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軒面不改色，並不在意正炯炯盯住自己的人眼裏已有怒意。他掃過上官左手，嘆口氣：“你有把握說服尹相？三月過去，尹姑娘還未到固節，甚至音訊全無，上官能怎樣？”再嘆息一聲，“固節縣丞與炎笙郡主的婚事，是蒙易和棘國議和的條件之一。”

“是條件，又怎生偏偏是我上官代安？”上官代安冷冷一笑，“別忘了，上官代安已病歿在西邑了。”

“但固節縣丞是你沒錯。當年你答應了，就要負起這個責任。即便上官代安已病歿，但固節縣丞卻還好好的。”頓了頓，“蒙易人，皆不曾見過未征先歿的上官將軍容顏。而棘國恁多縣、節，以固節為首。蒙易王室豈有不抓牢之理。”

“真是精辟……的解釋。”上官代安不帶喜樂的點點頭，緩緩擦去粘在左手的茶碎。接著加上一句：“為何要給尹姑娘假象？”

讓她誤以為蒙易郡主與棘國黎王的婚事勢在必行？

“勢在必行麽？”黎筆軒喃喃，盯著窗棱良久，失了語言。

51

黎筆軒又與上官代安閑談一會，最後盯住上官代安好好休息，便出了院子，往書房走去。

書房裏，尹凡吟正低眉盯著書信，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黎筆軒不有差異，輕聲踱進書房。尹凡吟聽見聲音，回頭見是他，便回一個笑。黎筆軒也是笑，走到她身前，深深看她片刻，再緩緩環上她腰身，低笑道：“是婷婷的信？”

尹凡吟挑了挑眉：“是瑾王爺的。”她戲謔的時候總稱任瑾作王爺。

“哦？”黎筆軒眉頭也微微上挑，帶著玩味。

“是終於忍無可忍了吧。”尹凡吟眉梢眼角都是笑，將書信遞給他，“筆軒自己看。”

黎筆軒結果書信，瀏覽一遍後，表情也變了變。

尹凡吟見黎筆軒看完後也是滿臉藏不住的笑，她拍拍手，哼一聲：“居然怪我教唆婷婷，威脅我不要再和婷婷通信……哼，婷婷兩日後便來固節，看我會受他威脅麽。”

不想那任瑾，除了脾氣陰點，自私了點外，竟還有這麽小孩氣的一面。

黎筆軒不由笑起來，知道她和任瑾一向愛鬥嘴，便刮刮她鼻子，低低道：“他是怕你拐了婷婷呢。”

……他這樣溫柔地刮她鼻子……尹凡吟微笑著，心想有多久不曾這樣親昵了呢。

忍不住握緊還放在她腰際的雙手，她想了想，輕輕笑道：“上官兄日夜兼程的趕來，需要多休息才是。你們談完了？”

黎筆軒點點頭。

尹凡吟微微一笑：“他是不是有煩心事？除了雨綾，他還在擔心什麽？”

“他自是有他的鬧心事。”黎筆軒並沒有直接回答她，將她緊緊摟住，笑著轉了話題，“吟兒怎會猜到固節的新任縣丞是上官？”

“不是他，難道是你？”尹凡吟抿抿嘴，不知該作何表情，只淡淡嘆口氣，“你們三人，是亂國還是治世？”

又想起適才接到的另一封書信，她心下一沈。

那封信是從渡山傳來的，傳書信的人是她爺爺。爺爺一直在信裏遮遮掩掩，只讓她繼續等。繼續等，等什麽呢？等筆軒他們滅了棘國？還是等一個又能力的人來治理棘國？而她，在等待的日子裏，又要背負許多的恐懼和壓力？

也罷，既然爺爺並沒有交代讓她做什麽，那她便安安心心地享受在固節這些日子的安寧吧。

及時行樂、得樂且樂，總還是可以的。

黎筆軒聽她這樣說，楞了楞，微微笑道：“棘國大局已定，吟兒不必擔心。亂國，治世，總是有人評定，不是麽？”說完，他眸中微微閃過一絲異色，他盯住她，“吟兒有話要說？”

“……”他怎麽知道她有話要說？尹凡吟微訝的擡眼，目光隨即被他深眸鎖住，她忍不住直在心底嘆息。她怎麽會、怎麽能覺得適才那種親昵很溫暖她呢。那分明是一個香香柔柔的陷阱嘛他剛剛應該是在猜測她在想什麽吧。對於自己的身世，尹凡吟從來沒想過要隱瞞，當然，除了剛開始進黎府那段時間，但後來和黎筆軒相知相守，她早就沒想過要瞞著他，她一直不說，只是因為黎筆軒從來沒問過，而她，也沒大在意這些小枝節，所以黎筆軒一直還不知道她的身世，他現在……是要問個清楚了嗎？

“沒有。”她斷然否定，是不想這麽快讓他得逞，誰叫他挖陷阱讓她跳。

“可是，吟兒，我卻有話要說呢。”他能有什麽話要說？尹凡吟揚眉，等他繼續。他輕輕一笑：“黎家世代經商，祖籍固節。到筆軒這一代，已有三百零七年了呢。”

52

“……”她怎麽會有……揍他沖動呢，他臉上分明滿是笑意啊。他先坦白自己的身世，是要讓她也坦白麽？果然，他緩緩吐氣，一字一頓：“那麽，吟兒呢？”

終究是忍不住了麽？

尹凡吟死死盯住眼前的男子。見他淡然神色，絲毫不覺差錯。她深吸口氣：“以黎府的實力，居然還沒查清吟兒身世麽？”

這話裏有多少諷刺？卻見他臉色未變，竟連眉頭也不曾皺一下。兩人靜靜對視著，黎筆軒未有一點退卻之意，尹凡吟只得深嘆口氣：“筆軒是想逼我麽？”略偏頭，凝眉。再舒展開來：“我的身世，大約是配不上筆軒你的。不過，你和炎笙郡主，倒是難得天造地設般的一對。”

是的，她坦白承認了，她不光是在煩心自己的身世問題，而是……有些介意蒙易來的郡主……

這家夥，想來有點可恨，非得逼她承認她好不容易藏住的不安麽？

她等了等，卻不見黎筆軒答話。

良久，才聽他低低嘆道：“吟兒低估自己了。”

是她錯覺，竟看到他眼中隱隱的笑意？

“是我有自知之明才是。”尹凡吟撇撇嘴，“人家身份、樣貌都在那擺著，不低頭不行啊。”再低低一笑，握緊男子的手，“不過，我也沒有放開手的打算啊。”

輕描淡寫的話，也是經過掙紮，才能有的決定呢。

見他臉神有些釋然，她內心似有些“撲嗵”，亂了。

歷經太多，本該雲淡風輕了，不是嗎？

難道是受他影響麽。終究是執念深重的男子。連她，都被感染了。

“弱水三千罷了。”他輕柔的目光鎖住她，“與其猜疑，我更願意吟兒你沒有負擔，至少給我信任的去愛。吟兒今日去湖畔，我想你必定已有了主意。只是我，只想，不管你的決定如何，都要告知我。吟兒並不是不相信我，更多的是不相信自己吧？所以蒙易郡主的事，你掖在心裏，卻不說出來。”

他看她的眼神裏帶著寵溺、堅定、執念：“逼你，也是迫不得已。”

尹凡吟低眉，盯著兩人交握的手。良久，擡眼。

“我自負得很，筆軒多心了。蒙炎允看中你黎家經商手段，並不是你黎王名號，我又多心什麽呢，筆軒你說是不是？”

帶著一絲得逞的笑，尹凡吟抽回雙手，偏頭看向黎筆軒。

黎筆軒也只輕柔的笑。他定定看著她把書信收好，看她腳步輕盈，看她臉上笑意明艷。

“吟兒是真的有自己的主意了呢。也好，再過兩月，棘國內一切都會停息。到時，我與你，走渡山一趟吧。”

尹凡吟驀地旋身，與他對視。他這是要回去提親嗎？

“我不能讓自己心愛之人有恐懼、壓力，所以該去拜會。而吟兒你，出來已有年餘，也該回去看看了，不是嗎？”

果然，她的一切都被查得清清楚楚了嗎。

尹凡吟微笑看這對她一心一意的男子。許久，許久，輕輕吐氣，再點點頭：“也好，是該斷了。”

她心心念念的，都擺在那裏了。筆軒既不在乎，她又何必多慮？

“既是這樣，吟兒不要去看看故人的妹妹麽？”

原來，連她和蒙炎允是舊識，也查到了嗎。

黎府的實力，本就到此地步。還是，只對有心人？

她睨過正微笑的黎筆軒，點頭：“是該去見見了。”

剛踏至門口，她又停了腳步，偏頭想了想。

“蒙易郡主在固節，天下皆知。縱使筆軒你想弱水三千，怕形勢也不允。我很好奇，筆軒要怎樣解決？”

她真在認真思考：總不能明著把別人退回去吧。

難道？難道？！

她瞇起眼：“歐陽？”

見跟她一起站定的人笑意模糊，她低眉。

不對，不是歐陽。這固節城裏，還有誰能匹配郡主名號？

閃過這個念頭，尹凡吟扶住門沿，深吸口氣，看著他：“是上官麽？”

“吟兒不防猜一猜。”

“……”差點失掉語言。她緩緩氣，才道：“固節現任縣丞，見過的人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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