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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臟了、手腳臟了，用水洗洗，水洗不掉的還有化學制劑，若心臟了，用什麽都洗不幹凈，只剩下一條路，與罪惡同眠共死。
——陳誠說。
吳桐背著個學生旅行包，手握登機牌，一直朝身後張望，直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緊繃心神才稍微松懈一點。
眼皮子一直在跳。
抵達香港第一天，吳桐就順利找到了那家林泉酒店，可惜酒店入住客滿，他只得在附近隨便找一家旅館落腳。
第二天暗裏觀察一天，目標找到，大約八點十五分出門，晚五點半回到酒店。
為免引人註意，他強行加入街口一個小募捐團隊，無論人家問什麽，只是啊呀啊呀裝啞，兩個女學生一個男學生倒也沒為難他。
與楚定飛第一次相撞，吳桐當然有意為之，他甚至有一股沖動跳起來從對方頭上薅一把頭發就跑，想法是想法，畢竟不現實。
香港酒店管理規範，服務太過熱情，人一進門就有服務生上前詢問，吳桐第二次以借用廁所為理由跟入酒店，瞧見楚定飛按過20層，他在18層先下，從消防通道追到20層，卻連個鬼影都不見。
對方十分小心謹慎，令吳桐加倍緊張，更不敢貿然相追。
隔過一天，吳桐除了幫忙募捐，一整天在酒店門前閑晃，假裝義工撿拾落紙、塑料片及空瓶子一類。
傍晚間，楚定飛按時歸來，一個保潔員瞧著吳桐目光落在對方身上，嘴裏嘟囔了一句“拐很嘢，2302房滴客”。
然後才有了吳桐一早偷搶垃圾袋飛奔而逃的一幕。
兩個小時後，飛機準點著地。
一股無法形容的緊迫感在心中勒緊，回市區尚需一個小時左右的大巴，吳桐在大廳旋望一周，驀然瞥見一個代寄點，心下一動。
再坐到大巴上時，吳桐抹抹額頭，哈哈手，天氣只是有點涼並不冷。
一個身穿深灰色夾克頭戴鴨舌帽的人穩步走過來，帽檐下兩側露出些許灰白發絲。
吳桐陡然意識到，似乎在哪裏見過這麽一個人。
仿佛有一幕場景從腦海裏一掠而過，那是某個淩晨一節昏暗的車廂——已經來不及了。
他剛要起身，對方一記手刀精準無誤快如閃電切在脖頸上，吳桐只覺一痛一陣昏沈驟然襲來，視野意識瞬間模糊又暗了下去。
劉三接到的指令只有四個字“不計代價”。
在數道驚愕目光之下，劉三橫抱吳桐迅速走下大巴，上了另一輛小型面包車。
與常安算是有過一番相互交底談話後，我心中踏實不少。
杜督幾天不見人影，只發過來一條短信，“出緊急任務，劉子蘭的父親在洛城醫院。”
沒過多久，吳桐也發過來一條短信，“陳哥，記得收快遞。”算算時間，他也該從香港返回了。
仔細分析一番，我喜憂參半。
杜督發來的短息無疑告訴我，可以從劉子蘭父親入手，確認那一份從鐲子中已提取的DNA是否屬於劉子安或者準確說是嚴華。
吳桐這邊顯然同樣找到關鍵之物，他擔心不夠安全，這才以快遞方式郵寄給我。
吳桐是個機靈的人，什麽會令他覺得“不安全”，我心底一沈，趕緊回過一條短信“航班號，我來接你”。
半天沒有回應。
我焦躁得幾乎抓狂，揪起頭發，最不想也最害怕的一幕還是發生了，旋即我又自我安慰著，也許這會兒吳桐已經登機，無法回覆而已。
這種假想自我安慰令我稍稍好過一些，我立馬意識到另一件事情同樣刻不容緩。
兩天後，通過跟蹤劉子蘭，我順利查到那一家醫院，吳桐依然未有回覆。
是一家私立醫院，松山醫院。
我強忍心揪，全靠一根接一包煙支撐麻醉自己，與男人婆馬楓聯系上，眼下唯一能幫手的人就剩她了。
“你這是香港六七十年代的地下賭場，還是三大會戰指揮會議室啊？”馬楓嗆著咳嗽，走進事務所，滿臉毫不掩飾的厭惡。
我紅著眼道：“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有件事你一定要幫我。”
馬楓這才註意到我的狀態，滿臉胡子拉碴，臉色蒼白無血，一雙眼睛布滿紅絲。
“你、你這幾天沒睡覺了？”她掃過一眼滿地滿桌的煙頭煙灰。
我喘過一口大氣，搖頭示意沒事，言簡意賅道：“松山醫院，你冒充護士進去，找到一位叫劉軒的老人，我需要他一撮頭發。”
“頭發，又是頭發，上一回嚇得我夠嗆了——”馬楓停止抱怨，因為我已像一條即將脫水死魚直勾勾盯住她。
馬楓挪開一兩步，一連擺手，“我去，我幫你還不行，拜托不要用這種眼神看人，容易做噩夢。”
我覺得自己似乎笑過一下，“真不好意思，人命關天，我迫不得已的，你、你現在就去，我怕來不及。”
現下約莫下午四點鐘左右，等她趕到醫院，大約五點，天色剛剛漸黑，時機正好。
馬楓又關心問了一句，“陳誠，你真沒事？”
我豎起手掌，在額邊晃動著，“這事你幫我辦成，我陳誠欠你一輩子恩情。”
馬楓抿嘴斜眼，嘴角帶笑，“有這麽嚴重？好，好，怕了你，我現在就去，上輩子該欠你的。”
她男人婆作風彰顯，轉頭就往外走。
“我等你消息——註意安全！”看著那一道牛仔背影風風火火離開，後面幾個字也不知她聽進去沒有。
一顆撐傘大樹下，四周一片安靜，天色已完全黑下來。
一道女子聲音哽咽著，“媽去世得早，爸一個人辛苦將我們姐弟養大，沒享幾年清福就這麽走了，是我們對不住他，如今這麽客死外鄉，是我們不孝啊，嗯哼，嗯哼……”
另一道男人聲音道：“人死萬事空，明天火化吧，你將骨灰送回去。”
女人聲音明顯激動起來，“你還是不是人？老家哪家老人不是土葬，入土為安？”
男人依然十分沈靜，“姐，有人都查到私人會所那裏去了，這家夥就是條犟狗，沒個結果不會死心的——爸死了我也很傷心，但我們還必須活著，不是？”
劉子蘭想起那一截莫名被人剪斷的鐵絲網，言語一滯。
嚴華一手輕敲樹皮，語聲端顯沈悶，“除了我當年那個手下在查我，我總感覺還有一個人藏在暗處，伺機而動，不，不，他早已在暗算我了。”
劉子蘭收住抽泣，目泛寒光，“是誰？我現下沒那麽好耐心了。”
嚴華深深一嘆，“除了劉平喜，還能是誰？”
“他不是死在看守所了嗎？”劉子蘭驚訝不已。
嚴華不由冷笑起來，“死的那個人確有幾分像他，條件好像也符合。當年我二人從家裏一起逃出來以後，有過約定，我來洛城謀發展，他去往更遠一點的川城，人心難測，誰知道他半路會不會反悔？”
劉子蘭尚未明悟過來，恨恨道：“他這麽做，誰都別想好過。”
嚴華一嗤，“姐，你可想錯了。你仔細想想，弄一個假的劉平喜死了墊背，他已基本安全無虞。倘若巧合之下，將我順水牽扯出來，當年那件案子就算徹底鼎定，他劉平喜才是真正徹底解脫，再無半分後顧之憂。”
“你那個陰魂不散的手下是巧合嗎？”劉子蘭反問一句。
嚴華撫住光溜溜下巴，“他也許是個巧合，但死在看守所的那個劉平喜很難是巧合。”
劉子蘭聽得有點迷糊，嚴華已沒繼續解釋的耐心，“等我把手頭這兩個麻煩解決掉，一定會慢慢將他揪出來，他一定也在洛城——”
話音戛然而止，他瞧見了一道略有熟悉的身影走向松山醫院診室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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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誠說。
吳桐背著個學生旅行包，手握登機牌，一直朝身後張望，直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緊繃心神才稍微松懈一點。
眼皮子一直在跳。
抵達香港第一天，吳桐就順利找到了那家林泉酒店，可惜酒店入住客滿，他只得在附近隨便找一家旅館落腳。
第二天暗裏觀察一天，目標找到，大約八點十五分出門，晚五點半回到酒店。
為免引人註意，他強行加入街口一個小募捐團隊，無論人家問什麽，只是啊呀啊呀裝啞，兩個女學生一個男學生倒也沒為難他。
與楚定飛第一次相撞，吳桐當然有意為之，他甚至有一股沖動跳起來從對方頭上薅一把頭發就跑，想法是想法，畢竟不現實。
香港酒店管理規範，服務太過熱情，人一進門就有服務生上前詢問，吳桐第二次以借用廁所為理由跟入酒店，瞧見楚定飛按過20層，他在18層先下，從消防通道追到20層，卻連個鬼影都不見。
對方十分小心謹慎，令吳桐加倍緊張，更不敢貿然相追。
隔過一天，吳桐除了幫忙募捐，一整天在酒店門前閑晃，假裝義工撿拾落紙、塑料片及空瓶子一類。
傍晚間，楚定飛按時歸來，一個保潔員瞧著吳桐目光落在對方身上，嘴裏嘟囔了一句“拐很嘢，2302房滴客”。
然後才有了吳桐一早偷搶垃圾袋飛奔而逃的一幕。
兩個小時後，飛機準點著地。
一股無法形容的緊迫感在心中勒緊，回市區尚需一個小時左右的大巴，吳桐在大廳旋望一周，驀然瞥見一個代寄點，心下一動。
再坐到大巴上時，吳桐抹抹額頭，哈哈手，天氣只是有點涼並不冷。
一個身穿深灰色夾克頭戴鴨舌帽的人穩步走過來，帽檐下兩側露出些許灰白發絲。
吳桐陡然意識到，似乎在哪裏見過這麽一個人。
仿佛有一幕場景從腦海裏一掠而過，那是某個淩晨一節昏暗的車廂——已經來不及了。
他剛要起身，對方一記手刀精準無誤快如閃電切在脖頸上，吳桐只覺一痛一陣昏沈驟然襲來，視野意識瞬間模糊又暗了下去。
劉三接到的指令只有四個字“不計代價”。
在數道驚愕目光之下，劉三橫抱吳桐迅速走下大巴，上了另一輛小型面包車。
與常安算是有過一番相互交底談話後，我心中踏實不少。
杜督幾天不見人影，只發過來一條短信，“出緊急任務，劉子蘭的父親在洛城醫院。”
沒過多久，吳桐也發過來一條短信，“陳哥，記得收快遞。”算算時間，他也該從香港返回了。
仔細分析一番，我喜憂參半。
杜督發來的短息無疑告訴我，可以從劉子蘭父親入手，確認那一份從鐲子中已提取的DNA是否屬於劉子安或者準確說是嚴華。
吳桐這邊顯然同樣找到關鍵之物，他擔心不夠安全，這才以快遞方式郵寄給我。
吳桐是個機靈的人，什麽會令他覺得“不安全”，我心底一沈，趕緊回過一條短信“航班號，我來接你”。
半天沒有回應。
我焦躁得幾乎抓狂，揪起頭發，最不想也最害怕的一幕還是發生了，旋即我又自我安慰著，也許這會兒吳桐已經登機，無法回覆而已。
這種假想自我安慰令我稍稍好過一些，我立馬意識到另一件事情同樣刻不容緩。
兩天後，通過跟蹤劉子蘭，我順利查到那一家醫院，吳桐依然未有回覆。
是一家私立醫院，松山醫院。
我強忍心揪，全靠一根接一包煙支撐麻醉自己，與男人婆馬楓聯系上，眼下唯一能幫手的人就剩她了。
“你這是香港六七十年代的地下賭場，還是三大會戰指揮會議室啊？”馬楓嗆著咳嗽，走進事務所，滿臉毫不掩飾的厭惡。
我紅著眼道：“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有件事你一定要幫我。”
馬楓這才註意到我的狀態，滿臉胡子拉碴，臉色蒼白無血，一雙眼睛布滿紅絲。
“你、你這幾天沒睡覺了？”她掃過一眼滿地滿桌的煙頭煙灰。
我喘過一口大氣，搖頭示意沒事，言簡意賅道：“松山醫院，你冒充護士進去，找到一位叫劉軒的老人，我需要他一撮頭發。”
“頭發，又是頭發，上一回嚇得我夠嗆了——”馬楓停止抱怨，因為我已像一條即將脫水死魚直勾勾盯住她。
馬楓挪開一兩步，一連擺手，“我去，我幫你還不行，拜托不要用這種眼神看人，容易做噩夢。”
我覺得自己似乎笑過一下，“真不好意思，人命關天，我迫不得已的，你、你現在就去，我怕來不及。”
現下約莫下午四點鐘左右，等她趕到醫院，大約五點，天色剛剛漸黑，時機正好。
馬楓又關心問了一句，“陳誠，你真沒事？”
我豎起手掌，在額邊晃動著，“這事你幫我辦成，我陳誠欠你一輩子恩情。”
馬楓抿嘴斜眼，嘴角帶笑，“有這麽嚴重？好，好，怕了你，我現在就去，上輩子該欠你的。”
她男人婆作風彰顯，轉頭就往外走。
“我等你消息——註意安全！”看著那一道牛仔背影風風火火離開，後面幾個字也不知她聽進去沒有。
一顆撐傘大樹下，四周一片安靜，天色已完全黑下來。
一道女子聲音哽咽著，“媽去世得早，爸一個人辛苦將我們姐弟養大，沒享幾年清福就這麽走了，是我們對不住他，如今這麽客死外鄉，是我們不孝啊，嗯哼，嗯哼……”
另一道男人聲音道：“人死萬事空，明天火化吧，你將骨灰送回去。”
女人聲音明顯激動起來，“你還是不是人？老家哪家老人不是土葬，入土為安？”
男人依然十分沈靜，“姐，有人都查到私人會所那裏去了，這家夥就是條犟狗，沒個結果不會死心的——爸死了我也很傷心，但我們還必須活著，不是？”
劉子蘭想起那一截莫名被人剪斷的鐵絲網，言語一滯。
嚴華一手輕敲樹皮，語聲端顯沈悶，“除了我當年那個手下在查我，我總感覺還有一個人藏在暗處，伺機而動，不，不，他早已在暗算我了。”
劉子蘭收住抽泣，目泛寒光，“是誰？我現下沒那麽好耐心了。”
嚴華深深一嘆，“除了劉平喜，還能是誰？”
“他不是死在看守所了嗎？”劉子蘭驚訝不已。
嚴華不由冷笑起來，“死的那個人確有幾分像他，條件好像也符合。當年我二人從家裏一起逃出來以後，有過約定，我來洛城謀發展，他去往更遠一點的川城，人心難測，誰知道他半路會不會反悔？”
劉子蘭尚未明悟過來，恨恨道：“他這麽做，誰都別想好過。”
嚴華一嗤，“姐，你可想錯了。你仔細想想，弄一個假的劉平喜死了墊背，他已基本安全無虞。倘若巧合之下，將我順水牽扯出來，當年那件案子就算徹底鼎定，他劉平喜才是真正徹底解脫，再無半分後顧之憂。”
“你那個陰魂不散的手下是巧合嗎？”劉子蘭反問一句。
嚴華撫住光溜溜下巴，“他也許是個巧合，但死在看守所的那個劉平喜很難是巧合。”
劉子蘭聽得有點迷糊，嚴華已沒繼續解釋的耐心，“等我把手頭這兩個麻煩解決掉，一定會慢慢將他揪出來，他一定也在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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