛燕’。我真正的名字叫‘怡菲’，怡樂四月芳菲時。”
“宮中人多眼雜，怡菲你剛坐上後位，要謹言慎行。”張放點了點頭，把她的名字默念了兩遍，打點完畢後又說道：“你先回宮，我隨後以朝賀請求覲見。”
怡菲再三確定他會去遠條館後，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回到宮中，她翻箱倒櫃，終於把鳳凰琴找了出來，想起昔日為了不會睹物思人將它藏起，臉上一陣發燒。
樊懿見她反常，過來問道：“娘娘，這架琴您說不是不願再見到才收起來的嗎？怎麽今日又將它找出來了，而且面露喜色，是陛下要過來聽您扶琴嗎？陛下好些天都沒來了呢。”
怡菲斜了她眼，正了正臉色，吩咐道：“我是珍惜它才將它收起來的。你讓那些宮女都歇著去吧，大熱天的，都乏了。”
樊懿不便再問，唱諾出去了。怡菲精心打扮了一番，點上香爐，顫抖著手正要往琴上彈去，只聽殿外宣道：“富平侯張放覲見。”
張放已將白袍換成紅色朝服，頭戴朝天冠，大步走入前殿，做足了君臣禮節。
看著面前衣冠周正、面色如常的張放，怡菲似乎又回到第一次遇見他的大街上，自己仿佛還是那個形容邋遢的小女孩，那被侍衛簇擁、擁有傾城之貌的男子是那樣的遙不可及……直到樊懿在她身邊小聲提醒了很多遍，她才回過神來。
“你下去吧，告訴外面的人，今天我乏了，不再接受朝賀了。”怡菲頭也不回，吩咐著。樊懿心裏百般猜測，小心地退下了。
張放繃直的身軀放松下來，一抹笑容在嘴邊慢慢擴大，怡菲壓住心頭狂跳，故意不去看他，輕聲道：“隨我來吧，琴在後殿。”
一前一後來到後殿，怡菲坐到琴案後，深呼吸，將練習了不止千百遍的《雙鳳離鸞曲》彈了出來，張放則和著琴曲吟唱著《鳳求凰》，怡菲不經意的一擡頭，對上張放眼中滿溢而出的深情，手一抖彈錯了一個音，慌忙中想掩飾，手卻已被張放握住。
“怡菲……”張放輕聲呼喚著她的名字，她亦軟倒在他懷中。
“咣嗆！”殿門傳來一聲清脆的碎瓷聲，怡菲驚坐起來舉目望去。原來是樊懿上茶，無意撞見，此時正慌張退下，並將殿門掩上了。
張放又將她拉回懷中，笑道：“不用擔心，依我看此宮女心機深沈、辦事利落，如果是你心腹，大可放心。怡菲，可以麽？”他看到怡菲臉色放松，一把將她橫抱起來，柔聲問道。
怡菲羞紅了臉，點點頭，回手攬住他的脖子，由他抱著走向內室寢居處。
張放將她輕輕地放到床榻上，輕吻她的臉頰，軟語道：“你每次露出嬌羞模樣，總讓我心旌動搖，差點難以自持，這次總算得如願以償。”並慢慢為她除去裙裳。
怡菲也不再是不懂人世的小丫頭，盡管羞到擡不起頭，還是舉手為張放寬衣。“這就是愛了吧，每次承幸，不過閉目受之，歡愉之情甚少，一樣的溫柔、一樣的親吻……感覺竟然會差這麽多，原來我心中只有他一個，不知他心中又可有我？”
“張放，你愛我嗎？”一波激情過後，怡菲貪婪地躺在張放懷中，小聲問道。
“還記得你騙我說我認錯人了嗎？如果不是深愛著你，要把你與昭儀區分出來恐怕並非易事吧？”張放輕輕摸著臉，深情地望著她。
夠了，有這眼神就夠了，怡菲不再回避，坦然對視，“原來那日你真的在大殿之上，你見到合德了，我果然沒有看花眼。可是，為什麽你進京多日卻不來見我？而今日突然出現在宮中，卻不像是專為朝賀來的？”
不過是隨便一問，張放卻露出悲傷的表情，長嘆道：“唉，終是瞞你不過。這次進京乃陛下親下密詔，以朝賀為名，實是只為一敘舊情。你為我做的傻事，終究還是不敵陛下思我之心呀……今日，他被趙昭儀請去，我才得以偷空出來散心，誰知卻遇見了你。”
“什麽？陛下他竟然又對你……我果然還是沒能幫到你，看到你神傷之色，我，我……”怡菲急得哭了起來。
“別擔心，沒事了，我習慣了，別把一切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你承擔不起，也不該承擔的。”張放為她拭去淚珠，見她還欲再說，用吻再一次堵住了她的口。
又是一番纏綿過後，怡菲平靜下來，想到兩人處境，又難過起來，“我們這一生是不可能在一起了，我為皇後，合德她全部指望著我，我不能丟下她不管，而你身上也系著無數人，更不可能棄之不顧。一日夫妻百日恩，希望你不要忘記我，我們只有來世再續這段緣份了。”
張放點點頭，還沒等開口說些什麽，只聽殿外遠遠宣道：“陛下駕到，趙皇後接駕！”
兩人俱大驚失色，怡菲趕緊起身穿衣，這時樊懿也慌慌張張地推開門跑了進來，“娘娘！不好了，陛下帶著趙昭儀過來了！”見怡菲正手忙腳亂地穿衣服，又見榻前亂丟著張放的衣物，不敢再朝前，只能站在那裏幹著急。
決不能讓成帝來到這裏看到張放，怡菲胡亂套上衣裙，也顧不得梳頭，連忙帶著樊懿跑去前殿接駕。
成帝剛好進到前殿，不見怡菲正待問左右宮女，只見她形容不整從後殿跑了出來，皺眉道：“皇後，成何體統？”
“臣妾正在午睡，不知陛下駕到，不及打扮，請陛下恕罪。”怡菲驚魂未定，跪倒在地請求恕罪。
成帝顯然不信她，冷哼了一聲，“有人回稟，午後富平侯來過此殿，我派人在宮中找過，並無他的蹤影，他不會還在這裏吧？”
怡菲更慌了，一時語塞。成帝本只是信口一說，責怪一番就算了，這兩人在他看來，素來不和，可是話語一出，見怡菲反應失常，心中暗驚，難道竟被自己一語說中。頓時大怒，就要向後殿沖去。
“陛下，罪臣張放在此，請陛下饒恕皇後，全是罪臣的錯，張放罪該萬死！”張放已穿戴，聽到成帝責難怡菲，馬上出後殿，也跪在了成帝面前。
樊懿在一旁察言觀色，見成帝要沖往後殿，本來想拼死阻住成帝，讓張放有脫身的時間，卻沒料想張放徑自跑了出來，心知大事不妙，也跪倒在地，口呼：“請陛下責罰奴婢吧，是奴婢不慎將富平侯放入後殿，讓娘娘遭人調戲，奴婢罪該萬死……”
“不，不關宮女們的事，是臣妾失德，主動勾引的富平侯，臣妾願一己承受所有罪罰。”怡菲見張放、樊懿均自攬罪過，不願連累他們，也磕頭請罪。
“都給朕住嘴！統統死罪，來人呀，全部杖斃！”成帝惱羞成怒，大喝道。
合德乍見怡菲、張放均從後殿跑出，再看二人神色，明白兩人早已是情根深種，雖不知前因後果，但聽成帝要將眾人全部處死，急忙跪下求情道：“陛下，姐姐她一時糊塗，犯下大罪，可是念在她昔日侍寢有功，又新登後位，若此時被廢位、杖斃，只會招來天下人的恥笑，望陛下三思。如果陛下不念舊情，合德也不願獨生，願陪姐姐一並受刑！”
成帝不語，只見殿中諸人全部跪倒，看看怡菲、又看看張放，並不見他們之前的驚惶之色，反而鎮定下來，一副生死與共的派頭，怒極，將手中事物狠狠往地上一摔，拂袖而去。
合德不敢多待，扶起怡菲，對她搖了搖頭，追出殿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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