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今天下班下得早，不，應該和往常一樣。只不過昨晚馬玲說了今天要去看房，讓他一整天上班心都是慌的。

他怕妻子真看上了要買自己卻沒錢，也不知道爹那兩萬塊錢還在不在；又怕妻子沒買到合適的房回頭又將吵他。

所以，下班後將一個自行車騎成了風火輪，回到家時已經滿身大汗。

門是虛掩著的，推開門見元寶在那裏玩他的溜冰鞋。

“元寶，你媽呢？”本就是重體力活再加上騎車消耗不少這會兒楊樹已經餓得前背貼著後背了。以往下班回家就有做好的飯菜在等他，想著那種香味咽了一下口水問著兒子。

“媽病了在床上睡覺；爺爺去買菜去了。”元寶看見楊樹回來了很高興一把上前抱住他的大腿：“爸，今天爺爺給我了蛋糕。”

爺爺，誰的爺爺？

“就是我的爺爺啊，給我買溜冰鞋的爺爺。”元寶拉著正要往裏走的楊樹道：“爺爺說了，我媽病了讓她睡覺，不能吵她。”

“玲兒，咋了？”楊樹一把將兒子抱起往裏走看見馬玲正蒙頭躺在床上：“哪兒不舒服，要不要看大夫？”伸手將頭上的被子揭開。

一揭開他傻了眼，妻子居然在哭？

“怎麽了，這是？”楊樹嚇得將兒子丟在地上半跪著爬上了床，看著滿臉的淚痕他心疼不已：“哪兒疼，走，我送你上醫院。”邊說邊伸手要抱馬玲。

“你滾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從十裏繁華出來坐公交走路，一路行來她都沒有說一句話。老爺子倒也識趣並沒有打擾她，全程都是他在伺侯著元寶的各種鬧騰。回家後她就蒙在被子裏默默流了好些淚水，將這些年的委屈和苦難全都化成了淚水湧出來。

原來都要哭夠 了要好了，可是一聽見楊樹的聲音又沒忍住。

她所有的苦難都是拜這個男人所賜。

女人幹得好不如嫁得好，她要是能嫁一個好男人至於在蝸居裏哭嗎？

誰他媽的說寧願坐在自行車後面笑也不願意坐在寶馬車裏哭，當年的她就是這樣被誤導了。直到有了元寶後她才明白，坐自行車是違法的交警叔叔根本不讓坐，於是，你得走路。

走著走著你就累了就倦了就後悔當初的選擇了。

生活，特別是貧苦的生活就是一地雞毛撿起撿不起來。

當年和楊樹戀愛，也是看他實誠忠實肯幹，可是再肯幹又能怎麽樣。年覆一年有了兒子卻不能給孩子提供更好的生活條件。

一家三口窩在十二平方的小屋裏吃喝拉撒都在一起，還要擠一張床。連夫妻親熱都怕兒子半夜醒來，這種日子她真是受夠了。

哪怕是借是貸她做夢都想擁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小套一都行的。可是，沒有機會了，十裏繁華，繁華如夢，瞬間就破了。

“怎麽了，玲兒？”怒火居然是沖著自己來的：“咱有病就看病，有事說事你這動不動讓我滾，這當著元寶的面說我，我……”而且元寶還說爹來了，對了，爹來了：“玲兒，你今天不是去看房了嗎？我爹呢，也跟你一起去看了嗎？你有沒有說借錢的事兒？”

楊樹恍然大悟，一下就找到了癥結所在。

一定是馬玲開口向爹借錢了，爹不借給她，所以就遷怒自己。

對，遷怒。

好吧，誰讓自己是她的男人呢；誰又讓自己是爹的兒子呢。

馬玲發火他受著；爹不借錢他也受著。

本來嘛，爹這一輩子多麽的不容易啊，如今靠著那個相總有點餘錢生活好過一點，自己這做兒子的肯定是不能去打秋風去啃老的。

這一刻楊樹打定了主意他要罵不還口打不還手。

“玲兒，好了，是我不好你別哭了。爹去買菜了是吧，我去做飯。你休息一會兒就起來洗一把臉，咱們一起吃飯好不好？”楊樹看了一眼一直盯著他的兒子向他眨了眨眼：“元寶，陪著你媽玩一玩，要讓媽媽笑不能讓她哭啊。”

“媽，你哭了？”元寶一直疑惑媽媽怎麽會讓爸爸滾蛋呢。他手腳並用爬上了床，一邊給馬玲擦著眼淚一邊安慰她：“媽媽別哭，你哪兒疼元寶給您吹吹，吹一吹就好。”

“元寶，兒啊”馬玲的軟肋一下就被兒子戳痛了，一把摟過兒子眼淚又不要錢的流了出來。

她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兒子，為了兒子吃再多苦再累她都願意。

這次沒買到十裏繁華，下次呢。下次她不能再錯過了。

想到這兒，馬玲擦幹了眼淚緊緊的摟著元寶。

“兒子，媽媽一定要在你上小學之前給你買房子，到時候媽媽在明亮的大窗戶前給你放一張書桌……”再苦不能苦了孩子，再窮不能窮了教育，馬玲突然間來了勇氣：“元寶，等你爺爺回來了你就讓他留下照顧你好不好。”

“不要，我要媽媽照顧。”元寶雖然喜歡那個爺爺，可是比起媽媽他還是差了一點點：“媽媽，我只要你照顧我。”

“傻孩子，你已經長大了，明年你就去上幼兒園，然後讓爺爺接送你，媽媽要去上班掙錢。”是的，馬玲想通了，再靠著楊樹掙那點錢買房怎麽也不夠 ，她得出馬去上班，沒能嫁個好男人那就好好幹吧。

讓爹帶元寶，她要去上班？

邊做飯邊側著耳朵聽裏面母子倆人的談話，聽到這兒的楊樹還是呆了一下。又舊事重提啦，而且這次好像是她自己提出來的應該問題不大。

可是，想讓爹留下來帶元寶似乎也不太現實啊，爹不是說過了嗎，他回家去又重新興了一次家，買了雞還將送給徐苗的地也要了回來。更何況，家裏還開辦了一個幼兒園，那個相總的媽還在那兒辦學堂。

上次明明說好的事都變了卦，這次再讓爹來城裏估計有點難了吧。

唉呀，不管了，先看買菜的爹回沒回來吧。

楊樹嘆了口氣就出了門去接爹，也不知道他這次來城裏是幹嘛。才回去沒幾天呢，又來城裏這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嗎？

千萬別是他什麽舊病覆發吧，楊樹想到這兒心又慌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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