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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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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長安

經過兩個多月的長途顛簸,怡菲一行的馬車終於來到長安城附近。

此時早已入冬,長安雖然還沒有下雪,但風很大,一個勁兒的往車箱裏灌,怡菲和合德冷得不行,抱作一團。馮萬金坐在外面駕車,更是苦不堪言,遠遠看到長安城,心下頓時松了一口氣。

城外一片土灰色,樹葉早已落光,偶有村莊,也是死氣沈沈。

連京城附近也都荒涼如斯了呀,馮萬金心下不禁感嘆道。半響,又打起精神,向長安挨去。

馬車由城東的宣平門進入城內,這裏是城東北隅,正是平民居住區,筆直的大道兩側密密分布著大大小小的平房,也許是因為冬日的天氣關系,看上去灰蒙蒙的,雖然人來人往,但是十分壓抑。

怡菲一路上看多了這樣的情景,只是沒有想到京城也有這般光景,不由為生活的前景暗暗憂心。

馬車沿著道路的左側前進,最後停在一家小客棧外。

“今日暫時住在這裏吧,明日再去剛才的居民區找找看,有沒有合適的屋子。”馮萬金吩咐著兩姐妹把行李搬進客棧,安頓好。

這痛苦的旅途終於到頭了,怡菲早早睡下,帶著笑容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大早,合德就起來了,她叫起怡菲,再去敲馮萬金的門時,才發現馮萬金躺在床上起不了身了。

“爹爹,你這是怎麽了?我去請大夫。”合德急急地跑了出去。

“咳咳咳,我不妨事,別擔心,過兩日就好。咳……”馮萬金邊咳著,邊有氣無力的對正憂心忡忡地看著他的怡菲說道。

怎麽會沒事呢,原來他一直都在勉強著自己,只因為他是女兒們的大樹,他要把女兒帶到最安全的地方,保護好她們。怡菲看著這個躺在床上、面色蠟黃的男子,心裏難過極了。

原本俊美的面容已經憔悴不堪,沒有了一絲俊逸的影子,兩鬢也早早生出了白發,瘦長的手正痛苦地捂著嘴咳嗽著,生怕把病傳染給她,三十來歲的人,竟然呈現出五六十歲的老態。就是這個人,一路上無微不至的關照著自己這個冒名頂替的女兒,想盡量彌補他自認為她缺失了十五年的親情。

“爹,你一定要好起來,一定會好起來的。一路上您辛苦了,現在換女兒來服侍您。”怡菲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

“傻女兒,爹沒事,別哭別哭。”他說完又是一陣猛咳。

怡菲想上前幫他拍拍背,卻被他匆忙擺手制止了。

大夫跟著合德邁進客房時,聽見馮的咳嗽聲,下意識地皺了皺眉,被怡菲看在了眼裏。

他向馮詢問了一些情況,又看了看面色、舌苔,把過脈後,來到桌旁寫下了方子,轉頭對怡菲說:“姑娘現在可隨我去醫館取藥,這藥方請收好,日後就按方子自己抓藥吧。”

二人出了客棧,穿過最長的街道章臺街,拐到一條橫街上時,遠遠看到前面有許多人站在路兩旁,似乎在為身份高貴的人出行讓道兒。難道是皇上出宮?

正在怡菲好奇舉目遠望時,大夫在一旁輕嘆:“不用看了,那一定是富平小侯爺張放的車隊儀仗,他得當今皇上隆寵,在京城內出行除了皇上,就是他排場最大了。”

怡菲更好奇了,問道:“他很有本事麽,得皇上這麽器重?”

大夫輕皺眉頭,支吾著說:“這人能長得如此好看也算是本事吧。”

怡菲看見他又皺眉,想起他為馮萬金問診時的表情,心中好笑,這個也許是他的習慣性動作吧。

來到醫館,大夫這才對怡菲解釋道:“唉,剛才當著患者,我不好說,其實令尊的病已深入腠理,不是湯石可以救治的了。他的背受過傷,應該靜養才是,可是卻不等傷好全,就千裏奔波,再受風寒,這身子骨太弱,經不起這樣的病癥了。雖然我沒查看他背部的傷勢,但以脈象來說,這個傷終是要了他的命呀,按方取藥不過是盡盡人事罷了。你們做女兒的,就好好孝順孝順他吧。”

怡菲乍聞噩耗,怔住了,雖然也覺得馮病得很重,但始終沒有想到竟然已經嚴重到讓大夫回天無力。她木然接過藥包,精神恍惚地走了出去。

怡菲心中難過,在路上失神地走著,也不看是不是來時的路,只是胡亂地往前走,走著走著就走到了大道中間。

後面好像有人在大聲喝斥著什麽,她沒有理會,繼續往前走,突然有人架住了她的兩只胳膊,往旁邊拖去,她這才有了反應。

“放開我,你們要做什麽?!”怡菲一邊掙紮著一邊喝問拉她的人。

“呔,這中道是天子才能走的,你目無王法,還敢撒潑!”其中一個侍衛打扮的人回斥了她。“跪下,笞二十!”

“不要!不要打我!”怡菲繼續反抗著,心裏氣極了,我又不是故意的,誰知道你們這些亂七八糟的規定,走錯路就要被打,這也太過份了。

看到一個不服管治的小丫頭敢反抗,又有幾個侍衛圍了過來。

正在怡菲暗暗叫苦時,一個富有磁性的男聲響起,“且慢,不過是個不知禮數的小姑娘,饒她這一次,放她走吧。”聲音溫柔又不失威嚴。

眾侍衛回身覆命,怡菲擡起頭來,想看看這個聲音的主人長成什麽樣,怎麽會有這麽好聽的聲音。

一擡頭,她就為眼前這個騎在馬上的人呆住了,“傾城傾國”這四個字立時浮現在她的腦中,這個詞用來形容一個男子實在是太不合適宜了,但偏偏用在他身上卻貼切得很。怎麽會有長得如此美麗的人,而且竟然是男人,他一定就是富平侯張放了,難怪剛才大夫會說出那樣的話。

張放看了跪在那裏的怡菲一眼,心道不過是個不識規矩的野丫頭,灰頭土臉的,雖然也有幾分姿色。於是沒有再多言語,帶著眾侍衛策馬走中道兒離開了。

怡菲半響才回過神來,剛才那一眼,雖然眼睛的主人不帶任何感情,但卻讓人覺得有如三月春風拂面而來。自己心情郁悶中,被他看上一眼,心中竟微微有了些暧意……

直到一行人的背影在街角隱去,怡菲才站起身來,拍拍臉,自嘲道:“誒,怡菲,你什麽時候開始對帥哥美男這麽沒免疫力了?醒醒吧。不過這明顯是‘只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嘛,他不是皇帝,還不是走中道兒。”

怡菲回到客棧,並沒有把大夫的話告訴任何人,收斂起悲傷的情緒,盡心盡力的每日侍侯著馮萬金喝藥、吃飯。合德也懂事了很多,一切有姐姐做主,她也認真做著力所能及的事情。

可是盡管每日服藥,馮萬金的精氣神卻還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也許是背上的傷惡化得厲害,他只是側躺,而且房間裏彌漫著一股惡臭,但他從來不讓女兒們給他換衣擦身。

怡菲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又不敢表現出來,還要不斷的安慰著馮萬金和合德,每晚睡覺時總會躲在被窩裏哭泣。

這樣拖了將近一個月,這天馮萬金精神大好,他起來換過衣服,並讓合德給他搬過琴來,說是躺得太久了,想要撫琴一曲,合德自然很高興,但怡菲隱隱覺得不妙。

一曲未彈完,馮萬金就趴倒在琴上,嚇得兩姐妹手忙腳亂地把他扶回床上。

歇了很久,馮才睜開眼,用盡全力地小聲說道:“我知道自己不行了,只是放心不下你們兩姐妹,沒有在有生之年為你們找個好歸宿,早知如此……”

合德只是哭,怡菲上前抓著馮萬金的手說道:“爹爹,不要這麽說,你會好起來的,從王府帶出來的銀兩還有,你快好起來,我們找間屋子,一家人永遠生活在一起。”她拼命地忍著眼淚,不讓自己哭出來。

“好女兒……”怡菲覺得馮的手突然在自己手中失了力,擡起頭,只見他已經永遠的盍上了雙眼,嘴邊似乎還帶著笑意。

“嗚哇哇……”怡菲與合德抱著馮的屍身開始痛哭。

客棧的老板娘可憐她們,雖然死人是件非常不吉利的事,但終究還是沒把她們往外趕。

怡菲結過房錢,發現手中的銀兩已所剩無幾,又向老板娘打聽到,這裏並不是隨意就可以下葬的,因為土地都是私有的,要下葬,得用錢向土地所有者買地才行。手裏的錢置辦了棺木後,實在不夠這個數,這可怎麽辦呢?兩人一合計,決定由合德賣唱賺錢。

合德隨馮萬金學過撫琴,練過嗓子,這開口一唱果然不同凡響,雖然是在這樣規模不大的客棧中賣唱,但一傳十,十傳百,每日來聽她唱曲兒的人越來越多,生意好了,老板娘自然也很樂意。

這一天,合德照例在大堂裏撫琴唱曲兒,一個衣著講究的中年男子向老板娘打聽起了她們身世經歷,聽說她們是為葬父在這裏賣唱後,立即拿出銀兩,為她們買了塊城郊的墳地,終於讓馮萬金入土為安。

怡菲十分感激,再三向他道謝時,他忽然問道:“你們還有什麽親人麽?”

見怡菲搖頭,他又說道:“你們兩個女孩兒無依無靠,客棧並非久居之地,身上也沒有錢財可以立世,那不如我收你們為義女,隨我回去吧。我是做綢緞生意的,就住在橫門附近,家中添兩張吃飯的嘴,是不成問題的。”

怡菲有些遲疑,但看他眉目親善,不像壞人,而且又幫了她們這樣一個大忙,心中的天平不由向選擇相信他傾斜了。

“還不知恩公怎麽稱呼?”合德反應比她快些。

“誒,什麽恩公,我叫賈進通,你們該改口叫義父了,呵呵。”賈進通看出她們有些動心了。

怡菲又想了想,賈的話十分在理,不好再推托,想到又有了棲身之所,馮萬金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於是與合德拜了他為義父,隨他回了家。

賈家綢緞莊在京城首屈一指,家院也比一般商賈要豪華氣派,賈夫人和藹可親,讓怡菲姐妹放下心來。想到自己在這兩千年前的古都長安定居下來,怡菲不由感慨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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