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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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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下過一場雨的鳳凰山, 巖洞滴水澄明。

一襲玄衣的陸象行,立在巖洞底下兩座無字的墳間。

石壁上羈留的雨水一絲絲往下墜,落在水渦裏,如麻癲病人坑坑窪窪的臉。

巖洞底下地勢低窪, 雨水時常倒灌, 淹沒泥沙,浸泡住這兩座墳塋。

但曾聽尾雲百姓說, 尾雲國人實行天葬, 或是懸棺,或是投水, 反倒不大喜歡以棺槨收殮土葬,他們想要在百年以後, 屍身融化在江河山川裏,與花草樹木同為一壤,魂靈得以休息。

“阿蘭。”

這一次, 他扣著劍鞘, 微抿的唇色加深了幾許。

“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了。”

活著的人, 才是當下。

已故之人,就讓她永遠封存心中, 留在那一塊地方。

他也不會再形影相吊,自憐自艾,不會獨行暗夜,再也不會了。

“我愛上了一個小公主。”

他輕聲道,薄唇上揚。

“你故去已有四年了,數年時光, 說來一瞬,實則漫長。我曾以為我會一輩子孤孑不娶, 也不為誰動搖春心,直到小公主出現。”

手指撫摸過那一片還沒有完全幹涸的土丘,指尖的動作充滿了凝重、愛惜。

“她有幾分像你。”

陸象行說到此處,微微皺眉。

“也許是我的錯覺。但我並不是把她視作阿蘭的替補,她從來也不是替補。我也真心愛她,想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天長地久,碧落黃泉。阿蘭,你善良,明媚,對誰都飽含善意,你可能原諒我,我又愛上了別的女孩?若是——你肯原諒我,請給我一些指示吧。”

話音驟然落下,指示便來了。

陸象行的耳朵裏竟然出現了一串腳步聲。

山風吹動林木,木葉蕭瑟,從枝頭脫落成行。

無數綠葉翩然間,巖洞外的黃泥地上,隱隱出現了兩道身影。

是誰?

陸象行微微心驚,即刻便閃身避入巖洞深處。

他今日入鳳凰山,是為了如茵王後而來,順道祭奠阿蘭。

這是他最後一次見阿蘭,這一別,便作永別。

他知曉,小公主只怕不太喜歡他心裏還念著阿蘭,他從此以後將不再會說起這個名字。

鳳凰山延綿百裏,山峰如簇,群峰之間,要尋到這一塊巖洞實屬不易,因此數年來,這裏人跡罕至,幾乎不曾出現過什麽人。

陸象行不知來人是誰,屏息等候一晌,右手已經握住了腰間的劍。

來的人出乎意料,竟是如茵王後,與她身旁最為信任得力的侍女。

兩人一前一後邁過了巖洞,尋著幽暗的深處而來,如茵引燃了掌心的火折子,火光明明滅滅,照著她蒼白的秀靨。

她看起來,像是病了一通,氣色不佳,但行動不見任何障礙。

侍女紅荼接過王後手中遞來的火折子,舉著,湊到墳塋前。

她們要對阿蘭的墳冢做什麽?陸象行微怔,手扣住了劍柄,幾乎立刻便要出鞘。

如茵望了望裏頭,這時,她原本平靜而深邃,宛如澄湖般的臉色,出現了龜裂:“怎麽會?”

紅荼緩緩道:“王後,怎麽了?”

如茵指著另一側同樣隆起的土丘:“上一次我們來時,好像不見這裏多了一塊土包,莫不,也是墳冢?”

紅荼往裏張望,同樣流露出好奇:“王後。興許,興許只是泥沙往這裏倒灌,堆積起來的。近日尾雲夏季,雨水多得要命,這裏一下雨就會淹了。”

如茵十分謹慎,忐忑地搖頭:“只怕是沒有這麽簡單。”

紅荼道:“王後疑心,這裏已經被人發現了?”

她並不認可這觀點:“倘若有人發現了這個據點,應當不會留下如此明顯的痕跡,王後您定是多心了。”

據點。陸象行捕捉到一個詞,按下的劍柄,緩緩往下推移,劍刃落回劍鞘。

如茵王後,果然有鬼。

宮中幾乎所有目睹過當年秋尼帶回如茵事件經過的老人,在如茵王後來的這幾年裏經歷了一場徹底的換血,所以,已經不再有人能說出當年的詳細情況,對如茵的來歷更是一無所知。

最清楚的人,莫過於秋尼。

但此人對如茵顯然已經中毒頗深,料定他會為此翻臉,且會通過秋尼驚動如茵,陸象行沒有實證,對秋尼便不曾多言。

如茵扶住了身旁的巖壁,煩悶不已:“你說的也有道理,可是,此事卻容不得萬一。”

紅荼上前,扶住了如茵,低聲又微笑:“如今已是非常之時,王後還瞻前顧後什麽?我們的軍隊就要重整旗鼓,踏碎尾雲河山了,王後在這個節骨眼上,沒有把消息傳遞出去,便視同叛變,如茵王後,原來你果真對將軍不忠。”

這一句出來,陸象行已經完全肯定,這二人,果真是蒼梧人。

當年如茵出現在鳳凰山,費盡心機做了秋尼的枕邊人,是蒼梧人的預謀。

陸象行確認了心中的揣測,思緒一瞬又飛入長安。

陛下身旁也有美人無數,他雖不曾像秋尼帶回什麽來路不明的女子,但處處留情,倘若……

“這些年,我為他送了多少消息!難道,他還會懷疑我不忠麽?”

如茵氣惱自己,將紅荼推開一旁。

她咬牙,聲音了含了哭腔:“當初,他求著我,哄著我,讓我替他做這件事,從來都沒有想過我的處境!我被迫委身給一個不愛的男人,他難道不知道,我日日侍奉秋尼,究竟有多惡心!難道這些年,我對他做的還不夠多麽?他要是有心,怎會對我生疑?”

紅荼卻嫣然一笑:“將軍這樣的男子,怎會傾心於王後。”

陸象行業已聽出,這兩名女子口中說的那個“他”,原來是蒼梧葉擦風。

如茵錯愕地回眸:“你?”

紅荼再一次上前,不由拒絕地扶住了王後,攙著她,像是防止她跌倒,右手撫摸過王後輕盈秀麗的烏黑長發,一指指地往下捋得順滑。

“王後知道麽,侍奉過將軍的人,只有王後你,將軍沒有碰過,是完璧之身,我們,都不是呢。”

如茵的眼眶裏,兩只眼珠宛如魚目凸出,震驚得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紅荼是在她坐穩了尾雲王後之位以後才來到她的身邊的,她本身也是蒼梧葉擦風費盡心思派遣到她身旁的細作,葉擦風在信上說,怕她一人在異國行動不力,故而派了一個聰慧機靈的女子來輔佐她。

如茵不但對此信以為真,還感激涕零。

她為了蒼梧鞠躬盡瘁,葉擦風終究是沒忘了她一片深情。

紅荼又笑,撫王後秀發的手指輕輕一勾,緩慢地繞上如茵的雪頸。

如茵似已經失了魂魄,呆呆地聽著她的話,連反應都不能。

“王後你可知為什麽?”

如茵順著她的話,茫然地問了一句:“為什麽?”

紅荼繞著如茵纖細的雪頸,將那綠雲飛瀑般的青絲纏繞了一圈,又一圈。

“因為,你一開始,就是被將軍選中,要送給秋尼的……禮物啊。”

說到“禮物”二字之時,紅荼臉色一沈,順手扯緊了如茵的長發,一用力,那一把烏黑靚麗的長發便化作了堅韌得堪比牛筋的繩索,扼得如茵上不來氣。

她瞪大了魚目眼珠,拼死掙紮起來,掙紮間,臉頰漲得紅紫,從齒縫裏艱難地擠出三個字。

紅荼沒有回答,她冰冷的容顏儼然如地獄。

手上加重了幾分力氣,即刻便要將如茵扼殺在此。

“此地隱蔽,是最好的傳信之地——”

頓了一頓,她的臉上又浮現出那種嫣然的宛如春花般燦爛的笑容。

“也是最好的埋骨之地。”

嘴上溫柔地說著最恨的話,手上殘暴地做著最狠之事。

如茵已經漸漸求生不能,慌亂掙紮間,猶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塊浮木,拼死往下拽。

那不是浮木,而是紅荼的長發。

她拽得紅荼頭皮炸裂般刺痛,紅荼冷了眸色,松開了如茵的頭發,讓她得以片刻喘氣。

旋即,紅荼一把掐住如茵的脈搏,長而尖銳的指甲深陷入如茵的皮肉中,迫得如茵撒了手。

紅荼腳下一擺腿,將柔弱的如茵一腿掃堂在地。

如茵跌倒下來,紅荼屈膝跪上她的肚子,桎住了她的動作,等自己頭皮緩過來,她重新給如茵的脖頸套上了一圈圈柔韌的烏絲。

這時她臉上的戾氣散去,恢覆了笑意:“你真以為我喜歡給你當婢女?你對將軍已經沒用了,上路吧!”

說著,她勒如茵的手一緊,如茵登時臉頰紫紅,呼吸困難,當場就要窒息而亡。

說時遲那時快,紅荼蹬住如茵的腰,打算再一次加緊力度,勒死如茵之時,一柄長劍從黑暗之中擲出,朝著紅荼面門飛來。

紅荼哪裏想到,在黑暗中竟埋伏有人手,莫不是如茵那賤婢的救星?

為了保全性命,她未有脫手放棄了如茵,往一旁閃開。

陸象行的銀雪釘在地上,劍刃隱隱反光,細細搖顫。

瞥眼第一瞬間,紅荼便驚愕地呼出來:“銀雪?陸象行!”

“不錯,”陸象行自暗處走出,拾起地面的火折子,重新吹燃,火光照著他剛毅俊美的面容,他譏嘲道,“看來你有些眼力。”

紅荼拔下了發間的銀質長簪,警惕萬分地弓著腰,將銀簪尖銳一頭刺向陸象行:“你怎會在此?”

這裏地方隱蔽,平日裏是絕無人踏足的。

陸象行澹澹一嗤:“你們將軍派你到王後跟前的目的,就是讓你監視她。現在她對你們將軍沒用了,你們將軍便讓你殺了她?好一招鳥盡弓藏、借刀殺人的毒計。”

“陸象行!你該死!”

紅荼不容有人汙蔑將軍,突然咬牙切齒,手持銀簪撲過來,誓與陸象行同歸於盡。

招招凈是封喉取命的打法,仿佛不殺陸象行不罷休。

陸象行的銀雪劍釘在地面,並未去取。

在那不要命的女子撲過來時,陸象行側身避開,那女子先後以銀簪點他前胸、頸、肩胛、腰腹膻中,幾處關鍵大穴,但差之毫厘,均被陸象行閃過。

她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刺客,沒有花裏胡哨的招數,有的只是殺人技。

但這樣的殺人技,走不了幾招,便已黔驢技窮。

陸象行一腳踢開紅荼的手腕,那力氣大得紅荼從肩到肘、肘到腕一陣發麻失去知覺,銀簪也飛了出去,遠遠地落在地上。

沒有簪,還有牙。

紅荼張開了檀口,用自己的白牙沖上去,朝著陸象行的頸部便要下口咬。

陸象行皺眉,一拳揮出,肆意痛擊,正中紅荼的下巴骨。

“哢嚓”一聲,那頑強的下巴骨不堪重擊地脫了臼,粉碎骨折。

紅荼整個輕薄的身子猶如一只斷了線的紙鳶飛出去,無力地墜在泥面上,掙紮了幾下,終於是爬不起來了。

然而她對如茵的刺殺竟還沒完,這個素質極高的殺手,舉起了她還沒有受創的右手,重重砸向如茵那如花似玉的臉頰。

若是教她得逞,這一拳只怕要砸得如茵鼻梁斷裂,出血而亡。

陸象行瞳孔一縮,箭步上前,一掌拖住了如茵的腳踝,將人往後拽,脫離了紅荼這一記殺招。

接著又是一腳送出,把紅荼遠遠地踹走。

如茵呼吸不暢,剛才又驚險地死裏逃生,人躺在地面,重重地大口呼吸著,眼淚從眼眶之中不斷湧出。

仿佛直到此刻,她都想不明白,為何葉擦風要對她下毒手,她不敢相信。

她寧願相信,是紅荼背主棄義,嫉妒她在將軍心裏的地位,才對她痛下殺手,將軍根本不知情。

“不……”

巖壁下的洞府,充斥著女子的哀苦聲。

“他不會那樣對我的,不會的……”

她掩面而泣,哭聲絕望。

陸象行擡步,來到王後面前,居高臨下地俯瞰。

未幾,薄唇中溢出一絲嘲弄:“秋尼為你,負了尾雲,負了妹妹——”

既是細作,只怕這些年,沒少在秋尼跟前離間王室兄妹的情誼,所以蠻蠻才會覺著秋尼對她比往昔不同。

“王後留著哭訴,去向國主說罷。”

陸象行面無表情地繞過她,將釘在泥裏的銀雪撤出,擦拭了染泥的劍鋒,鏗鏘一聲還劍入鞘。

大靈清寺,王後走失,巫長緊急派出了近乎全部的守備前去尋。

於山前尋回王後時,她正被綁在一棵樹上。

同樣被綁的,還有王後身邊的侍女紅荼,她同樣也是五花大綁,被綁在另一棵樹上。

這場景,第一時間讓人以為王後遇刺。

直至他們看到了陸象行。

巫長驚動了,她那總是蒼白秀冷,宛如千年雪山般的容顏,難得一次動了怒意:“陸象行,你來我尾雲乃是客,今日你以客欺主,尾雲豈可相容?”

陸象行不多費唇舌:“這二人有話要對國主講,請巫長派人,傳話國主上山。”

巫長派人通傳國主是可,但,“你先將王後與侍女松綁。”

陸象行道:“恕難從命。”

巫長厲聲道:“陸象行!你莫以為,你打退了蒼梧國,在尾雲便可以目中無人!”

陸象行劍眉微蹙:“我只是怕我一松開,這人跳將起來,要宰了你們王後。至於王後——以她現在的精神狀況,還是綁著微妙。”

巫長雙目平視,王後宛若失魂,木然地不動,既不掙紮,也不呼救,只是念念有詞,不知說著什麽。

饒是巫長耳力驚人,也只聽得出三個字:“不會的……”

她也不知發生了何事。

但陸象行這廝,武力之高極為可怕,即便是大靈清寺傾巢而出,也未必能在陸象行銀雪劍上占得半分便宜。

當下一番對峙,巫長無奈,只得先教人去通傳國主,請國主上山相見。

陸象行一低頭,唇齒間嗆咳出了血絲,指尖揩拭掉,瞥見那一抹觸目驚心的血跡,軒眉凝成了川。

巫長似是看出了他身體的異樣,頗有幾分心驚,長吸了口氣,但並未言語。

暮色垂野,秋尼終於趕來,一身風塵未去,他嘶聲喚著王後:“茵茵!”

前來通傳之人說,陸象行將王後給綁了,他大驚失色,怒從心頭起,一看見陸象行便急著要找他算賬,但還沒動上手,他立馬發現了被綁在樹下的如茵。

國主踉蹌地尋了如茵而去,亭亭如蓋的古松下,如茵的雙手繞著樹幹,從身後反剪,牢牢捆在樹上。

秋尼試圖去解開,但慌亂間,卻是無論如何也沒能打得開,秋尼氣急敗壞,讓身後的侍從遞劍來:“劍!”

侍從忙不疊要上劍,卻讓陸象行一柄銀雪矯如游龍,抵在了咽喉,他訥訥不敢動。

這究竟是要幹什麽!

秋尼要發瘋了:“陸象行!你綁我愛妻,是何道理!還不把她解綁!”

陸象行舉目望去,這鳳凰山中,出現了一頂四角垂藕花緞面的小轎,轎中擡來的是大腹便便的蠻蠻。

山嵐繚繞,山風蕭瑟,已是入秋之兆。

蠻蠻一聽說陸象行綁了如茵,雖想得到陸象行自有他的道理,但王兄一旦涉及王後就絕不是個能講道理的人,她有些擔憂王兄對陸象行不利,便坐不住,教人準備了一頂軟轎。

軟轎子由四人擡,只腳程稍稍落後於平素疏於操練的王兄,也跟在身後不久便趕到了現場。

落轎,蠻蠻從那垂花帷面底下掀簾而出,步履遲緩地走來:“王兄。”

陸象行既然動手的話,便說明他已掌握了實證,王後如茵的確是蒼梧細作。

蠻蠻挺胸昂首:“先聽聽看陸象行怎麽說。”

一句話的空檔裏,她已經站在了陸象行的身前。

她的站位絕妙,不僅逼得陸象行為了避免誤傷她收了銀雪,也逼得尾雲與之對峙的守軍都紛紛撤了劍。

秋尼還沈浸在憤怒之中,但王妹的出現,讓他不得再與陸象行為難,這時,他仿佛才留意到,王後的狀態不對。

她渾渾噩噩,只是目視遠處,眼瞳之中渙散,無法聚攏焦點。

“茵茵……”

秋尼心口發緊,試圖搖晃她,如茵充耳不聞。

她的朱唇間,仍念念不忘的,只是一句:“不會的,他不會的……”

秋尼怔楞著道:“什麽不會?‘他’?‘他’是誰?茵茵,你告訴我,你說的那人是誰?”

陸象行從身後環住了蠻蠻的腰,幫助她撐起身子:“蠻蠻,你信我?”

胸口暖流橫溢,沒想到這關頭,所有人都與他拔劍相向,只有蠻蠻還站在他這一邊。

眼眶微微潮熱。

在蠻蠻這裏,他已不是第一次被堅定地選擇了。

而他往昔在長安,對她實在太壞,他不配。

蠻蠻那曾想劍拔弩張之際,身後的男人還在滿心情愛,無奈地撐了下額頭,壓低聲音道:“陸象行,你最好給出一個確鑿的實證,不然我哥哥他就是裝傻充楞也不會信的。”

陸象行頷首,踏上前半步,他毫無留情地吐出幾個令秋尼崩潰的字:“‘他’是蒼梧國首將,葉擦風。”

“葉擦風”三字,意思不言而喻。

秋尼頓時手腳發涼,一股寒意從腳底下竄起,直湧向後顱心。

寒意過後,便是一股怒氣,如潰堤的洪潮,從眼眶之中宣洩而出。

“陸象行!”

他火冒三丈,暴跳如雷。

姓陸的怎麽敢,怎麽敢如此編排他的王後?

“你再敢汙言穢語,辱孤的王後一句,孤才不管你是什麽戰神,孤要殺了你!”

然而他話音未落,這片肅肅的山澗上,霍然響起了清亮爽朗、歇斯底裏的大笑。

眾人愕然望去,那笑聲,來自綁在王後對面,蓬頭垢面、如瘋如癲的侍女紅荼。

只見她人雖被綁在老松樹上,雙腳卻可以動彈,她笑得癡狂,腿不住地往地面的秋葉上蹬,花枝亂顫。

那笑聲,確有幾分教人毛骨悚然。

分明前日離宮去時,王後還是端莊溫婉,侍女還是伶俐慧秀,一眨眼之間,這二人一個魔怔,一個瘋魔。

若說與陸象行無關,教秋尼怎生相信?

他待要發作,忽聽得身後紅荼那癲狂的大笑聲:“我笑你們蠢鈍如豬!我笑你們被愚弄到今天!這個王後,她打從來到你們尾雲的第一天,就是我蒼梧大將軍的細作!你問問她,她愛的是你秋尼,還是葉擦風!”

秋尼的胸口停止了跳動,他遽然起身,臉色鐵青,怒目蹬來。

紅荼還未說完,乜著秋尼,她冷冷笑道:“你不妨聽聽,她是怎麽在背後說你的,秋尼,你真可悲。你知道麽,我這伺候了如茵這麽久,她對我說的最多的便是,你有多惡心。”

她一字一字,似刀子般攢他的心。

最後,又是一句輕蔑的大笑。

“秋尼,你知道,你為什麽這麽多年都生不了孩子麽?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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