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王小冬捧了套常服過來，見王妃似乎還打算接手，不免擔心“娘娘此刻有孕在身，還是讓奴才來伺候吧”</p>

“這又花不了多少力氣，沒事的”她想讓肅王看看，現在的她跟以前不一樣了，他可以學著去相信她</p>

王小冬偷覷了主子一眼，見主子沒有反對，也就由著王妃</p>

雖然穿衣的動作生澀，不過趙晴還是很努力“別亂動！好！手擡起來！”元鎮眉頭蹙攏，可從來沒人敢用這種命令的口氣跟他說話，這個女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不過連他都意外，自己居然會照著趙晴的口令去做</p>

不過一會兒工夫，趙晴已經額泛薄汗，還在拚命地跟腰帶糾纏不清</p>

他看不下去，從趙晴手上搶過腰帶“本藩自己來！”</p>

“一回生二回熟，下次我就會了”她困窘地說</p>

“有奴才在，你不需要做這些”元鎮瞟了下她的肚子，幾天不見，似乎又更大了，想到他的兒子正健康茁壯著，他心中是既驕傲又滿足</p>

趙晴用袖口抹了下額頭，天氣轉熱，加上懷孕的關系，真的很容易流汗</p>

“也不能因為怕動了胎氣，整天不是坐著就是躺著，那叫因噎廢食，反而對身體不好”要活就要動，這是她的主治醫師說的，因此只要狀況許可，醫師都會請護士陪她到外頭散步</p>

元鎮用兇狠的口吻低喝“最好不要動了胎氣，否則本藩饒不了你！”</p>

“我會小心的”趙晴笑道</p>

見她居然一點都不怕，元鎮心想是不是他的口氣不夠嚇人，還是表情不夠可怕，這個女人竟然還笑得出來</p>

“……千歲！”見他在發楞，趙晴喚了兩聲</p>

元鎮回過神來，就見早膳已經送來，才要坐下來，便發現今天的菜色跟平常不一樣，俊臉不禁有些陰沈，看來得讓典膳所見識一下他的怒火才行</p>

他的不悅全在預期當中，趙晴連忙說明原因——</p>

“我只是聽說千歲從小就愛吃肉，可是肉吃太多，就常鬧肚子，每次都要吃山楂餅來緩解，那還不如平常多吃一點青菜，免得到時又不舒服，辛苦的是自己”挑食的毛病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改過來，自己已經算是盡力了</p>

“是誰跟你說的？”元鎮的口氣帶著幾分危險</p>

她怔了一下“什麽？”</p>

“是誰跟你說本藩只要鬧肚子，就會吃山楂餅？”這是連身邊的幾個奴才都不知道的事，她又是如何得知的？</p>

趙晴吶吶地說：“是王府裏的一位婢女……”</p>

“她叫什麽名字？”這是他小時候的事，照理說已經沒人知道</p>

“我也不知道……”因為對方不肯說</p>

他俊臉拉長“去把她找來！”</p>

“呃，可能沒辦法……”趙晴為難地道</p>

“什麽叫沒辦法？”元鎮一臉惱怒</p>

“因為……因為……它不是活生生的人”她幹笑地說</p>

元鎮眼底怒氣更熾“難道是鬼告訴你的？”</p>

“是”</p>

“王妃！”他怒瞪著趙晴</p>

她也不想破壞氣氛“這是真的，它每天晚上都跑來找我，要我勸千歲不要喝太多酒，會傷了身子，就算死了，還是對千歲牽腸掛肚的”</p>

“她自稱是王府的婢女？”</p>

趙晴點頭如搗蒜“它口口聲聲都是奴婢，應該不會錯的”</p>

“好，她多大年紀，又生得什麽模樣？”元鎮冷哼</p>

“大概四十多歲，身材瘦瘦的，長相很普通，不過……它的右手斷了兩根指頭，就是無名指和小指”她比著自己的手說</p>

聞言，元鎮臉色丕變，鳳目瞠大</p>

“是錦姑！”王小冬叫出來</p>

周順也叫道：“是錦姑沒錯！”</p>

“錦姑？”趙晴這才想到自己確實聽過這個名字，她的記性真差，應該早點想到才對，於是她轉身詢問婢女“真的是錦姑嗎？”</p>

銀屏和金香也滿臉錯愕“奴婢進王府那一年，錦姑早就不在人世，所以也沒見過本人，不過確實曾聽過錦姑的右手少了兩根指頭”</p>

“胡說！”元鎮大吼“是誰讓你編造出這種謊話的？！”</p>

她看著肅王臉上飽含痛楚的表情，口氣放緩“是錦姑親口說的，它有好幾次機會可以投胎轉世，但就是放心不下千歲……”</p>

“住口！”他將桌上的早膳全都掃到地上</p>

婢女連忙將趙晴拉開“娘娘小心！”</p>

“它真是這麽說的”趙晴很想打他一巴掌，他究竟要逃避到什麽時候？難道他認為這世上沒有人關心自己就會比較開心嗎？</p>

“好！那麽你就去問問它，它的兩根手指是怎麽沒有的，如果你說對了，本藩就相信你……”元鎮語帶嘲弄地說</p>

放眼整個肅王府，除了他之外，無人知道真相</p>

趙晴看著他的目光透著無比憐惜，雖然他當時的年紀尚小，但想到親生父親要殺自己，造成的傷痛一定相當巨大，才會導致他的性格扭曲“錦姑跟我說，那是在千歲五歲時，為了擋下皇上那一劍，不慎被削了下來”</p>

這個回答讓元鎮不禁往後踉蹌兩步</p>

錦姑真的還徘徊在人間！</p>

她不肯去投胎轉世，都是為了他！</p>

元鎮的眼眶瞬間泛紅</p>

“出去！全都出去！”他因為被遺棄而滿心怨恨，卻沒想到錦姑一直在自己身邊</p>

金香和銀屏急忙攙扶主子離開，免得肅王又發起瘋來</p>

“娘娘，咱們回去吧！”</p>

看著肅王的背影微微顫抖著，趙晴只好點頭</p>

“……好，現在我要拉繩子了，你們其中一個到隔壁去，看鈴鐺有沒有響……”隔天，趙晴在床頭自制了“病床呼叫鈴”，正準備要測試效果</p>

反正隔壁的空房閑置不用太可惜，幹脆在門邊擺放一張小床，讓婢女們輪流過夜，免得半夜聽到她跟阿飄在對話，又嚇得皮皮挫</p>

金香立刻跑到隔壁的廂房，沒過多久，她就聽到掛在墻上的鈴鐺叮叮作響，證明成功了</p>

“鈴鐺響了！鈴鐺真的響了！”她跑回來稟報</p>

趙晴頓時笑逐顏開“以後半夜若是有事，我就拉這條繩子，你們聽到鈴鐺響了再過來，免得整晚都不敢闔眼”</p>

“可是這麽做真的好嗎？”</p>

“萬一娘娘出事……”</p>

“就在隔壁而已，又沒多遠，不會有事的”趙晴不想給人家添麻煩，每次看她們嚇個半死，也很過意不去</p>

有她這句話，婢女們這才笑了開來</p>

“娘娘，千歲來了！”一名婢女進來通報</p>

趙晴有些驚訝，她以為肅王還是不信，一直很想拿斧頭敲開他的石頭腦袋，沒想到才經過一個晚上，他就主動到後寢宮來了</p>

“你們全都下去！”元鎮兩手背在身後，朝婢女們喝道</p>

銀屏和金香等人不敢不從，福了個身，趕緊退出去，但又不敢走得太遠，只能膽顚心驚地在外頭等待</p>

趙晴不確定肅王究竟是怎麽想的，只能等他開口</p>

元鎮表情覆雜，千言萬語一時不知從何問起</p>

“它……”才吐出一個字，他又停頓了下“錦姑還說了些什麽？”</p>

想當年，錦姑突然陷入昏迷，經過良醫所的人診斷，說是寒氣郁結、腫大成積，原來她平時老鬧頭疼，卻又總推說是前一晚沒有睡好，全是因腦袋裏頭長了一顆不好的東西，等到發現時已經藥石罔效，不到一個月就離開人世，連只字詞組都不曾交代，令他無法接受，才會怨她、怪她不該就這麽棄自己而去</p>

趙晴不禁感到一絲欣慰，肅王的石頭腦袋總算是開竅了</p>

“它說看千歲這麽糟蹋自己的身子，既心疼又生氣，但又苦於無法靠近，更別說托夢，才不得不來拜托我”想到昨晚錦姑跪在面前，哭得泣不成聲，連趙晴也不禁跟著哭成一團</p>

“她為何不能靠近本藩，給本藩托夢？”元鎮著惱地問，錦姑曾是他身邊最親近的人，若連她都不能，還有誰能？</p>

趙晴瞋他一眼“還不是因為千歲不敬鬼神，又殺了太多人，身上的煞氣太重，它不過是一縷魂魄，根本承受不住”</p>

“……它真的這麽說？”原來是自己造成的</p>

她也忍不住責怪“錦姑有好多話想跟千歲說，但又無法傳達，只能一年拖過一年，不知拒絕了多少次投胎轉世的機會”</p>

元鎮想笑又想哭，錦姑沒有棄自己而去，真是錯怪了她</p>

“你告訴它……本藩從此滴酒不沾，不會再糟蹋自己的身子，要她放心去投胎吧！”元鎮喉頭微梗地說</p>

“千歲真的相信我說的話了？”真是不枉她這麽辛苦</p>

他橫她一眼，就是不肯大方承認“有關錦姑的事，其他人都不知情，所以本藩就暫且相信你”</p>

“相信就相信，還什麽暫且？”趙晴忍不住嘀咕</p>

元鎮裝作沒聽到她的咕噥“錦姑若是來了，你就這麽告訴它，若它……還有話要交代，盡避說無妨，明天本藩會再過來”</p>

“是”她笑意晏晏地回道</p>

他清了下嗓子“本藩回去了”</p>

“千歲慢走”趙晴如釋重負地送他到門口</p>

在外頭焦急等候的婢女們見肅王出來，並沒有大發脾氣，於是探頭往屋裏看了一眼，見娘娘也沒事，都不禁有些吃驚，這可是少有的狀況</p>

到了半夜，趙晴又被冷醒了，她睜開眼皮，就見錦姑笑吟吟地站在寢榻前，她一面坐起身，一面打著呵欠“我已經把你的話轉告給千歲了，他也親口答應不再喝酒，你可以放心了”</p>

錦姑含淚道：“奴婢都知道了，多謝娘娘”</p>

“他希望你快去投胎，別再替他操心了”她也是這麽想</p>

“奴婢今晚就是特地來跟娘娘辭行……”錦姑鄭重地福了個身“千歲就有勞娘娘照顧了，務必勸他別再妄造殺孽”</p>

說到這一點，實在超出趙晴的能力範圍“我盡力”</p>

“有娘娘這句話就夠了”它的身形慢慢消失，最後只留下心願已了的笑容與滿滿的感謝</p>

趙晴嘆了口氣，總算又送走了一個</p>

“……接下來輪到我！”</p>

“是我才對！”</p>

沒有錦姑坐鎮看守，外頭的一群阿飄頓時騷動起來，大家擠破了頭，就是要搶第一個，門扉因為強烈靈動，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p>

就在危急之際，趙晴想到曾看過一套知名的網絡小說，決定借用書中的臺詞，便朝外頭嬌喊“我沒有邀請你們，誰都不準進來！”</p>

霎時，所有的“人”全被擋在外頭，不得其門而入</p>

“沒想到真的管用，總算可以睡一個好覺了”趙晴側躺下來，撫著圓月覆，這些阿飄可不可以不要這麽玩她？她可是個孕婦，要是因為睡眠不足傷害到寶寶，不管有多大的冤情或有多可憐，她都決定撒手不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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