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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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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元旦假期我抽空去了一趟照影的學校,實在是被他纏得沒脾氣了。

主要就是圍繞跨年那天晚上的事,他質問我為什麽沒在練舞卻不回他消息,我說你又知道我沒練舞了,再說我不是看見就回你了嗎?他說你隊友發微博說你們在聚餐,就上次那個蹭你熱度的隊友。

以前對隊友都愛答不理,自從被爆了醜聞,有事沒事就草團魂,我在內心對吳奇豎了個中指。

照影問我什麽時候還他外套,他沒衣服穿,都凍感冒了,為此還特意打了個電話給我,讓我聽聽外面的風有多大。我說我會相信你只有一件外套嗎?不過到底是拿人手軟,怎麽說也得給他送過去。

外套已經送去幹洗店了,我本來是打算去店裏取了就給他送一趟的。結果他跟我說他晚上沒空。我說那算了吧。

他馬上一個語音電話呼過來:“不能算了,怎麽能算了。晚上我要去一個短片的首映禮,你直接來現場找我好不好?”

雖然嘴上問著“好不好”,但是好像並不需要我的回答。下午收到同城快運送來的首映禮門票,我才後知後覺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白色信封,紙面均勻分布著小狗形狀的壓紋,右上角別著一支風鈴草,邀請卡簡潔大氣,中間用手寫體印著片名《湖底公園》,主演有三位,照影的名字排在第一個。

原來他是作為主演出席首映禮,邀請我去看片。

五點半我找李沐請假,他問我要去哪裏,我回他兩個字:“私事。”

他又一臉不爽,不說行也不說不行,很冷酷地說:“先把這幾個動作摳完。”

總之,我被拖著到六點多才離開公司,回宿舍拿車,再去幹洗店取衣服,到照影學校都過七點半了。首映禮就是七點半開始,這妥妥的遲到了。

我有點緊張,怕被人認出來,特意戴了漁夫帽和口罩。走進校園才發現這裏不愧是全國頂尖的傳媒類學校,走哪兒都是帥哥美女潮男靚妹,基本上就沒人會註意到我,心情瞬間就變輕松了。

我找保安大哥問了一下邀請卡上寫的小禮堂往哪兒走,很順利就找對了地方。進去的時候,電影已經開始了,但應該是剛開始沒多久,不至於看不懂劇情。

怎麽說呢,這劇本有點大膽,講的是高中生男主角愛上了自己好朋友的媽媽。故事的開始,男主的朋友離家出走,躲在獨居的男主家,媽媽找上門的時候,兩人正窩在沙發裏通宵打游戲。

很幸運,我的座位在倒數第二排最靠邊的位置,不然我遲到了還得麻煩別人一個個站起來讓我進去。小小的禮堂裏幾乎座無虛席,但我身邊的座位是空著的。我沒太在意,只當這人和我一樣也遲到了。

過了大概五分鐘,有個高個子男生過來,我半轉過身子把他讓進去,他在我身邊坐下。

擱在扶手上的胳膊肘被人撞了一下,我以為對方是不小心,就往裏收了收手,結果又被撞了一下,我扭頭看過去。

是照影。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在學校裏的樣子,沒戴飾品,也沒做發型,頭發軟軟卷卷,看起來很乖,總之是一位很帥的男大學生。

我回過神:“男主角你就坐這兒?”不應該坐第一排正中間嗎?

男大學生小聲道:“男主角還不能以公謀私給自己安排兩個位置?”

我收回目光,他又拿手肘撞了我一下:“我還以為你不來了……”聽起來有點委屈。

我壓著嗓子,實話實說:“本來是算好時間的,耽擱了一會兒。”

“又是周扒皮不讓你出來?”他哼道。

我腦子裏又閃過跨年那一晚的社死事件了:“不是,你能別叫他周扒皮了嗎?一次兩次開玩笑還行……”

“那我叫他什麽?”照影撇了撇嘴,“叫他‘你同事’?”

我在心裏默默吐槽:那是我前男友!你才是我同事好不好。

這話可不能說,我只好轉開話題:“好了,別聊天了,看電影吧。”

他擡起手,做了一個把嘴拉上拉鏈的動作。

電影劇情進行到高潮。家長會後,男主朋友和媽媽大吵一架後離開,男主在校園裏偶遇失魂落魄的女主。他知道她碩士畢業,曾經也有自己的事業,後來辭職在家做家庭主婦,丈夫對她缺乏關心,孩子也不理解她,人人都以為她家庭美滿,只有他知道她有多孤獨。而男主呢,父母離婚後他好像在哪一邊都是多餘的人,今天也沒有人來參加他的家長會。

下著雨,他在操場上漫無目的地走,她從教學樓裏出來看到他,也顧不上自己的心情,追上去給他撐傘。

透明的小傘仿佛一座只容得下兩個人的小島,把風風雨雨都隔絕在外。下一秒,男主的一個動作炸起禮堂裏一片小聲驚呼,他忽然湊上去,捧住女主的臉,吻上她的嘴唇。女主驚訝得瞪大眼睛,手中的傘也摔落在地上。

老實說,我也嚇了一跳,這無疑太“大膽”了一點。但很快鏡頭一轉,原來,這個吻只存在於男主的想象中,現實是他們走到屋檐下,在臺階上坐下,一起安靜地等雨停。男主沈溺在這段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時間裏,希望這場雨長一點,再長一點,永遠不要停。

看到這裏,照影忽然附身過來,這個靠近的動作和電影裏接吻前的動作太像,以至於我整個人都一秒僵硬,動都不敢動,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我毫不懷疑如果這時候轉頭,會發生一些“意外”。

照影貼著我的耳朵,說悄悄話:“沒真吻,是借位的。”

“哈?”我不知道為什麽他要和我報備這事兒。

照影卻以為我沒聽清,又重覆了一遍並且表述得更加清楚:“我說,我和她,沒有真親。借位的,我親的我的指甲蓋。”他把大拇指翹起來示意給我看。

“哦。”我不知道怎麽接話。

照影輕輕撞了一下我的手肘:“我只親你。”

“閉嘴吧。”我臉上頓時火辣辣得燒起來,可能這就叫老臉一紅吧……

照影勾起嘴角笑了笑,放松坐姿,靠在了椅背上。

從開始到最後,男主都沒有對女主表達過這份感情,最後一次見面還是因為男主朋友又一次離家出走,男主和女主一起去找他,他們來到附近的公園裏。其實男主知道朋友在網吧,但是他沒有直接說,他自私地想要和女主多待一會兒。

男主在公園的湖邊和女主告別,他以前叫他“阿姨”,後來選擇不稱呼她,只有這次,他叫了她的名字。女主怔楞地看著他,男主低頭望著湖面,湖裏他們的倒影離得那麽近,因為視覺錯位好像在牽手一樣。

他說起自己考取了某某高校的少年班,下周就要去大學讀書了,不參加高考了。她聽完的反應和他意料的一樣,恭喜他,祝福他,然後說自己的兒子如果能有他一半努力就好了。他在她心裏從來都是“別人家的孩子”,她問心無愧。男主說以後可能不能見面了吧。女主很溫柔地笑著,說怎麽會呢,放假不就回家了嗎,你們還可以一起玩。只有男主自己知道,他已經決定再也不回這座城市了,這裏沒有他的家,哪裏又是他的家呢?

他撿了塊小石子,告訴她朋友就在附近的網吧。擡手把小石子丟進湖裏,湖面漾起的波紋切碎了他們站在一起的畫面,等湖面再次平靜的時候,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全劇終,慢慢浮現演職人員表。禮堂裏先是一陣沈默,然後響起一些嘆息和小聲議論,接著不知道誰帶頭鼓掌,又響起一片掌聲。我還停留在影片戛然而止的失落情緒裏,照影忽然拉住我的手腕站起來:“走吧,一會兒散場人太多了。”

照影今天出奇的話多,他和我說今天這部電影是導演系一個同學的作業,因為劇本太過“刺激”,找過好幾個表演系的同學都被婉拒了,最後輾轉找到他來救場。

“我看了一下劇本,覺得他們不是因為太刺激才拒絕的,可能是因為這個角色真的挺難的。”照影轉過頭問我,“花老師,你覺得我演得怎麽樣?”

這個角色確實挺覆雜,他一個正經表演系學生問我一個只演過一部網劇的半吊子,我都不知道怎麽回答了,只好幹巴巴地說道:“你不找我搭話的時候我還挺入戲的。”

“噗,那就是誇我演得還不錯嘍。”照影一臉滿足,隨後終於想起今天的正事,“哦對了,我的衣服呢?”

“在車裏,你跟我去拿吧。車停在外面了。”我說。

“校門外面?好遠,我走不動了。”說完照影就拖著我往另一個方向走,“餓了,吃點東西再說。”

“……你可以拿完衣服再去吃。”我企圖掙紮一下。

“不行,我沒吃晚飯,餓得走不動路了都。”說著“走不動路”,事實卻是力氣奇大,完全沒給我留反抗的餘地,“而且你又不著急回去,不是請過假了嘛。”

照影帶著我從一個小門出去,來到一條小吃街。並不寬敞的路兩邊全是各種小吃攤,擠滿了來吃宵夜的學生。

照影問我想吃什麽,我說不吃,馬上要拍MV要打歌,要身材管理,上鏡不能胖。

“吃一次,又不是天天吃。”他明顯有點不開心,“那你陪我吃。”

他在東北人餃子館和愛情麻辣燙之間糾結了很久,最終選擇了麻辣燙。照影端著盆拿了好多,一稱,五十塊。不愧是男大學生,就是能吃。

煮好的麻辣燙盛進大碗裏,冒著白花花的熱氣,沒有湯,直接澆上一大勺芝麻醬。

還記得我來北京第一次吃麻辣燙,是和李沐一起,在公司樓下一家小店裏。那是我第一次吃沒有湯的麻辣燙,捧著碗眼巴巴地去找老板,說你是不是忘了給我盛湯了。老板看了我一眼,抄起大勺給我加了一勺湯,還不夠我喝兩口的。李沐就看著我笑,他說這本來就沒湯的,得加麻醬拌著吃,你嘗嘗。以至於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以為北京的麻辣燙都是這麽吃的。

這都是很遙遠的事情,遙遠到我對麻醬從排斥到喜歡,遙遠到我已經想不起來上一次吃麻辣燙是什麽時候了。

不僅是在北京第一次吃麻辣燙的經歷,我所有關於北京的記憶好像都和李沐有關。

記得有一年國慶,我倆淩晨三點起床去天安門排隊看升旗,在國歌聲裏哭得稀裏嘩啦,還被電視臺采訪了;我們去大柵欄逛街,兩百塊錢給我媽買了條絲綢裙子,後來往前走了幾家店,一模一樣的裙子賣八十;有一次發了工資,李沐喊我去吃全聚德,許之銘知道了說他也要去,於是我們三個人去吃烤鴨,吃完李沐偷偷說唉本來想和你單獨約個會的,這下真成吃烤鴨了;冬天最冷的時候,我倆去頤和園冰場上溜冰,我太笨摔傷了腿,李沐背我上樓下樓,幫我洗澡……

這座城市每一處都有李沐留下的痕跡,要我不想他,除非哪天我不在北京生活了。離開北京,那我可能就轉行了吧,不做idol了,那我會去哪裏做什麽呢?

心思已經飄出去十萬八千裏,又被照影拉扯了回來。

“你吃不吃?”

“不吃。”

“真的不吃?”

“不吃!

“真的真的不吃?很好吃的。”

“……一口,就吃一口。”

最後我大概吃掉了五十塊錢裏的二十四塊,為什麽是二十四不是二十五呢?因為一串鵪鶉蛋四個,我吃了一個,照影吃了三個。

吃完以後我倆就往校門口散步,他說怕被人認出來,就戴上了兜帽,也伸手過來把我的兜帽也扣上。我倆隔著一個人的距離,像兩個夜行俠一樣穿梭在人群裏,就這麽走啊走……半個小時過去,還沒到校門口。

我說我靠你是不是帶錯路了,他又擺出一臉無辜的表情說,沒有啊,我這不是特意帶你遛遛彎,消化消化。我:謝謝你啊。

又走了一會兒,他忽然貼近我說:“好像有人跟著我們。”然後就拉著我一陣瘋跑。

最後長途跋涉回到校門口,我氣喘籲籲地打開車門,把裝羽絨服的紙袋子拿給他,照影傻站著不接。

我張開五指在他眼前揮了揮:“想什麽呢?”

他說話的時候呼出大團大團的白霧:“我在想,要趕緊把駕照學了,把車買了,以後就能開車接你了。”照影的臉凍得紅撲撲的,眼睛在路燈下是漂亮的楓糖色,睫毛本來就很密,凝了一層水霧以後更明顯了。

“啊,那個啥,我聽說駕照好像還能加學分,你改天去問問你們老師,哈哈。”我回答。

回去的路上,等紅燈的時候,我腦子裏不斷回放這兩句對話,感覺一陣窒息,臉熱得要爆炸了。我這個回答,嘶,真是gay中直男……照影這句話後勁有點大,以至於回去以後躺在床上我還在想,我和照影,我們是會有“以後”的關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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