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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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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周楊在生氣,她確定。

當她敲響卷簾門時,遲遲未開,直到她心裏猜想他是不是走了時,門才懶懶升起。

門開了,卻不見人,蔣南走進去,室內雜亂,半桶的水,沒擰幹的抹布,和濕答答的地面,昭示有人無心幹活。

她直走,推開倉庫的門。

門後,熟悉的床板上,只看到寬闊的後背。

“周楊?”

床上的人沒有回應,還順手把枕頭壓在頭上,呈現拒絕姿態。

蔣南彎腰,壓在他身上,眼睛順著枕頭的縫隙往裏看。

那裏是黑色三角區,模糊不清,身下的人身體僵硬,要不是從那縫隙裏傳出呼吸,她都以為他被凍死在這幾百年。

“生氣了?”

沒有回應。

蔣南掐了一把他的胳膊,那裏緊致堅硬,她力氣小,擰那一下和蚊子叮一下無異,見他不理她,蔣南整個人壓在他身上,開始解他扣子。

他穿著工作服,扣子巨大,她手指靈活,解到第二個時被一只大手按住。

蔣南笑出聲。

順勢栽進他懷裏,貪戀地聞著他身上的味道。

潮濕,機油,還有棉布味混合一起,產生一股奇怪的,又讓她欲罷不能的味道。

周楊嘆氣,把枕頭移開,手小心地繞過她頭發,揪住她衣領,像拎小蟲似的把她拉開自己的前胸。

“別聞了,不好聞。”

他無奈,甚至把身體往床邊縮。

蔣南才不理他的話,又往前探過去,因為沖勁差點把周楊擠下去,他一只手抓緊床沿,聲音低沈,“別鬧。”

蔣南抱緊他的腰,整張臉埋在他衣領裏,一呼一吸熱氣來去,周楊喉嚨發緊,難耐地用手輕撫她發絲。

“你再說一句。”

懷裏的人聲音溢出興奮,周楊低頭,只能看到閃著光澤的發頂。

他輕吻她發縫,眼神沈溺,低嘆:“說什麽?”

“別鬧。”

“別鬧?”

蔣南小雞搗米般點頭,惹得他眼神更暗。

“別鬧。”

“哇,再說一次。”

“別鬧。”

“繼續。”

“別鬧,別鬧,別鬧。”周楊輕吸她發頂的香味,手臂緊緊箍住她,恨不得揉進懷裏。

蔣南閉著眼,耳邊是他劇烈的心跳,他的生命力,他活著,他年輕,他愛她。

好暖,好熱。

她擡頭,眼睛撞進他幽暗的深邃裏。

“周楊,我們去旅店。”

剛說完,抱著她的手臂更用力了,她有些喘不過氣。

可她直視他,等他的回答。

周楊懲罰般地頂了她一下,嘆氣說:“我還以為我是一次性的。”

蔣南也頂回去,果然是他失控的輕喘。

“那不去了,我走。”

說罷賭氣的掙脫,周楊胡亂地把她壓在身下,聲音亂了,“去,現在就去。”

居民區旅館最貴那間房總是空著的。

蔣南走在前面,黏著黃色墻紙的走廊裏還有二十世紀留下的痕跡,燈是昏暗的,兩個疾步的身影走過斑駁,走過狹窄的樓梯,直到最深處那扇門。

輕輕推開,眼前一片黑暗時,就被身後的人影抵在墻角,他抱起她的腰,把她舉到頭頂深吻,難舍難離。

他的肩膀寬大,堅定,安全,她放任自己掛在肩膀上,把整個身體交付給他。

窗外嚴寒刺骨,室內春風幾度。

蔣南埋在被子裏,伸出手指,摩擦他的耳垂,她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湊過去看,“你的耳垂很厚唉,是有福氣的面相。”

周楊唔了一聲,懶懶的,眼睛像蒙了一層薄紗。

他握住蔣南的手,放在唇上輕吻,細密的麻癢襲來,惹得她半邊身子的汗毛都豎起來。

她縮回手,額頭抵在他的鼻尖,“你以後會是什麽樣呢?”

一只燥熱的手覆上她的腰,在那盤旋探索,他的聲音在耳邊,像老式的留聲機,“這得問你。”

“你才二十歲呢。”

蔣南翻了個身,平躺在他旁邊,腰間的手也滑到肚子上,動作沒變,蔣南舒服的閉上眼。

她的肚子從小就是涼的,也因為這個,殷鳳嬌總是怪她是個女孩,男孩才不會有這些煩心的毛病。

總不知不覺想到這些糟心事,她揮散繁雜,把頭搭在他肩膀上,感嘆:“好舒服。”

“哪裏舒服?”

“肚子。”

周楊側過身,開始認真的把他掌心的熱氣渡給她,磨了一會兒,他有些沮喪。

“怎麽還是涼的呢?”

“嗯。”

蔣南把他手拿走,側身紮進他懷裏,“肚子涼的人,生不出小孩。”

周楊的手改為順她的背,聽她略帶傷感的話,手上動作也沒停,滑到她後腰,指尖探尋那兩窪腰眼。

對於生小孩這件事,從來沒在他腦海裏出現過,他也有些迷茫,“誰說的?”

“我媽。”

“那就不生,女人又不是非得生小孩。”

蔣南眼裏酸澀,不知怎麽回事,每次她隨便說出的話,周楊都會給她心底最期望的答案,越契合,越害怕。

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生怕又引出他的執拗。

她掛在他身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室內溫暖,床單是老板娘新換的,帶著老式洗衣液味道,她露著鎖骨,那裏密布淺淺的粉紅。

周楊忍不住又輕吻幾下。

蔣南覺得好熱,連皮肉下的骨頭也灼燒著,她忍著脖頸間的舒服,輕聲問:“假如明天世界末日了,你會做什麽?”

“愛。”

他揚起臉,黑亮的眼睛裏是她的倒影,散漫,愜意,連她自己都陌生的模樣。

細密的吻鋪天蓋地,游走到耳邊時,他說:“跟你。”

蔣南笑著翻身,反客為主。

*

離開時,周楊的臉色灰得像烏雲密布的天。

“到底跟不跟我走?”

他的胳膊環住蔣南的腰,她坐在床邊,正要彎腰穿鞋。腰部阻力強大,蔣南只好哄他,“走啊。”

腰間的手倏然解開,隨即是一個溫熱的身體覆上來,耳邊溫熱,周楊壓抑激動的語氣,“真的?”

“嗯。”

蔣南手還在努力撈地上的鞋子,說話的語氣有些敷衍。

周楊放開她去穿鞋,自己又躺回床上,他的皮膚很白,沒有血色,胳膊上蜿蜒的青筋直至脖頸,喉結凸起,胸膛緊致,關於他的一切都散發青春的氣味。

蔣南視線流連,白色被子蓋到他的腰,他很瘦,腰側是流暢的弧線,那裏有一條清晰的溝壑,被子的陰影籠罩著,讓人想一探究竟。

她不自覺咽了口水。

很奇怪,她以前從來沒覺得自己在這方面有需求,不管是青春期還是成年後,那些澎湃的,肆意的青春,都和她隔著寬寬的銀河。

所以,當初才那麽輕易說服自己,既然沒什麽執念,也沒需求,早晚都會結婚,嫁誰不一樣呢?

直到走進圍城裏,她才幡然悔悟,但還停留在可以開解自己的程度。

可現在,遇到他。

所有的謊言,都沒法過自己這關了,她騙不了自己。

不管是深夜,還是白天,每時每刻,她都有一種抑制不了的沖動。

就是來這裏。

他永遠在這等他,那麽可靠,她會坐在他旁邊,看面前的小鍋咕咚咕咚冒泡,食物是熱的,沒有任何禁忌。

吃飯理應不分白天夜晚,只要遵循身體的呼喚,餓了就要吃,有什麽不行的呢?

那麽,身體瘋狂叫囂著,想他,想見他,這就是愛麽?

二十五年來,她第一次感受到愛意翻滾,那麽陌生,燃燒著幾乎吞噬她,她甘願化成灰,和他一起,埋葬在同一株桃樹下。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波動激蕩,眼眶忽然發紅。

原本在床上生悶氣的周楊發現她不對勁,打個挺從床上起來,眼神裏帶著愧疚和抱歉,他不敢抱她,只半跪在床邊,手伸出又縮回。

蔣南看他這樣,更是完全放任情緒,癟嘴哭出來。

她哭得很醜,像第一天去幼兒園的小孩,聲音高亢,眼淚像線一樣在下巴滴落,像放快了的輸液瓶。

周楊嚇得兩只手不停幫她抹眼淚,只是指尖剛抹過,新的一滴又迅速湧出,他有些無措,嘴裏念叨著:“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

蔣南哽咽著停不下來,只能搖頭。

“要我怎麽做?”

他慌亂下床,連鞋都沒穿,彎腰哄她,眼神裏全是慌亂。

蔣南止不住哭,只能抓住他的手,一頓一頓地說:“別擦…磨…磨眼睛,疼。”

周楊急忙把手收回來,濡濕的臥蠶處,有淺淺幾道紅痕,他懊惱的皺眉,手更不知道怎麽幹什麽了,匆忙撓一下後腦。

“有紅印子了,怎麽能消掉?”

他走去洗手間把毛巾浸濕,水冰涼刺骨,他渾然不覺,利落擰幹,疊成長方形。

蔣南已經從大哭轉換成抽噎。

他心裏煩悶,只為她眼下的紅痕。

那是拜他所賜,眼淚流過時會劇痛,他總是這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此刻,幫她擦臉成了他幹過最緊張的工作,他拿著毛巾,輕柔地走過沾滿淚痕的臉頰,最後到眼下時,手腕顫巍,不敢用力。

蔣南雖哽咽著,心裏卻早就明朗。

她抓過毛巾,胡亂地猛擦一通,這一動作嚇得周楊僵住,直到她擦完,把毛巾放回他手上時,才心疼地說:“疼不疼?”

“疼。”

蔣南坐回床上,啞著說:“你得負責。”

周楊早就任她處置,“我負責。”

她破涕為笑,白皙的臉頰展開,眉眼彎彎,裏面還有未流盡的淚,正閃著微光。只是眼下那抹粉紅,微微倉起,不知什麽時候消散。

“好,今天翹班一天,跟我約會。”

她那麽脆弱,總是狼狽地敲響他的門,他們總在深夜相會。

星星閃著光,像在鄙夷,現在,她勇敢起來了,她說,要約會。

周楊想,他和她在陽光下肩並肩行走,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呢?

街上滿是行人,他們的目光會輕飄飄地掠過,以為這是一對普通的情侶,沒人對此發出疑問。

就像他們本身就應該去街上閑逛一樣。

他臉頰發燒,要說的話在嗓子處旋轉幾個圈,最終輕輕吐出: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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