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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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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骨

橫濱警方最近頭疼不已。

按照慣例,他們向武裝偵探社遞交了委托。然而那位世界第一的名偵探只是掃了眼卷宗,便原封不動地還了回來,還說這案子沒有兇手,直接按自殺結案就好。

警方為此已經堵了偵探社長三天門。

因為名偵探的提議根本不可能被死者家屬接受,其中一位更是來頭不小,乃是橫濱的市議員。

三名死者的身體只剩下白骨,沒有一點血肉,用法醫的話說,就是把骨頭扔進高壓鍋裏用鹽水煮也不能比這更幹凈。要不是還能從牙齒裏提取DNA驗明身份,這樁連環殺人懸案簡直一點有用信息都沒有。

死者間另一處共通點在於他們陳屍的地方,雖然有的是公寓,有的是汽車旅館,但都是在封閉的室內。

特務科一時找不出能夠造成類似效果的在冊異能者。兇手也似乎不屑於隱瞞自己的謎團。他大剌剌地把一切公之於眾,本人則隱藏在人群之中,恐怕正為自己的惡行經由公共媒體所引發的恐懼而自得。

總而言之,七月的橫濱,風聲鶴唳。

冰塊跟玻璃杯撞得當啷響,夏油傑悠悠喝著酒,漫不經心地聽藍調裏一兩耳酒保的電話。

因著客人不多,她正跟手機另一頭小聲地道歉:“沒辦法啦,店長把我的白班都調到晚上了。說是什麽最近男人晚上在外有危險。”

她小心地瞟了眼一個人占據整座吧臺的夏油傑:“今天就這麽一位客人。沒準能提前打烊呢。”

可惜老天沒有聽到她樂觀的祈禱。

快十點的時候,一位冶艷的女士推門走了進來。她精心盤好的發髻一絲不茍,在燈光下泛著潤澤的烏光,沒有多餘的發飾,只插了一枚蒔繪的發梳。茜色的色留袖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形,行動間下擺微微起伏,仿佛上面大團的牡丹與唐草也隨風搖曳。

酒吧裏隨處都是空位,她偏偏要坐在夏油傑旁邊。酒保按她的吩咐送上一杯香檳,識趣地退到一邊。

“橙汁?”她細長的眼角向下一轉,眼波粼粼,擡袖掩住嘴角。

若是年輕氣盛的毛頭小子,肯定經不住她這樣含蓄的譏諷,馬上就要擼起袖子跟她拼起烈酒來。

再有良知的酒保這會兒也只會煽風點火。畢竟比起實實在在的金錢,誰高興多管閑事去壞人家的好事呢。

何況,男孩也好,男人也罷,在這事兒上總是不會吃虧的。

夏油傑卻跟她見過的男人的反應都不一樣。

剛剛跨過成年的青年身上還沒褪幹凈少年人的清爽,又有著年輕人桀驁不馴的冷淡。他似乎對美酒與美人興致缺缺,因而無論是對方的暗諷或是青睞,都不能動搖自己的節奏。

女士鼻翼翕動,空氣中另有一種幹冽的氣味。

事實上,他喝的也不是橙汁,而是兌了生命之水調制的螺絲起子。

年輕的帥哥不接茬,成熟的美人卻抿著香檳頻頻偷看。縮在櫃臺角落裏的酒保尷尬地不知道把兩只眼睛往那兒擺,只好盯著墻壁上提香的覆制畫放空。

畫中美貌多情的維納斯裸著一整片優美的後背,無情的阿多尼斯卻視她熱烈的摟抱於無物,一心要牽著獵犬趕去打獵,幾乎把愛神甩到地上。

古董座鐘突然彈響半點的鐘聲,驚了酒保一跳。

也就在這時,今夜的第三個客人推開了店門。

飄動的裙擺下兩條新雪一樣潔白纖細的小腿,長長的黑發在腦袋右側紮了個單馬尾,還別出心裁地綁了個大大的同色蝴蝶結。

她的身形實在嬌小,以至於酒保很是猶豫是否需要站出去查看一下對方的身份證件。再怎麽說,他們也是家遵紀守法的經營場所。

不過她很快就不用煩惱了。

少女的目標很明確,徑直朝著吧臺走過來。

夏油傑替她拉開高腳凳:“要來一杯麽?”

少女似乎的確沒到能欣賞含酒精飲品的年紀,秀氣的鼻頭輕輕皺起,搖頭挨著夏油傑坐下,熟稔地摘下他杯口切角的香橙。

酸甜的汁水在口腔榨開,她的臉色才看起來愉悅了許多。

“菜菜子叫你快點回去,美美子要聽睡前故事。”

“你不想聽嗎?”

少女揮起了拳頭。

夏油傑從善如流,把杯中的餘酒一飲而盡,揮手跟酒保作別。

“哦——那今天講什麽好呢?”他往酒吧門口走去,故作深思,“讓我想想,梅津忠兵衛還是果心居士的故事?”

少女從高腳凳上跳下來,跟在他身邊,像只生氣的兔子:“按順序明明輪到了牡丹燈籠!”

等到風鈴響了又停,酒吧的門拉開又合攏。獨飲的美人醉眼惺忪,問酒保:“剛才的小帥哥是誰?”

“聽說是盤星大樓的新主人。”酒保指著窗外和摩天輪交相輝映的大樓,“客人是外地來的吧?這位年輕教主可是橫濱最近超受歡迎的名人哦。”

夏油傑。

殷紅的指尖拂過制作精良的名片。竟是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盤星教主已經偷偷往她袖下塞過來一張名片。

呵,女人無聲冷笑,男人。

“……新三郎打開門,門口竟是傳說中早已死去的阿露小姐,牡丹燈籠的華光照映下,宛如生人。”

“好了,姑娘們,已經很晚了,該睡覺了。”

夏油傑合上書,完全無視了雙胞胎的萌眼攻擊。另一邊作陪的露琪亞早就閉目睡得安穩。

他輕輕地帶上女孩子們臥室的門,竟然沒有回自己在頂樓的臥室,反而乘電梯直達地下車庫,一個人駕車離開了盤星大樓。

他預訂的是港區帆船酒店風景最好的套房,落地窗簾全部打開,高度自動化的港口裝卸指示燈帶在漆黑的海上熠熠生輝。

夏油傑靜靜地俯瞰風景,從海上吹來和東京都不同的清新自由的腥風。

當床頭的電子時鐘跳出02:00時,房間門口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夏油傑對窗戶上的自己露出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容,打開門。

果然,一尾茜色的牡丹踏入室內。

女人身上香甜的酒氣似乎更重了。她腳下的木屐不知掉在了哪兒,潔白的足袋直接陷進羊絨地毯。端莊的色留袖妥帖地包裹著她的身體,她行進的姿態卻絕稱不上端莊。酒精會改變人的知覺,她像是踩在了柔軟的雲上,輕飄飄地,被港口的新風一吹,就要飄到另一個人的懷裏。

夏油傑殷勤地扶上她的雙臂。從手下傳來的感覺,女人實在過分瘦了,仿佛渾身上下沒有皮肉,只有骨頭一般。偏偏她的身姿又極軟,霎時便像沒了骨頭,順勢纏了上去。

熾熱的呼吸近在咫尺。女人擡眼看了夏油傑一眼。

身高遠超常人的青年,嘴角含笑,眉目低垂,全然不像個正跟艷色貼在一塊兒的輕浮浪子;反而好似寺廟裏的神佛,隔著供奉的裊裊香煙,慈悲地註視著眾生浮沈的滾滾紅塵。

她心下一沈,立刻婉轉推拒起來意欲脫身。沒想到看起來清心寡欲的教主卻欺身跟上,右手抓著她的腰帶,竟一把扯了開來。

皎潔的月色不容欺瞞。

隨著衣襟大敞,風情款款的美人不得不暴露出她形銷骨立的本相。在那顆艷光絕倫的頭顱之下,被厚重的色留袖所重重掩蓋的,卻是一副如貝如珂的白骨。

“三天前新死的荻原議員就是被你這副鬼樣給嚇死的吧?嘖,那可是我教的大主顧啊。”

夏油傑嫌棄地在褲腿上來回擦剛扶過人的手。

對面的艷鬼被他氣得眼睛都紅了。

不解風情的男人卻繼續火上澆油。

“太難聞了,酒氣也蓋不住。難怪露琪亞待不下去。”他皺著鼻子,眉頭也擠著,“你現在這樣算什麽?咒術師的話,你算不得人,自然不是咒術師;我倒不介意多一個你這樣的咒靈,但你也不是咒靈。”

“虧了啊,悟這個委托,虧大了。”他竟是越說越難過, 一臉真心的失望。

他一打響指,柔軟的地毯突然下陷,從流動的沙土中突然冒出了一張內生四圈利齒的巨嘴,一口咬碎骨女。

骨女死前怨毒的詛咒隨血肉一起飛濺。

“咒靈操使,你會後悔的!”

港口的晚風卷走一室血腥。

細密的血霧乘著風越飛越高,眨眼就到了盤星大樓第六十九層。悶熱的夏天,女孩們在臥室留了半扇窗口通風。血霧對準窗口,如出弦的利箭般一頭紮進去。

窗口頓時白光大盛。

“鏡門”結界把血霧沖鋒的力度全部原路返還,幾乎把霧團重新打散成空氣。

事實上,這也正中血霧的盤算。它本就在夏油傑那兒吃了大虧,見這邊又早有防備,立刻便打消了報覆的心思,借著現在彌散的狀態,就要隨風遁去。

然而,它萬萬沒想到的是,一道貫通天地的冰柱突然將它所有分/ 身所在的空間凍結。

黑衣的死神從頂樓一躍而下,橫刀揮出,盤星大樓無聲息地下起了一場新雪。

“初舞,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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