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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酒樓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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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酒樓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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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不染的位置由原本的桌案邊移到了琴臺上。

雖然位置已經移了,但他還是擡頭看向站在後邊的人,再次提醒道:“現在跑或許更好。”

弟子已經拿著簫站在一側,還記著那句“略懂”,安慰道:“你只管彈,我定護你周全。”

這裏如果不出意外,大抵就是邪修在瞿州這邊的窩點。他現今需要做的就是拖時間,一直拖到從宗裏來的弟子趕到之時。他們不能直接傳送之類,做不到立馬到達,但能縮地成針,應該不多時便能趕到。

他已經考慮過,若是中途彈得太爛被拆穿,他雖做不到讓他們兩人都從這裏逃出,但至少能拖住他人,讓另一人離開。

樓上安靜,樓下的聲音卻逐漸大了起來。

青尋雖與邪修扯上了關系,但沒什麽人知道,且琴還彈得不錯,客觀來說臉也生得好,在這裏還算小有名氣。

聽說已經有幾日沒有在樓裏出現過的青尋公子今日會獻曲兩首,不少人都專奔著他來。結果到了原定好的時間,二樓那竹簾後卻久久沒有聲音傳來,大堂裏逐漸騷動,議論的聲音漸起,聲音喧囂直上,不少路過的小二被拉住問話。

耳邊不斷傳來一聲大過一聲的聲音,站在大堂一側的管事看向被竹簾遮擋,隱隱只能人影的房間,最終叫過兩側的小廝,道:“隨我上去……”

他話未說完,一道琴聲自上方而起。

主管的話止住了,大堂裏的聲音也瞬間消了下去。

剛才那道聲音像是一個試探般,而後琴聲奔湧而至,似是有磅礴雲海撲面而來,紛繁思緒都停止了一刻,像是身處九天雲海之上。

琴弦顫動,錚鳴漸起,飛瀑落下,大江奔流,青山向遠。

於無聲處,天地歸於寂靜。

寂靜深處,卻有群山低吟,萬物悄聲生發,生機不絕。

第一次從琴聲中體會到漫漫時光流轉之感,大堂裏的人一時間未能出聲。

最先反應過來的便是管事,終於暫時回過神,他叫過站在兩側的小廝,沒有驚動大堂裏的客人,低聲道:“隨我上去。”

琴是有人彈了,但很顯然彈的不是青尋,有人頂替了他,二者差距太大,有雙耳朵便能聽出。

大堂裏的人還在聽著時,管事和小廝上樓,原本就在樓上的人已經守到了房間門口,就等進去。

管事低聲道:“這首曲子彈完就進去。”

他頓了下,又說:“留下彈琴的人的命。”

“……”

房間裏的弟子從一開始到現在,始終一言未發,保持了長久的沈默。

他現在終於明白對方之前提議說還是先跑為好到底是為什麽。

雖然他從未聽過青尋彈琴,但他大致能猜到應該和現在這人彈得很不一樣。

這分明是普通人,也是普通琴,沒有絲毫靈力波動,可他聽著,原本久久未動彈的境界竟隱隱有松動的跡象。

底下人應當也發現了不對,他已經聽到了門外的腳步聲和細微的說話聲,知道這些人已經來了門口。

這些人應當是在等,等這首曲子彈完。

他手執著短簫,安靜站至門邊。

最後一個音落下之時,滿堂寂靜,這邊空間更是安靜,只有坐在琴臺之上的人拿起放在一邊的茶盞的聲音。

久久無聲的安靜之後是滿堂喝彩,熱烈而轟動,聲音充斥耳膜,蓋過一切聲響。

喝彩聲剛起的同時,房間門被人踹開。

外面的人進來的瞬間,手裏拿著短簫的弟子一手劈過來人的後脖頸,另一手的短簫先是將另一人的動作攔住,之後轉過身再一敲打,進來的兩個小廝瞬間倒地。

“……”

一邊喝水一邊轉過身來看熱鬧的塵不染喝水的手一頓。

原來短簫是打擊樂器。

他若有所思道:“現在音修指的是用樂器擊打人的修士?”

已經很久沒有了解過,原來音修已經演變成了這樣麽。

放倒了兩個小廝,聽到身後動靜,弟子原本再欲動手的動作一頓,沒忍住咳了聲。

外面更多人湧進,他還記著自己之前的承諾,退守到琴臺邊,一邊護著身後人一邊簡要解釋道:“我原本想去劍宗。”

意思是劍宗落榜生,於是只能退而求次去了音宗。

塵不染看他一根短簫使得利索,覺得這人某種程度上也挺適合音宗。

房間裏瞬間就湧進了一堆人,大部分做小廝打扮,還有人穿著常服,管事就站在這些人之後。

弟子註意到這些人身上都有此前在樓下隱秘祠堂裏的那些人身上感受到的感覺,猜測到他們應當是被騙的普通人,唯一正常的便是這些人身後的管事。

這管事是普通人,眼神清明,看得出沒有受到誘哄,神志仍舊如常。

他神志正常,卻仍選擇和邪修一起共事,戕害普通百姓。

進來的人手上拿著長刀,奇怪的氣息更甚,直直地便沖著弟子而來。

現在如此情況,再坐著顯得有些突兀,喝完最後一口水,塵不染終於站了起來。

這次人數過多,弟子終於沒將短簫當棍棒使,放至嘴邊。

第一個音出來之時,一道罡風驟起,原本靠近的人睜不開眼,腳步不住後移。

罡風四散開,身後的竹簾也被吹起。

太過熱鬧,大堂的人原本聽不到這邊的聲音,但能看到竹簾揚起,視線看去時,看到的卻不是想象中的人影,而是泛著冷光的長刀。

長刀還不止一把。

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驚呼聲驟起,原本還在掏打賞的錢的人手一縮,喝酒的人也拋下手裏酒杯。

酒樓裏瞬間就亂了起來,所有人四散逃開,大門處擁擠得不成樣,正欲往外擠時,站在門口的小廝和原本站在柱子邊的小廝舉起了藏在身側的長刀。

他們的眼睛在人群裏搜尋著,沒有看到需要攔住的人就沒有動作,其他人卻依舊怕,通通從窗戶翻出去了。

原本只是因為偶然才來到這個店的人也顧不得其他,想要一起從窗戶翻出,卻發現拿著長刀的人直直沖著自己而來。

弟子往下看了一眼,發現除了他們,這裏果然還有其他被騙的人。

罡風漸散,弟子把手裏短簫別到一邊,伸手攬過身邊人,道了聲:“失禮。”

他帶著人從二樓欄桿一躍而下,衣袂烈烈生風。

在被帶走前,塵不染不忘拿起自己放在一邊的已經帶了一路的小樹枝。

剛落地時,他們對上的便是拿著長刀的小廝。

無論再怎麽學了什麽招式,普通人便是普通人,實質上造成不了什麽傷害,但難也難在是普通人。

學了一招半式,但仍舊和普通人一般脆弱,輕易便可受傷,倒還難辦。

樓上一側傳來動靜,弟子擡頭,一眼便看到了金光閃閃。

金光閃閃身邊仍舊站著他那仆從,兩人居高臨下看過來,不覆馬車上那般笑臉迎人。

弟子從他們身上感受到了靈力波動,但不知來自何人。

——他們之前也掩蓋了身上的靈力波動。

準確地來說是侍從掩蓋了波動。

金光閃閃只是普通人,真正有本事的是平日裏算不得起眼的侍從。

事情發展遠超出了雙方原本的預料,原本客人皆跑散,樓裏一片狼藉,金光閃閃身邊的侍從拿出一把長槍,長槍橫掃之處,欄桿和桌案盡皆破裂。

他再一揮舞,一陣強風橫掃而來。

急促短簫聲響起,幾近透明的屏障憑空出現,強風沒能突破屏障,反而轉了個方向,掃向一側墻面。

“轟——”

一陣木制墻面破碎的聲音傳來,看去時,樓體已經破開一個大洞。

墻體破開時,裏面人這才註意到外面不知何時已經開始下起了雨,燈光照亮雨絲,看起來雨勢不算小。

弟子快速拉過身邊人,指向破開的大洞,迅速道:“你從這邊走,走快些,別回頭。”

塵不染於是便往破開的地方走。

原本在其他地方的小廝意識到他要離開,通通湧了過來,但簫聲將其攔在了一側,再也前進不得。

前方侍衛的長槍不斷掃來,弟子努力維持氣息平穩,側眼看向酒樓破開的大口。

看到頂著頭白發的人影消失在殘墻時,長槍槍頭掃過手臂,帶起一陣皮膚劃裂的痛感。

人影徹底消失在視線範圍內,弟子把短簫一橫,擋住了再次急速劃來的長槍,終於專心對付眼前人。

幾次掃退了侍從,還要時刻註意周圍的小廝不讓其傷害其餘被騙來,還未曾得以逃走的人,弟子額頭汗水悄然滑下。

酒樓裏已不覺變得破敗不堪,桌椅盡裂,屏風倒塌,管事以為只是抓住一個潛入的宗派弟子而已,完全沒料到事情會演變成這般,看著自己精心經營的地方變成這般模樣,他不管不顧想要去攔住似是不知疲倦般不斷揮舞著長刀的小廝,又試圖去夠侍從,讓他先住手。

侍從全然沒搭理他,手裏長槍一轉,堪堪擦著他的鼻梁而過,帶起的風吹得眼睛不自覺一閉。

直到泛著冷意的槍頭已經離開有一會兒,他仍然無法動作,瞳孔不斷震顫著,腿一軟,不自覺跌坐在地上,衣衫底下濕了一片。

“錚——”

短簫硬生生接住長槍,發出一陣刺耳聲響,弟子看向面前的侍從,瞳孔動了下。

總感覺少了什麽,並且是很重要的事情。

但要說是什麽,他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直到視線一轉,看到睜著眼睛跌坐在角落的管事下巴上的胡須時,他終於意識到了什麽。

——修為最高的大胡子沒出現在這裏。

大胡子原在和他人說完事後便在自己房間打坐,意識到旁邊酒樓傳來異樣時,通往酒樓的通道不知為何已經塌陷,不容通過。

正欲破開障礙前往酒樓之時,他腳步一頓,略微側過頭。

他側過頭的瞬間腰間長劍便同時出鞘,寒芒自空中掠過,帶起一道冰藍殘影。

劍尖所指之處,站著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人。

對方頂著頭白發,頭發太過淩亂,看不清臉,像是一個隨處可見的老人。

但這個人手上的樹枝卻死死擋住了長劍,無論如何都再也前進不得。

那是一種山岳般的態勢,平穩而撼動不得,面對的人生不出絲毫反抗的意思。

緩慢把面前的劍尖撥到一邊,塵不染道:“我不是來與你打架的,倒也不必如此。”

他聲音發啞,但整個人看上去很平和,不顯鋒銳,也不露絲毫情緒。

大胡子看不透他,正如不知這人實力究竟高出自己多少一般,只能慢慢收回了自己的被一根樹枝攔住的劍。

他問:“請問大人是何人?”

這人看上去不像是宗派之人,或者說不像是屬於任何一方,自成一派,這種人沒理由來找他。

對面人笑了下,說:“天下第一劍。”

天下第一劍,指手上拿一個破樹枝。

這個人語調輕松,很顯然是玩笑的語氣,大胡子沒信,知道這人是沒打算透露自己身份。腦子裏瞬間把叫得出名號的人過了一遍,他發現沒一個人可以和面前人的樣子對得上。

不露聲色握緊了手裏的劍,他又問道:“那大人來這又是為何?”

“想找你聊聊。”

站久了腰受不住,塵不染四下看了眼,最終隨手拉了個木幾坐下,視線從不遠處供桌上的從未見過的神像上掠過,好奇問:“可是你立的這個教?”

大胡子說不是。

塵不染點頭:“的確看著不像。”

大胡子:“……”

大胡子沈默了一下。

對方又問他:“那你可知是誰創的?”

大胡子依舊搖頭,說不知,之後反問:“大人問這些作何?”

塵不染道:“有些好奇。”

他有點想知道到底是誰才能想出這麽醜的神像。

大胡子眉眼微動。

這個人意外的有問必答——雖答的都不大像是真話。

知道從這人嘴裏問不出什麽,也對其他事情沒多大興趣,塵不染沒再問其他,只道:“收手罷。”

他說:“你幹的這事怪沒前途的。”

“……”

這個人說話直白得過分,大胡子眉眼一抽,嘴唇動了又動,最終道:“好。”

塵不染杵著手裏小樹枝慢慢站起身來,一手撐著腰,轉身走向來時的地方。

他看著腰不大好,撐著的時候還順帶揉了兩把。

就是這個時候。

大胡子瞬間拿起了手中的劍,劍光夾雜著劍柄紋陣的光亮從空中閃過。

——然後直直落向地面。

被死死按在地上的劍身之上,是一根略微脫皮的樹枝。

原本已經背過身的人不知在哪個瞬間已轉身,白發微微揚起,在空中揚起一陣弧度,又緩慢落下。

對這個突然而起的攻勢,或者說偷襲,沒有任何反應,塵不染只像是想起了什麽般,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紅得近棕的東西,遞到大胡子面前,道:“吃了這個,若是你對任何人提起我,便會暴斃而亡。”

意識到絕對的實力差距,手上的劍也被輕松壓制,大胡子沒有任何選擇權,只能接過這個紅色近棕的東西,當著對方的面吃下。

盡管對方語氣和此前一樣輕松,他也絲毫不懷疑其真偽。

這次他再也沒敢耍任何小心思,吃下的東西進了喉嚨,徹底融進身體。

……這東西甚至似乎還有點甜。

覺得或許是感知錯誤,總之大胡子沒敢再出聲,也沒有敢收回劍,就這麽看著對方杵著小破樹枝,消失在了視線範圍內。

從大胡子在的地方離開後,到的便是一處屋檐下。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水從屋檐上滑下,落在地上,濺起一地水花。

覺著今日若是冒雨出去,肯定又少不了遠在魔界的人的絮叨,塵不染略微轉頭,看到了一側沒有任何光亮的窗戶。

屋裏有人,只是因為街上發生了騷亂,恐禍及這邊,於是熄了燈裝作沒人在,想要躲過這場騷亂。

塵不染找裏面的人買了傘,緩步走上街道。

他邊走邊往嘴裏扔了個蜜餞,有些可惜。

這些蜜餞平時下話本子,本就已經沒剩多少,剛還給了那大胡子一個,庫存越發緊張起來。

原本人聲鼎沸的街道依舊燈火通明,只是街上沒了人影,地上還盡是客人離開時落下的各種東西。

泛濕的青石板路映著上方的光,淺淺流動著。

燈火通明的街道上最後一個撐著傘的人影也消失。

街道空無一人時,天邊幾個人影自雨中掠過,一瞬便過去了,似是幻覺般。

幾個音宗弟子從宗門跨越千山萬水一連趕到瞿州,終於接近師弟在傳音石中所說的酒樓。

他們去得正是時候,整個酒樓十幾個算是半個修士的假小廝還有兩個略有實力的修士,他們這邊就只有師弟一人在撐,還要顧及著普通百姓,手上原本算是圓潤的短簫上有了不少刻痕,整個人已經快到了強弩之末。

親傳大弟子和正破開通道的大胡子對上,一路從酒樓打到了街道外。

大胡子很厲害,劍上還有增幅的紋陣,一把劍使得快,劍光亂飛,也毫無顧忌,在街上四散開,引得草木紛飛。

直到越打越遠,大弟子終於意識到這人並沒有救酒樓裏的人的意思,似是想要離開。

在最後時刻,他輔以長老給的靈器,最終將大胡子拖下了。

酒樓裏的參與了這事的人見突然來了這麽多人,覺著事態不妙,原本想要跑,最終卻沒跑掉,被音宗趕來的弟子帶回。

正在被騙但還未被騙的人在進行簡單問話後便離開,現在留在酒樓裏的,全是參與了這件事情的人。

整個酒樓已經算得上是被毀得差不多,管事仍舊和之前一般坐在地上,看著面前景象心如死灰,問什麽便說什麽。

他說他也不知這些邪修到底想要做什麽,但只要和他們共事,便有無需用錢便可雇傭的打手,這些人也會帶他人來店裏,增加了不少客人。

店裏生意尚好,偶爾有人趁酒鬧事,他卻打手,這些人來正好,原以為是雙贏的局面,沒想到竟成了這副模樣。

音宗弟子看了眼他,最終開口說他犯的錯該抗得抗,樓裏他們破壞的地方該賠也得賠。

管事的什麽都說,這邊大胡子嘴裏卻很難撬出什麽,關於為何會選在瞿州,頂上有何人,一概不知。

其他人正想著該如何換個問法,拿著短簫的弟子蹲下,看向大胡子眼睛,道:“從這邊出現騷亂到你出現,中間隔了不短的時間。”

他問:“這段時間內你在哪裏,在幹什麽?”

分明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大胡子卻無論如何也不答。

看著大胡子沈默的臉,弟子似是想起了什麽,轉頭看向身後人,問道:“師姐在周邊可有看到什麽人?白頭發,穿的粗布衣裳。”

“老人?”

那師姐道:“未曾看到。”

“他不老……”弟子比劃著,想要解釋什麽,最終覺得似乎不需要解釋太多,只松了口氣,道,“那便好。”

在周邊沒有看到,那應當是已經跑遠了,只要無事便好。

一個酒樓的事夠忙活半晚上。

待到終於把樓裏的人暫時安置好後,時間已經來到了後半夜。

有個弟子擰了把已經濕透的頭發,道:“這邊今日應當不下雨才對,一路走來周邊都晴著,那月亮老亮,也只有這在下。”

瞿州這晚下了一夜的雨。

待到城裏人陸陸續續起來時,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晴空一霽,空氣還有著泥土氣息,院裏草木生發,一片蓬勃之態。

待到第二天時,除開修士,幾個音宗弟子把參與此事的人移交官府,帶著已經被蠱惑的人回了宗。

那些邪修裏邊應當有音修,用樂聲控制了這些人的心智,此為禁法,他們從來未學過,也未嘗試過,只能帶回讓長老看看如何解除。

另一個還需妥善處理的便是這些人的身體。邪修讓他們練的也是不知名的禁法,以壽命換得並無什麽用處的一招半式,也幸而這些人練了不是太久。

這些人從各地被騙來,其中有些瞿州人,他們找到了對方家裏人,告知了後便帶人回去了。

等到人們註意到殘破酒樓時,事情已經算是基本結束,相關的人盡皆離開了瞿州。

瞿州到青山鎮,山水遙遙。

回去的路上沒有遇到穿得金光閃閃的好心人,塵不染邊走邊歇,一路慢慢搖,搖回了青山鎮。

比他更先到的是瞿州的消息,這件事已經全然傳開,連青山鎮這種地方都能耳聞一二。

鎮上人大概是真的認為他很容易死,繼上次在魔界待了幾天後,這些人又以為他留在了瞿州,再也回不來。

以至於他回去時,這些人都用一種看死而覆生的人的眼神看他。

塵不染覺著自己之前在他們心裏或許已經是個死人了。

大概是大柳樹的功勞,人們聚在一起後就增加了一個美好的品格,即關心他人,十分關心他在瞿州發生的事。

但塵不染只是普通地去取了個藥,又普通地回來了。

普通地賣了拿回的藥,最近天氣又熱了些,來回去藥館麻煩,他便又只待在屋裏看話本子。

謝景挺會找時間,他剛回來不久就上了門。

依舊從竹籬上跨過,這人走來時先是在桃樹下觀望了會兒,之後看他,道:“這桃子該熟了罷。”

塵不染坐在檐下,略微擡起眼。

這個人又在打自己桃子主意。

視察完了桃樹,謝景擡腳走到檐下,高大身形擋住大半陽光。

或許魔君真天生熱愛勞動也不一定。

已經熟悉屋裏的東西的擺放位置,謝景熟門熟路拿起木梳回到檐下,又開始做每次來時必做的事。

塵不染覺著這人只要做起事來能少說兩句話就算是不錯,手裏捧著茶杯任對方折騰。

偏偏謝景喜歡一邊做事一邊說話。

手指從白發間穿過,他問起這段時間有無發生了什麽事。

塵不染隨口答道:“去了趟瞿州。”

身後人動作止住了。

謝景彎下腰,身體略微前傾,看向慢慢喝茶的人,冷靜且理智地道:“你出門不帶我。”

塵不染看他:“那不然?”

他的瞳孔顏色很淡,像是蒼凜雪山般。

謝景不自覺移開視線。

塵不染笑了下:“去哪都跟,那我要是死了呢。”

謝景把茶往他跟前遞:“多喝茶少說話。”

塵不染喝了口茶。

外面日光灼灼,有風從田野上吹來,吹起不遠處竹林發出一陣聲響,竹葉紛飛。檐邊的綠葉也被吹得搖晃,陽光透過,樹葉被映得透綠,樹影斑駁。

一點點光亮落在淡然眉眼,灼目而沈靜。

謝景拿出條紅色發帶穩穩紮起白發,終於重新站直身體,擦了把並不存在的汗。

大功告成,他也跟著坐了下來,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側眼看了下,之後沒忍住一笑:“好看。”

塵不染略微擡眼看向遠處青山,喝了口茶水。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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