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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三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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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三秋

秋筠被留下在千頤南山館做學徒。

鶴歸不滿這個留下來吃白飯的,又改變不了自己公子的決定,跑出去掃落葉,低著頭,悶悶不樂。

青衣男子好笑的斜覷,不作理會,搖了搖頭,彎下腰交女娃做些雜活,諸如打掃簸箕和擦藥櫃,晾曬藥草等等。

倒是那日的蕭索女子,讓孩兒午後送了一兜榆錢,個個色澤飽滿,大小好似銅錢。文澤蘭沈默的看了一會兒,似乎又想起什麽,嘴邊掛起淺淺的笑容。然後,他提議做成榆錢餅,本來滿臉不屑的鶴歸屁顛屁顛的照做,最後榆錢幾乎都進了他的肚子。

葛貞最近的日子倒是比之從前好過不少。

自她嗓子不行之後,都是靠替梨園人浣洗衣物賺取點微薄的酬勞,養活自己和女兒,不然早就餓死了。可說閑話的人在哪裏都有,風言風語幾乎是伴隨著女兒秋筠長大。

“她還擺什麽臭臉?還以為自己是高朋滿座風光無限的春庭園大青衣?也不照鏡子看看,我看她那女兒也不知從什麽犄角旮旯生出來,指定她也不知道是誰的種。”

碎嘴的裙裝女子是荊水兒,老仇家了,曾經她還風光的時候沒少眼紅,現在又來詆毀自己的女兒。

聽到這裏,葛貞再也忍不住,抱起剛從井裏舀的水,直接罩著荊水一股腦的潑。

“啊啊啊……賤人,我要殺了你。”早春還涼意還是很重,荊水兒氣急敗壞的沖上去,想要掐葛貞的脖子。

誰料她身手敏捷,病怏怏的身子一個伸手握住水桶把手,一個使勁揮舞,荊水兒被木桶打中,眼前一白躺在地上。

班主後面出面調和,葛貞還是敬重班主的,在她失聲就相當於失去在梨園生存本錢後不趕她走,給她和女兒一個容身之所。

塵世飄零,能找到有所依靠的地方對於一介弱女子來說談何容易?荊水兒見告狀不好使,總是在背後暗戳戳的使絆子,欺負葛貞不能告狀,可對於她而言,只要女兒過的好,她怎麽樣都行。

老班主年紀大了,腦子並不糊塗,只是在荊水兒過分的時候勸阻一下,讓她註意分寸。

但他老人家總會惋惜一下葛貞。

說起這個葛貞現在的遭遇,離不開一個人,離不開一部戲。

就因為一個路過的窮酸戲子幾句傾慕之語,說是為她譜寫的才子佳人的戲文,她就一腔孤勇的撲進去,與人珠胎暗結,生下來了女兒秋筠。

他不是沒有勸說過她,以她當年的風光,何必要為了薄情人自毀前程!

你怎麽就敢說,那麽多的怨偶,就你一定會如戲曲般成就佳偶呢?

到頭來,不過是憔悴一場,身心俱疲。

坑坑窪窪的小院子,是春庭園分給葛貞住的地方,到處都是年久失修的痕跡,墻皮子脫落,一塊一塊的,很是斑駁。院子很老,木門被風吹得咿呀咿呀的叫喚,燭火僅僅照亮一席之地。

葛貞在看戲文。

是刀馬旦。

燭火下,她的神情不甚明了,眼中似含著熱淚。

連夜把書翻爛。

不做為情誆人。

汝南郡的大人物最近都有些惴惴。羌活族近日異動頻繁,城中能及時反應應對的人手卻是寥寥無幾。

弊端在最初就已經埋下禍根,參天的大樹根裏早就被駐蟻啃噬,腐爛不堪的內裏不及時治理,自有外部的風雨將它表面的不堪一擊的風光擊垮,露出它殘破入骨的內裏。

噩耗傳來,羌活攻城了。

得到這個消息的郡守趙濯大驚失色,傳喚下屬府吏魏闔閭二人計量良久,最後魏闔閭顫聲道:“城中不過加上老弱病殘的士兵也三千,汝南郡尚文日久,那些士子如何能上的了戰場,舞的動刀槍?大人,不如,不如我們降了吧。”

趙濯精光一閃,捋捋山羊似的胡須,說:“你是讓本官不戰而降,可若是如此,本官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大人誤會。卑職的意思是我們先裝裝樣子,哪怕知道打不過我們也得打,再讓人去附近的惠陽郡借兵,到時援兵趕至正好裏應外合一鍋端了羌活這群野蠻之徒。”

二人場面話是這樣說,但趙濯心裏隱隱擔憂,羌活平日素來與大泉通商交好,為何要突然大舉進犯?

援兵只怕是來不了。

趙濯懷著別樣心思,順著下屬的話,撂下一句:“既然如此,那麽招待使臣就由你去辦。”留下不知所措的屬下,他扔了燙手山芋後,就去了梨園醉臥美人鄉。

他瞇起眼睛躺在荊水兒的膝蓋上,美人含情脈脈正剝著葡萄,忽而以皮杯之法渡酒水,趙濯一時間忘卻了城外的憂患和戰火,飄飄然,似乎下一刻就要成仙。

城墻上的將士在浴血搏殺,不知上位者輕描淡寫的就決定了他們的生死。

城門的喊殺聲震天,護城的將士還在抵擋,突然得到命令讓打開城門,武勇大老粗一個,只懂殺敵,滿臉飛濺的血液,得了文使的傳達,心裏一咯噔,滿目寒涼,知道自己和手下將士被當做了廢棋,又轉眼看城門堆積成山的屍體,不忍閉目。

隨後,他對上尚存的將士充滿希翼的臉道:“誓死不開城門。”

文澤蘭正在給老嬤嬤抓要,剛放下方子,老嬤嬤的子女找過來神色驚慌,拽住不明情況的自家阿母就要走,秋筠小聲說:“老奶奶藥還沒抓完,叔叔嬸嬸怎麽這樣什著急?”

青衣男子也隨之安慰道:“莫驚慌,倒是說道說道發生了何事?”放下稱藥草的秤砣,溫和有禮。

那二人緩和好情緒好生勸說:“羌活打過來了!先生還是帶著藥鋪兩個學徒趁早收拾細軟逃難吧。趁著現在郡守大人還在和羌活商量和談,他們還沒大開殺戒,否則就沒機會了。”

羌活攻過來了!

文澤蘭心跳慢了半拍,又說:“他們怎麽會突然撕破和約?”

老人的子女搖頭嘆氣,不作回答,急匆匆的帶著分不清危局形勢的老人離去。老母親年歲大了,耳鳴,還在問自己到底是誰打誰。

危險關頭,家家逃自己的命,顧自己的前途。

可大廈將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青衣男子迅速做出決定,決定自己查看情況,他安撫好大喊大叫的鶴歸和惴惴不安的秋筠,來到屋子前,挖房舍四個孤零零的角,赫然出現四枚沾滿土的藍色的菱形冰晶。

他催動體內的皎珠,陣法啟動,升起來一道透明的水幕,呈現半球的樣子,牢牢罩住藥鋪後,才從小路去城裏朱雀大街一探究竟。

為何郡守不作為?

這廂他正欲前去了解情況,趙濯卻在暗自惱火,差點讓守門將壞了自己投誠大計,他可是打得極好的算盤。一方面對羌活俯首稱臣服服帖帖,一方面又暗自請書朝堂議論和談。

街道稀稀落落都是匆匆逃難的行人,不覆往日安詳繁華,文澤蘭正從一家富戶門前經過,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

“管家,你就行行好吧,我吃的不多還可能幹活,我都好幾天沒吃飽飯了。就當做善事,收下我吧。”

說著說著,那人看見管家不耐煩要關門,急忙擠進去半個身子,卡住門,無耐的舉動讓管家頓時惱火。

“現在大難臨頭,誰還招人,我家老爺都已經遣散家丁了。”他打發叫花子似的丟下幾枚泉眼貨幣,板正的形狀好似井口,錢幣中間鏤空的圓形。

臟兮兮的乞丐喜滋滋的往袖子上抹兩下臟手,撿起來貨幣,正往外面走,迎面撞上青衣男子。

發現他吃驚的看著自己的窘態,乞丐一下撲上跟前,大叫:“表哥,我終於找到你了,你知道我這一路吃了多少苦嗎?”

若是方才的管家還在,定會大吃一驚。臟兮兮的乞丐突然一把從臉上撤下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裏面赫然是一張桃羞杏讓的面容。

他先前只是覺得聲音耳熟,這下卻是真的震驚了,他說:“靖安?你怎麽來這了?”

文澤蘭臨時改變主意,先帶著女子回了藥鋪,待她風卷殘雲的吃完了桌子上第八碗米飯的時候,才慢悠悠開口:“我啊,當時是逃婚出來的。父皇要把我嫁給羌活的迦赫王子,以達交和之美,我就偷偷放倒了貼身宮女逃了出來。”

靖安公主,大泉崇明帝的公主,也是唯一的公主。

按照常理來說,陛下子嗣單薄,想必會極重視她,可她偏偏攤上了出身卑賤的媵妾母親,又生在帝後感情最好的時候,皇後當時又未懷上,連帶著為陛下不喜。

表兄妹二人還是在幼時在宮裏相處過,同樣的爹不疼娘不愛,自然是愈發感同身受。

文澤蘭大概明了羌活怕是不知道受了誰的鼓舞,借由和親公主逃婚發動大戰。

靖安吃飽飯後,低著頭道:“表哥,我不願意嫁給那個什麽王子。”忽而,晶瑩剔透的淚珠順著脖頸劃入碟子。

她知道正有一場大戰要發生,但是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她自私的不願意做犧牲品。

青衣男子只是說:“不嫁就不嫁,表哥不會連你這麽個小丫頭都護不住。”

羌活將領本來以為會是一場苦戰,沒想到打了不過半日,城中府吏就主動打開城門投誠,蠻漢渾身的精肉,目露兇光,哈哈大笑打馬上前,拍了拍魏闔閭的臉,魏府吏背後嚇得淌濕一大片。

迦赫冷眼旁觀大哥格勒的舉動。

二人矛盾日久,他本來就不想打仗,只是父親更認可大哥主戰的想法。和親是一個幌子,真正的目的就是挑起戰爭。

橘色的光芒照在他銀色的甲胄上,寒涼,又帶著跟大泉士兵不同的粗獷和厚重的氣息。

不要誤會,不要誤會,不要誤會。(重要的事情說三遍)靖安是小妹妹,跟男主沒有感情戲,不是女二。女二是惜顏,沒有任何規定對女二必須是女主的情敵,她們也可以是惺惺相惜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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