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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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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崩

呂嫻一行人騎馬到了都城,百姓都收拾好行李準備逃難。

他們順著洪荒的人流反向而行。

“別拿了!小命要緊!”

“不不不,家裏的米缸裏還有幾兩銀子,路上也好打點打點!一小會,只要一小會的時間就好了!等我啊!等我!”

呂嫻將小桃子梅籬等一行無幹緊要的人大點走。

梅籬喃喃的說道:“呂公子。。不。。呂小姐。此行,祝你一帆風順。以後希望再能夠與你相見。”

呂嫻道:“你那刁蠻的母親也不是些許好惹的人物,具體的事宜我也無從下手,說來實在慚愧。還得麻煩金響月幫忙。實在不必如此客氣。”

梅籬說道:“不,呂小姐。有的時候,只需要一點點火光,就可以照亮一個人暗淡的人生。只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助他人,都是值的稱讚的勇士。”說著她踮起腳尖,給了呂嫻一個擁抱。

呂嫻望著她的背影,心中暗自想道:不知再見是何光景,總以為還有下一次見面的機會,而命運諧謔之處就在於,她從不告訴,什麽時候是故事的開始,什麽時候是故事的結束。

司徒菁騎在馬上看著梅籬遠去的背影,默不作聲,呂嫻擡起頭望向她:“怎麽?”

司徒菁說道:“如果同時苦命的人惺惺相惜些,那世間該少了多少煩惱?”

呂嫻露出燦爛的笑容說道:“你下馬來!”

司徒菁好奇的歪著腦袋,然後翻身下馬,霎時,她被呂嫻緊緊的箍在懷裏,胸痛咚咚直跳,二人都可以聽到對方的心跳,但是她們彼此心照不宣,默不作聲。

呂嫻松手之後對朱佑司道;“朱兄,你去找蕭煌和黎清恒。我怕黎清恒會不會對蕭煌做出什麽舉動?我和菁兒去藏書閣。”

朱佑司牽著馬韁繩說道:“呂嫻。你是不是。。”

他欲言又止,而呂嫻伸出拇指覆在嘴唇上。朱佑司點點頭,騎著馬揚塵而去。

她們二人前往藏書閣的路上,呂嫻對司徒菁說道;“菁兒,你是不是沒有看過我那本《唯一的歐米伽》?”

司徒菁托著下巴沈思起來,她不知道呂嫻葫蘆裏面賣的什麽藥,不急不忙的往前走。

“沒有。我很好奇,講了什麽個故事。”

呂嫻道:“就。。愛情故事。。同性之間的杜撰的愛情故事。嘿嘿。”

司徒菁道:“杜撰。是編纂的意思?”

呂嫻道:“這最美好的愛情啊,都是存在書裏的,往往歷經生離死別,而現實呢,就一地雞毛,往往今日沒了柴米油鹽,明日因兒女功課而頻頻蹙眉,都是些不上臺面的瑣事。而正因如此,才會對波瀾壯闊的人生,驚心動魄的故事心馳神往。生活平淡的和白水般無味。”

司徒菁低下頭,語氣有些低迷:“我曾。。”

呂嫻拍拍她的肩膀,二人亦步亦趨的走著:“有一個故事,叫永遠不會沈船的船沈了。故事的結局是男主角死掉了,女主角活下來了。菁兒,如若是你,會怎麽選擇?”

呂嫻說道:“人生不過四五十,除去十年懵懂,十年老弱,僅僅剩下二十,而這除去一般黑夜,除去吃飯飲茶、沐浴更衣、東奔西走,做工生病,又耗費不少時日,真正能夠用到的時間,陪在自己心愛之人身旁,掐指一算,少之又少。①”

司徒菁霎時間激動起來,:“我好不容易才重新和你遇見。如果你死了,我定。”

可是那個字還沒說出口,呂嫻就輕輕覆上她的唇,司徒菁呆在原地,觸電般的感覺遍布她的全身。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與自己相愛之人的吻。

司徒菁的眼淚流了下來,她的手上移,摸住呂嫻的頭發,這個吻很長,很長,長到她忘記呼吸,長到她忘記自己投身於時代的洪流中裹著她。

她輕輕閉上眼睛,呂嫻的手擦掉她眼角的淚水,過了半響,呂嫻的聲音很輕,很柔,貼在她的耳朵邊說了句:“不要哭,哭了就不好看了。你哭了,我會心疼。”

司徒菁僅僅的握著呂嫻的手,力氣很大,她激動地什麽都顧不得:“你為何總是提及自己不在了,為何?為何?為何總是說一方活下來?”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

呂嫻有著細微繭子的手慢慢向上摸,她努力的擠出一絲絲微笑,她望著司徒菁看了很久,想將她的眉毛,眼睛,她的一顰一笑,一悲一喜,全部拓印在腦海中。

風吹拂起她烏黑的發絲:“你和我走吧。”

小歪此時佇立在二人面前,呂嫻看著她對司徒菁說道:“我心裏只是有個模糊的猜想,今天要印證一下。”

“小歪。”

“呂嫻,你在和誰說話?前面沒有人啊?”

此時司徒菁的一句話,讓呂嫻如墜冰窟,她先是回頭看了司徒菁一眼,然後直勾勾的盯著小歪,她能給出所有的答案。

***

蕭煌拿著琉璃盞,用湯匙將白粥餵給黎清恒。黎清恒的臉色很差,她漆黑的瞳孔不時左右張望,時不時將手指放進蒼白的嘴唇。

蕭煌將信偷偷傳給朱佑司,呂嫻她們時不時知道一切的真相了呢?

“公主!公主!皇上他!!皇上!叛軍叛軍他們!!”

蕭煌急忙起身,琉璃盞摔個粉碎,她強裝鎮定的說:“你先退下去吧,我知道了。”

小太監急急忙忙起身跑了,這是給公主報的最後一個恩情,萬一城破了,他們要為自己的生計而考慮。宮中已經人心惶惶,所有的人都暗暗為自己另謀出路。

黎清恒一把抓住蕭煌的胳膊,焦急的說道:“我同你一同前往。”

蕭煌點點頭。

寢殿內,皇帝布滿老年斑的臉上沒有一絲光彩,褶皺的眼皮覆在輕微隆起的眼睛上,萬貴妃急急忙忙的趕來,太醫在一旁候命。

太醫供著身子,蒼老的沙啞的聲音說道:“皇上怕是。。”他不敢說的明白,但是有些話他卻不得不說,只是諾著步子,焦急的看著皇帝和這位貴妃。

藥爐中苦澀的藥味彌漫整個宮殿,萬貴妃用雙手拖著皇帝的手,玫紅色的指甲在他的臉上輕輕摩挲。

“你知道嗎?你的那些妃子都走了,都跑了,想著怎麽給自己某後路,榜上誰的大腿呢。我不會離開你的!我不的!”她越說越焦急。

太醫眼睜睜看著,喉嚨中的那句話卻始終卡在那兒,說不出來。

萬貴妃將他雞皮枯黃的手覆在柔軟的臉上輕輕摩擦,狎昵的說道:“我知道你心裏有人,我知道你愛的不是我。但是有什麽辦法呢?誰叫我就是愛啊!愛的連自己的家都丟了,把所有都給了你。”

皇帝此時仿佛回到了,當年那株桃樹下,漫天飄飛的花瓣,那一年他意氣風發,珠翠發冠戴在頭上,揮舞著手中那把寶劍,閃出銀色的光弧。

他只是躺在院子裏,那時,雜草還未從磚縫裏鉆出,他輕輕的躺在那裏,假寐著,閉上自己的眼睛。

咻咻咻,刷刷刷。

後來,他能夠將飄下的花瓣覆於劍尖。

他沒來得及說。

他也沒來得及回。

二人只是心照不宣的站在桃樹下,一個舞劍,一個假寐。

他時時在午夜夢回的時候,伸手去抓旁邊的手,如果那是一雙在指腹又老繭的手多好,如果旁邊躺著的人,穿著一襲黑衣,白色的封襟,翹著二郎腿,用爽朗的笑聲看著他,多好。只要他回頭,他便在,多好。

而這指香軟的手,覆在他起伏的胸膛,蜜兒般的呷語。冰冷的珠翠,宏大的寶殿。通通都不是他想要的,少時的古樹,古樹下的人已經不在了。

他突然間看見,黑暗之中點燃了澄亮的蓮花燈,順著流水緩緩往下,燈影幢幢,面前有個帶狐貍面具的少年,紅色穗子迎風搖擺,他大步往前,二人相差幾步,少年悶哼一聲,回頭張望,摘下狐貍面具,露出明燦燦的笑臉。

他雖不至兩鬢斑白,卻人間再無有所留戀,綠綠因私從黑色的頭發中鉆出,弱弱的飄著,他的身形已然有些岣嶁,穿著道袍,兩地熱淚滾下。

“你終於來了!我們走吧!”

少年後退幾步,將狐貍面具帶著他的頭上,他一張口,卻是稚嫩的少年嗓音。

“嗯!我們走吧!”

太醫將手搭在皇帝手上,先是一震,兩眼瞪大,迅速後退兩步,跪下磕頭。

“皇上。。。薨了。。。”

兩顆露珠般的淚水從萬貴妃嬌艷的臉龐滑落,她似是被抽取靈魂的人偶,就那麽癱坐在地上,半響,她發出淒厲的嘶喊:“你連死都不願等我!!我一定要糾纏你,糾纏你生生世世,糾纏的你不得安息!!”

萬貴妃從身邊拿起鑲玉的寶刀,血噗呲的噴湧出來,她的眼睛似乎永遠不想停歇,就側躺在宮殿內,血順著她的脖頸,小溪一般從階梯上流淌下來。

“皇帝駕崩!皇帝駕崩!”

“賊軍要入城了!!跑啊!!”

“銀子!我的銀子!!!銀子!!”

皇宮已然亂成一鍋粥,太監和宮女從蕭煌和黎清恒身邊擦身而過,此時,已經沒有了階級,在城破的時候,等待所有人的都是相同的命運。

黎清恒變得焦躁不安起來,她把住蕭煌的手,走到藏書閣,嘴裏嘀咕道:“這次有失敗了!不對,我還有機會可以重來,還有姚家的那個女孩,只要抓到了姚家的女孩,一切就都有的救,只要我在來一次。只要。。。”

蕭煌覆住她的手說道:“呂嫻,收手吧!”

黎清恒驚愕的擡起頭:“你怎麽會??”

此時呂嫻二人走到藏書閣門口,看著瘦金牌匾,她似是鼓起勇氣的大大吸了口氣,說道:“是時候,做個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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