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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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陸遲瞥了老鬼一眼：“小狐貍竟收了個跟班？”
小南亦上前：“方才我不是罵你，是一瞧這簾帳就想起那個大王，忍不住罵他。”客客氣氣，記得他在春日宴上的好，又道：“這位是我在宮裏結交的朋友，他亦懾服於邪像，兩百餘年不得出宮，你幫幫他。”
“對、對，大妖爺爺幫幫我！”
陸遲緩緩再近一步，笑道：“那事待會再說。不過……你到底是有多氣，深更半夜仍在這裏罵人。”陸遲回想起小南方才氣鼓鼓的樣子，心頭生趣，不由笑笑問：“跟我說說，他是哪裏欺負你了？”
“他出爾反爾，自己主動跟我提的，不再上叢陽臺，結果又上去尋歡作樂去了。”
陸遲嘴角噙著笑道：“凡人很難持久的堅持一件事，他們的許諾多只是一時沖動。”
小南禁不住來回走了幾步：“好，就算本狐貍精大妖一只，不生這點氣。但我心裏依舊堵得難受！”她告訴陸遲，姜昀留下兩段回憶後，徹底消散了，“想著她的一生，就覺拳打棉花，因著癡情受到憋屈桎梏！我要是她，就將衡束取而代之，稱大王，平天下！”
“奶奶好志氣！”老鬼湊過來起哄，鼓掌，又拍她的狐貍屁，“咱爺爺說了，凡人不如妖怪，前王後是凡女，不能如奶奶這般能掙脫凡塵俗世的眼光。她再強，內心還是渴望倚靠男人。且老夫前幾年瞧著，王後常常因為自己樣貌舉止類男，缺少女人味而難過。”
小南挑眉：“我要是她，稱王了，招幾個面.首，把他們變作女人，看還有誰敢嘲笑王？”
從來只有鬼嚇別人，小南這陰陽顛倒大不韙的話卻立刻嚇到老鬼，令他怔忪再難言。
陸遲卻還是能夠說話的，他面色平靜，不急不慢道：“她是她，你是你。她想怎樣，便怎樣。”他朝小南走近兩步，“我聽你說那姜昀淫滅前，仍想著的，是與衡束的初見，是她身為王後應該恪守的準則。這些皆是執我，不是癡情。癡情，是心甘情願為情人犧牲，不會留下執念。”
陸遲講到這裏，語氣稍頓。就在停頓的間隙，小南又幽幽憶起阿暖的音容相貌，雙唇微微張合：“是啊，癡情的人不會身死還留下執念……”
陸遲不知她所思所想，以為小狐貍精是讚成他的話，笑道：“無論癡情還是執我，都易折壽，凡人本就壽命短暫，她還如此損折，實在不值得同情。”陸遲漸漸斂了笑容，望向自己的妖怪同伴，語重心長告誡道：“唯有無情，才能活得長久。”
小南無聲一笑，並不讚同他的說法：“那草木無情，為何卻歲歲枯榮？”
陸遲被噎了一下，他暫時找不到答案，於是決定不再探討這無意義的話題，轉而說明來意：“叢陽城裏有妖怪要殺我，敵眾我寡，需要你一道幫忙。”陸遲說著轉頭看向老鬼，“我助你出宮，到時一並幫忙。”
老鬼欣喜，連忙前飄應允。小南卻蹙起眉頭“怎麽又有妖怪？都是從哪來的簡直打不完了！你到底都是在哪招惹的？”
須臾，陸遲回道：“我並沒有主動招惹他們，也不知道他們的來歷，可能本來就是叢陽城裏的，見我來了，擔憂我搶地盤。”
“那你能否同他們說清楚？”小南追問。相安無事更好，大家都是幾百幾千年功力，死了白練怪可惜的。
陸遲晦暗：“說不清楚。”
四月二五，近重陽。
叢陽城又是一日好晴，熱氣微氤，甚至有了幾分夏日的味道。
街上人來人往，做買賣的吆喝，車夫扯著韁繩囔囔“讓一讓”，喧囂鼎沸。小南披著隱身風衣坐在屋檐上，怎麽也想不到陸遲打算在白天出手，更想不到他選擇設陷的地點，竟是蟹元帥。
小南到了地當時就問他：“你怎麽選這地？聞著香味餓著肚子，怎麽戰鬥？”
陸遲身形使了障眼法，只有妖精能瞧著。他冷然瞥她一眼：“這裏是水火既濟，坎離之位。”
少頃，陸遲扯下一根青絲，變作一柄閃著青色光芒的長劍，遞給小南，道：“這回敵妖來勢兇險。”
“不要。”小南弓著雙腿，腦袋擱在膝蓋上，突然懷念起來，“我曾經有一把祖傳的紫薇弩，威力無比，可惜遺失了。”
陸遲笑著將劍兩頭彎曲，眨眼間變弩：“青霜弩，用不用？”
小南挑挑眉，抿著嘴接過來。
黑雲漸漸從西方移過來，一點點包圍、覆蓋天空。眼前的視線暗了又暗，不像白晝。在黑雲的中心，亦是蟹元帥的正上方，透出一寸光亮，兩寸，接著劈開一道極其刺眼的閃電。
“哎呀，要下雨了。”
“下雨啦！”
街邊的小攤販紛紛收攤位，路上的行人急急尋屋檐躲避，在地上若螞蟻一般的凡人眼裏，即將來臨的只是一場暴雨，然而屋頂上的小南，陸遲，還有老鬼，卻臉色陰沈，眼睜睜瞧著一只蛟龍從天而降。
小南聲音緊張：“你跟我說這怪是叢陽城裏的？”她身邊的陸遲還未作答，天上原本背對的的蛟龍轉過頭來，竟是一張極其醜陋的青面人臉，眼珠凸出，鼻孔碩大。
小南的心迅速沈到低，這根本不是蛟龍。
緊跟著，破雲處又出現了新的人首龍身妖怪，一條，兩條，三條……不一樣的面孔，一樣的醜陋。
一共竟有九條妖怪。
待他們全部從雲端來到空中時，才發現他們是連在一起的，各自扭動張揚，共用同一條尾巴。
不是他們，是他。
九頭一身。
老鬼聞所未聞，早已說不出話，鬼的臉本就蒼白，此刻更成了天地間最光亮之物。
小南比老鬼見識廣些，心底漸漸浮起一個小時候姥姥故事裏的名字，上古大妖。
她在心裏戰栗發抖，默默喊出：雄虺。
颶風卷，狂雲驟開。
雄虺撲下，傾盆暴雨，地動山搖。
“龍卷風，怎麽來了龍卷風！”
“龍卷風來了快跑啊！”
“地震啦！別跑！”
底下的凡人頃刻亂做一團，小南低頭瞧見有好多都跌倒在雨中，不禁傾身想要下去救，卻被陸遲冷冷提醒：“守住！”
她這才被點醒，不殺雄虺救誰都是無用，雄虺俯沖那一霎那，小南與陸遲分別跳到兩邊空中，老鬼沒經驗，跟著二位爺爺奶奶跳。
一眨眼，雄虺落地，蟹元帥不覆存在於世上，磚瓦散落。
而陸遲埋在地下的陷阱顯現，道道一樣的青光如網，照得萬裏長空萬裏碧。
小南毅然將弩抵在胸前拉開，而陸遲烏發已半髻銀絲，他的掌心燃起兩道長焰。小南瞥了一眼他給她的弩，與焰光是同一種青色，毫無溫度的冷火。
雄虺九頭轉向陸遲，有的張嘴狂笑，有的癟嘴輕輕一勾，皆是嘲諷：“又見面啦——”
“又見面啦——”
說著其中有兩頭扭轉方向，一個瞧向小南，一個望向老鬼：“一千年了，你終於找到幫手了，難得難得。”雄虺說著，竟自邊笑邊落淚，依舊是要奚落陸遲。
“可惜，不堪一擊！”雄虺音落，數頭掃來，小南有過與妖怪打交道的經驗，老鬼雖然沒有，但到底當人時打過無數的仗，皆成功躲開。
雄虺兩頭蹙眉，張嘴吸雲做雨，噴向小南和老鬼。
避無可避，那雨浸透小南和老鬼，打濕後竟成了血。
血海翻波。
小南和老鬼這邊，各對付雄虺一頭，尚能應付——不過也只有防守沒有進攻的份。
陸遲那邊，獨自對付剩下七頭，就比較吃力了。
小南聽見轟隆一聲，一陣狂風從頰邊刮過，她順著風來的方向望去，見陸遲已是滿頭銀發，左手的冷焰還在，右手的冷焰卻已被打斷。
那斷了的半截撲騰又撲騰，而後漸漸熄滅。
地下結織的天網，光也黯了。
然而雄虺的襲擊從來不曾停下。
陸遲獨力支撐，右側防禦不及時，著那雄虺一頭一條挨著臉面，如蛇如鞭連抽兩下。
“啪！啪！”
幹脆利落，來回。
雄虺有卷天席地之力，這兩抽就是撲天的巴掌，陸遲不僅發髻被打散，而且兩頰微微紅痕。
連他淡黃色的尾巴都被打出來，無比尷尬又無比嘲諷的豎著。
“陸遲！”小南心中關切，脫口而出。
“哈哈哈哈——”雄虺笑得各頭各身前俯後仰，仿佛一只龐然九爪在天空在，“你這二十年竟然變作狗！”
七頭在空中停了停，齊齊皺起眉頭，另外襲擊小南和老鬼的兩頭動作也越來越緩，似乎註意力全放在與陸遲的對話上，一頭說：“現如今你叫什麽？陸遲？”
另一頭說：“做狗好呀，終於有名字了！”
又一頭道：“以前你都是沒名字的，記得上一百年你是江邊楊柳，不僅無名無姓，還被這人折來那人攀！”
“哈哈哈，這像不像陸遲那姓名，別人要他叫什麽，便變什麽。”
最後正中那兩頭俯沖下來，鄭重告誡，聲音大過世間所有的雷和霹靂：“記住了，你永遠只是一團氤氳之氣，無根無基，還妄貪圖姓名——百年千年都只能被我追著趕著減滅，本就不該存在於這世上！”
雄虺神色嘲諷，言語刻薄，聽得這裏，小南幾乎已經明白了原委，禁不住高喝：“你住口！”話音落，不自覺看向陸遲，見他一頭銀發披散，頰上的紅痕已經腫起，模樣原就生得好看，此時更添上數分輕薄詭異的美貌。冥冥之中似有感應，他剛好也側首望向小南，一眼對視，她瞧見他泛著赤紅血絲的眼裏，五分絕望，五分狠毒。
小南不知哪來的勇氣，不僅呵斥雄虺，而且高高躍起，用盡畢生修為法術，金木水火土全用上，青霜弩一箭連著一箭射，雄虺全部避開。
果然，她之前就一直在觀察，雄虺只要遇到襲擊，就會立馬將九頭十八只耳朵全部卷起閉住。
它的動作很嫻熟且輕微。
姥姥以前教過，有些妖精有命門，就是妖精總維護的地方。小南決定拼力一試，她將三百年修為，甚至連三魄亦灌註抵押上，匯成一只六、七人高，展臂抱不住的長箭，高高舉起，置於弩上。
上弩的時候她心底忽然想到，之前舉起姜昀的巨錘。
小南面帶微笑，繼續升得更高，轉身一箭射.出。
同刻同秒，她被雄虺卷住，重重摔下。
而小南的箭，卻沒有射向雄虺，而是散成數支，反方向越離越遠。
雄虺漸漸疑惑，親眼見著小南披風脫了身，半空裏現出身形，連底下的凡人一擡頭都能望見。
她墜地，滲血，弩脫了手，失卻知覺。
叢陽城的鼓樓鐘樓，轟隆隆四面撞起巨響，引得城裏其它所有黃鐘大呂一齊共震，雄虺重新打開的十八只耳來不及閉起，全反入耳中。
它在空中發出痛苦的絲毫，而陸遲竟右手一把抓起老鬼，投入網中，老鬼嚇得哀嚎：“爺爺別，別，可千萬別——”
然而陸遲不管不顧，他必須借助一份力量才能重燃天網。
陸遲縱身躍起，左手冷焰做劍，由左至右，一劍順斬雄虺九頭。
頭落。
網收。
雄虺滅。
陸遲緩緩落下，面色平靜將痛苦無比的老鬼撈起，擱置地上，道：“靜養一會就好了。”
老鬼哼哼呻.吟，剛好有一只雄虺的腦袋被網兜著，近距離在他面前。老鬼仔細瞧了又瞧，眨了眨眼。
雲開。
萬籟靜。
但雨仍在下，陸遲輕輕一揮手，將消除凡人記憶的法術融入雨裏，他自己則飛去小南身邊，默默打橫抱起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她，飛向遠去。
五月份我盡量多更點，就不送紅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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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好志氣！”老鬼湊過來起哄，鼓掌，又拍她的狐貍屁，“咱爺爺說了，凡人不如妖怪，前王後是凡女，不能如奶奶這般能掙脫凡塵俗世的眼光。她再強，內心還是渴望倚靠男人。且老夫前幾年瞧著，王後常常因為自己樣貌舉止類男，缺少女人味而難過。”
小南挑眉：“我要是她，稱王了，招幾個面.首，把他們變作女人，看還有誰敢嘲笑王？”
從來只有鬼嚇別人，小南這陰陽顛倒大不韙的話卻立刻嚇到老鬼，令他怔忪再難言。
陸遲卻還是能夠說話的，他面色平靜，不急不慢道：“她是她，你是你。她想怎樣，便怎樣。”他朝小南走近兩步，“我聽你說那姜昀淫滅前，仍想著的，是與衡束的初見，是她身為王後應該恪守的準則。這些皆是執我，不是癡情。癡情，是心甘情願為情人犧牲，不會留下執念。”
陸遲講到這裏，語氣稍頓。就在停頓的間隙，小南又幽幽憶起阿暖的音容相貌，雙唇微微張合：“是啊，癡情的人不會身死還留下執念……”
陸遲不知她所思所想，以為小狐貍精是讚成他的話，笑道：“無論癡情還是執我，都易折壽，凡人本就壽命短暫，她還如此損折，實在不值得同情。”陸遲漸漸斂了笑容，望向自己的妖怪同伴，語重心長告誡道：“唯有無情，才能活得長久。”
小南無聲一笑，並不讚同他的說法：“那草木無情，為何卻歲歲枯榮？”
陸遲被噎了一下，他暫時找不到答案，於是決定不再探討這無意義的話題，轉而說明來意：“叢陽城裏有妖怪要殺我，敵眾我寡，需要你一道幫忙。”陸遲說著轉頭看向老鬼，“我助你出宮，到時一並幫忙。”
老鬼欣喜，連忙前飄應允。小南卻蹙起眉頭“怎麽又有妖怪？都是從哪來的簡直打不完了！你到底都是在哪招惹的？”
須臾，陸遲回道：“我並沒有主動招惹他們，也不知道他們的來歷，可能本來就是叢陽城裏的，見我來了，擔憂我搶地盤。”
“那你能否同他們說清楚？”小南追問。相安無事更好，大家都是幾百幾千年功力，死了白練怪可惜的。
陸遲晦暗：“說不清楚。”
四月二五，近重陽。
叢陽城又是一日好晴，熱氣微氤，甚至有了幾分夏日的味道。
街上人來人往，做買賣的吆喝，車夫扯著韁繩囔囔“讓一讓”，喧囂鼎沸。小南披著隱身風衣坐在屋檐上，怎麽也想不到陸遲打算在白天出手，更想不到他選擇設陷的地點，竟是蟹元帥。
小南到了地當時就問他：“你怎麽選這地？聞著香味餓著肚子，怎麽戰鬥？”
陸遲身形使了障眼法，只有妖精能瞧著。他冷然瞥她一眼：“這裏是水火既濟，坎離之位。”
少頃，陸遲扯下一根青絲，變作一柄閃著青色光芒的長劍，遞給小南，道：“這回敵妖來勢兇險。”
“不要。”小南弓著雙腿，腦袋擱在膝蓋上，突然懷念起來，“我曾經有一把祖傳的紫薇弩，威力無比，可惜遺失了。”
陸遲笑著將劍兩頭彎曲，眨眼間變弩：“青霜弩，用不用？”
小南挑挑眉，抿著嘴接過來。
黑雲漸漸從西方移過來，一點點包圍、覆蓋天空。眼前的視線暗了又暗，不像白晝。在黑雲的中心，亦是蟹元帥的正上方，透出一寸光亮，兩寸，接著劈開一道極其刺眼的閃電。
“哎呀，要下雨了。”
“下雨啦！”
街邊的小攤販紛紛收攤位，路上的行人急急尋屋檐躲避，在地上若螞蟻一般的凡人眼裏，即將來臨的只是一場暴雨，然而屋頂上的小南，陸遲，還有老鬼，卻臉色陰沈，眼睜睜瞧著一只蛟龍從天而降。
小南聲音緊張：“你跟我說這怪是叢陽城裏的？”她身邊的陸遲還未作答，天上原本背對的的蛟龍轉過頭來，竟是一張極其醜陋的青面人臉，眼珠凸出，鼻孔碩大。
小南的心迅速沈到低，這根本不是蛟龍。
緊跟著，破雲處又出現了新的人首龍身妖怪，一條，兩條，三條……不一樣的面孔，一樣的醜陋。
一共竟有九條妖怪。
待他們全部從雲端來到空中時，才發現他們是連在一起的，各自扭動張揚，共用同一條尾巴。
不是他們，是他。
九頭一身。
老鬼聞所未聞，早已說不出話，鬼的臉本就蒼白，此刻更成了天地間最光亮之物。
小南比老鬼見識廣些，心底漸漸浮起一個小時候姥姥故事裏的名字，上古大妖。
她在心裏戰栗發抖，默默喊出：雄虺。
颶風卷，狂雲驟開。
雄虺撲下，傾盆暴雨，地動山搖。
“龍卷風，怎麽來了龍卷風！”
“龍卷風來了快跑啊！”
“地震啦！別跑！”
底下的凡人頃刻亂做一團，小南低頭瞧見有好多都跌倒在雨中，不禁傾身想要下去救，卻被陸遲冷冷提醒：“守住！”
她這才被點醒，不殺雄虺救誰都是無用，雄虺俯沖那一霎那，小南與陸遲分別跳到兩邊空中，老鬼沒經驗，跟著二位爺爺奶奶跳。
一眨眼，雄虺落地，蟹元帥不覆存在於世上，磚瓦散落。
而陸遲埋在地下的陷阱顯現，道道一樣的青光如網，照得萬裏長空萬裏碧。
小南毅然將弩抵在胸前拉開，而陸遲烏發已半髻銀絲，他的掌心燃起兩道長焰。小南瞥了一眼他給她的弩，與焰光是同一種青色，毫無溫度的冷火。
雄虺九頭轉向陸遲，有的張嘴狂笑，有的癟嘴輕輕一勾，皆是嘲諷：“又見面啦——”
“又見面啦——”
說著其中有兩頭扭轉方向，一個瞧向小南，一個望向老鬼：“一千年了，你終於找到幫手了，難得難得。”雄虺說著，竟自邊笑邊落淚，依舊是要奚落陸遲。
“可惜，不堪一擊！”雄虺音落，數頭掃來，小南有過與妖怪打交道的經驗，老鬼雖然沒有，但到底當人時打過無數的仗，皆成功躲開。
雄虺兩頭蹙眉，張嘴吸雲做雨，噴向小南和老鬼。
避無可避，那雨浸透小南和老鬼，打濕後竟成了血。
血海翻波。
小南和老鬼這邊，各對付雄虺一頭，尚能應付——不過也只有防守沒有進攻的份。
陸遲那邊，獨自對付剩下七頭，就比較吃力了。
小南聽見轟隆一聲，一陣狂風從頰邊刮過，她順著風來的方向望去，見陸遲已是滿頭銀發，左手的冷焰還在，右手的冷焰卻已被打斷。
那斷了的半截撲騰又撲騰，而後漸漸熄滅。
地下結織的天網，光也黯了。
然而雄虺的襲擊從來不曾停下。
陸遲獨力支撐，右側防禦不及時，著那雄虺一頭一條挨著臉面，如蛇如鞭連抽兩下。
“啪！啪！”
幹脆利落，來回。
雄虺有卷天席地之力，這兩抽就是撲天的巴掌，陸遲不僅發髻被打散，而且兩頰微微紅痕。
連他淡黃色的尾巴都被打出來，無比尷尬又無比嘲諷的豎著。
“陸遲！”小南心中關切，脫口而出。
“哈哈哈哈——”雄虺笑得各頭各身前俯後仰，仿佛一只龐然九爪在天空在，“你這二十年竟然變作狗！”
七頭在空中停了停，齊齊皺起眉頭，另外襲擊小南和老鬼的兩頭動作也越來越緩，似乎註意力全放在與陸遲的對話上，一頭說：“現如今你叫什麽？陸遲？”
另一頭說：“做狗好呀，終於有名字了！”
又一頭道：“以前你都是沒名字的，記得上一百年你是江邊楊柳，不僅無名無姓，還被這人折來那人攀！”
“哈哈哈，這像不像陸遲那姓名，別人要他叫什麽，便變什麽。”
最後正中那兩頭俯沖下來，鄭重告誡，聲音大過世間所有的雷和霹靂：“記住了，你永遠只是一團氤氳之氣，無根無基，還妄貪圖姓名——百年千年都只能被我追著趕著減滅，本就不該存在於這世上！”
雄虺神色嘲諷，言語刻薄，聽得這裏，小南幾乎已經明白了原委，禁不住高喝：“你住口！”話音落，不自覺看向陸遲，見他一頭銀發披散，頰上的紅痕已經腫起，模樣原就生得好看，此時更添上數分輕薄詭異的美貌。冥冥之中似有感應，他剛好也側首望向小南，一眼對視，她瞧見他泛著赤紅血絲的眼裏，五分絕望，五分狠毒。
小南不知哪來的勇氣，不僅呵斥雄虺，而且高高躍起，用盡畢生修為法術，金木水火土全用上，青霜弩一箭連著一箭射，雄虺全部避開。
果然，她之前就一直在觀察，雄虺只要遇到襲擊，就會立馬將九頭十八只耳朵全部卷起閉住。
它的動作很嫻熟且輕微。
姥姥以前教過，有些妖精有命門，就是妖精總維護的地方。小南決定拼力一試，她將三百年修為，甚至連三魄亦灌註抵押上，匯成一只六、七人高，展臂抱不住的長箭，高高舉起，置於弩上。
上弩的時候她心底忽然想到，之前舉起姜昀的巨錘。
小南面帶微笑，繼續升得更高，轉身一箭射.出。
同刻同秒，她被雄虺卷住，重重摔下。
而小南的箭，卻沒有射向雄虺，而是散成數支，反方向越離越遠。
雄虺漸漸疑惑，親眼見著小南披風脫了身，半空裏現出身形，連底下的凡人一擡頭都能望見。
她墜地，滲血，弩脫了手，失卻知覺。
叢陽城的鼓樓鐘樓，轟隆隆四面撞起巨響，引得城裏其它所有黃鐘大呂一齊共震，雄虺重新打開的十八只耳來不及閉起，全反入耳中。
它在空中發出痛苦的絲毫，而陸遲竟右手一把抓起老鬼，投入網中，老鬼嚇得哀嚎：“爺爺別，別，可千萬別——”
然而陸遲不管不顧，他必須借助一份力量才能重燃天網。
陸遲縱身躍起，左手冷焰做劍，由左至右，一劍順斬雄虺九頭。
頭落。
網收。
雄虺滅。
陸遲緩緩落下，面色平靜將痛苦無比的老鬼撈起，擱置地上，道：“靜養一會就好了。”
老鬼哼哼呻.吟，剛好有一只雄虺的腦袋被網兜著，近距離在他面前。老鬼仔細瞧了又瞧，眨了眨眼。
雲開。
萬籟靜。
但雨仍在下，陸遲輕輕一揮手，將消除凡人記憶的法術融入雨裏，他自己則飛去小南身邊，默默打橫抱起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她，飛向遠去。
五月份我盡量多更點，就不送紅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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