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熠王與貼身侍衛九黎自盡一事傳入皇宮，當今陛下玄皇震怒，但還是念及兄弟情份，將燭影解散，府中成年男丁充軍，未成年男丁則與女子流放。

偌大王府，流落至此，令人噓嘆。

當我再次踏入無佛寺，凈空大師手中正雕刻著一座無相木雕。

我尚未開口，她便言道，“施主所托之事已成。”

“多謝大師，他……可有醒來。”

“他已醒來，應在客房中小歇，施主可要去看他？“

“只是要去探望的。”

我走在碎石鋪成的小路，樹頭開的花飄落至頭頂，我卻渾然不覺，一只長臂伸來摘去了花瓣。

我回頭，是子衿，他的左胸厚厚地捆著白色綁帶。

“你傷還沒好，我扶你回去吧。”我有些擔心。

“無礙，我可以自己走。”

我們二人並肩行在滿是落花的小道上，我眼角瞥見他的傷處，還在滲血。

“你的傷口……”

“無事，這幾年來習慣了，”他大大咧咧地似乎毫不在意，“我還得感謝你那一劍正好讓我閉了氣卻又不傷性命，不然現在我只能與你大哥在黃泉下抱怨你的劍術退步了。”

“哈，原來你知道了，”我輕笑一聲，“都被捅了個透心涼，還有心情開玩笑。”

”你偽裝的很好，不管是容貌和聲音我都沒有懷疑過。直到這一劍，刺得不偏不倚，而知道我心臟長在右邊的只有你和師傅，師傅她老人家已經坐化，所以只剩你了。躺著的這幾天我又回想起在茶攤那天，你拍向茶壺的是左手。”

“雖然你平日一直刻意用右手，但你從小便是左撇子。”

“原來是這樣。”我看向自己的右掌，“我以為自己已經毫無破綻，結果還是太大意了。”

“那當然，我可是你師兄。”子衿雖然虛弱，但還是驕傲地仰起頭，“這世上只有我對你了解這麽深了。”

“是啊，這世上，我也只有你一個親近之人了。”我心中默念，可你離開五年，又怎知如今的我，早就成了一個連自己都快不了解的人。

“禾卿……”子衿反手握住我的手。

我望著他手背那道疤痕，那是往日我們對練時，不慎刺傷的。十數年過去，卻依舊留下了印痕。

此時，我們已經走至客房，我不留痕跡地抽出手，把他按坐在床上，“我先替你換紗布。”

“好。”

我從一旁找出紗布和止血藥，拖過椅子，緩緩揭開子衿胸前紗布。

那傷口，即使現在看來依舊觸目驚心。

“子衿，我……”

“噓，”他將手指抵在我唇前，“不要說對不起，我不曾怪你。”

接下來上藥的過程，只有我靜靜地動著，二人都無言。

就在我低頭重新紮紗布的時候，子衿開口了，“我記得小時候你的夢想是當一名俠客，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是，但你也說那是小時候，我們現在都長大了。”

“如果我說，我想你跟我一起游歷四方，證己劍道，你可還願意？”

我手下繃帶一緊，他倒吸一口冷氣。

“如果……你這句話早十年，在大哥還未認回我，也許我會考慮。”

“如今，我已經走在這條無法回頭的道路上，沒有別的選擇了。”我的表情沒有一絲波瀾。

子衿沒有反駁，只是俯身擁著我，“我明白了……是我醒的太晚。”

“不談這些了，讓我再抱抱你吧……”

“好。”

我步出客房，回過頭去，子衿背對我，肩披黑衣，手中緊握著念禾劍。

這次離別，或是永遠。

那一眼萬年，緣起緣滅緣終盡，花開花落花歸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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