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立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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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立後（上）
怡菲在太醫藥石調理下，漸漸康覆。而成帝也對她百般呵護，衣帶不解，持箸餵藥，對因“孕”不曾侍寢三月有餘的怡菲寵愛無以覆加。病好後，也時時陪伴在她身旁，連合德也冷落下來，合德只有不時過來作陪才能見到他。
這天，成帝下朝，照例來到昭陽宮陪伴怡菲，聽她撫琴，卻又坐不住，坐一會又起來走幾步，走幾步又嘆口氣覆坐下。
怡菲見他心神不寧，心事重重的樣子，忍不住開口問道：“陛下，可是有何煩心之事？”
成帝嘆道：“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流民造反罷了。”
怡菲聽他這一說，又想起自己初到廣陽國時的經歷，以及來長安途中的所見所聞，也嘆氣道：“舉國上下到處是饑民，均有流寇出沒，強搶明奪不過是無奈之舉罷了，各地官府竟不能鎮壓嗎？”
“今夏大旱，災情嚴重，這幫流民膽子越來越大了。這次可與以往不同，他們這是犯上作亂。今日得奏報，廣漢官府已被攻占，大牢裏的囚徒全部被放出加入叛亂，還盜取兵庫武器，領頭者自稱山君。你說，他們這是要幹嘛？這等亂臣賊子，格殺勿論！”成帝狠拍了一下幾案，把怡菲嚇了一跳。
“陛下息怒。民以食為天，旱災導致欠收，流民造反也實屬逼不得以。這邊鎮壓下去，那邊還會再興起，只有放糧安撫才是正道。”怡菲想了想，溫言勸道。
“大臣之中也有人持這種觀點，可是這不等於向這幫逆賊示弱嗎？”成帝氣惱地說道。
怡菲莞爾，走到成帝面前，又勸道：“陛下先消消氣，安撫人民怎麽會是示弱之舉呢？這正是表明陛下您愛民如子、寬厚之心吶，這幫人作亂無非不過就是想要吃飽肚子活命，一味鎮壓，反而激起他們反抗之心，皇家的威儀有了，卻失了天下民心，得不償失呀。如果他們得了好處仍然執迷不悟，再鎮壓也師出有名，不是嗎？”
成帝聽她一席話，高興得將她攬入懷中，感嘆道：“愛妃竟有如此見地，強過堂上百官百倍。只恨那幫昏官，只知終日爭吵，也拿不出個主意，要他們何用？”
一番溫存後，成帝立即下詔讓饑民所在屬地、郡國放賑安撫，並免去災害嚴重之地的賦稅。廣漢之亂乃平。
轉眼春節又到了，宮中設家宴，後宮諸妃、皇親國戚又齊聚一堂。宴席之上，各人各有心事。
去年許後一族仍在家宴之上，今年新人換舊人，宴席冷清了不少，後宮諸妃唏噓不已。不過張放已回自己封國，又讓她們註視成帝的目光中多了幾分熱情。面對新進宮的趙氏兩婕妤，她們也只有自慚形穢的份了。
怡菲正在回想去年自己在百花樓初次登臺獻藝，而後與張放獨處一室、芳心暗許之夜，心中不由痛如針紮，“我怎麽又在想他了？他因我而失寵，一定恨我入骨，也許早已把我忘了……”
“趙飛燕，趙婕妤，老身早已聽說你舞藝超群，曾為陽阿公主府上的舞伎。今日宴席之上，不獻舞一支來助興麽？”怡菲聞聲望去，一個年過五旬的老婦人正對著自己說話，她打扮華麗、舉止莊重，顯是身份高貴之人，只是自己久居宮中並未見過。
正在她疑惑之時，旁邊的成帝護道：“飛燕她久病剛愈，不宜親自獻舞，朕聽說樂府新編了些詞曲，正好讓姑媽品評一番。來人呀，奏樂吧。”
這時，樊懿正湊了過來，在怡菲耳邊小聲告訴她：“娘娘，說話之人乃敬武長公主、富平侯張放之母，她興許是怪由於你使她母子分離，才故意抖露您出身低微一事的，不用和她一般見識。”
怡菲點了點頭，卻又聽敬武長公主說道：“陛下與趙婕妤真是令人羨慕之伉儷，如今後位空缺，莫不是也要效仿孝武皇帝麽？不知是要封哪個趙婕妤為後呢？”
好一招話裏藏刀、挑撥離間，合德心中暗笑，緩緩站起身來，斜瞅著敬武長公主，挑釁道：“姐姐為長，若要立後，自然是非姐姐莫屬。既然是古已有之，有可效仿之例，立姐姐為後又有何不可？莫非長公主是對孝武帝不滿，有詬言否？”
敬武長公主沒想到竟碰了個大釘子，臉色難看，正要發作，只聽太後發話了：“趙婕妤，目無尊長，口誣先祖皇帝，你可知罪？”
“母後，合德她是無心的，您看在她護姐心切的份上，饒她一次吧。新春之宴，說這些沒影之事作甚難得團聚，應該盡興才是。”成帝也站了起來，將合德拉到身後，太後見他此舉，也不再說什麽，之後的宴席草草收場，不歡而散。
是夜，成帝雲雨過後，抱著懷中的怡菲，問道：“愛妃，其實今日宴席上，姑母她真的道出了朕的心事，朕要封你為皇後。只是母後言語不善，朕恐其不準，而且日後興許還會找碴，朕不願你受委曲，你明白朕的心意麽？”
怡菲依偎著他輕嘆道：“陛下，臣妾並沒有貪圖後位之意，你對我姐妹二人的情意，我又怎會不知，太後不允就罷了吧。”
“不，朕一定會封你為皇後的，太後不允，就算等她百年之後再封，這皇後之位也只是你的，誰都拿不去。你若再給朕生個皇子，那時母後一定不會不允的。”怡菲苦笑，閉目受了成帝之吻，睡去無語。
後來，成帝向太後問安時，曾提起了立後一事，太後果然以怡菲出身低微而不允，成帝無法，也只好作罷，再沒與旁人提起過。
而家宴之上，太後的態度讓合德急壞了——假孕事敗，姐妹倆再無機會為成帝添個一男半女，皇後之位雖勢在必得，可漢家王朝，世代以太後為尊，如今太後言詞冷淡，顯是看不起自己姐妹出身，有她作梗，眼見又沒了希望。
李氏也無能為力，只能終日忍受合德拿自己撒氣。後來她想到樊懿在宮中時日比自己長久，也許她會有法子能夠說服太後，於是往東殿樊懿處走去。
走到半路，正好遇到樊懿也往西殿去，兩相一合計，同往西殿與合德商量。
才到西殿殿門，只聽見殿內傳來一陣東西摔碎的清脆聲，李氏知道合德又在發脾氣了，轉過頭對樊懿苦笑搖頭，樊懿卻好整以暇，拉著李氏大步走進了殿內。
“娘娘，奴婢樊懿給您送降火良藥來了。”樊懿微笑著朝合德拜奏道。
“降火良藥？什麽火？什麽藥？”合德並沒有消氣，冷冷地反問道。
“奴婢知道，您是為皇後封誥一事被太後所阻而惱。奴婢今日要鬥膽問一問娘娘，那被立之人如果不是娘娘，娘娘還會如此惱怒麽？那除夕宴席上的一番話，果真出自娘娘真心麽？”樊懿不亢不卑的回問合德。
合德恢覆了些理智，細細玩味了樊懿的問話後，欣喜道：“自然是真心話，只要姐姐她開心，合德願為她犧牲一切。聽你的意思，你有辦法讓太後點頭，快說快說！”
“太後認為飛燕娘娘出身低微不足封後，不過是個借口罷了，她只想一力培植王家勢力，不容他人分一匙羹，許後家族就是前車之鑒。可是娘娘你們姐妹並不存在這個問題，我們欠缺的，只是一個能在太後耳邊進言之人，而這個人其實老天早就幫我們準備好了，只是娘娘您可舍得傾財拉攏他？”樊懿不緊不慢地說著，末了，又意味深長的看了合德一眼。
“這人是誰？只要能拉攏他為姐姐封後進言，什麽條件我都可以答應。”合德的胃口被她吊了個十足，快步走到她面前逼問道。
“淳於長，太後姊之子，因得陛下寵幸，官至衛尉，位列九卿。後因恃寵而驕，而陛下又新得富平侯張放，失寵於聖前，如今張放因娘娘進宮而被遣回封國平陽，他又成為陛下左臂右膀。說來娘娘還是他的恩人呢，而他也深得太後喜愛，這樣一個人棄而不用，豈不可惜？此人善於察言觀色，陛下欲立飛燕娘娘，只怕他早心知肚明，單等我們獻上重禮請求於他，他自然是會樂得做這個人情的。”
樊懿終於笑盈盈地將答案說出，合德大喜過望，不過還是重重瞅了她一眼：“你總是這般與姐姐說話的嗎？也是姐姐她好脾氣，不和你計較。今日你獻此策，如果將來事成，我一定會重重賞你的。”
之後精心打點了一份重禮，由樊懿擇日獻給淳於長，淳於長果然樂呵呵地收下禮物，所求之事也一口答應下來，只是言說要將太後說服需要時間，望趙婕妤莫要著急，自己出馬，一定成事。
話以至此，合德也只好觀望，希望一切順利，不要再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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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菲在太醫藥石調理下，漸漸康覆。而成帝也對她百般呵護，衣帶不解，持箸餵藥，對因“孕”不曾侍寢三月有餘的怡菲寵愛無以覆加。病好後，也時時陪伴在她身旁，連合德也冷落下來，合德只有不時過來作陪才能見到他。
這天，成帝下朝，照例來到昭陽宮陪伴怡菲，聽她撫琴，卻又坐不住，坐一會又起來走幾步，走幾步又嘆口氣覆坐下。
怡菲見他心神不寧，心事重重的樣子，忍不住開口問道：“陛下，可是有何煩心之事？”
成帝嘆道：“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流民造反罷了。”
怡菲聽他這一說，又想起自己初到廣陽國時的經歷，以及來長安途中的所見所聞，也嘆氣道：“舉國上下到處是饑民，均有流寇出沒，強搶明奪不過是無奈之舉罷了，各地官府竟不能鎮壓嗎？”
“今夏大旱，災情嚴重，這幫流民膽子越來越大了。這次可與以往不同，他們這是犯上作亂。今日得奏報，廣漢官府已被攻占，大牢裏的囚徒全部被放出加入叛亂，還盜取兵庫武器，領頭者自稱山君。你說，他們這是要幹嘛？這等亂臣賊子，格殺勿論！”成帝狠拍了一下幾案，把怡菲嚇了一跳。
“陛下息怒。民以食為天，旱災導致欠收，流民造反也實屬逼不得以。這邊鎮壓下去，那邊還會再興起，只有放糧安撫才是正道。”怡菲想了想，溫言勸道。
“大臣之中也有人持這種觀點，可是這不等於向這幫逆賊示弱嗎？”成帝氣惱地說道。
怡菲莞爾，走到成帝面前，又勸道：“陛下先消消氣，安撫人民怎麽會是示弱之舉呢？這正是表明陛下您愛民如子、寬厚之心吶，這幫人作亂無非不過就是想要吃飽肚子活命，一味鎮壓，反而激起他們反抗之心，皇家的威儀有了，卻失了天下民心，得不償失呀。如果他們得了好處仍然執迷不悟，再鎮壓也師出有名，不是嗎？”
成帝聽她一席話，高興得將她攬入懷中，感嘆道：“愛妃竟有如此見地，強過堂上百官百倍。只恨那幫昏官，只知終日爭吵，也拿不出個主意，要他們何用？”
一番溫存後，成帝立即下詔讓饑民所在屬地、郡國放賑安撫，並免去災害嚴重之地的賦稅。廣漢之亂乃平。
轉眼春節又到了，宮中設家宴，後宮諸妃、皇親國戚又齊聚一堂。宴席之上，各人各有心事。
去年許後一族仍在家宴之上，今年新人換舊人，宴席冷清了不少，後宮諸妃唏噓不已。不過張放已回自己封國，又讓她們註視成帝的目光中多了幾分熱情。面對新進宮的趙氏兩婕妤，她們也只有自慚形穢的份了。
怡菲正在回想去年自己在百花樓初次登臺獻藝，而後與張放獨處一室、芳心暗許之夜，心中不由痛如針紮，“我怎麽又在想他了？他因我而失寵，一定恨我入骨，也許早已把我忘了……”
“趙飛燕，趙婕妤，老身早已聽說你舞藝超群，曾為陽阿公主府上的舞伎。今日宴席之上，不獻舞一支來助興麽？”怡菲聞聲望去，一個年過五旬的老婦人正對著自己說話，她打扮華麗、舉止莊重，顯是身份高貴之人，只是自己久居宮中並未見過。
正在她疑惑之時，旁邊的成帝護道：“飛燕她久病剛愈，不宜親自獻舞，朕聽說樂府新編了些詞曲，正好讓姑媽品評一番。來人呀，奏樂吧。”
這時，樊懿正湊了過來，在怡菲耳邊小聲告訴她：“娘娘，說話之人乃敬武長公主、富平侯張放之母，她興許是怪由於你使她母子分離，才故意抖露您出身低微一事的，不用和她一般見識。”
怡菲點了點頭，卻又聽敬武長公主說道：“陛下與趙婕妤真是令人羨慕之伉儷，如今後位空缺，莫不是也要效仿孝武皇帝麽？不知是要封哪個趙婕妤為後呢？”
好一招話裏藏刀、挑撥離間，合德心中暗笑，緩緩站起身來，斜瞅著敬武長公主，挑釁道：“姐姐為長，若要立後，自然是非姐姐莫屬。既然是古已有之，有可效仿之例，立姐姐為後又有何不可？莫非長公主是對孝武帝不滿，有詬言否？”
敬武長公主沒想到竟碰了個大釘子，臉色難看，正要發作，只聽太後發話了：“趙婕妤，目無尊長，口誣先祖皇帝，你可知罪？”
“母後，合德她是無心的，您看在她護姐心切的份上，饒她一次吧。新春之宴，說這些沒影之事作甚難得團聚，應該盡興才是。”成帝也站了起來，將合德拉到身後，太後見他此舉，也不再說什麽，之後的宴席草草收場，不歡而散。
是夜，成帝雲雨過後，抱著懷中的怡菲，問道：“愛妃，其實今日宴席上，姑母她真的道出了朕的心事，朕要封你為皇後。只是母後言語不善，朕恐其不準，而且日後興許還會找碴，朕不願你受委曲，你明白朕的心意麽？”
怡菲依偎著他輕嘆道：“陛下，臣妾並沒有貪圖後位之意，你對我姐妹二人的情意，我又怎會不知，太後不允就罷了吧。”
“不，朕一定會封你為皇後的，太後不允，就算等她百年之後再封，這皇後之位也只是你的，誰都拿不去。你若再給朕生個皇子，那時母後一定不會不允的。”怡菲苦笑，閉目受了成帝之吻，睡去無語。
後來，成帝向太後問安時，曾提起了立後一事，太後果然以怡菲出身低微而不允，成帝無法，也只好作罷，再沒與旁人提起過。
而家宴之上，太後的態度讓合德急壞了——假孕事敗，姐妹倆再無機會為成帝添個一男半女，皇後之位雖勢在必得，可漢家王朝，世代以太後為尊，如今太後言詞冷淡，顯是看不起自己姐妹出身，有她作梗，眼見又沒了希望。
李氏也無能為力，只能終日忍受合德拿自己撒氣。後來她想到樊懿在宮中時日比自己長久，也許她會有法子能夠說服太後，於是往東殿樊懿處走去。
走到半路，正好遇到樊懿也往西殿去，兩相一合計，同往西殿與合德商量。
才到西殿殿門，只聽見殿內傳來一陣東西摔碎的清脆聲，李氏知道合德又在發脾氣了，轉過頭對樊懿苦笑搖頭，樊懿卻好整以暇，拉著李氏大步走進了殿內。
“娘娘，奴婢樊懿給您送降火良藥來了。”樊懿微笑著朝合德拜奏道。
“降火良藥？什麽火？什麽藥？”合德並沒有消氣，冷冷地反問道。
“奴婢知道，您是為皇後封誥一事被太後所阻而惱。奴婢今日要鬥膽問一問娘娘，那被立之人如果不是娘娘，娘娘還會如此惱怒麽？那除夕宴席上的一番話，果真出自娘娘真心麽？”樊懿不亢不卑的回問合德。
合德恢覆了些理智，細細玩味了樊懿的問話後，欣喜道：“自然是真心話，只要姐姐她開心，合德願為她犧牲一切。聽你的意思，你有辦法讓太後點頭，快說快說！”
“太後認為飛燕娘娘出身低微不足封後，不過是個借口罷了，她只想一力培植王家勢力，不容他人分一匙羹，許後家族就是前車之鑒。可是娘娘你們姐妹並不存在這個問題，我們欠缺的，只是一個能在太後耳邊進言之人，而這個人其實老天早就幫我們準備好了，只是娘娘您可舍得傾財拉攏他？”樊懿不緊不慢地說著，末了，又意味深長的看了合德一眼。
“這人是誰？只要能拉攏他為姐姐封後進言，什麽條件我都可以答應。”合德的胃口被她吊了個十足，快步走到她面前逼問道。
“淳於長，太後姊之子，因得陛下寵幸，官至衛尉，位列九卿。後因恃寵而驕，而陛下又新得富平侯張放，失寵於聖前，如今張放因娘娘進宮而被遣回封國平陽，他又成為陛下左臂右膀。說來娘娘還是他的恩人呢，而他也深得太後喜愛，這樣一個人棄而不用，豈不可惜？此人善於察言觀色，陛下欲立飛燕娘娘，只怕他早心知肚明，單等我們獻上重禮請求於他，他自然是會樂得做這個人情的。”
樊懿終於笑盈盈地將答案說出，合德大喜過望，不過還是重重瞅了她一眼：“你總是這般與姐姐說話的嗎？也是姐姐她好脾氣，不和你計較。今日你獻此策，如果將來事成，我一定會重重賞你的。”
之後精心打點了一份重禮，由樊懿擇日獻給淳於長，淳於長果然樂呵呵地收下禮物，所求之事也一口答應下來，只是言說要將太後說服需要時間，望趙婕妤莫要著急，自己出馬，一定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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