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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亦琛掛了電話,擡頭深視一眼樓層,不作猶豫地拉開車門,快速邁坐進去,給聶澤打了電話。

車子像離弦的箭一樣飛了出去,電話接通,不自覺冷沈下的嗓音果絕:“給我訂張飛臨俞的機票,要最快的,公司那邊你先註意著,有事發我郵箱。”

聶澤腦門一疼,一邊應著趕忙滑著手機訂機票,一邊有商有量地提醒:“可是總裁,還有幾份文件等著您簽字,您大概什麽時候回來?”

“最快明天就回來了。”

聶澤這才松了口氣。

飛機線在蔚藍的天空下留下痕跡,像上帝甩出的一張卡牌,神秘難測。

落地臨俞,聶澤早就安排好接應的人,名貴的車上放滿了各種補品,陸亦琛把秦亦白發來的位置告訴司機,沈眸望向車窗外的車水馬龍。

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到了醫院,陸亦琛問好簡爸爸的病房,闊步走去。

病房裏,簡爸爸在李姿的攙扶下隨便走著活動,忽然聽見病房門被人敲響,說笑聲止住,李姿把簡爸爸扶坐在病床上,過去開了門。

整個人卻是一僵,目光凝滯地看著門前西裝革履的頎長身影,俊帥無比,身後還跟了個人,提著滿手的禮品。

如同當頭一棒,一盆冷水澆下。

稀奇地看了看,冷笑一聲,譏諷道:“走錯病房了?”

說罷就要關上病房門。

陸亦琛上前一步,趕忙伸手抵住病房門,眼神懇切,“阿姨,我聽說叔叔出事了,就來看望一下,沒別的意思。”

他知道分手那段時間有多難看,生他氣也是應該的。

李姿眼裏冒火,二話不說就要關病房門,“看你是晚輩,我也不跟你吵,趁我還沒發火,拿著你的東西,有多遠滾多遠。”

又定聲補充一句:“還有,離我女兒遠點,別再打擾她的生活。”

陸亦琛見李姿態度堅決,絲毫不留退路,不由急聲道:“阿姨,以前是我不對,我跟您和叔叔道歉,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好好珍惜簡意的。”

卻惹惱了李姿,也不急著關門了,氣得說不出來話,又一把拉開病房門,砸在墻上發出“哐當”一聲。

眼睛都氣紅了,生氣質問:“給我倆道歉?!你難道不應該給我女兒道歉嗎?!再給你一次機會傷害她嗎?高中你們非要談,畢業了我有攔著嗎?!”

“這幾年來,我想起來就後悔,當初為什麽同意你們在一起,要是我攔著了,我女兒就不會一顆真心餵了狗!”

簡爸爸也註意到動靜,挪步走了過來,看見病房門前的人,臉色也沒好到哪去。

先是跟處於震怒邊緣的李姿提醒道:“哎,別說太難聽了,把人轟走就是了。”

蒼白的臉上威肅看向陸亦琛,眼底生冷,“你走吧,別再出現在吟吟的生活了。”

全然沒有初見時溫和親切的模樣。

他就是護女兒,他也氣自己看走了眼。那天簡意回來難過的樣子,看的他們做父母的心如刀割。

陸亦琛艱難吞咽了下,正要說什麽,李姿卻控制不住地掉下眼淚,又礙著簡爸爸剛恢覆,嗓門悲怒又難抑:“你嫌我說話難聽?!”

“那你知道你女兒這些年過得是什麽日子嗎?!”李姿心疼得無法呼吸,“你打電話問問,問問她有睡過一天好覺嗎?!兩年前差點沒命你知道嗎?要不是雲錚發現及時,我早就沒女兒了!”

她身為母親,卻又幫不上忙,眼睜睜看著女兒難受,她怎麽能不崩潰?

簡爸爸楞住了,陸亦琛也僵在原地。

眸光顫動劇烈,雙拳緊握,嗓音發澀又遲緩地問出聲:“阿姨,您說的是什麽意思?簡意到底怎麽了?”

簡爸爸也急,“怎麽回事啊?你倒是說呀!”

李姿擦了擦淚,神色自若地強忍著哽咽,如果可以,誰也不想自己的女兒那麽早就頂天立地,面對一切狂風暴雨。

“沒怎麽,”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漠然看著陸亦琛,“本來就是家事,也不想給別人添麻煩,就沒說。”

“那天你倆出去,碰到和我們家有仇的瘋女人,在巷子裏拿刀恐嚇簡意,說要去捅了她在意的人,就逼問她到底喜不喜歡你。”

淚如泉湧,越想越替她女兒覺得不值。

“刀架在她脖子動脈上,她連松口承認趁機先跑出去都做不到,生怕你有危險!”不停擦淚,可能不止因為這,還有積壓了幾年的沈悶也借此發洩,“說你一句不是都說不出來,還是回想的電視劇臺詞,東拼西湊出來的。”

有些時候在她這個年長的大人看來略顯幼稚的行為,罵兩句有那麽難嗎?

可真的陷進去,又實實在在想不出一句,這就是簡單純粹的真摯。

所以,她並不覺得她女兒這樣有什麽丟臉的,相反,為她驕傲,因為她的感情是純粹熱烈的。

只是,她卻不能共情,站在母親的角度,她只想女兒能好好保護自己。

哽咽道:“她那麽喜歡你,連命都不在乎,可你呢?!轉眼就傷害她,你要是有心,就別再打擾我女兒。”

陸亦琛不可置信的漆黑眸底儼然是天塌地陷,涼氣直升頭頂,向後踉蹌幾步,心臟被掐住般窒息,難受到逼紅了眼眶。

司機試圖扶住,又被陸亦琛瘋了似地躲開,骨節分明的冷白手指撐在墻面,指腹深陷。

挺直的腰背僵硬,唇線緊抿,目眥欲裂,發顫的嗓音崩潰呢喃:“不可能……怎麽會是這樣?”

像是陷在了自己的世界。

簡爸爸是知道這些的,關註點更偏向李姿說的另外幾句,難道他出事之後,吟吟因為這些事,還有什麽創傷?

剛恢覆一些的身體因為情緒激動而咳嗽起來,在空蕩的走廊格外清晰深刻,李姿忙扶著簡爸爸,著急給他順氣,慌亂要喊醫生。

簡爸爸卻捂著胸口,忍住咳嗽,費力吼問:“吟吟到底怎麽了?!別瞞著我,我受得住!”

李姿確實是擔心簡爸爸知道了會承受不住,才換了說法,喜歡有多深,傷害就有多大。

但還是沒糊弄過去。

見簡爸爸又急又咳,也拖不下去,別開臉轉過視線,看向病房裏,畢竟是晚輩,不能過於失態。

只是臉色是看不見了,聲音還是如鯁在喉:“失眠,治不好,醫生說是心病,吃了幾年的安眠藥,兩年前崩潰過一次,意識混亂,想自殺。”

“還好雲錚打電話給吟吟,發現不對勁,把門踹開了,”說著說著就說不下去了,聽過雲錚三言兩句的形容。

考慮到簡爸爸的心情,就沒說,直接跳過了,“送去醫院搶救,這才沒事。”

簡爸爸兩眼一白,整個人向後躺,李姿睜大眼睛,手忙腳亂地盡力扶住,驚聲大喊:“醫生!醫生!快來人啊!旭安你別嚇我啊!”

陸亦琛站都站不穩,可還是強忍著情緒,顧不得眼裏的猩紅,讓司機去喊醫生,自己則快步過去把簡爸爸扶到了病床上。

待醫生過來確認沒事,只是情緒過於激動之後,才不甚明顯地跌跌撞撞跑出病房,連招呼都沒打,不是不想,是他不敢。

他怎麽敢。

隔天,確定簡爸爸脫離危險,直接訂了機票飛回南饒。

直奔公司,不間斷地持續工作。

聶澤站在辦公桌前,看著根本閑不下來的工作狂魔,氣息還冰冷得嚇人,憂慮提醒:“總裁,您從回來到現在都沒休息過,我先給您訂餐吧?”

陸亦琛頭也沒擡,語氣無波,像沒有感情的機器:“不用。”

聶澤又急又無奈,無聲輕嘆著搖了搖頭,出了辦公室,撓撓頭,轉念一想,不由眸光一亮。

掏出手機撥了個備註過的電話過去。

是之前總裁讓他存的,原話是:“打不通我的可能在開會,你也存個,免得她找不到我著急。”

當時想著,大可不必,甚至懷疑總裁在變相秀恩愛。

這會兒他只想哀嚎,總裁,你簡直不要太明智!

簡意過來的時候,公司一樓大廳的員工都看見,總裁特助親自下來接,還乘坐的私人電梯,頓時議論紛紛。

大廳的幾個員工在前臺取送東西,取完了也不急著走。

“這美女不就是咱們總裁的心上人嗎?傳了這麽多年總裁為了她不近女色,終於見到廬山真面目了!”

“真人看著竟然更好看!嘶,咱總裁不愧是眼光挑剔,順眼到覺著完美。”

“你註意用詞哈!別被逮著嘍。”

“估計都該服氣了,配一臉。”

“我就沒見過比未來總裁夫人還漂亮的,溫溫柔柔的,氣質絕了好嗎?”

“呦,這就稱呼上了?總裁聽見還不得給你漲漲薪?”

“本來就是嘛!”

又像說好了一樣,一哄而散,該幹嘛幹嘛去,一點也不耽誤工作效率。

聶澤領著簡意經過總裁辦,裏面的人探頭探腦了一會兒,有商有量地交談幾句,不知道是誰突然悲憤咆哮:“啊!怎麽又抽到我了?!”

在空曠的走廊裏很突兀,簡意步子被突如其來的哀嚎驚得頓了下,又接著往前走。

聶澤眼睛睜大,回頭盯了盯,轉而看向簡意,訕笑解釋:“哈哈,估計又在那抽簽誰去送文件呢,問題不大。”

兄弟姐妹們!能不能給總裁辦留個沈穩肅靜的形象?!

簡意眉眼彎了彎,點點頭,目光落在不遠處辦公室的門牌上,溫笑了下,“嗯。”

快走到的時候,聶澤忽然開口:“簡小姐,大概就是我電話裏給您講的那樣,總裁他也不聽我的,但肯定聽您的,還請您多勸勸他。”

“我盡力吧,”簡意在聶澤推開門後走進去一步,頓了頓又回頭遲疑問聶澤:“他沒說他怎麽了嗎?”

聶澤表情微滯,捕捉到簡意臉上一閃而過的糾結,像是退縮,又像是沒底氣。

聶澤不理解,分明簡小姐是總裁除了家人之外最沒有防備的人:“沒說,總裁他一向不喜跟別人袒露心思,我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麽。”

簡意沒再問,朝聶澤笑了笑,“那你忙吧。”

“行,有什麽事您打我電話。”

走進去,辦公室的門關上,目光隨意環視了下,占了一層樓很大空間的辦公室,卻並不顯空曠,風格低調又透著奢貴,擺放著綠植。

大大的落地窗視野開闊,可以俯瞰整個南饒的建築,這棟大樓,既是南饒的中心,又是一種繁榮的象征。

看到在辦公桌那邊低頭看文件的男人,離得有些遠,但還是能感受到他和平常不太一樣,像是心裏堵了口氣,周遭沈冷壓迫,很難讓人靠近。

簡意走過去,腳步聲在地板上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響,在寂靜空曠的辦公室清晰入耳。

陸亦琛沒擡頭,註意力都在辦公桌上的工作文件上,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捏著一支黑色鋼筆,嗓音冷淡:“文件放那吧。”

“可是我沒有文件呀。”

清脆的嗓音調笑,陸亦琛怔住,擡頭看去,眸底凝滯,又悄然隱藏情緒,放下筆向後滑了皮質轉椅,讓開空間。

左手手掌向上朝簡意伸去,俊臉上是可見的愉悅,沈冽道:“過來。”

簡意繞過辦公桌,手剛搭上比自己大了不少的溫熱掌心,就被拉坐在長腿上,腰上多了一只手臂的錮護。

頭頂傳來隱隱帶笑的嗓音:“怎麽來公司了?”

簡意對上深邃難測的視線,唇上彎起一抹笑,纖細的胳膊環在寬肩上,主動拉近距離,狀似認真地思考了下,“嗯……可能是,有點想你了?”

陸亦琛看著巧笑嫣然的人兒,突然眼尾就紅了,不動聲色地遮過,沈溺在簡意的親昵裏,沙啞道:“可是我好想你,特別特別想。”

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簡意,躲在公司,本來想等忙完這些就下定決心去找她。

這會兒見到人,卻又只想抱緊她,僵持了一天的心理防線也土崩瓦解。

簡意察覺到陸亦琛的異樣,“怎麽了?”

陸亦琛沒回答,指腹掠過簡意的下巴,直視著清澈的眼眸,“簡意,我是不是特別混蛋?”

雖然是問,但語氣已然肯定。

簡意眸光一滯,看似玩笑道:“你說分手就分手那會兒,倒還真挺混蛋的。”

“但你一點兒也不混蛋。”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原來他一直在愛她。

文件夾砸落在地面的聲響清脆沈悶,簡意手心撐在辦公桌上,穩住身形,炙熱的鼻息交錯,高大壓迫的身影逼近,不留餘地。

簡意心跳個不停,周遭無路可逃,轉變太快,眼裏還有些茫然。

卻在看到陸亦琛隱隱作痛的眼底神色時怔楞住。

“我不混蛋,能讓你一墻之隔被人威脅恐嚇還渾然不知嗎?”

“我不混蛋,能讓你靠安眠藥才能睡好差點沒命嗎?”

“你難過的時候,我沒陪在你身邊,還那麽狠心。”

“簡意,我就是個混蛋!”

撐在纖瘦身體兩側的手因為用力而更加骨感分明。

簡意睫毛輕顫,看向眼底赤紅的沈眸,輕聲道:“你都知道了?”

又無奈解釋:“你去見過我爸媽了嗎?誒呀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那次純屬是意外,是真的看錯名稱了,我以為那是維生素。”

只是當時那情況,很難讓人信服不是她有意為之。

“維生素?”陸亦琛沈聲呢喃了句,嗓音顫抖。他差點,就永遠失去她了。

那被人拿刀威脅呢?

“你怎麽這麽傻?”陸亦琛情緒激動起來,又被強大的自制力死死壓抑著,“他媽的刀架在你脖子動脈上,你認下能怎樣?!讓她來找老子啊!捅死也算了一一!”

滾燙的熱淚狠狠砸在簡意大腿上,她頓了頓,隨即沒有猶豫地一把抱住精瘦的腰身,親了上去,堵住了喋喋不休的薄唇。

不過兩秒,眼前左眼角帶著淚痕的男人很快就反客為主,攬緊纖細腰身的手臂用力,大掌按住後背,像要把人揉進骨子裏。

暴風雨般肆虐的吻讓簡意幾乎喘不過來氣,試圖說話,沒有機會,小腿勾了勾膝蓋前的長腿,趁著他滯了下的空隙含糊不清道:“有人待會兒要送文件的……”

卻被抱起放在身上,雙腿環著精瘦的腰身,安靜偌大的室內腳步聲急切又淩亂。

休息室的門被推開,又關上,簡意背抵在門上,高大的身影氣息籠罩,發了狠的深吻攻掠不停。

過了一會兒,雙雙倒在柔軟的大床上,身影交疊,喘息聲暧昧清晰,西裝外套扔在地上,襯衫扣子解開了一半。

簡意手指沒入濃密的黑發,裙擺移了大半,白皙勻稱的皮膚上紅印赫然。

窗簾緊閉,擋住夜色,昏暗中留了盞暖色的燈光。

正滿室旖旎,辦公室的門卻被人敲響,雖然隔得遠,但還是傳到了休息室。

簡意清醒了瞬,看向陸亦琛,後者似乎權當沒有聽到,沒有絲毫要停下的意思。

然而那邊的敲門聲一直都有,還有聶澤有些著急的聲音,但聽不清。

清甜的聲音泛軟提醒:“陸亦琛,有人……”

“嗯,不用管,”沙啞的嗓音很是敷衍。

那邊喊人的聲音還在,這邊一片火熱,簡意羞恥地輕咬住下唇,踹了他一腳,“萬一有急事呢?你快起來。”

陸亦琛煩躁地“嘖”了一聲,聶澤,你最好是真有急事。

撐起身在簡意上方,胸腔起伏劇烈,沁著汗的額頭下鋒眉緊蹙。

漆黑幽深的眸子盯著身下的人兒,修長的手指輕撫過簡意濕潤睫毛下的眼尾潮紅,低沈道:“等我回來。”

翻身下床,簡意緩了緩,也沒再躺著,撐起身坐了起來,看了眼床邊正在系襯衫扣子的頎長身影,寬肩窄腰大長腿,身材比例堪稱完美。

閑著無聊地欣賞了一會兒,在長臂撈起床尾的領帶時頓了頓,隨即挪了過去,接過領帶示意陸亦琛低頭,“我給你系吧。”

陸亦琛眉目微挑,勾起唇角彎腰低下頭,濃烈而又深邃的視線鎖定眼前溫柔到讓他心動不止的女孩兒,“這麽乖?獎勵你今晚聽幾個睡前故事怎麽樣?”

上次就是,他講故事,她很快就睡著了,還睡了挺久,要是有用,他講一輩子都可以。

“啊?”簡意反應了下,手上動作不停,整齊系好,“好呀,你是不是還沒吃飯?”

整理好領帶,曲腿坐下,手臂環著膝蓋,擡頭看他。

陸亦琛彎身拿起西裝外套,一邊利索穿上一邊說:“還沒,待會兒咱倆吃點去?”

“嗯嗯。”簡意開心。

頭頂被大手揉了揉,他闊步走出休息室。

等處理完,在外面吃了飯,車流湧動,寂靜無聲的樓道裏。

簡意糾結幾許,跟身側泰山不移非要過來給她講故事的人打著商量:“我這兒真很擠的,線上講也行。”

陸亦琛答得果斷:“不行,我得看著你睡著。”

然而,一進去光線大亮,陸亦琛就黑了臉,俊臉陰沈,目光掃過空間狹小甚至走動都困難的隔間。

她就在這兒住了四年?

別的什麽也沒說,只沈聲問了句:“你行李箱呢?”

簡意懵了下,“在櫃子上面,怎麽了?”

陸亦琛擡頭看了眼放在櫃子上的行李箱,沒吭聲,拉過凳子,脫下不合腳的粉兔子拖鞋,跨站上去。

手臂上的肌肉隨著拿行李箱的動作繃緊,露出一小截冷白的手腕,還有腕表。

“哐當”幾聲響之後,就見凳子上站著的人提著箱子長腿一躍,穩穩地跳了下來。

挪開凳子,把行李箱扔在床上打開,轉身就是櫃子,一邊拉開拿過一件衣服取掉衣架,一邊先斬後奏:“你去把洗漱用品什麽的裝好,挪窩。”

挪窩?簡意看著疊起衣服的自律男人,一點褶皺都沒有,下意識疑惑問道:“挪哪兒?”

有條不紊疊衣服的人抽空擡眸瞥了她一眼,言之鑿鑿:“我家就是你家,以後會是咱家,你說挪哪兒?”

又補充了句:“正好方便我哄你睡。”

簡意:“……”

“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我最近睡眠已經好很多了,”走上前制止了陸亦琛疊衣服的動作,視線掠過住了幾年的溫馨房間,“再說都住習慣了,其實也沒什麽,過兩天我就要搬走了。”

在簡爸爸和李姿回來之前租到合適的房子就好,而且那個獎項的獎金金額不小,足夠給爸媽買套不錯的房子了,她已經在看房源了。

陸亦琛不為所動:“那就過兩天再說,在這之前先住我那兒。”

既然他回來了,就不會再讓她吃一點苦。

最後還是拗不過他,一起把行李收拾了,辦好退租手續就趁著夜色霓虹開車去了另一個地方。

路上經過花店,被陸亦琛眼尖地瞧見了,差點錯過,停穩車跟簡意說了聲就開了車門下去,簡意向後看了看,只看見他進了一家店。

駕駛位的車門打開時,香味撲鼻,扭頭看去,不由心頭一震,驚喜感隨之而來。

只見陸亦琛左手拿著一大束鮮艷的紅玫瑰,輕松邁坐進車裏,西裝褲包裹的長腿上還隨著花瓣的顫動滴了幾滴露水。

車門“砰”地一聲關上,簡意面前香味更加濃郁,垂眸看向被修長骨感的手指拿穩遞來的花束,黑白色包裝,奢華神秘,和玫瑰色對比鮮明,幾乎占滿了副駕駛整個空間。

“簡小姐,喬遷快樂。”

簡意擡頭,對上漆黑深笑的眸子,一如年少那般赤誠熱烈,因為九十九朵紅玫瑰心動,更因為他心動。

笑了笑,卻說不出來話,猝不及防的浪漫是驚心動魄的。

車子駛進小區時,警衛室的值班人員早早就註意到那串囂張的車牌號,擡手示意了下,見黑色豪車停在路邊,就快步追了上去。

站在駕駛位的車門旁邊,對降下車窗露出俊臉的人笑了笑說:“陸先生,今天有個大概八九歲的小女孩兒過來找您,說是您妹妹。”

這位以前的太子爺他是知道的,接手首屈一指的龍頭企業他也是知道的,前段時間在熱搜上高調告白的事兒足足驚了他們好一陣子。

不過很快就沒蹤影了,相關的一個詞條都搜不出來,高清圖片也沒了,只有高糊的。

本來之前聽說有個白月光?但信的人不多,畢竟這位可是出了名的冷酷絕情,手段那叫一個狠厲,沒人敢惹。

身邊更是沒一個女人,趨之若鶩的是有很多,但都沒有結果。

後來才知道是真的。

只是,副駕駛手捧一大束鮮艷紅玫瑰的女生可不就是那位嗎?!

值班人員瞧了眼很快就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在駕駛座的人點了點頭示意知道了之後又退開,瞠目結舌地盯著開遠的車子。

別說,再冷酷無情的人,墜入愛河,遇到愛的人,也得變浪漫。

電梯“叮”響一聲,剛走出去,就見走廊裏蹲了個人,環著膝蓋靠墻蹲坐在地上,背著書包,還有一只卡通行李箱。

像是聽見腳步聲擡頭看了過來,頓時滿臉的可憐巴巴,稚嫩的小臉寫滿“可算回來了”。

陸亦琛拉著行李箱,右手隨意放在西裝褲袋裏,在坐地上的陸小小面前站定,目光下睨,瞇眼冷聲道:“跟爸媽打招呼了沒?”

要是單純來他這兒住幾天,不可能沒人沒告訴他一聲。

陸小小訕笑幾聲,縮了縮脖子,心虛但理直氣壯地挺直腰板:“我有寫在便利貼上的!貼在冰箱上了……”

陸亦琛氣笑一聲,“你是沒嘴嗎?跟爸媽吵架了?”

簡意註意到陸小小頓時泛紅的大眼睛,看了眼嗓音不自覺帶著淩厲的陸亦琛,抿抿唇,上前彎身拉起委屈巴巴的陸可微。

溫柔的嗓音安慰:“地上涼,先進去再說吧。”

陸可微瞬間像找到了靠山,貼近簡意,不敢看那邊頎長的身影。

寂靜的空氣沈默漫延,陸亦琛睨了一眼不敢說話的陸可微,沒再說她,另一只手拉過兩個行李箱,闊步走到門前。

邊輸密碼邊冷氣直冒地說:“密碼上次來不是跟你說過嗎?你坐外邊是要餵蚊子嗎?”

陸可微撇撇嘴,這哪會有蚊子……

而且,“可是密碼我又記不住,不是我知道的生日,也不是什麽法定節假日日期,在我眼裏跟亂碼是一樣的。”

陸亦琛推開門進去,在玄關處的鞋櫃裏拿了兩雙新拖鞋,扔放到兩人腳前,倚在墻上,朝大平層的一個方向揚了揚下巴。

“換完鞋回你之前住的那間。”

陸可微嘟了嘟嘴,“知道了。”

目光落在那只粉色行李箱,沒有雜質的眸子單純,悄摸摸問一旁換好鞋的簡意:“姐姐,你們是要同居嗎?”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簡意楞是被小孩子純澈的眼睛看紅了臉,“我只是借住幾天,過兩天就走了。”

轉移話題:“你有吃過東西嗎?餓不餓?”

像小小這個年齡的,一般跟大人鬧別扭了,可能會慪氣不吃東西。

陸可微搖了搖頭,“沒有耶。”

神情還有點這個年紀萌發的多愁善感。

陸亦琛直起身,手抄口袋,黑色襯衫束進西裝褲裏,身姿挺拔。

指節敲了下那只卡通行李箱的拉桿。

“路線都熟了吧?自己回房間,收拾好出來吃夜宵。”

陸可微悶悶地“嗯”了一聲,又變臉似地朝簡意笑了笑,揮手可愛道:“姐姐再見。”

簡意輕笑了下,“再見。”

等陸小小推著行李箱回去,陸亦琛帶簡意去了一間客房,離主臥很近,就在斜對面,光線也很好。

“你就住這間,待會兒我得給陸小小煮個粥,去超市買食材,有需要的或者想吃的嗎?”

簡意從陸亦琛手裏接過行李箱,本來想說零食的,但小腹隱隱作痛,就換了口徑:“沒。”

頓了頓,看向散漫站在那的高大身影,遲緩道:“要不……你幫我買下衛生巾?”

她日期有些不準,錯個一兩天不定。

之前買的也用完了,還沒買新的。

陸亦琛眸色一滯,“嗯”了聲,耳根微紅,狀似不經意地隨口問了句:“要哪款的?”

他也不懂。

“都行。”

簡意先是疑惑兩秒,而後反應過來,高中那會兒,他就記得清,現在也還記得。

出了房間,陸亦琛站在落地窗前,冷淡的視線睨向外景,耳邊的手機響了沒幾秒就被接通了。

那邊陸媽媽的聲音急切無奈:“亦琛?我正想給你打呢,那臭丫頭是不是跑你那去了啊?要不是看見冰箱門上的便利貼,我和你爸都快急死了,真是無法無天了!”

陸亦琛揉了揉眉心,“您和爸別擔心了,是跑這兒來了,現在正看電視呢,怎麽回事?”

“她在班上和人打架!都到辦公室了,當著老師的面,又把人給揍了一頓,我和你爸問她怎麽回事她也不說,說她兩句,她就鬧脾氣了。”

“竟然還敢留個字條就離家出走,真是翅膀硬了,你可得好好說說她!讓她在你那兒先住兩天,反思反思。”

說了一大堆,陸亦琛聽完淡定應下,安撫好陸媽媽的情緒就掛掉電話。

開車去了附近的超市,回來的時候提著一大袋的東西。

簡意和陸小小正坐在客廳看電視,聽見聲響紛紛朝廚臺那邊的餐桌看了過去。

很多零食和飲料,部分跟著食材一起放進了冰箱,陸小小拉著簡意跑過去,垂涎三尺,“哇!有我最愛的海苔脆耶!還有椰奶燕麥!二哥辛苦啦!”

說罷就殷勤地幫著陸亦琛把東西塞進冰箱,途中還給簡意遞過去一瓶涼飲,笑嘻嘻道:“姐姐你喝這個!是我的最愛,可好喝了!”

卻被一只大手半路截走,放進冰箱,邊從塑料袋裏拿出一瓶常溫的酸奶遞給簡意,邊不急不緩地沈聲道:“你姐姐不能喝這個。”

陸可微心思細膩,“哦哦”兩聲。

“哦什麽哦?把這些都放進去,”陸亦琛沒再往冰箱裏放東西,轉身兩三步走到簡意旁邊。

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輕松提過另一個分裝的不透明塑料袋,另一只手撈過纖細手指握著的瓶子,擰開又遞回去說:“先去收拾,待會兒出來喝杯紅糖水。”

把袋子也遞到簡意手上。

紅糖?簡意視線掠過塑料袋裏僅剩不多的幾個包裝袋,溫聲道:“你還買紅糖了?”

陸亦琛“嗯”了聲,指節隨意翻找了下,撈過桌上塑料袋裏的目標,摸了摸簡意腦袋,邁開步子往中島臺那邊去了。

簡意收拾好出來的時候,陸亦琛已經把紅糖水煮上了,沒多久,倒成一杯端著穩步走到客廳,放在簡意面前的茶幾上,“熱的,涼會兒再喝。”

又轉過目光睨向吃著零食專註看動畫片的陸可微,環臂涼聲道:“你的粥得再等會兒,知道看動畫片,不知道小孩子不能隨便離家出走?”

沒等回答,說完就直接轉身闊步走了。

“那個,姐姐,”陸可微見那道氣場壓迫的身影走開,頓覺空氣舒暢起來,弱弱地盯向簡意,“待會兒我二哥要是說我,你能不能別走?”

簡意心下了然,水眸看向心裏沒底的陸可微,嘴角淺笑,溫聲道:“你哥他沒那麽可怕的,就是擔心你,好好說說就行了,我在這兒陪著你也行,但你能告訴姐姐為什麽要離家出走嗎?”

陸小小小大人似地長嘆一聲。

其實也沒什麽,但鬧了個不愉快,就別扭著不好意思再跟家裏人說自己的想法感受。

這會兒簡意這麽一說,更像個臺階。

陸小小想了想,順著臺階就下來了,有些心事,跟二哥說她覺得有些說不出來,但姐姐也是女生,而且那麽溫柔,就不一樣了。

“那姐姐不可以告訴別人哦,”抱著抱枕,下巴支在抱枕上,稚嫩的小臉惆悵,“我和同學打架了,我把他揍了一頓,因為他欺負一個女生,還給她起外號,都把人氣哭了!那個女生不敢告訴老師,也不想被別的同學知道,所以我就替她出頭了。”

當時想的是,雖然爸爸媽媽和她們不是一個朋友圈的,但就是謹慎地誰也不讓知道那個女生有被欺負過,擔心別人會覺得她懦弱。

保護她的自尊心。

現在想想,不由後悔起來,不是後悔替那個女生出頭,而是後悔自己太幼稚了,爸爸媽媽哪可能關註她們這些小屁孩兒的瑣事。

還鬧別扭,傷了爸爸媽媽的心,越想越懊惱。

簡意沒有因為是小孩子之間的事兒就不上心,而是認真地想了想,淺笑著給了陸可微回應:“欺負女生是可恥的,但打人也是不對的,有沒有想過第一時間找老師解決?不過小小勇敢站出來保護同學已經做得很好了。”

“那姐姐……”陸可微默了默,側頭滿臉糾結地問:“在辦公室的時候,我又揍了他,是因為那個人說話很氣人,滿嘴謊話,而且,是他先動手的,我要跟老師道歉嗎?”

簡意還沒回答,一道沈冽囂張的嗓音就在頭頂響起。

“揍得好。”

兩人一楞,簡意擡頭看去,就見陸亦琛端了碗粥過來,放在陸小小面前。姿態慵懶地坐到簡意旁邊,無聲的氣場像是給了陸小小最大的底氣。

“不支持你打人,但要是欺負上門了,就別忍著,該打回去就打回去!出了事兒我給你兜著。”

陸小小一邊喝粥,一邊淚眼汪汪,“嗯嗯。”

心裏已經知道該怎麽做了,和老師認錯,不該沒經過老師調解就私自動手,但她保護同學沒錯,打回去也沒錯。

陸亦琛瞥了眼沒動過的紅糖水,傾身拿過手上估摸了下溫度,塞到簡意手裏,輕揚下巴道:“把這喝了。”

簡意手心裏暖暖的,點點頭,喝完渾身都舒服不少,小腹的陣痛也緩了些。

陸亦琛見杯子空了才收回目光,看不出情緒的冷淡黑眸停在大口喝粥的陸小小那邊,瞧著沒心沒肺的。

不由冷笑一聲,“吃得挺歡?再不打一聲招呼就亂跑,腿給你打斷!”

陸小小張大的嘴巴頓住,眼神求救地望向簡意,姐姐救救!

簡意剛才也是一顫,看著陸可微呆萌可愛的大眼睛,扯了扯嘴角,櫻唇微張,想要說什麽。

還沒說出口,就被身後隨意搭在沙發靠背上的手臂攬著脖頸,按在堅硬的胸膛前。

頭頂嗓音玩味沈冷:“自個兒幹的事兒,看你簡意姐幹什麽?”

簡意臉頰羞紅一片,還好有長發擋著,試了試推不開,愛莫能助。

陸可微默默放下碗勺,鼓了鼓臉,認錯態度誠懇:“知道啦,以後不會這樣了!”

“哪樣?”

陸可微想了想,組織好語言:“擅自離家出走,讓家人擔心,任性寫紙條,不考慮意外情況,沒有跟爸媽報備。”

陸亦琛帶著簡意起來,丟下一句“吃完回去睡覺”,攬著人就走了。

簡意匆匆回頭,朝警報解除欣喜若狂的陸可微笑了笑,“早點休息,晚安。”

“姐姐晚安!”

“二哥晚安!”

到了房間門口,簡意推門進去,房間裏卻緊跟著又進了一個人,疑惑擡眸,“你怎麽也進來了?”

陸亦琛隨手關上門,一條腿曲起膝蓋,漫不經心靠在門上,看似散漫的眸中深沈。

勾起唇角道:“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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