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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老太歿尾聲漸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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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老太歿尾聲漸至

涼意襲來,薛芝眉梢爬上了兩分倦色,羅定春看在眼裏,便將她摟過,揉了揉她的肩頭:“別擔心,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必有路。”

薛芝勉強扯出一抹笑意來:“但願如此。”

這兩日薛芝一直在想裘氏、景王府、付家、尤家的幹系因果,可她知道的線索太少了。

她想見一見死去的好友岑滿,可陰陽眼已經消散,她已經看不見鬼魂了,就連曾經“薛呈”送給她的符咒,連同墜風鈴都一起壓在了箱底。

這日早晨,羅定春吃過早飯便去上朝了,薛芝一個人坐在窗下,百無聊賴地翻著手裏的話本兒。

“奶奶。”丹書來稟:“康家來人了,說是康老太太身子每況愈下,恐怕過不了這個夏天了,康尚書讓您這兩日回府一趟。”

薛芝動了動眸子,漫不經心道:“知道了,你安排吧。”

薛芝本想等羅定春休沐時一起去康家,但其公務繁忙,休沐時也忙得腳不沾地,薛芝想想便作罷,同羅老太太和戚氏知會了一聲,便帶著丹書回了康家。

“敏姐兒,你可是回來了。”一位穿著靛藍衣裙的婦人拉著薛芝的手不停地絮絮叨叨。

薛芝看著她的臉龐,覺著有些熟悉,卻一時又想不起來這人是誰。

崔氏頗有些尷尬道:“你可是忘了我這個母親?可見你出嫁後,日子過得還是十分順心的,對家裏的人也不怎麽掛念。”

原來是康敏那位便宜繼母。

薛芝不想與她客套,這趟來康府也是“例行公事”罷了。所以她催促問:“祖母呢?帶我去看看吧,看了我就回。”

崔氏幹笑一聲:“怎麽這樣急......”

她態度不似以前那樣綿裏帶針,反而是有兩分諂媚在裏頭:“不妨吃過午飯再回去吧。”

薛芝剛想拒絕,丹書卻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裳。

她眼珠一轉,便將到嘴的話咕嚕一圈,又咽了下去,換了另一幅說辭:“也是,到底是很久沒有回來了。”

崔氏見她答應,很是高興,趕緊差人去安排了。吩咐過後,她便帶著薛芝去了康老太太的院兒裏。

一進屋子便是濃烈的藥味,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夾雜在其中,就好像木板上生了許多潮濕的黴菌,讓人忍不住皺鼻抑制呼吸。

薛芝面色平靜,她看向屏風後,步履未停。康老太太躺在床上,整個人都消瘦得厲害,她眼眶深陷,瘦骨嶙峋,嘴唇也有些泛紫泛青。

崔氏往前傾了傾身子:“老太太,敏姐兒來了。”

康老太太費勁兒地轉過頭去,渾濁的眼睛看著薛芝,她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崔氏愁眉苦眼道:“老太太這情況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請了多少大夫來看,也無濟於事,一碗碗湯藥餵下去,絲毫不見好轉。”

她見薛芝沒有搭話,便訕訕道:“她們已經在預備午飯了,要不......我陪你去院兒裏逛逛?”

薛芝看了一眼臥病在榻的康老太太,欣然應允:“好啊。”

二人走在院子裏,各懷心事。

薛芝拿著一把團扇慢慢地扇著,也不主動開口,就等著崔氏自個兒怎麽說。

“敏姐兒和之前不一樣了。”崔氏笑:“我剛剛遠遠兒地見你走過來,那通身的氣派,簡直讓人眼睛都看直了,生不起半分看輕的心思,可見你日子是過得極為舒坦的。”

薛芝但笑不語。

崔氏揪著手裏的帕子,繼續面帶笑意問著:“首輔大人對你可好?羅家人對你怎麽樣?”

薛芝頷首,淡淡道:“尚可。”

崔氏點頭:“那就好。”

二人就這樣並肩走著,時不時搭上一句話。崔氏該是有什麽目的的,偏她又別扭得不行,幾次作欲言又止狀。

若是旁人見了,定當給她臺階下,貼心地問她怎麽了。可薛芝不是旁人,她目視前方,即便餘光看見了,也當做什麽都沒有看見,裝作無事發生。

崔氏見她這樣心裏就又急又氣,正打算直說時,一個小丫鬟跑了過來,氣喘籲籲:“夫人,管家說讓您去一趟。”

崔氏滿心不耐煩:“去什麽去,沒看見我在這兒陪客人。”

小丫鬟看了一眼薛芝,囁嚅兩下嘴唇,硬著頭皮說:“管家說上個月的進項不太對......”

崔氏一聽:“等著!我這就去!”

她回過頭去,看著薛芝,為難道:“這......”

“你去忙吧。”薛芝道。

崔氏聽了,便笑說:“你先逛,一會子我再讓人來尋你。”

說著她就要離開,扭身過去時,她又想起了什麽,回頭看著薛芝說:“你以前的院子還是留著的,日日派人打掃了,若是困了乏了,可以去歇歇。”

薛芝垂眸便算回應了。

等崔氏走遠,她才想起薛芝方才的態度,不由有些冒火:“神氣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主子我是客人......”

“她又打什麽主意呢。”薛芝和丹書繼續在園子裏逛著。

丹書笑道:“這不難猜,府上的哥兒都入仕了,聽說還有人進了內閣,咱們大爺不是在內閣?概是打的這個主意了。”

薛芝哼了一聲,有些輕蔑。

她想了想,回頭看了一眼丹書:“為何要留下吃午飯?我可不喜歡這一家子人了,大概只有康尚書看著勉強順眼一點。”

丹書笑笑:“老爺還是很疼愛女兒的。”

她見四下無人,便微微斂了斂笑意:“出嫁這麽久了,奶奶想必很是懷念以前住的院子,不妨去看看。”

薛芝意會:“那便去看看吧。”

到了曾經住的院子,薛芝進去幾番打量,發現處處都是一塵不染,該是這幾日日日打掃的緣故。

“這院子當時我也住過一段時日。”薛芝看向丹書:“並未發現什麽東西。”

“再者。”她四處打量著:“即便是有什麽東西,都過去這麽久了,恐怕已經被崔氏一幹人掌握了。”

丹書看著這間熟悉的屋子,嘴裏呢喃道:“我覺得......一定會有什麽東西留下來的。”

薛芝擰眉看她:“你為什麽會這樣覺得?”

丹書剛想說什麽,外頭就一陣騷亂。

她看了一眼薛芝,連忙轉身跑了出去。薛芝站在屋子裏,看著這間屋子,感慨良多。

這間屋子承載著康敏無數的心思,也見過她許多樣子,如今卻......

“奶奶!”丹書跑了進來,神色不太好:“老太太沒了。”

薛芝微微有些驚訝,她點點頭:“我知道了。”

“繼續說吧。”她看著丹書:“你為什麽會覺得有東西留了下來?康敏留的?她是有意的?”

丹書尋了處地方坐了下來:“以前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可是自打我發現你......不是她之後,就頻頻想起以前的事。”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丹書微微嘆了口氣:“她那時候總是愛寫東西,寫的東西又不準我們看。”

“我們還以為是和談公子的書信往來,如今想想,是我們糊塗了。”丹書苦笑:“她不愛舞文弄墨,也不愛寫一些書信之類的。這麽想來,她在寫什麽呢?”

薛芝:“她還有什麽不尋常的舉動?”

“說不尋常也沒有。”丹書環視一圈:“只是.....最後一段時日,她日漸消瘦,茶飯不思,總是在發呆,我們都不知道是什麽緣故,問了她也只說心裏煩悶,無果。”

薛芝雙眸一瞇:“她愛發呆,在哪裏發呆?”

丹書一楞,回想片刻,遲疑道:“其實她平時也老愛發呆,只是那段時日尤為明顯......她總是去小閣樓上,站在閣樓上遠眺發呆。”

薛芝立馬去了閣樓。

院兒裏安安靜靜的,原本那幾個丫鬟是崔氏塞來伺候薛芝的,如今老太太沒了,人都在老太太院兒裏。

“奶奶是懷疑閣樓裏有什麽嗎?”丹書問,她覷了一眼薛芝,猶豫道:“閣樓裏該是沒有什麽線索。”

薛芝面不改色:“有沒有線索,只有上去看了才知道。”

待上了閣樓,薛芝看了一圈回來,問道:“康敏愛在哪裏發呆?”

丹書不知道她為什麽一直執著於這件小事,但卻還是仔細回憶了片刻,在屋子裏逛了兩圈,最後指著閣樓的窗前說道:“這兒。”

薛芝走了過去,她踩了踩那處的地板,又扶著窗框仔細打量。

丹書一臉不解:“這裏沒什麽奇怪之處,她平時也會在窗前站著發呆,就連奶奶您,不也愛站在窗前發發呆嗎?”

薛芝沒理她,扶著窗框往外看去,有時皺眉,有時瞇眼,也不知是在看什麽。

丹書雖不解,卻也安靜站在一旁。

“你看那裏。”薛芝指著閣樓外的院子裏,那裏有一棵較大的樹木。

丹書站在窗前看去,看著那棵挺拔的梧桐樹,滿眼茫然:“怎麽了?”

她回頭看去,見薛芝正往樓下去。丹書一驚,連忙跟了上去。

薛芝站在這棵梧桐樹前,圍繞著轉了兩圈。

“這棵樹有什麽蹊蹺嗎?”丹書擦了擦額上的汗。

薛芝額上也有汗,可她無暇顧及。

她先是仰著脖子看了好一會兒,直到脖子都酸了,她才扶著脖子低下頭來。

梧桐樹下是片片泥土地,薛芝上前踩了兩腳。

她看了一圈,周圍沒人,於是吩咐道:“快去拿兩把鏟子來。”

丹書不疑有他,連忙去了。

沒過多久,她拿著一把較大的鏟子走了過來,沒等薛芝開口,她便拿著鏟子,將樹下的泥土鏟開。

不知鏟了多久,丹書後背的衣裳都濕透了,她氣喘籲籲,有些擡不起手了。

薛芝接過鏟子,鏟著土,十分專註。

丹書平覆著呼吸,看著被挖出來的坑,被鏟出來的土,皺眉說道:“應該是沒有的。”

薛芝沒有停,鏟子把手是粗擦的木頭而制,那木頭磨紅了她嬌嫩的掌心,直到她掌心滲出點點血跡,終於——

“在這兒呢。”她看著泥坑深處,有一個漆黑的匣子。

汗珠從她額上滑落至鼻尖,她粗魯的用袖子抹去汗珠,蹲了下來,用手將黑匣子刨了出了。

匣子不大,沒有上鎖,方方正正的,也不知裏邊兒是什麽東西。

薛芝蹲在地上,衣裙散落身旁,上邊兒盡是泥土。頭頂是烈日,曬得人眼發昏。

薛芝什麽都顧不得,她甚至沒有想去屋子裏歇一歇之後再打開匣子。

她利落地將匣子打開,裏邊兒只放著一卷泛黃的宣紙,還未打開這張紙,便可以看見透過紙的磨痕。

薛芝頓了頓,將宣紙緩緩展開——

“薛娘子,見字如晤,展信舒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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