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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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
小南提前半個時辰，抵達姜彬等人與她約見的會館。
她本來沒想到這麽早，可以在城裏多逛逛，畢竟叢陽好玩的那麽多。只是大王一個勁問她幾時去，反覆數遍。
她一開始想這人怎麽簡單一個時辰都記不住，後來懂了，大王的心思並不在會面時辰上——他也想去會館，但怕自己現身了，群臣會認出來。
小南道：“認出來就認出來唄！”有什麽大不了的。
大王面露難色，要是被發現了，肯定會被唾沫星子淹死，又不是掩面就能躲避的事情。
小南笑著，意味深長將大王打量：“不怕。”他現在可是個“姑娘”。
又道：“要不這樣，我倆先去，考察地形，看有沒有你能躲的地方。”其實心裏想的是直接來個障眼法。
“先去做準備也好……”大王仍是一顆忐忑之心，與小南去到會館，眾將忙得很，不會這麽早到。二位一踏入室內，就瞧見角落裏一扇屏風。
“這個好。”大王自己跑過去搬，這人真是瘦得可以，一擡手連辛玉的衣衫袖子都能往下掉。屏風架子木沈，大王喊道：“王後快來幫寡人——”
噓！小南指放唇上，先提醒他。而後才來幫忙搬。
“隔墻有耳，隔墻有耳。”大王訕笑。待到屏風被移到中央，他註視著小南，輕道：“有勞夫人，累著了。”
室內矮案上擺放著一套茶具，大王走過去，想給王後倒一杯解渴茶，但先伸手摸了摸茶壺，水涼的，女子還是該喝溫熱些的。大王執起茶壺往外頭走，他就想著給王後換壺熱茶，沒考慮別的。
還沒邁出門，倉皇折返，把茶壺一放就躲到屏風後面去了。
小南調頭，還未問出怎麽了，已有一黑袍青年進.入室內，跪地匐拜：“卓青參見王後娘娘。”
這是誰？
小南腦子裏全是疑惑，眼前的人文質彬彬，不像武將，也未著甲，不是說今日都是武將相聚嗎？
仔細回憶，姜彬的信上並沒有這樣說。
“嗯，起來吧！”小南故作鎮定。
卓青直起身後再行禮，而後在距離小南較遠處坐定。
氣氛有點尷尬。
小南道：“其他人還沒來……”
卓青垂眸：“是臣來太早了。”
沈默，良久的沈默。
卓青：“王後娘娘身體可還康健？”
“我這不是好好在你面前，擔心！”
沈默，繼續沈默。
大王方才慌張，拋下茶壺時沒放穩，此時在案上搖了搖，晃了晃，數圈打轉。卓青雙眼就一直盯著那只茶壺。
小南心道還好自己是狐貍精不是茶壺，不然被這麽一直凝視著必定發怵。
“王後近來可有同長公主聯系？”卓青突然發問，把胡思亂想的小南唬得眉心一跳。她還沒反應過來，卓青又快速地，如連弩般道：“這壺裏茶都快潑出來了，臣重去給娘娘盛。”說著快去抱著茶壺出門。
小南這時才做反應，回答他第一句：“當然有了，我和長公主前些日子才聚的。”
卓青剛好走到門口，沒有門檻卻踉蹌一跤，險些摔倒。
這人逃也似的跑走了。
小南莫名其妙，心想這卓青好生奇怪：“怎麽自說自話就跑走了？”
大王這時從屏風後頭探出腦袋，盯著門外的黑點漸漸變小，消失不見，道：“他是害臊。”
小南回頭，註視大王。
套了三兩句，曉得了大概，卓青亦是柏地人，世代簪纓，祖父做過衡國丞相。他與大王，衡星是從小玩到大的，大王曾提到有人與兄妹倆一起出海，度過數月，那人也是卓青。
大王說：“寡人判斷，卓青喜歡寡人的妹妹。”
但是又膽子小不敢表白，連關切一句近況，都要小心翼翼，旁敲側擊。
問完別人沒當回事，他自己先害羞了，不打自招地逃了。
小南不解，詢問大王：“既然是從小一起長大，怎麽不告訴長公主卓青喜歡她？”據小南觀察，衡星自己肯定是沒察覺到的，不然不會自怨自艾，錯付相思。
大王手肘靠著屏風，手掌又拖著腦袋，長嘆一聲：“卓青年紀越大，越喜歡諫寡人，上回說激動了，唾沫直接給寡人洗了個臉。關鍵是聽他絮叨不休頭痛，日也念夜也念，寡人近兩年好不容易同他見少了，要是招了他做妹夫，腦袋要被念炸。”
“看來你躲的人還挺多。”小南道。
大王瞬間想到曾經對王後的冷漠，腦袋不好意思耷拉下去，又想到衡星的終身大事，卓青不可以，陸遲已經被她拒了，目前還找不到合適人選，亦是一樁愁事。
“躲起來躲起來，他們好像要來了。”小南耳朵靈敏，聽到遠處的腳步聲。大王連忙閃到屏風後頭去。
姜彬帶頭，一下子湧進來一堆人，開口就詢問：“娘娘還好吧？”
“聽說前太後要害娘娘，沒傷著吧？”
“宮裏怎麽比戰場更險惡？”
什麽話都問得出來。
什麽事也做得出來。
這群人同王後稱兄道弟慣了，擡手直接拍背，試探王後有沒有受傷，還有搭著肩膀扯著嗓子喊的，把屏風後的大王聽得一楞一楞。
大王模模糊糊見著許多人觸碰王後，瞧不確切，又不能現身，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小南跟他們說說笑笑，慢慢摸清了——原來這幫人裏不只武將，還有文臣，幾乎是小半個朝堂，大家都跟姜昀關系不錯，經常商討政事。
姜彬呈上新擬定的招兵辦法和月餉數額，請王後過目。
小南第一回見這些，名目清晰極富條理，甚至前瞻了幾分。她瞄姜彬：“這些都是你擬的？”
姜彬奇怪：“從來都是陸大夫擬定這些啊。”他負責的是匯總呈上。
小南聽了這話，好奇望向陸青，卻見陸青徐徐開口，將為何擬定，為何做此定數……種種逐番解釋。且盤腿直背時間久了，容易酸麻，亦或者座中是姜彬般的武夫，早就不拘節東倒西歪，唯有陸青，紋絲不動，始終保持優雅坐姿。
而後頓了頓：“娘娘還有哪裏不清楚？”
沒想到無關衡星的事，他還挺有才的，小南不禁對陸青刮目相看。
緊接著呈上的是列兵職務的升貶，上回追隨王後大勝桓國的將軍們，大多需要晉升。
小南處理完，眾人又紛紛呈上各地糧備的奏冊。
一開始還好，小南看著看著，逐漸犯暈，可奏冊源源不斷，大家你言我語，都是詢問她。
“娘娘怎麽看？”
“娘娘作何吩咐？”
小南捏鼻梁，以前姜昀要管這麽多事情嗎？
她尚未緩過勁，眾臣已討論起近來呂城的稅收賦役舞弊案。大家一致表示要嚴懲那幾位徇私舞弊的官員，說著說著，感嘆根本原因是苛捐過重。
普通老百姓家，都要半年繳納一兩銀的稅。
這時人群裏有一個叫常會的大夫出來反對：“一兩銀哪裏算重，常某每年的俸祿施完，就只剩一兩多，照樣過得好好的。”
常會話音剛落，便遭群臣圍攻。大家紛紛表示，很多百姓日子還是苦的，不像常會身在福中，有厚實祖宗家底
“不接地氣，下回再這樣就不允你參會了！”姜彬帶頭表示。
朝臣們向小南反應後，減免賦稅將被提上議程。
緊跟著卓青反應，不僅稅重，繳不上稅受到的處罰同樣過重。目前這一條延續的是文王之前的刑法，要挨五十棍，很多老農還沒挨完酒一命嗚呼。去年因為這死了一千五百二十一人。
這時又有一名名喚李園的大夫冒出來，質疑陸青說法誇張，死傷數目作假。
卓青拿著竹冊給李園看：“每一死者都有戶籍有時辰，詳細經過記錄，怎可能作假？”
大家紛紛譴責李園，說他家破人亡不在身上，所以不知痛，並表示下回會面，踢走常會時要一並踢走李園。
常會忙道：“常某意識到錯誤了，準備明日就下田間地頭，與老農們同吃同住三個月，可千萬別連累踢我。”。
李園也羞紅臉：“我同常大夫一起下田間去！”
小南瞧著聽著，參與期間，漸漸明白了本朝王後為什麽不喜歡待在後宮，而願意待在前廷和行伍中間。
當然，要是把後宮那些蠢壞都踢出去，待在後宮也是可以的。
小南腦海裏禁不住開始幻象，一個沒有你爭我奪，互相算計，沒有陽奉陰違，兩面三刀的後宮，大家鬥嘴，不是為了爭寵奪愛，而是百家爭鳴，且就算鬥嘴，也就是嘴損，沒有真要害對方的心事。
小南想著，竟笑出了聲，沒有察覺自己的幻想裏只有一位位笑靨如花的姬妾。什麽大王？不存在的。
商討完畢，眾臣約定下一次見面的時間後，先後散去。
待到人走光了，大王才攏著手從屏風後繞出來，伸長脖子往室外瞅了又瞅。
“別看了，都走光了。”小南踢踢腳，“誰叫你一個也不願見。”
“寡人是挺想他們的。”大王吸吸鼻子，“但怕他們逮著進諫。”
“大王躲在宮裏就逮不著了嗎？”
“照樣被逮啊！”大王喊苦，躲在宮裏，舌諫可免，筆諫難逃。諍諫的竹卷這幾年都堆滿十三間倉庫了！
不過他可以沒碰面就當沒閱覽，沒閱覽就當沒有。
小南剛和朝臣討論許久，學會了一些朝廷話術，反譏大王：“你倒懂得‘無為而治’。”
“那當然，寡人之於大衡必需，之於朝堂卻可有可無。”大王笑道，“‘政由王後，祭由寡人’，朝廷有王後主持就夠了。”
這話什麽意思？
小南立馬想到自己剛附身時，姜昀給她的回憶，記得正因為姜昀太能幹，襯得大王無用，他才心灰意冷躲進叢陽臺的……
可小南覺著，與大王一日相處，這人卻不是個嫉賢妒才的落寞人，最後講的那幾句話，聽著不像拈酸。
小南指尖輕撚，施法讓大王說出心裏話。
一聽之下，差點笑岔氣。
原來大王認為，王後遠比自己賢才，武能安.邦，文能治國，所以自己應該讓賢，把衡國朝政完全托付給王後。
且這竟是他當年張榜招賢的初衷，人家就想甩攤子好一心玩樂，可沒有一絲一毫的落寞委屈。
大王覺著，現在的朝廷既然有了王後，就不需要再出現一位有主見的君王，溫和無為，反而能讓王後更得心應手。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守住底線，不動搖後位，不罷黜王後。
大王有個小委屈，自己分明是任人唯賢，毫無猜忌的有道明君，怎麽那些個臣子還要天天昏君昏君的進諫？
大王講完一切，自個呆楞了許久，他方才是不是說了很多話？可是幾乎沒有印象，想不起來……可若沒有說話，為何口幹舌燥？
模糊記得自己向王後提到了叢陽臺。
大王滿腹疑惑，縮著脖子隨小南回宮，直到快進宮了，他才突然怯怯開口：“王後……要是不喜歡叢陽臺，寡人今後再不登了。”
“嗯？”小南先回頭，而後才回味過來，鼻頭驟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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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南提前半個時辰，抵達姜彬等人與她約見的會館。
她本來沒想到這麽早，可以在城裏多逛逛，畢竟叢陽好玩的那麽多。只是大王一個勁問她幾時去，反覆數遍。
她一開始想這人怎麽簡單一個時辰都記不住，後來懂了，大王的心思並不在會面時辰上——他也想去會館，但怕自己現身了，群臣會認出來。
小南道：“認出來就認出來唄！”有什麽大不了的。
大王面露難色，要是被發現了，肯定會被唾沫星子淹死，又不是掩面就能躲避的事情。
小南笑著，意味深長將大王打量：“不怕。”他現在可是個“姑娘”。
又道：“要不這樣，我倆先去，考察地形，看有沒有你能躲的地方。”其實心裏想的是直接來個障眼法。
“先去做準備也好……”大王仍是一顆忐忑之心，與小南去到會館，眾將忙得很，不會這麽早到。二位一踏入室內，就瞧見角落裏一扇屏風。
“這個好。”大王自己跑過去搬，這人真是瘦得可以，一擡手連辛玉的衣衫袖子都能往下掉。屏風架子木沈，大王喊道：“王後快來幫寡人——”
噓！小南指放唇上，先提醒他。而後才來幫忙搬。
“隔墻有耳，隔墻有耳。”大王訕笑。待到屏風被移到中央，他註視著小南，輕道：“有勞夫人，累著了。”
室內矮案上擺放著一套茶具，大王走過去，想給王後倒一杯解渴茶，但先伸手摸了摸茶壺，水涼的，女子還是該喝溫熱些的。大王執起茶壺往外頭走，他就想著給王後換壺熱茶，沒考慮別的。
還沒邁出門，倉皇折返，把茶壺一放就躲到屏風後面去了。
小南調頭，還未問出怎麽了，已有一黑袍青年進.入室內，跪地匐拜：“卓青參見王後娘娘。”
這是誰？
小南腦子裏全是疑惑，眼前的人文質彬彬，不像武將，也未著甲，不是說今日都是武將相聚嗎？
仔細回憶，姜彬的信上並沒有這樣說。
“嗯，起來吧！”小南故作鎮定。
卓青直起身後再行禮，而後在距離小南較遠處坐定。
氣氛有點尷尬。
小南道：“其他人還沒來……”
卓青垂眸：“是臣來太早了。”
沈默，良久的沈默。
卓青：“王後娘娘身體可還康健？”
“我這不是好好在你面前，擔心！”
沈默，繼續沈默。
大王方才慌張，拋下茶壺時沒放穩，此時在案上搖了搖，晃了晃，數圈打轉。卓青雙眼就一直盯著那只茶壺。
小南心道還好自己是狐貍精不是茶壺，不然被這麽一直凝視著必定發怵。
“王後近來可有同長公主聯系？”卓青突然發問，把胡思亂想的小南唬得眉心一跳。她還沒反應過來，卓青又快速地，如連弩般道：“這壺裏茶都快潑出來了，臣重去給娘娘盛。”說著快去抱著茶壺出門。
小南這時才做反應，回答他第一句：“當然有了，我和長公主前些日子才聚的。”
卓青剛好走到門口，沒有門檻卻踉蹌一跤，險些摔倒。
這人逃也似的跑走了。
小南莫名其妙，心想這卓青好生奇怪：“怎麽自說自話就跑走了？”
大王這時從屏風後頭探出腦袋，盯著門外的黑點漸漸變小，消失不見，道：“他是害臊。”
小南回頭，註視大王。
套了三兩句，曉得了大概，卓青亦是柏地人，世代簪纓，祖父做過衡國丞相。他與大王，衡星是從小玩到大的，大王曾提到有人與兄妹倆一起出海，度過數月，那人也是卓青。
大王說：“寡人判斷，卓青喜歡寡人的妹妹。”
但是又膽子小不敢表白，連關切一句近況，都要小心翼翼，旁敲側擊。
問完別人沒當回事，他自己先害羞了，不打自招地逃了。
小南不解，詢問大王：“既然是從小一起長大，怎麽不告訴長公主卓青喜歡她？”據小南觀察，衡星自己肯定是沒察覺到的，不然不會自怨自艾，錯付相思。
大王手肘靠著屏風，手掌又拖著腦袋，長嘆一聲：“卓青年紀越大，越喜歡諫寡人，上回說激動了，唾沫直接給寡人洗了個臉。關鍵是聽他絮叨不休頭痛，日也念夜也念，寡人近兩年好不容易同他見少了，要是招了他做妹夫，腦袋要被念炸。”
“看來你躲的人還挺多。”小南道。
大王瞬間想到曾經對王後的冷漠，腦袋不好意思耷拉下去，又想到衡星的終身大事，卓青不可以，陸遲已經被她拒了，目前還找不到合適人選，亦是一樁愁事。
“躲起來躲起來，他們好像要來了。”小南耳朵靈敏，聽到遠處的腳步聲。大王連忙閃到屏風後頭去。
姜彬帶頭，一下子湧進來一堆人，開口就詢問：“娘娘還好吧？”
“聽說前太後要害娘娘，沒傷著吧？”
“宮裏怎麽比戰場更險惡？”
什麽話都問得出來。
什麽事也做得出來。
這群人同王後稱兄道弟慣了，擡手直接拍背，試探王後有沒有受傷，還有搭著肩膀扯著嗓子喊的，把屏風後的大王聽得一楞一楞。
大王模模糊糊見著許多人觸碰王後，瞧不確切，又不能現身，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小南跟他們說說笑笑，慢慢摸清了——原來這幫人裏不只武將，還有文臣，幾乎是小半個朝堂，大家都跟姜昀關系不錯，經常商討政事。
姜彬呈上新擬定的招兵辦法和月餉數額，請王後過目。
小南第一回見這些，名目清晰極富條理，甚至前瞻了幾分。她瞄姜彬：“這些都是你擬的？”
姜彬奇怪：“從來都是陸大夫擬定這些啊。”他負責的是匯總呈上。
小南聽了這話，好奇望向陸青，卻見陸青徐徐開口，將為何擬定，為何做此定數……種種逐番解釋。且盤腿直背時間久了，容易酸麻，亦或者座中是姜彬般的武夫，早就不拘節東倒西歪，唯有陸青，紋絲不動，始終保持優雅坐姿。
而後頓了頓：“娘娘還有哪裏不清楚？”
沒想到無關衡星的事，他還挺有才的，小南不禁對陸青刮目相看。
緊接著呈上的是列兵職務的升貶，上回追隨王後大勝桓國的將軍們，大多需要晉升。
小南處理完，眾人又紛紛呈上各地糧備的奏冊。
一開始還好，小南看著看著，逐漸犯暈，可奏冊源源不斷，大家你言我語，都是詢問她。
“娘娘怎麽看？”
“娘娘作何吩咐？”
小南捏鼻梁，以前姜昀要管這麽多事情嗎？
她尚未緩過勁，眾臣已討論起近來呂城的稅收賦役舞弊案。大家一致表示要嚴懲那幾位徇私舞弊的官員，說著說著，感嘆根本原因是苛捐過重。
普通老百姓家，都要半年繳納一兩銀的稅。
這時人群裏有一個叫常會的大夫出來反對：“一兩銀哪裏算重，常某每年的俸祿施完，就只剩一兩多，照樣過得好好的。”
常會話音剛落，便遭群臣圍攻。大家紛紛表示，很多百姓日子還是苦的，不像常會身在福中，有厚實祖宗家底
“不接地氣，下回再這樣就不允你參會了！”姜彬帶頭表示。
朝臣們向小南反應後，減免賦稅將被提上議程。
緊跟著卓青反應，不僅稅重，繳不上稅受到的處罰同樣過重。目前這一條延續的是文王之前的刑法，要挨五十棍，很多老農還沒挨完酒一命嗚呼。去年因為這死了一千五百二十一人。
這時又有一名名喚李園的大夫冒出來，質疑陸青說法誇張，死傷數目作假。
卓青拿著竹冊給李園看：“每一死者都有戶籍有時辰，詳細經過記錄，怎可能作假？”
大家紛紛譴責李園，說他家破人亡不在身上，所以不知痛，並表示下回會面，踢走常會時要一並踢走李園。
常會忙道：“常某意識到錯誤了，準備明日就下田間地頭，與老農們同吃同住三個月，可千萬別連累踢我。”。
李園也羞紅臉：“我同常大夫一起下田間去！”
小南瞧著聽著，參與期間，漸漸明白了本朝王後為什麽不喜歡待在後宮，而願意待在前廷和行伍中間。
當然，要是把後宮那些蠢壞都踢出去，待在後宮也是可以的。
小南腦海裏禁不住開始幻象，一個沒有你爭我奪，互相算計，沒有陽奉陰違，兩面三刀的後宮，大家鬥嘴，不是為了爭寵奪愛，而是百家爭鳴，且就算鬥嘴，也就是嘴損，沒有真要害對方的心事。
小南想著，竟笑出了聲，沒有察覺自己的幻想裏只有一位位笑靨如花的姬妾。什麽大王？不存在的。
商討完畢，眾臣約定下一次見面的時間後，先後散去。
待到人走光了，大王才攏著手從屏風後繞出來，伸長脖子往室外瞅了又瞅。
“別看了，都走光了。”小南踢踢腳，“誰叫你一個也不願見。”
“寡人是挺想他們的。”大王吸吸鼻子，“但怕他們逮著進諫。”
“大王躲在宮裏就逮不著了嗎？”
“照樣被逮啊！”大王喊苦，躲在宮裏，舌諫可免，筆諫難逃。諍諫的竹卷這幾年都堆滿十三間倉庫了！
不過他可以沒碰面就當沒閱覽，沒閱覽就當沒有。
小南剛和朝臣討論許久，學會了一些朝廷話術，反譏大王：“你倒懂得‘無為而治’。”
“那當然，寡人之於大衡必需，之於朝堂卻可有可無。”大王笑道，“‘政由王後，祭由寡人’，朝廷有王後主持就夠了。”
這話什麽意思？
小南立馬想到自己剛附身時，姜昀給她的回憶，記得正因為姜昀太能幹，襯得大王無用，他才心灰意冷躲進叢陽臺的……
可小南覺著，與大王一日相處，這人卻不是個嫉賢妒才的落寞人，最後講的那幾句話，聽著不像拈酸。
小南指尖輕撚，施法讓大王說出心裏話。
一聽之下，差點笑岔氣。
原來大王認為，王後遠比自己賢才，武能安.邦，文能治國，所以自己應該讓賢，把衡國朝政完全托付給王後。
且這竟是他當年張榜招賢的初衷，人家就想甩攤子好一心玩樂，可沒有一絲一毫的落寞委屈。
大王覺著，現在的朝廷既然有了王後，就不需要再出現一位有主見的君王，溫和無為，反而能讓王後更得心應手。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守住底線，不動搖後位，不罷黜王後。
大王有個小委屈，自己分明是任人唯賢，毫無猜忌的有道明君，怎麽那些個臣子還要天天昏君昏君的進諫？
大王講完一切，自個呆楞了許久，他方才是不是說了很多話？可是幾乎沒有印象，想不起來……可若沒有說話，為何口幹舌燥？
模糊記得自己向王後提到了叢陽臺。
大王滿腹疑惑，縮著脖子隨小南回宮，直到快進宮了，他才突然怯怯開口：“王後……要是不喜歡叢陽臺，寡人今後再不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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