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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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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

露琪亞在裏倫敦盤下了一間獨棟的房子,作為自己跟新橋諾艾爾往返倫敦表與裏時的歇腳處。賬單掛在朽木白哉的私人戶頭上。雖然第一筆錢還沒到賬,但西梢局都不出面催繳,前屋主自然非常知情識趣。

小諾艾爾去參加了學校組織的大陸游學活動,最近都沒有住在這兒,但花園裏依然收拾得整潔雅致。

吊蘭從小陽臺上垂下細細的開著白花的氣根。薄荷色的小龍頂開頭頂的葉片,黑豆一樣的小圓眼好奇地看著陌生的乙骨憂太。

“呃——”乙骨有些手忙腳亂。他記得露琪亞的囑咐,不敢擅動,但心裏實在覺得圓頭圓腦的小龍十分可愛,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哈嘍,華茲華斯。”露琪亞熟練地打了個招呼,又指了指乙骨,“這個孩子要借住幾天,你記下他的味道。”

小龍聞言,聳起鼻子嗅了嗅,點頭表示記住了,又縮回葉片下繼續呼呼大睡。

她回頭告訴乙骨,華茲華斯是諾艾爾的坐騎,跟他之前看的那頭紅龍一樣,也是掃帚龍的一種。

“是諾艾爾見習拿了第一名,吹笛隊的獎勵。” 說到這裏,露琪亞像個真正的家長一樣驕傲又自豪。

剛好這會兒,他們走進了房子。乙骨看到玄關的鞋櫃上放著好些她倆的照片。隨著照片裏的陌生女孩逐漸長大,她跟露琪亞的合照也從簡單的前鏡頭自拍,變成了越來越花哨的後鏡頭攝像。

——乙骨忍不住瞟了旁邊的夏油傑一眼,深深覺得該是這位的手筆。

露琪亞在裏倫敦購置產業當然不全是為了度假。這棟表面平平無奇房屋內裏其實另有乾坤。

他們直接穿過起居室。露琪亞雙手握住壁爐上的骨瓷花瓶,左右各擰了一又四分之三圈。啪嗒一聲,壁爐緩緩滑開,露出一條通往地下的木制樓梯。

一踏進去,乙骨就感到世界為之一靜。

咒術師的世界其實非常吵鬧,他們不僅能聽見普通人制造的各種聲響,還要被迫接收普通人聽不見的咒靈們毫無品味可言的嚎叫。

除此以外,被咒力加強過的五感還會一直收聽被普通人忽略掉的自然的聲音——

大西洋上潮濕的風;發黴的刷子瀝下的水;倫敦塔上喋喋的渡鴉;追著候鳥狺狺的家犬……

萬物熙熙攘攘。

但在這間房屋的地下,像是在六面墻體都裝上了最昂貴的吸音棉,一切喧囂都散盡,一應騷動都安息。

乙骨忽然昏昏欲睡。

被紅眼航班跟海關折騰了大半宿的十五歲少年,又是祓除咒靈,又是直擊龍災,好不容易挨到天亮,還要面對曾經毒打自己的死者蘇生的暴擊。在露琪亞看來,能夠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這裏是露琪亞仿照浦原商店地下開辟的空間,綜合瀞靈庭、裏倫敦、以及咒術界各項結界術科研成果,不僅固若金湯、能隔絕內外各類靈力反應,還具有理論上無限的空間折疊性。

她繞過天元結界偷渡橫濱的穿界門就開在這裏。

這裏同時也承擔著露琪亞等人的練習場與實驗場,當然有專門辟出的醫療空間。

她牽引著乙骨在小床上安頓下來,貼心地關上門。

雖說五條悟口頭上拜托乙骨來找的是露琪亞,但彼此都心知肚明,三人中真正能為乙骨細致講解咒力運行的其實是夏油傑。

對於六眼來說,最難的從來不是理解原理,而是把一眼就能看明白的事情向不明白的人解釋清楚。要成長為一名優秀的人民教師,年輕的五條悟要走的路還很長。

露琪亞才不管英國與日本的時差,摸出手機——她已經很習慣使用這個世界的傳令神機了,向五條悟通報乙骨平穩落地。

通話快結束的時候,露琪亞多問了一嘴:“從業資格證你有考嗎?”

“那種東西不重要啦。”電話裏,五條悟懶洋洋地辯解著。

“哇——五條老師竟然還是無證上崗,那你可要對可愛的學生再好一點,別叫人回頭投訴你呀。”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的有人忍心投訴全高專最值得信賴的五條老師吧?”

“值得信賴跟值得尊敬可不是一回事哦。”

“露琪亞,你什麽時候學會了七海那一套?”

“大概是去年聖誕節?”露琪亞看著掛在門上的槲寄生,“七海回老家探親,灰原也有來。大家一起去了趟格陵蘭島。極光很漂亮。”

“很好,七海學弟辜負了學長的信任,有好玩的居然不叫我,還丟下一堆任務。” 五條悟咬牙切齒。

“哎呀哎呀,誰叫您是最值得信賴的五條老師呢。”

電話那頭的五條悟沒說話,露琪亞等了一會兒,只聽見對方規律的呼吸聲。

“悟,”她低聲叫著五條的名字,聲音裏卻是不容置疑的篤定,“別擔心。我們很快就會去到你身邊。”

“誰擔心了,老子可是最強!”

露琪亞盯了一會兒被掛掉的通話界面,默默地打開瀏覽器開始搜索“貓貓生氣了怎麽辦”。路過的夏油傑瞄到一眼,直接把第一條回答念了出來。

“一只成熟的小貓咪應當學會跟自我和解。”

乙骨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

食物的香味從壁爐裏爬上來叫醒他,橙金的霞光已經染紅了純白的窗扉,正是白晝與黑夜交接的黃昏。

夏油傑把長發挽起來,身上套著圍裙,雙手戴著防燙手套把鍋端上桌。平心而論,乙骨竟能從中看出一兩分賢良。

但當乙骨的視線轉到鍋裏,他立刻意識到自己還是太年輕了。

棕黃的面糊表面不規則地隆起,裏面烤得焦黑的香腸一根根撐破表皮,活像一只只蟾蜍縮在巖洞裏向外窺視。

“Toad in the hole——蟾蜍在洞。”夏油傑熱情地向他介紹,“本地名菜,敬請品嘗。”

這就是特級咒術師的實力嗎?好可怕。乙骨暈暈乎乎地想。

最後多虧有露琪亞帶著甜點拯救了這頓差點最後的晚餐。

不過在入席之前,她奢侈地啟用穿界門向橫濱傳送了一朵新鮮出爐的六吋巧克力花。雙份加量的巧克力把奶油水果蛋糕包裹在內,無論從視覺還是味覺上都充滿了霸道的甜蜜。三十分鐘後這朵巧克力花將由專人送到東京的五條府上。

了結掉這樁心頭事,露琪亞轉向乙骨,向他說明大人們白天商量出來的特訓計劃。

“……後期肯定還要根據你的實際情況進行調整,但大體是這樣沒錯。”

按照露琪亞的計劃,她本人只負責教乙骨刀術。

雖然平時總自嘲自己刀術平平,但那是跟瀞靈庭裏用刀的天才們相比的謙虛之辭。

單就基本功而言,經過真央靈術學院和朽木家的精心教誨,又加之多年的實戰錘煉,露琪亞的出刀算得上爐火純青。

而這恰恰是沒怎麽接觸過用刀的乙骨目前最需要的。

露琪亞甚至沒有脫出義骸,只拎了一支長柄傘,敲得乙骨滿場飛奔。

“憂太,你的咒力幾乎無窮無盡,是我所見過的咒術師中咒力總量最多的一個,只用刀就足以斬斷一切問題。但這遠不是你最強的樣子。傑和悟都認為,你和裏香在一起時才是最強的。”

“那麽,憂太,我問你,對你來說,裏香是什麽?”

夏油傑的咒靈鋪天蓋地襲來,乙骨仿佛在一瞬間穿越回到了那個仙臺之夜。

張著絞肉機一樣血盆大口的沙蟲從地底突然躥出。乙骨狼狽蹬地翻滾。

當時,是裏香第一時間把沙蟲一腳跺回了地下。

能夾碎骨頭的鵜鶘大嘴張開,對準人頭俯沖而下。乙骨橫刀推進鵜鶘嘴中一路向前,直接切開了鵜鶘半個腦子。

當時,是裏香兩手掰開鵜鶘的嘴把它活活撕開。

咒靈對咒靈,一方數量多,一方威力強,雙方一時勢均力敵。

但一個咒靈操使最後的殺招一定不會依賴某個咒靈,戰鬥中他唯一全心全意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層出不窮的咒靈花招掩映下,夏油傑重拳出擊。乙骨左支右絀。颯颯拳風卻毫不留情,竟似要把當年未盡的殺招一口氣出完。

我會死——

長大的乙骨比當時還要明白這一點。

但我不想死!

瀕死的恐懼沈沈壓迫著他的肺部,把那一口換不上來的氣逼進絕望的聲帶。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

死到臨頭,人的大腦究竟可以閃回多少畫面呢?

溫柔的你偷偷塞過來的糖,可愛的你悄悄牽起的手,狡猾的你拿出的求婚戒指……

長出尖牙的你,生出利爪的你,拖著蛇尾的你,張著噬人之嘴口口聲聲說愛我的你……

是了,無論生前死後,我從未保護過你;從始至終,都是你在保護我。這樣卑怯的我也有資格用那可恥的喉嚨喊出你的名字嗎?

鐵拳近在咫尺,少年單刀拄地,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鳴。

“裏香!”

左手無名指的戒指應聲崩斷,地下練習場裏平地無風起波瀾。面目猙獰的咒靈女王在濃郁欲滴的咒力旋風中堂堂登場,聲聲深情地喚著憂太,一拳還一拳,把夏油傑直往場邊逼去。

“裏香是——裏香是——”

早熟而憂郁的少年揮刀劈砍在後,臉上涕淚縱橫。

“裏香是我的術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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