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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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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莫名其妙的,她在這住下來了。

別墅是二層的,一樓是廚房和客廳,二樓兩個臥室門對門,臥室裏有獨立衛浴,蔣南住的房間有露臺,露臺上擺著一張躺椅。

天氣越來越好,天色湛藍,白雲被急匆匆的春風吹來又吹走。

蔣南穿著家居服,靠在躺椅上,看到周楊的車回來開進車庫。

很快,耳邊傳來開門聲。

他的聲音透過門縫傳進來;

“中午想吃什麽?”

蔣南摸著發硬的胃,早上被他威逼利誘吃進去的湯餃現在還沒消化,現在連口水都喝不進去。

他倒是言之鑿鑿,說為了改變她的飲食規律,早上多吃,晚上少吃。

連帶著,為了身體健康,連煙都禁止。

蔣南覺得這和坐牢沒什麽區別。

門開了,周楊進來,手裏拿著透明盒子裝的糕點,白色的球形排成排,外面是糯米的,裏面夾著豆沙餡,吃著又軟又甜。

蔣南很少吃甜食,那天多吃了兩個,沒想到被他默默記下。

這幾天,雖然周楊忙得早出晚歸,這盒糕點卻天天見,不是擺在樓下的餐桌上,就是被他送進臥室的床頭櫃上。

可她真吃不下了。

現在只想抽煙,雖然煙癮不重,但身體戒斷反應很強烈,疲憊,渾身無力,看什麽都煩。

她確定只要抽一支煙就好。

周楊故意忽略她這個需求,明明他也抽,卻在蔣南眼皮子底下把煙全都扔進垃圾桶,決心和她一起戒煙。

她可沒說要戒。

心情很差,懶得理他,就算他把糕點放在嘴邊也不想理。

太陽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小草發了新芽,別墅依山,從露臺看到淺淺的漫山綠色,生機勃勃。

天氣是在變好,但和她沒有關系。

煙還是沒有,她白天想跑出去買,卻發現門被反鎖了。

她已經不年輕了,不是花骨朵剛露頭的年紀,是被生活反覆捶打的老黃牛。

對她使出這樣的策略,不會讓她越挫越勇,只會原地躺平。

床很舒服,陽光也很好,吃的好,睡的好。

她都要忘了她前幾天還在洗衣房裏用冷水搓床單。

一陣天旋地轉,周楊打橫抱起她,這也是他慣用的伎倆,從剛開始的不適應,到現在眼睛都懶得睜了。

身下柔軟,她被放在床上。

下一秒,手裏就被他塞進糕點盒子,她睜眼,周楊正站在眼前,襯衫袖子挽到手肘,眼神有些疲憊,唇下長出短短的胡茬。

“不餓嗎?”

餓餓餓,天天就知道餓。

她把盒子扔到一邊,煩躁地說:“我想抽煙。”

“不行,吃點甜的忍過去。”

他越過她,伸手去拿糕點盒子,蔣南掄起拳頭捶在他後背捶打,咚咚的空響。

他也不腦,順勢坐下,小心地把盒子打開,捏起一個遞到她嘴巴邊。

她歪頭躲過。

倏地,身體像被黑霧籠罩,閉上眼時,唇被柔軟覆蓋,她不自覺抽氣,瞬間,一個滾圓的軟糕就滑進嘴裏。

汗毛倒豎,她楞楞地睜眼。

眼前是他的眼,睫毛,高挺的鼻梁,還有一根根新冒出的胡茬。

下巴還殘留著胡茬碾磨的麻癢,是他為了把糕點塞進她嘴裏,用力頂的,她倏然想到那個畫面。

耳根刷一下紅了。

周楊眼睛一直盯著她的嘴,見她含著不動,催促道:“吃下去,吃完就不想抽煙了。”

蔣南胃裏是滿的,這一口黏的糯米是沈重的負擔,她含著不動,搖頭。

“乖,別鬧。”

他湊過來一點,被他的壓迫的氣息籠罩,讓她覺得喘不過氣。

她後背緊緊靠在床頭,被他整個人扣在身下,忽地聽到他那句別鬧,眼裏霎時有了水氣。

她吸吸鼻子,又吸了幾下,才眼睛發紅,含混不清地說:“你不讓我抽,你身上怎麽有煙味。”

熟悉的煙草味被古龍香覆蓋,雖然只有一點點,她也瞬間嗅出來。

她用力從他的桎梏中掙脫,生氣地說:“你不讓我抽,你偷偷在外面抽,抽完假兮兮的回來,還給我塞這破玩意!”

邊說邊把嘴裏的糕點吐出來扔垃圾桶裏。

周楊原本支著床,被她這麽一沖直接重心不穩摔在床上,看她扯著嗓子辯白,心情忽然變好。

他伸手,攏著蔣南的腰,稍一用力,就把她帶到懷裏。

蔣南還是瘦,身上一把骨架,直直地撞到他前胸,周楊悶哼一聲,環上她的的腰摟得更緊。

蔣南擡頭,額頭抵在他下巴,卻被他大手按住後腦,強硬的按在他頸窩。

“胡子會紮你。”

他的聲音透過喉結的震動傳來。

蔣南不動,仔細聞他身上的味道。

確實是煙味沒錯,就算現在姿勢暧昧,她心裏想的還是煙,煙,煙,身體在瘋狂叫囂著,渴望著。

她窩在他脖頸,解開扣子的襯衫領口散發熱氣,另一個人的心跳隔著胸腔傳遞出來,像鼓槌,一下一下地敲擊她的心。

可是,這些對她來說都沒有吸引力,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喊,煙,煙,煙!

她委屈的哭出來。

先是無聲的,後來忍不住發出聲音,一抽一抽的,打濕軟白的領口。

周楊這才意識到,他捧起她的臉,看她眼睛通紅,眼淚順著眼角滲進發絲裏,他低聲哄著:“再忍一忍,過兩天就好了。”

蔣南哭得更大聲了。

她先是打他,手胡亂一氣,見肉就打,他只是摟緊她,放縱她的手打在身體各處。

打累了,她抽噎著,啞著嗓子說:“你知不知道我欠了一堆債啊?”

周楊手掌溫熱,一下一下撫著她後背,聽到她的話也沒停下,反倒更溫柔了。

“知道,我替你還。”

蔣南腫著眼睛看他,哽著嗓子說:“我欠了好多,我還欠李元朗的。”

他手指撫著她眼下,小心地撫平她的淚,輕聲說:“知道。”

蔣南一把打掉他的手,“你幫我還什麽?有病!”

說完她用力從他懷裏掙脫,自言自語道:“你放我走,這和你沒關系。”

還沒離開超過二十厘米,就又被他摟在懷裏,他緊緊抱著她,下巴抵在她發頂,輕輕摩擦。

“是我的,我欠你八十萬呢。”

“你不是說錢包丟了嗎?”

他安靜幾秒後,才往下挪了點身子,和她對視。

蔣南的短發變長了,碎發被眼淚打濕粘在臉頰,他眼神落在那,手指緩慢地把那縷頭發推到耳後。

她還在哭,眼淚順著眼角劃過鼻梁,再嘩啦一下流進另一只眼睛裏。

她努力不眨眼,就那麽幹瞪著他。

周楊被她的倔勁逗笑,指尖輕彈她額頭,又馬上去揉。

“蔣南,你知道,在我走投無路時,發現錢包裏的卡時是什麽心情嗎?”

他嘆氣,眼神深邃悠遠,像又回到那個極冷的冬天。

他把被子掀開,把他和蔣南全包在裏面,預備說一個很長的故事。

蔣南只露個頭,眼睛紅紅的,還在抽泣。

“那是我回來的第二年冬天,零下四十度,我的小店欠了半年房租,進貨的欠款厚厚一沓,又欠銀行貸款,那時候我才恍然,原來想開個店不是有夢想就可以的。”

他的手在被子裏環上蔣南的腰,在她沒有肉的側腰上摩擦著,漸漸變熱。

“忽然明白了,我攢了好幾年的十萬塊,不到一年就消失了,最後落到連門都開不了的地步。”

蔣南聽他說,手在被子裏推開側腰上的手,卻被他反手握在掌心,再也掙脫不掉。

她皺眉,周楊卻渾然不覺,繼續說:

“背了一身債,死路一條了,我想就這麽算了吧,反正每天都有人死,多我一個也不多。”

蔣南的手不再掙脫,輕輕回應他的力道。

他像得到鼓勵一般,湊過來,額頭抵著她發頂。

“我真想死,繩子都系好了。”

他忽然笑出來,像講述別人故事一樣,只是眼眶泛紅,聲音是極力忍耐的哽咽。

“我想,死之前看看照片,那是我家唯一一張照片,他們都不在了,就剩我,可惜我沒能耐,也要去找他們了。”

“然後,我發現你放在那的的卡。”

他眼裏有水,有她驚愕的臉。

“我是恨你的,我想讓你看看,跟我在一起也能過好日子,不就是別墅豪車麽?我也能給你。”

“可是,步步朝下走,做生意不是那麽容易的。我把卡插到提款機裏,才忽然想到分別時你說的話,我太年輕了,真的,我恨我年輕。”

他忽然把頭埋在她肩膀,呼吸不穩,肩膀上的家居服也漸漸浸濕,她沒說話,把手放在他背上,輕輕摩擦。

“都過去了。”

那些說著說著就要流淚的痛苦已經過去了,再也不會出現了,現在的他,很好。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他都熬過去了,涅盤重生,以後的日子寬闊平坦,再也不用受苦了。

他呼吸漸漸平緩,卻不想被她看到哭的樣子。

在她脖頸呼出熱氣,甕聲甕氣地說:“我就剩你了,以後我們好好的。”

蔣南僵住,為什麽把她也劃進他生活裏?

她慌了神,硬著頭皮說:“會的,以後會好的,我會把你親弟弟。”

周楊從她頸間擡起頭,眼睛紅的不像話,他失魂了似的,聲音帶著震驚。

“你在說什麽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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