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小鬼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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膽小鬼09
“你是來應聘的？”
見許朝煙遲遲不回，試衣模特再次詢問。只是這次，她的語氣遠沒有第一次良善。
其中的不耐煩令散布在地上的司起察覺到不對，悄無聲息地飄進任務目標的發絲內，悄聲說，“是。”
許朝煙匆匆回神，雙手緊緊抓住裙擺，點了點頭，“對、對的，我是來應聘的。”
試衣模特聽到滿意的回答，上下打量他一眼，或者說，用畫筆刻畫出的僵硬腦袋上下動了動，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長得還不錯，進來吧。”
許朝煙害怕地眨眼，雙眸不停尋找霧先生，直到一只迷你小熊爬上他的皮鞋，才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小心地跟上模特的腳步。
模特沿衣架間的空隙向深處店鋪的裏廳走，期間她搖頭晃腦地自言自語。
“哪來的霧？”
“算了，不重要，一切都沒有客人重要，畢竟客人滿意了才能掙到錢，嘿嘿。”
模特笑嘻嘻地略過了地上的霧氣，仿佛沒看到，又仿佛看到了卻毫不在意，沈在地面上的司起微微松口氣，對面前的黑暗怪物充滿了探知欲。
一個開頭有趣的任務。
小熊抓住許朝煙的裙擺，爬上瘦弱的肩膀，乖巧坐下。
許朝煙不算高，至少相較於司起的真實身高來說，並不高，所以從的肩膀去觀察四周時，視覺上充滿前所未有的新奇，也令司起註意到了一些被他忽略的細節，比如貼在衣架上的小標簽，非常小，從很高的角度往下看絕對會忽略的小，此時卻他發現了。
霧氣順著垂下衣擺向上爬，爬到頂端時，看清了標簽上的字，“顧客至上。”
看完這個，霧氣又爬上其他衣架一一檢查，無一例外，都是字跡相同的顧客至上。
看來這只黑暗怪物很在意顧客的滿意度，換句話說，服務好顧客可能是避開死亡的條件？
司起暗暗猜測，思考間，許朝煙在模特的帶領下來到了裏廳的中央。
相較於擺滿衣物的外廳，這裏的擺設更為簡單，兩個試衣間，一面鑲嵌在墻上的寬大鏡子，兩個柔軟的單人沙發，和一個透明茶幾。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放置在沙發旁邊的巨大桌子，桌子上空無一物，桌子後是一把木椅和一道關得緊緊的門。
這是什麽。
司起的視線在空蕩的桌上停留了很久，暫時一無所獲後在心裏為其打上危險的標簽。畢竟在主要作用為顧客的試衣間的裏廳，出現這麽一個擺設太奇怪了。
總不能說它是收銀臺吧，念及此，司起又想起被他吞掉的收音機，本能地吞咽下口水。
這時，享受自言自語的模特回歸頭，虛假的彩繪雙眼毫無光彩，“討厭的霧。”
話音落，她垂頭看向許朝煙，仔細看了看他的五官，又看了看他的穿著，最後給出重覆的評價，“不錯。”
許朝煙懼怕地抿了抿唇。
模特說，“你被聘用了。”
這時，寂靜的室內響起一道手機鈴聲，格外明顯，明顯到隱隱有些吵人。
許朝煙緊張地看向四周，下意識尋找鈴聲的來源，隨後他發現這道刺耳的鈴聲來源於他的口袋。
誰，在給他打電話。
系統派發的玩家手機也能打電話嗎，但是他有將電話號碼告訴過誰嗎。
身體本能地緊繃，進入草木皆兵的狀態，許朝煙害怕到手腳發冷。
見他遲遲不接，試衣模特歪了歪腦袋，用古怪的聲音說道，“接啊。”
“為什麽不接，難道是想拒絕顧客嗎？”
“顧…客？”許朝煙的聲音裏滿是疑惑，驚恐的目光盯著試衣模特，終於慢半拍地回想起它的身份，一個黑暗怪物，那麽它的客人毫無疑問也是黑暗怪物。
換言之，黑暗怪物…正在打電話給他。
想到這的許朝煙差點將手機摸出來丟掉，甚至隱隱後悔究竟為什麽要來參與獲取寶箱，餓死就餓死好了，他好怕嗚嗚。
這時，坐在許朝煙肩膀上的小熊著急地站起身，用涼絲絲的爪子輕拍許朝煙的臉頰，又拍他因為恐懼冷熱交加的耳垂。
小熊的聲音很小很小，在吵鬧的鈴聲和試衣模特重覆到滲人的命令中根本不可能被註意到，可許朝煙偏偏聽清了，也只聽到了司起的聲音。
“別怕，我在。”
許朝煙乖順委屈地點頭。
“接通電話，我來聽對面說什麽。”
好，嗚嗚。
許朝煙眨了眨眼，濃密的睫羽被淚珠沾濕，可他很堅強，並未將眼淚掉下來。
果然還是太勉強了。
司起罕見地生出悔意，任務目標這麽膽小，他不該強行逼他成長，況且他也有足夠的時間幫他生存到最後。
這次是他操之過急了。
司起做出結論，小熊莫名心疼地拍了拍許朝煙的臉側，見對方堅強地從背包中摸出手機接通後，心裏的自責再次上湧。
電話接通了。
對面的聲音不出所料，同試衣模特格外相似，聽起來虛假又詭異，一股劣質人類的味道。
“你好，是欣欣女裝店嗎？”
唯一的優點是還算有禮貌。
“回答就好，是。”司起聽得認真，許朝煙根據他的指令一字一句地重覆。
“是、是的，請問您是有什麽事嗎？”
許朝煙磕磕絆絆地說完一句話，站在他正前方的試衣模特點點頭表示認可，雖說工作還不太熟練，但是長相和態度是她今日面試中最為滿意的一個。
“噢，我和我老公今天想去試衣服，想問一下店裏今天有沒有導購員。”
導購員？
他應聘的不就是導購員嗎，許朝煙反應過來，連忙說道，“有的，有的，我就是。”
對面遲疑兩秒，“你是女孩子嗎？我想要女孩子為我挑選衣服，上次的男導購令我不太滿意。”
聽到這，司起終於明白為什麽招聘條件中要強調女性優先了，原來是顧客會更傾向於女性導購。
想來若是以男性的身份前來，在這一步極大的可能會被卡住，至於卡住的後果嗎，他垂頭看一眼地上零散的兩件衣物，又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
不過很幸運的是，許朝煙的聲音同他的長相一樣，都比較溫柔可愛，稍微放慢語速說話，也可以糊弄過去。
而且司起也在思考另一種可能，他懷疑招聘條件中的女性，並不是指真正的女性，其實有另一種含義，比如只要可以認定為女性，就可以等同“女性”。
至於認定的條件便是擁有一些女性特征，比如性別女，穿女裝等等。
當然這一切都是他的猜測，具體還需要驗證，只是司起不會再讓許朝煙冒這個險了，當務之急是將眼前的難關度過，同時獲得寶箱。
司起對許朝煙耳語，“回答她，說你是。”
“好、好的，”許朝煙強忍恐懼，雙手捧住手機，怕對面不耐煩，連連回應，“女士，我、我是女孩子。”
“我可以為您服務。”
對面“噢”了一聲，並未懷疑，留下一句“十分鐘後見”掛斷了電話。
對此，試衣模特點點頭，讓許朝煙坐在單人沙發上等待一會，自己則去了巨大木桌後面的小門。
司起對這個門後到底是通道還是房間充滿了好奇，他操縱小熊從許朝煙身上跳下，亦步亦趨地跟在模特腳後，停到小門前。
只要看一眼就夠了。
小熊縮到門口的墻壁下，謹慎小心地掏出腦袋，看向門內。
他猜對了一半，是一個巨大的儲物間。
或者說，小超市。
擺滿了食物，煙酒，一眼看過去，司起便生出了強烈的爭奪欲，若是能為任務目標搶下這裏，十天半個月內不用再發愁了。
小熊一拍爪子，激動萬分。
儲物間內，試衣模特若有所覺地回頭，什麽都沒看到後回過神，繼續在貨架上挑選，邊挑邊哼自己改變的歌曲。
“我愛錢，錢愛我，我和錢錢甜蜜蜜。”
等一曲完了，她抱著一大堆東西回到巨大的木桌旁，開始進行擺放。
原來這個木桌是幹這個用的？
司起若有所思，大膽地掃視桌面上的吃食，大部分是煙，零散放了幾瓶酒，看上去完全是為男性顧客準備的。
念及此，他回想到從女玩家手中得到的消息，看起來趙金成，或者說提供給趙金成信息的人也曾來到這裏試圖獲取寶箱，甚至走到了這一步，可他又為什麽失敗了呢。
畢竟成功了的話，寶箱便會消失。
司起不得其解，暫時回到任務目標身邊。在試衣模特前去挑選的時候，許朝煙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他原本想去單人沙發上坐一會的，可手指剛碰到沙發扶手，便發現角落中遺落的發夾，他觸電般收回手，站回了原地。
玩家死後會留下身上穿的衣物，其中應該包括飾品吧…許朝煙的腦海裏浮出發夾的模樣，明顯有用過的痕跡，可怎麽只有發夾呢。
不會是沒收拾幹凈吧。
想到這，許朝煙全身一個哆嗦，手指顫巍巍地扣住裙邊，死死咬住嘴唇，直到感受到小熊的回歸才淚汪汪地看過去。
“霧先生…我害怕。”
司起無奈地安撫任務目標的情緒，小熊連抱帶哄才令許朝煙抽抽鼻子，將眼淚憋了回去。
時機可謂卡得恰到好處，這廂許朝煙剛調整好情緒，外廳便傳來了玻璃門開合的聲音，是電話中要預約導購的顧客來了。
她的聲音聽上去比電話中更為失真，宛如卡頓的機器，用接收不穩的人類腔調，一字一句地大聲說道。
“老...板，我..和我老公...來了。”
試衣模特，即穿一身黯淡碎花長裙的老板放下手裏的東西，快步迎出去，路過許朝煙的時候，僵硬地回過頭，“楞著幹什麽，對待工作再這麽不認真就將你開除。”
說罷，她暗示性極強地踢一腳地上的零碎衣物，命令道，“還不快把這些收拾了，一會顧客看到該不開心了。”
許朝煙“哦哦”應下，手比腦子快地先一步碰到了地上的衣物。等老板走出去後，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都是死去玩家的衣物，他“嘭”地松開手，衣物稀裏嘩啦掉了一地。
許朝煙蹲下身，明知道自己應該克服心理障礙，速度快點，可他就是遲遲下不去手，他總覺得這些玩家死去還沒多久，觸碰衣物還是能感受到對方的溫度。
直到現在，他也沒完全接受這裏是游戲的現實。
見狀，飄湧在地上的霧氣堆積到許朝煙手旁，司起探出一絲絲黑霧碰了碰他的指尖。
問題很含糊，盡可能避開令任務目標傷心的觸發點。
“討厭我的溫度嗎？”
霧先生…怎麽可能會討厭霧先生。
許朝煙沈默地搖搖頭，觸碰到霧氣的指尖勾了勾，感覺到霧氣如絲綢般從指尖滑落，又浪潮般將他包裹。
“不…討厭。”
甚至可以說，可怕的末世游戲中，只有霧先生才能令他安心。
“那就好。”
層層黑霧上湧，頃刻間將許朝煙的雙手包裹，不漏丁點皮膚。涼意從指尖一路傳遞到心臟，許朝煙的指尖顫了顫，好一會說不出話。
霧先生。
他在心底吶吶喊道。
司起說，“這樣就碰不到了。”
想了想，男人又補充道，“快收拾吧，等這次拿到寶箱，我不會再逼你出門了。”
有時候沒必要強迫一個膽小的人變得膽大，許朝煙這樣也很好。
司起無聲嘆氣，小熊從任務目標的肩膀上跳下來為他打氣。說白了，他現在也就是一團無用的霧氣，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許朝煙沈默地點點頭，隔著一層霧氣用觸碰衣服，仿佛真的感覺不到殘留了溫度了，世界變成了霧先生的涼。
他加快速度將衣服堆到一處，巡視四周發現無處可放後，咬咬牙將衣服收進了背包。
[叮咚]
[您收回了已註銷玩家的遺物*20，觸發選項，‘銷毀’或者‘分解’]
[選擇銷毀，玩家遺物（衣服）會消失]
[選擇分解，您會獲得布料*20，自動為您替換成嶄新衣物（可挑選）]
[想必您也不想一直穿臟兮兮的衣服吧？]
話音落，許朝煙沈默地打量自己身上的衣物，他確實不願意再穿女裝，也覺得自己原本的衣服臟了，可是他更不願意用玩家的遺物換取利益，並沒有說不對的意思，只是他接受不了。
許朝煙站起身，做出了選擇。
[您已經選擇‘銷毀’]
外廳，三個塑料模特聚在一起，神情僵硬地有說有笑，說到什麽，膚色略深的模特沖內廳大喊一聲，“新來的！”
許朝煙連忙應下，深吸一口氣，快走兩步後小跑起來。
“來、來了！”
小跑的心跳聲和跑步聲掩蓋了系統的聲音。
[銷毀完成]
[恭喜您幫助已註銷玩家實現了遺願]
[獲得黑暗怪物好感度+6]
“我來了，你好，”許朝煙喘口氣，陰冷的氛圍令他生不出熱汗，他緊張地揉了揉手腕，“我是你的導購員。”
話音落，前面傳來詭異的驚訝聲，“哇。”
許朝煙的心臟猛然提起，艱難地吞咽下口水，擡眸間看清了這位女顧客，或者說這位身材嬌小的白皮塑料模特。
她套了一身粉嫩的衣裙，在暗色視界中宛如腐爛的玫瑰，一步步走動許朝煙的面前。
司起看清了她的頸側的編碼，0912-xxxxx，那叫她0912好了，更方便些。
女模特若有所覺，聲音帶笑，“你真漂亮啊，妹妹。”
妹……妹？
許朝煙楞住了，還未說什麽，女模特轉頭直勾勾地盯著看向他的肩膀，或者說，看向他肩上的黑色小熊。
“這是你的寵物嗎？”
女模特暗示性極強地說道，腦袋荒唐地歪了九十度，由下至上看過去，同恰好低頭的小熊對視。
“不是…”
許朝煙吶吶否定，可話完全沒傳進女模特的耳朵裏，她一味地自說自話，“真是沒禮貌的小寵物。”
“對了，”她又揚起天生的笑臉，“我叫菲菲，你可以喊我姐姐。”
話音落，她回到衣架旁，在其中挑挑選選，見許朝煙笨笨地不動，對他招了招手。
“過來幫我挑件衣服吧。”
“最好要令我滿意喔。”
不然，菲菲踢了下腳下的衣物，熟悉的樣式和顏色令司起瞇了瞇眼。
笑裏藏刀的塑料模特。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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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朝煙匆匆回神，雙手緊緊抓住裙擺，點了點頭，“對、對的，我是來應聘的。”
試衣模特聽到滿意的回答，上下打量他一眼，或者說，用畫筆刻畫出的僵硬腦袋上下動了動，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長得還不錯，進來吧。”
許朝煙害怕地眨眼，雙眸不停尋找霧先生，直到一只迷你小熊爬上他的皮鞋，才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小心地跟上模特的腳步。
模特沿衣架間的空隙向深處店鋪的裏廳走，期間她搖頭晃腦地自言自語。
“哪來的霧？”
“算了，不重要，一切都沒有客人重要，畢竟客人滿意了才能掙到錢，嘿嘿。”
模特笑嘻嘻地略過了地上的霧氣，仿佛沒看到，又仿佛看到了卻毫不在意，沈在地面上的司起微微松口氣，對面前的黑暗怪物充滿了探知欲。
一個開頭有趣的任務。
小熊抓住許朝煙的裙擺，爬上瘦弱的肩膀，乖巧坐下。
許朝煙不算高，至少相較於司起的真實身高來說，並不高，所以從的肩膀去觀察四周時，視覺上充滿前所未有的新奇，也令司起註意到了一些被他忽略的細節，比如貼在衣架上的小標簽，非常小，從很高的角度往下看絕對會忽略的小，此時卻他發現了。
霧氣順著垂下衣擺向上爬，爬到頂端時，看清了標簽上的字，“顧客至上。”
看完這個，霧氣又爬上其他衣架一一檢查，無一例外，都是字跡相同的顧客至上。
看來這只黑暗怪物很在意顧客的滿意度，換句話說，服務好顧客可能是避開死亡的條件？
司起暗暗猜測，思考間，許朝煙在模特的帶領下來到了裏廳的中央。
相較於擺滿衣物的外廳，這裏的擺設更為簡單，兩個試衣間，一面鑲嵌在墻上的寬大鏡子，兩個柔軟的單人沙發，和一個透明茶幾。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放置在沙發旁邊的巨大桌子，桌子上空無一物，桌子後是一把木椅和一道關得緊緊的門。
這是什麽。
司起的視線在空蕩的桌上停留了很久，暫時一無所獲後在心裏為其打上危險的標簽。畢竟在主要作用為顧客的試衣間的裏廳，出現這麽一個擺設太奇怪了。
總不能說它是收銀臺吧，念及此，司起又想起被他吞掉的收音機，本能地吞咽下口水。
這時，享受自言自語的模特回歸頭，虛假的彩繪雙眼毫無光彩，“討厭的霧。”
話音落，她垂頭看向許朝煙，仔細看了看他的五官，又看了看他的穿著，最後給出重覆的評價，“不錯。”
許朝煙懼怕地抿了抿唇。
模特說，“你被聘用了。”
這時，寂靜的室內響起一道手機鈴聲，格外明顯，明顯到隱隱有些吵人。
許朝煙緊張地看向四周，下意識尋找鈴聲的來源，隨後他發現這道刺耳的鈴聲來源於他的口袋。
誰，在給他打電話。
系統派發的玩家手機也能打電話嗎，但是他有將電話號碼告訴過誰嗎。
身體本能地緊繃，進入草木皆兵的狀態，許朝煙害怕到手腳發冷。
見他遲遲不接，試衣模特歪了歪腦袋，用古怪的聲音說道，“接啊。”
“為什麽不接，難道是想拒絕顧客嗎？”
“顧…客？”許朝煙的聲音裏滿是疑惑，驚恐的目光盯著試衣模特，終於慢半拍地回想起它的身份，一個黑暗怪物，那麽它的客人毫無疑問也是黑暗怪物。
換言之，黑暗怪物…正在打電話給他。
想到這的許朝煙差點將手機摸出來丟掉，甚至隱隱後悔究竟為什麽要來參與獲取寶箱，餓死就餓死好了，他好怕嗚嗚。
這時，坐在許朝煙肩膀上的小熊著急地站起身，用涼絲絲的爪子輕拍許朝煙的臉頰，又拍他因為恐懼冷熱交加的耳垂。
小熊的聲音很小很小，在吵鬧的鈴聲和試衣模特重覆到滲人的命令中根本不可能被註意到，可許朝煙偏偏聽清了，也只聽到了司起的聲音。
“別怕，我在。”
許朝煙乖順委屈地點頭。
“接通電話，我來聽對面說什麽。”
好，嗚嗚。
許朝煙眨了眨眼，濃密的睫羽被淚珠沾濕，可他很堅強，並未將眼淚掉下來。
果然還是太勉強了。
司起罕見地生出悔意，任務目標這麽膽小，他不該強行逼他成長，況且他也有足夠的時間幫他生存到最後。
這次是他操之過急了。
司起做出結論，小熊莫名心疼地拍了拍許朝煙的臉側，見對方堅強地從背包中摸出手機接通後，心裏的自責再次上湧。
電話接通了。
對面的聲音不出所料，同試衣模特格外相似，聽起來虛假又詭異，一股劣質人類的味道。
“你好，是欣欣女裝店嗎？”
唯一的優點是還算有禮貌。
“回答就好，是。”司起聽得認真，許朝煙根據他的指令一字一句地重覆。
“是、是的，請問您是有什麽事嗎？”
許朝煙磕磕絆絆地說完一句話，站在他正前方的試衣模特點點頭表示認可，雖說工作還不太熟練，但是長相和態度是她今日面試中最為滿意的一個。
“噢，我和我老公今天想去試衣服，想問一下店裏今天有沒有導購員。”
導購員？
他應聘的不就是導購員嗎，許朝煙反應過來，連忙說道，“有的，有的，我就是。”
對面遲疑兩秒，“你是女孩子嗎？我想要女孩子為我挑選衣服，上次的男導購令我不太滿意。”
聽到這，司起終於明白為什麽招聘條件中要強調女性優先了，原來是顧客會更傾向於女性導購。
想來若是以男性的身份前來，在這一步極大的可能會被卡住，至於卡住的後果嗎，他垂頭看一眼地上零散的兩件衣物，又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
不過很幸運的是，許朝煙的聲音同他的長相一樣，都比較溫柔可愛，稍微放慢語速說話，也可以糊弄過去。
而且司起也在思考另一種可能，他懷疑招聘條件中的女性，並不是指真正的女性，其實有另一種含義，比如只要可以認定為女性，就可以等同“女性”。
至於認定的條件便是擁有一些女性特征，比如性別女，穿女裝等等。
當然這一切都是他的猜測，具體還需要驗證，只是司起不會再讓許朝煙冒這個險了，當務之急是將眼前的難關度過，同時獲得寶箱。
司起對許朝煙耳語，“回答她，說你是。”
“好、好的，”許朝煙強忍恐懼，雙手捧住手機，怕對面不耐煩，連連回應，“女士，我、我是女孩子。”
“我可以為您服務。”
對面“噢”了一聲，並未懷疑，留下一句“十分鐘後見”掛斷了電話。
對此，試衣模特點點頭，讓許朝煙坐在單人沙發上等待一會，自己則去了巨大木桌後面的小門。
司起對這個門後到底是通道還是房間充滿了好奇，他操縱小熊從許朝煙身上跳下，亦步亦趨地跟在模特腳後，停到小門前。
只要看一眼就夠了。
小熊縮到門口的墻壁下，謹慎小心地掏出腦袋，看向門內。
他猜對了一半，是一個巨大的儲物間。
或者說，小超市。
擺滿了食物，煙酒，一眼看過去，司起便生出了強烈的爭奪欲，若是能為任務目標搶下這裏，十天半個月內不用再發愁了。
小熊一拍爪子，激動萬分。
儲物間內，試衣模特若有所覺地回頭，什麽都沒看到後回過神，繼續在貨架上挑選，邊挑邊哼自己改變的歌曲。
“我愛錢，錢愛我，我和錢錢甜蜜蜜。”
等一曲完了，她抱著一大堆東西回到巨大的木桌旁，開始進行擺放。
原來這個木桌是幹這個用的？
司起若有所思，大膽地掃視桌面上的吃食，大部分是煙，零散放了幾瓶酒，看上去完全是為男性顧客準備的。
念及此，他回想到從女玩家手中得到的消息，看起來趙金成，或者說提供給趙金成信息的人也曾來到這裏試圖獲取寶箱，甚至走到了這一步，可他又為什麽失敗了呢。
畢竟成功了的話，寶箱便會消失。
司起不得其解，暫時回到任務目標身邊。在試衣模特前去挑選的時候，許朝煙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他原本想去單人沙發上坐一會的，可手指剛碰到沙發扶手，便發現角落中遺落的發夾，他觸電般收回手，站回了原地。
玩家死後會留下身上穿的衣物，其中應該包括飾品吧…許朝煙的腦海裏浮出發夾的模樣，明顯有用過的痕跡，可怎麽只有發夾呢。
不會是沒收拾幹凈吧。
想到這，許朝煙全身一個哆嗦，手指顫巍巍地扣住裙邊，死死咬住嘴唇，直到感受到小熊的回歸才淚汪汪地看過去。
“霧先生…我害怕。”
司起無奈地安撫任務目標的情緒，小熊連抱帶哄才令許朝煙抽抽鼻子，將眼淚憋了回去。
時機可謂卡得恰到好處，這廂許朝煙剛調整好情緒，外廳便傳來了玻璃門開合的聲音，是電話中要預約導購的顧客來了。
她的聲音聽上去比電話中更為失真，宛如卡頓的機器，用接收不穩的人類腔調，一字一句地大聲說道。
“老...板，我..和我老公...來了。”
試衣模特，即穿一身黯淡碎花長裙的老板放下手裏的東西，快步迎出去，路過許朝煙的時候，僵硬地回過頭，“楞著幹什麽，對待工作再這麽不認真就將你開除。”
說罷，她暗示性極強地踢一腳地上的零碎衣物，命令道，“還不快把這些收拾了，一會顧客看到該不開心了。”
許朝煙“哦哦”應下，手比腦子快地先一步碰到了地上的衣物。等老板走出去後，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都是死去玩家的衣物，他“嘭”地松開手，衣物稀裏嘩啦掉了一地。
許朝煙蹲下身，明知道自己應該克服心理障礙，速度快點，可他就是遲遲下不去手，他總覺得這些玩家死去還沒多久，觸碰衣物還是能感受到對方的溫度。
直到現在，他也沒完全接受這裏是游戲的現實。
見狀，飄湧在地上的霧氣堆積到許朝煙手旁，司起探出一絲絲黑霧碰了碰他的指尖。
問題很含糊，盡可能避開令任務目標傷心的觸發點。
“討厭我的溫度嗎？”
霧先生…怎麽可能會討厭霧先生。
許朝煙沈默地搖搖頭，觸碰到霧氣的指尖勾了勾，感覺到霧氣如絲綢般從指尖滑落，又浪潮般將他包裹。
“不…討厭。”
甚至可以說，可怕的末世游戲中，只有霧先生才能令他安心。
“那就好。”
層層黑霧上湧，頃刻間將許朝煙的雙手包裹，不漏丁點皮膚。涼意從指尖一路傳遞到心臟，許朝煙的指尖顫了顫，好一會說不出話。
霧先生。
他在心底吶吶喊道。
司起說，“這樣就碰不到了。”
想了想，男人又補充道，“快收拾吧，等這次拿到寶箱，我不會再逼你出門了。”
有時候沒必要強迫一個膽小的人變得膽大，許朝煙這樣也很好。
司起無聲嘆氣，小熊從任務目標的肩膀上跳下來為他打氣。說白了，他現在也就是一團無用的霧氣，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許朝煙沈默地點點頭，隔著一層霧氣用觸碰衣服，仿佛真的感覺不到殘留了溫度了，世界變成了霧先生的涼。
他加快速度將衣服堆到一處，巡視四周發現無處可放後，咬咬牙將衣服收進了背包。
[叮咚]
[您收回了已註銷玩家的遺物*20，觸發選項，‘銷毀’或者‘分解’]
[選擇銷毀，玩家遺物（衣服）會消失]
[選擇分解，您會獲得布料*20，自動為您替換成嶄新衣物（可挑選）]
[想必您也不想一直穿臟兮兮的衣服吧？]
話音落，許朝煙沈默地打量自己身上的衣物，他確實不願意再穿女裝，也覺得自己原本的衣服臟了，可是他更不願意用玩家的遺物換取利益，並沒有說不對的意思，只是他接受不了。
許朝煙站起身，做出了選擇。
[您已經選擇‘銷毀’]
外廳，三個塑料模特聚在一起，神情僵硬地有說有笑，說到什麽，膚色略深的模特沖內廳大喊一聲，“新來的！”
許朝煙連忙應下，深吸一口氣，快走兩步後小跑起來。
“來、來了！”
小跑的心跳聲和跑步聲掩蓋了系統的聲音。
[銷毀完成]
[恭喜您幫助已註銷玩家實現了遺願]
[獲得黑暗怪物好感度+6]
“我來了，你好，”許朝煙喘口氣，陰冷的氛圍令他生不出熱汗，他緊張地揉了揉手腕，“我是你的導購員。”
話音落，前面傳來詭異的驚訝聲，“哇。”
許朝煙的心臟猛然提起，艱難地吞咽下口水，擡眸間看清了這位女顧客，或者說這位身材嬌小的白皮塑料模特。
她套了一身粉嫩的衣裙，在暗色視界中宛如腐爛的玫瑰，一步步走動許朝煙的面前。
司起看清了她的頸側的編碼，0912-xxxxx，那叫她0912好了，更方便些。
女模特若有所覺，聲音帶笑，“你真漂亮啊，妹妹。”
妹……妹？
許朝煙楞住了，還未說什麽，女模特轉頭直勾勾地盯著看向他的肩膀，或者說，看向他肩上的黑色小熊。
“這是你的寵物嗎？”
女模特暗示性極強地說道，腦袋荒唐地歪了九十度，由下至上看過去，同恰好低頭的小熊對視。
“不是…”
許朝煙吶吶否定，可話完全沒傳進女模特的耳朵裏，她一味地自說自話，“真是沒禮貌的小寵物。”
“對了，”她又揚起天生的笑臉，“我叫菲菲，你可以喊我姐姐。”
話音落，她回到衣架旁，在其中挑挑選選，見許朝煙笨笨地不動，對他招了招手。
“過來幫我挑件衣服吧。”
“最好要令我滿意喔。”
不然，菲菲踢了下腳下的衣物，熟悉的樣式和顏色令司起瞇了瞇眼。
笑裏藏刀的塑料模特。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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