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姑姑屋外聽得那些話，她便暗暗有了計較。十四年過了，姑父、姑姑也不曾要過孩子，她雖不知其中緣由，但她知，她必是緣由之一這些情份，她一直記在心裏。

選他們不在的時候下山……祖爺爺能洞悉一切，但她不能。

嗯，心裏怎麽也有點哀怨，這祖爺爺頑劣性子，直要把她趕下山才行……額，或許，下了山也不行，下山後估計祖爺爺也要欺她。

無曳三年棘國南邊盛夏

⑴

“尹凡吟，尹凡吟，尹凡吟……”尹蘭念咒語模樣，遙望十步之外。

這固節城裏實在熱鬧。祖爺爺曾提過這古城布局，她記憶極好，能把名氣大些的街道記個大概。

黎府在城東。

尹蘭微蹙眉，祖爺爺執意要她進黎府，這其中詭異處，她有百種猜測，卻總理不出頭緒來。

低眉看自己男裝模樣，要進黎府，大概也只有這個法子。

“快看！快看！黎少爺！”街上逐漸騷動，人人退至一邊，翹首以望。

尹蘭淡淡挑眉，遠望，只見一群人慢慢朝她這邊過來。

奇怪，大家退到一邊做什麽？黎府少爺又不是什麽惡霸人物

她定定瞪著中間衣袂翩翩的人，揣度這黎家少爺讓她進黎府的機會是多少。

在渡山日子，與蒙炎允相鬥五年，倒真真學到了不少呢。額，她祖爺爺也是頑劣性子……這兩個人讓她充分懂得怎樣辨認心思說來也是功德無量哩。

她微微思量了下，然後，微笑看著中間的黎府少爺，緩步迎了上去

進黎府最快的法子，就是……黎家的主子。

⑵

黎府主子緩緩合上書，素白長指撫過書皮。心不在意地掃著書頁墨跡。

“筆軒，你猜猜，固節城裏如今流傳些什麽？”半搖畫扇，歐陽瓊閑閑看著對面的人手捧書，放下又拿起。

“歐陽家業到底算雄厚，這一大家子，每日瑣事想必也多，歐陽該多放些心思才是。”黎筆軒順手把書擱向茶幾，“不要每次有了亂子便來黎府。”睨了正悠閑搖扇的人一眼。

歐陽瓊瞇起眼睛微笑，慢慢搖著香扇，面不改色。他不介意筆軒對他到底有多少不滿啦，這麽多年，若一一放在心上，他還不愧疚死？他瞇眼笑著，略作揶揄狀，緩緩搖動畫扇等著。

黎筆軒靜靜瞪他面容，片刻，濃眉微揚：“歐陽有話要說？”

“……”歐陽瓊搖扇的手停下，接著又狠狠搖起來，最後，又終於忍不住咧嘴笑開來，“筆軒對固節，用心甚深。”所以，縱使只是固節流言，筆軒也要管的。見石桌邊的人臉色微微陰沈，他又一笑，轉了話題，“筆軒可還記得上旬，那個被帶回府邸自稱尹蘭的人？”

“尹蘭？”黎筆軒想了想，晃似憶起上旬出府時，城東的少年，“不就是貪利性懶的少年郎麽，有什麽能流言的？”他淡淡口氣，不甚在意。

“不說這少年郎德行如何，但他樣貌還是俊秀的。”故意嘆口氣，歐陽瓊臉上笑意卻越滾越濃。

“歐陽笑什麽？”黎筆軒修長手指撥了撥書頁，漫不經心地掃視他，“俊秀又如何？”

“不如何的。”歐陽瓊笑著，“那日他進黎府的決心，固節百姓有目共睹。如今城內百姓都在猜，這俊秀少年進黎府會有何目的。按理說，半月時間，少年手臂上小小的傷，也該好了。”

既好了，卻又不離開？

黎筆軒撥動書頁的手指緩緩停了，旋即輕輕一笑：“會有什麽目的？”他臉色溫和，瞧著歐陽。

“會有什麽目的？”歐陽瓊微瞇眼，重覆。

他是故意不回答了。

黎筆軒緩緩收了目光，蹙眉，眸子盯著歐陽左手。

“筆軒認為他能做出什麽事來？”見他瞧著自己左手裏的東西，歐陽瓊嘴角微勾，緩緩搖動手腕，畫扇跟著一上一下。

黎筆軒神色淡然地擡起眸子，看向歐陽瓊面容。許久，眉峰微聚起，淡淡一哼：

“黎府雖素以慈懷出名，但也並不代表黎府裏容得下貪利性懶的人。”

“筆軒是要逐他？”歐陽瓊緩緩停了手裏動作，略捏緊扇柄。

“逐他麽？”黎筆軒聚攏的眉頭略揚，緩沈一笑，“歐陽倒在意得緊呢。”見某人挑眉，他嘴角又上揚一個弧度，“他有留下的理由？”素白長指始終不離石桌上書籍，書頁被翻得簌簌作響。

“筆軒在說笑了。”歐陽瓊不緊不慢，又開始搖動香扇，“黎府也以納賢出名的。”故作嘆息一聲，回視正瞪他的人，微微一笑，“筆軒對我手裏這畫扇感興趣麽？喏，你感興趣的話，拿去瞧瞧好了。”

他大方得緊，遞出扇子。

“……”黎筆軒盯著扇子，神色陰沈不定起來。最後，終是伸手接過了。

“筆軒極愛護固節百姓，歐陽心底真替他們開心哪！”輕輕一嘆，隨即又轉了語氣，“這紙扇上的墨畫，畫功實不低。

畫工極細膩，雖不似近日極受推崇的疾勁風格，但也絕不會比之差。

“畫功還好。”黎筆軒緩緩合上扇子，“大概是那少年畫的了，倒也畫得誠實，這墨間，沒有一處不透露受了傷的人心情。”

“那少年叫尹蘭。”歐陽看著黎筆軒眉宇淡開來，他瞇眼微笑，“筆軒可知我怎麽得到這扇的？”

黎筆軒垂眉，掃了眼紙質與做工略次的畫扇，語氣淡淡，隨意道：“定是你撿的了。”

“……”歐陽瓊死盯著石桌一方的黎家少爺，忍了忍，再忍了忍，終於只撇撇嘴，“筆軒倒也猜著了一半。這扇是我從黎府一個仆人那裏搶……額，要過來的，據說畫扇是他路過‘木苑’時撿到的。”

“木苑麽？”黎筆軒沈眸，隨即淡淡一笑：“有幾筆畫工麽？這事歐陽決定就好。”

黎府木苑，每旬一次的才子集會正熱鬧。

黎府少爺溫潤的面容含笑，對作品逐一品析。

他踱步過去，一邊淡淡睨著畫桌上攤開的軸畫，一邊隨意問身後的人：

“尹蘭可來了？”

“啊？啊？尹蘭……”身後的人音調不知怎麽，明顯變了變，“尹蘭麽？好似排在最末啊。”啊，啊，外面的傳聞原來是真的……

黎筆軒偏頭瞟了眼，眉頭微動，終是忍住。奇怪，這人激動什麽？再瞟一眼，黎筆軒臉色都要變了，但隨即又恢覆溫潤模樣。

身後這些人，一個個抽動什麽？

“黎少爺，尹蘭工筆純練，成品極具水平，黎少爺真慧眼。”後面的人低低聲音，卻極怪異。

“慧眼？”黎筆軒緩緩停了步子，聲音也輕柔。

轉身，眼神搜索到一張掛滿笑的臉，他終於狠狠攏眉。

黎府何時成了諂媚之所？他眉頭聚攏，定定看著歐陽瓊。

他們是學我，諂媚也是一種本事嘛。歐陽瓊毫不客氣地瞪回去，臉上依舊掛笑，面容燦爛。

……

黎筆軒眉頭雖打成了結，但面色還算平靜。他兀自斷了與歐陽的瞪視，緩緩把目光投向眾才子，隨即又瞪回歐陽。

他們這怪語調又是怎麽一回事？他繼續蹙眉。

怪語調啊……沒有多怪吧。歐陽瓊搖動左手，想擋去某人眼光。筆軒眸子淩厲得很哩。他繼續搖動左手，隨即懊惱地一笑，他忘了拿扇子了！

看了看四周，皆一副興致盎然模樣，他心底大嘆，想看熱鬧也不該這個時候哎。

“筆軒要找尹蘭麽？”他輕輕笑著，故意把音調提高，“尹”

“我沒要找他。”黎筆軒淡淡打斷他，神色已恢覆如常，連眸子也和氣起來，“今日便到這裏，各位散了吧。舍筆，替我送送各位少爺才子。”

他淡淡吩咐下去。

然後，緩緩看向立在一旁的人。

“歐陽很開心？”他提步，沿著木苑長廊下的石桌，不緊不慢地看著集會新出爐的畫作，又淡淡睨著身邊與他緩步的人，聲音略清冷。

歐陽瓊斜眼細細看著黎府少爺面容。

清如白玉的面容此時帶些慍怒，哪裏還是那個讓固節百姓極盡擁戴的溫潤男子？

歐陽瓊隱隱笑了笑，又掩去。

“歐陽未有多開心。”他目光隨著眾人背影，“這些都是黎府極盡推崇的才學之人麽？”

“……”黎筆軒修長手指淡淡撫過面前墨畫，偏頭，靜靜看著歐陽。

“這些才學之人，筆軒也知，多是些有家底的少爺、公子。有家底，多少便會帶些習氣的。”歐陽瓊也靜靜回視他。

“那又如何？”黎筆軒淡淡哼一聲，“黎府管著他們，總好過他們在城頭閑逛。”見歐陽瓊詫異神色，他又哼了聲，“這些年，縣節書卷氣早已漸淡去。歐陽必也知曉，這城裏早已充斥銅臭味道，百姓定也索然無味。黎府這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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