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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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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你喝。

昭瀾今日梳的側發髻, 尾發蜷曲,搭在左肩,比往常更多了幾分靈動。她兩眼直勾勾盯著桌上的茶。

“尊上, 茶有問題嗎?”

褚玉餘光淡淡朝昭瀾一掃, 又不經意落回茶杯上。

茶水輕泛著明亮的綠, 看著倒是好, 但香氣雜了,一看便不是林九祥泡的,應該是這人族的手筆。

他放下《論道》, 拿起文書, 敲敲筆頭,漫不經心寫下兩字,語氣冷淡道。

“沒什麽,待會兒再喝。”

不是針對這人族, 只是他舌頭敏感,喝不了燙的。若是往日, 林九祥來送茶, 都會放涼些再送來。

……但也不能全然這麽說。

他可能的確有些針對她。

褚玉垂了垂眸,淡茶色眸子裏多了幾分覆雜。

他冷淡, 只是因為不知該怎麽與她相處。

畢竟當年他們曾是……伴侶。

前兩日在天地閣分別後, 正好人族身體有些不適, 告假了。

說實話, 他松了口氣。

玄鳴曾開他玩笑,說他雖是魔姬生的,但性子同魔姬不像。魔姬喜好各色美人, 而他對這些沒甚興趣。

但玄鳴又說,他與魔姬很像, 若是心動,哪怕兩人身份千差萬別,中間隔了兩界齟齬……也不會輕易放手。

這位好友,做其他事情不行,唯獨感情之事,一說一個準。

“褚三好,你這般厭世,若有什麽人能讓你生出興趣,你定會死死抓住不放。”

“收斂點,別把人嚇跑了。”

褚玉舉筆太久,回過神,墨滴在紙上,洇成黑乎乎的一團。

所以當年他回到魔域,掌管魔域,再也沒想過修仙界的事。

他和昭瀾之間,必然是結束了。

而結束是因……他執念太深,把她嚇跑了?

他這幾日,一直在想這個,未曾睡好。

而昭瀾還在盯著那杯茶。

褚玉眉心緊蹙,薄唇抿出一個冷冷的弧度。

他為重逢如此煩惱,她倒是一身輕松,這般在意這杯茶做什麽?

這杯茶?他擱了筆,眉梢一挑。

難道說她……

口渴,但一直忍著沒說?

先前在燃石島,昭瀾身受重傷意識不清之時,緊緊抓住他的袖子,帶著一種困獸般的歇斯底裏,說她死也不要回修仙界。

她對那裏,厭惡且恐懼。

大概是在師門遭受的那些,教會她不可軟弱,否則就會被人欺負。

所以她想要什麽,從來不說。連軟弱都只能在瀕死時露出一點。

思及此,褚玉輕輕一推,將茶盞推到了昭瀾面前。

“既這般口渴,那這杯茶,便你喝吧。”

昭瀾:……

她就說方才怎麽心臟狂跳,有不好的預感,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呢!

這幾日,她已基本確信,褚玉本性不壞,只是日子過得太空虛,想要平等創死所有人。

所以她想著,自己現在身為魔域二把手,褚玉應該會幫她一把。

哪怕是從減少自身工作量的角度。

於是她前兩日,將被附身之事寫在字條上,抄了一百份,夾在文書裏。

在顯眼處給他留了信息,權當做出事時的保險。

別告訴她,那整整一百冊文書,褚玉連一本都沒翻開。

……

他不會真的一本都沒翻開吧?

昭瀾呆若木雞,隨後心中狂嚎。

褚三好,你又摸魚不工作!

不,遇到事情先不要慌,都是自己嚇自己。

昭瀾撫住胸口,冷靜下來。

沒關系,她早就想到了這一茬。

如果褚玉沒看,他肯定會交給其他下屬處理,多半是林叔或者崇問。他們兩個,多半是會幫她的。

哪怕是從減少自身工作量的角度。

而此刻,遠在副殿的其他下屬崇問,正在清掃房間。

他用撣子順手掃了兩下桌上那沓根本未曾翻開過的厚厚文書。

哎,這些文書,本來應該交給林叔處理的,但誰知道,林叔突然扭了腰,全送他這兒來了。

放這兒有什麽用?他和他這幫魔兵,大字不識幾個。

他心不在焉地撣撣,高大的身軀撞在桌邊,把其中一冊撞落。

裏頭掉出一張符紙,和一張字條。

他眼疾手快抓住符紙,字條卻正好掉進墨硯中,崇問慌亂捏住一提,拿到面前。

但已經太遲,紙條全泡黑了,在他衣服上甩出一大堆墨點子。

魔兵們湊上前,扯過那張符紙,透光看了看。

“這寫的什麽啊?”“不知道。”“好一張字跡狂放的鬼畫符。”

“估計是昭瀾姑娘落下的。”“收好待會兒還她吧。”

他們正聊得歡暢,魔兵群中冒出兩只白絨絨的狐貍耳朵——是瑤露的腦袋。她咧嘴一笑,一蹦一跳地便擠去崇問身邊,接過那張符。

瑤露咂摸咂摸嘴。

“除穢符,專門除厲鬼的。”

不過似乎和回春符一樣,做了改動。改良回春符,是方便治傷,那改動除穢符又是為何?

修仙界門派大都陽氣很重,不該有許多厲鬼要除。

“昭瀾以前究竟呆在什麽鬼地方,怎麽一會兒需要治傷,一會兒需要除厲鬼?”

杜博山想了想,道:“地府?”

“……”

一番插科打諢後,魔兵們相約著去喝酒。崇問將那字條往桌上一放,也跟了上去。

若是什麽生死攸關的東西,應該會當面說,而不會夾在文書中吧。

不過以防萬一,明日再去找昭瀾問問。

今日嘛……先去喝酒。

·

“怎麽不喝?”

見昭瀾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褚玉手中的筆停了停,語氣中帶了些催促。

剛剛離止菁在藥鋪裏面買了整整十倍的量,全摻茶裏了。

藥粉叫什麽名字來著?萬年蝮蛇粉。

萬年,還是蝮蛇粉,一聽就很毒!

而且離止菁身為一只蛇妖,用同族的屍首磨成粉做藥……

感覺更毒了。

不能喝,這杯茶喝下去,她必死無疑。

昭瀾慌得朝離止菁亂叫,離止菁卻桀桀桀連笑數聲。

褚玉明明看出茶裏加了春|藥,仍假裝什麽都不知道,讓這人族喝。

面對喜歡的人,魔尊也不是那般的正人君子。

原本以為這倆人是純情小情侶,沒想到調情手段還挺變態。

會玩。

不如再玩大一點。

離止菁端過那杯茶,舉起杯,仰面喝下,道了一句:“謝尊上賞茶。”

她轉了轉杯子。

裏頭全喝光了。

褚玉淡淡地“嗯”了一聲,沒再多說。

昭瀾感受到那股熱流,從喉嚨管一路竄到胃裏,還沒來得及問候離止菁八輩祖宗,胃中的熱流就朝全身擴散開。

她面前恍然出現了大魔頭的臉。

等下,她視感回來了。

昭瀾眨眨眼。

不僅如此,還取回了身體的控制權。

離止菁這是什麽意思,喝下毒藥之後讓她出來,然後讓她疼死?

可這具身體死了,她也會重新變成游魂野鬼啊!

昭瀾完全想不通這蛇妖想幹什麽,她渾身發熱,頭暈腦脹。

兩腿一軟,扶住桌子,鼻子裏冒出一股熱流。昭瀾用手抹了抹,一手血紅。

完了,毒性發作,都開始七竅流血了!

身上越來越燙,喉嚨裏幹得像裝了沙子。

昭瀾在桌子上一滾,掀翻了茶壺。

褚玉聽見聲響,側身便被一個滾燙的身子撲了滿懷。

昭瀾也沒想到平日裏不可近身的大魔頭,今日竟然這麽好推倒。手一時沒撐住,直接趴在了褚玉身上,她擡頭,雙眼正對上褚玉微微睜大的淡茶色瞳孔。

……

午後內殿無人來打擾,只有他們兩人。

褚玉的黑發濕了一半,穿過昭瀾的指縫,和她的呼吸糾纏在一起。

臉頰邊的水珠,順著下頜,滴在昭瀾的右手上。

好燙。

昭瀾一個激靈把手縮了回來,沒忍住,又用衣袖按了按褚玉睫毛上的水珠。

她不否認,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有點被褚玉這副皮相驚艷到。但總歸他是大魔頭,而自己……是災星。

她的視線微微向下,跟隨身體本能,誠實地停留在褚玉的唇上。

有點想親。

昭瀾回過神,被這想法嚇出一身雞皮疙瘩。

死前回光返照,她想的不是虞師姐,不是葉師弟,不是她的小安,竟然想的是和褚玉做這樣那樣的事。

她怎會變成這樣一個不分場合的色魔!

丟人,太丟人了。

她努力想把一些不堪入目的想法從腦子裏趕出去,卻一直回想剛剛無意間蹭到的皮膚,冰冰涼涼,想整個人都貼上去。

褚玉身上的梅花香格外好聞,能帶來平靜。

很快,昭瀾便雙目失神,一把抱了上去。

這石頭又冷又硬,抱著真涼快。

但還是很熱。

想再貼緊一點。

她手按在腰間,迷迷糊糊地勾住自己腰帶,就要解開。

褚玉身子一僵,終於按住她的手。

那茶裏加了東西。

她下的?為何?

來不及思索,人族軟軟的身體便貼了上來,圈住他的後頸。

發絲掃過臉頰,昭瀾趴在他身上,水汪汪的右眼泛起霧氣,眼尾那點紅色,如掛盞的釉淚。

就像記憶中一樣,她熟練地在他左臉親了口,還調皮地輕咬一下,留下淡淡的牙印。

頰邊碎發掃過褚玉的手腕,他心中突地發緊。

這蝮蛇粉究竟下了多少,他不過頭發上沾了一點,竟也受到影響。

咬咬牙壓制藥性,他手上力氣一凝,把昭瀾松松垮垮的腰帶打了個死結。

昭瀾藥效入腦,歪著頭,往他身上蹭了蹭,顯然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樣子,只覺得這塊石頭涼絲絲的,抱著真舒服。

原來如此。

褚玉終於想明白了。

她是來找他覆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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