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非要自己做來才能體會個中的辛苦。

就比如這收集信息，杜月娘以一介風塵女子之身，硬是做出了離陽王朝最大的情報系統。可見，惹誰都不要惹一個女人，還是個來頭不小的好看女人。

幾日下來，對這蜀州城內的形勢，陸千涼也算是熟爛於心中。

比之朝堂上的謀算，她自認為還是對江湖武林上的爭鋒更熟悉些的。而今的情形，她想要橫插一腳不容易，更何況她一無身份二無權勢，身子又不便利，想要在這蜀州城混出了所以然來，幾乎是寸步難行。

越三日，陸千涼將五人喚到一處，幹了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

喧囂長街的正中央，陸千涼置下一間鋪子，掛匾名喚萬事屋。不論是朝堂形勢還是江湖勢力，只要您來了萬事屋，都可以幫你打探到消息。

而這萬事屋的老板也是個怪人，出售消息不收銀子，卻要用等價的消息來換。若是拿不出等價的消息，那便要付兩倍數量的銀子。

掛匾剪彩，紅綢一蕩，萬事屋紅紅火火的開張了。

若能衣食不愁，誰又願意顛沛流離？五人見陸千涼大有置辦正規行當的意思，當下也不做雞鳴狗盜的行當了，拾掇拾掇盡心盡力的在萬事屋裏當起小廝來。

可是幾日過去，也未見有人入店。

日日不開張光吃老本？鋪子可是置在蜀州城最為繁華的街道上，這麽一間小店租金也是白花花的銀子流出去。

更何況，眾人說是賣消息，幹的卻是二道販子的活計。在黑市能打探來的消息，誰又願意花大價錢來買。

陸千涼卻吃得飽睡得香，一點兒都沒有心急的意思：“反正又不是花自己的銀子，你們急個什麽勁兒啊，吶，幹咱們這一行的，就要穩得住腳，挨得住寂寞。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例子也不是沒有過，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

幾人面面相覷，雖說覺得陸千涼這話頗有些不對勁兒，可他們現在吃陸千涼的，用陸千涼的，有什麽好反駁的？

而陸千涼，雖說面上不急，心裏卻是最著急的那個。

九黎在江湖武林上早已臭名昭著，若是高九歌身死，離陽王朝豈會如此雲淡風輕的度過去？而今她小腹漸隆，若是再尋不到高九歌，她怕是要沒時間了。

女子孕期本就易煩躁，想到此處更是心神不寧。陸千涼喘了兩口粗氣，將手中茶盞揚手丟了出去，閉上雙眼平心靜氣。

事到如今，她又該如何是好。

寧靜的鋪子裏有腳步聲傳來，陸千涼眼也不擡，仰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至於摔出去的杯子，自有人去收拾。

腳步聲漸進，卻是沖著她來的。陸千涼捏了捏眉心，坐起身來：“先放在桌子上吧，來了客人且喚我起來。”

“不知在姑娘這裏買消息，要付多少的銀錢？”陌生的聲音傳來，卻是個女子。

說曹操曹操就到，陸千涼一咕嚕爬起來，便見面前少女一身翠色薄紗，紗帽前翠紗垂至腰間，個子不高，聲音卻清脆。

紗裙是普通的綾羅，不是什麽名貴的緞子，可能穿著一身薄紗行於初春，不消細想便知這姑娘不是普通人。至於攏著衣袖端在腰間的雙手，骨節並不纖細，一看便是個練家子。

陸千涼不是個以貌取人之人，當即起身攏了攏肩上的披風迎了上來：“銀錢什麽的好說，姑娘若是手頭拮據，拿等價的消息來換，不付銀子也可以。”

那少女俏皮的偏了偏頭：“那什麽消息是等價的消息？”

陸千涼剛要答話，少女俏皮的偏了偏頭，狀似不經意的將袖中劍柄露出一截，問道：“九黎少主高九歌的消息，用來換齊王殿下沈言璟的消息，姑娘換不換？”

“成交！”陸千涼二話不說，環著人的脖子將人拖到了室內。

一刻鐘後，翠衣少女戴好了鬥笠離開了萬事屋，甩開了一路尾隨之人，消失在錯綜覆雜的街巷中。時近午時，陸千涼拎了兩盒糕歸來分給五人，自己拐到了屋後密室。

少女套著陸千涼的袍子，津津有味的摘著盤子裏的葡萄吃，見人回來，不客氣的伸出手：“我的糕呢？”

陸千涼雙臂彎折，自胸口一直壓到了丹田，強壓下了心中怒氣，皮笑肉不笑的沖上去掐住了少女的脖子：“高九歌！叫你給我裝！你別以為你畫了一張美人皮我就認不出你來了！你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認得！”

“唔，榮幸之至。”少女一改嬌嗲之聲，出口卻是男子的聲音：“你先退後一些，莫要嚇到你。”

陸千涼聞言後退了幾步，少女站起身來活動手腳，手臂用力竟生生的將身子拔長了幾寸，骨節移動的嘎嘣聲叫陸千涼牙酸。

聞說世間有縮骨功這樣的奇術，能縮短骨骼的長度，改變人的身形。陸千涼曾經聽聞過，卻不曾見過，而今倒是大開眼界了。

一陣骨骼移動的哢吧聲之後，原本身形嬌小靈動可愛的少女搖身一變，竟然比陸千涼還高出半個頭來。她揚眉一笑，色如春花，伸手在耳後抓了抓，撕下一張手感細膩的人皮面具丟給陸千涼：“算你有良心，我還當你是幫著沈言璟來殺我滅口的。”

“剛才不大想，現在確是想了。怎麽？被九黎趕出來，無處可去了？”陸千涼手指伸進面具上的一個孔洞中，搖著手指甩了兩圈：“同是天涯淪落人，我也被沈言璟趕出來了，正好接濟接濟你。”

他穿的是陸千涼的衣裳，雖說比翠色紗裙寬敞了些，但畢竟也是女裝，套在身上手腕腳腕兒的位置短出一截。而今閑閑一靠，竟現出三分旖旎的風姿來。

女子的發髻亦是輸的滑稽，這般不倫不類的模樣，男子的面皮透出些涼薄之像，瞧上去也不輸女人了。

而今舉杯望著陸千涼，調笑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要麽咱們兩個將就將就，一起過算了，我兒子都省了。”

陸千涼一梗，瞪著眼就要將手上的面具丟出去。

高九歌忙站直了，雙手向下一按：“別沖動，真皮的，金貴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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