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關燈
小
中
大
09
高手往往都懂得借勢。
——楚定飛說。
又坐過半天火車，半天汽車，傍晚時分，我和吳桐終於從雲城趕到茶山鎮茶花鄉，便在鄉招待所隨便對付了一晚。
第二日一早，我帶著吳桐直奔謝秀老家嶺頭村，拎著兩條煙和兩瓶酒直接找到村書記，拿出杜督開的一張印有公章的“假證明”，道明來意。
杜督還算心細，說如果沒有這份“證明”，說不清就要被當做小偷打出村子。
老村書記叫謝長安，已快六十的人，他看了一眼吳桐，又盯著那張證明狐疑了一陣，只因蓋章日期與眼下早了近一個月，吳桐一頭黃毛也紮眼。
我不得不大略解釋一回，說半路出了一點問題以致來得晚了。
老村書記看過一眼桌上的煙酒，最後道：“陳同志，你能主動打聲招呼，十分客氣了。”
“不過——半個月前，謝老六的家遭了一場火災，也不知哪個缺德鬼幹的，房子本就有點老破，塌了，恐怕搜集不到什麽有用的證據了。”
我心底一涼，立時想到火車上刺傷我的人，這家夥竟還是一個內行，連我來雲城的目的都已提前猜曉。
這一點更讓我堅信洛城警隊系統有了“內鬼”的想法，知道“鐲子”存在的人不多，而從鐲子聯想到證據鏈問題，那麽一定就是同行中的高手。
不等我多說什麽，老村書記又道：“大老遠的跑來，總歸要看看。你們放心去吧，我會和周圍住戶打好招呼。”
老村書記讓家中一個小輩領路，我則在他家借了一把鐵鍬。
很快到了地頭，站在一片發黑的斷垣殘瓦前，我和吳桐都有點傻了眼。
按現場判斷，這座平房燒毀前應是磚土混合結構，攏共三間，左手邊一間是臥室，中間是客堂，右手邊最窄的一間約莫是廚房。
我微微定了定神，提起鐵鍬從臥室那邊開始挖掘清理，一個小時後，吳桐頂上。
這樣二人輪流一直幹到午後一點左右，總算找到了原本床放置的位置，都已燒成了一堆黑渣。
我抓了一把放在鼻端嗅一嗅，果然仍殘留著一絲汽油的味道。
我想到的，對方也想到了。
一般而言，臥室床底或其它角落，總會遺留下主人的一些脫落毛發，而毛發在普通環境下也可保存50年以上。
對方這把火卻是從臥室燒起。
老村書記人還算厚道，又讓領路的那個小輩送來飯菜，我趕緊拿了一百塊錢塞進小家夥的手裏，小家夥又害羞又高興地跑回去了。
看熱鬧的也來過幾個，只在旁邊觀望一陣，沒有打擾詢問。
吃過飯，叼著一根煙，我有點出神。
難道真要白跑一趟了？
吳桐撓著頭道：“誠哥，洗澡的地方也會掉毛發，就是不好找。”
我猛然醒悟過來，對了！
“好家夥，腦子還挺靈光的。”我一巴掌拍在吳桐肩上。
話不多說，我興沖沖地對著廚房那一片開挖。
吳桐有點莫名其妙。
“農村的房子少有專門浴室，洗澡的地方一般就在廚房後半間，夏天無所謂，冬天卻方便增添熱水，所以一定有走水的地洞。”我道。
有了頭緒，二人又是一陣快馬加鞭，直到太陽快下山的時候，我們想要找的地方終於找到。
吳桐又去村書記家借來幾根鐵絲，地洞不大，我二人手掌都伸不進去，只能用鐵絲先小心清理洞邊雜物，然後將兩根鐵絲纏繞起來，一頭彎成鉤，小心翼翼一直往洞底探去。
大約探進去兩米左右，收回來的時候，鉤端掛著一團拇指大小的毛發團，我覺得還不夠，讓吳桐繼續，接連又掏出來兩個毛發團。
我用一個塑料袋小心裝好，想了一想，保險起見，分成兩份裝起，這才收入懷內。
目的已達到。
我婉謝了老村書記的挽留，真是怕夜長夢多，披星戴月直往洛城回趕。
我所不知道的是，在我和吳桐才走後的第二天，茶山鎮那邊就接到舉報，有人冒充警察在嶺頭村尋找所謂證物。
兩天半後，我二人順利回到了洛城。
當晚，我立即約了杜督前來見面，地點依舊是“春之秋”茶館。
“怎麽樣？”這家夥一臉猴急相。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我斜過去一眼。
“哪兒的話，誠哥出馬，馬到功成。”杜督討好道。
這家夥的話為什麽聽起來總那麽別扭。
我將兩個專用塑料袋遞過去，叮囑道：“一式兩份，小心保管，這可是我花了半條命換來的。”
“放一百個心，人在東西在。”杜督拍著胸脯道，“誠哥你這臉色不怎麽好，找個地，先給你接風洗塵？”
我搖搖頭，指了指腰下，“算了。你我盡量還是少見面，這次恐怕觸動了人家身家性命，所以人家要和咱拼命。你那邊——”
杜督比過一個OK手勢，“明天我就去渝城，最多三五天就有結果。”
吳桐蹲過廁所，走過來挨著我坐下。
“這位是——”杜督以為是李又乾。
我搖頭，“吳桐，謝秀的朋友，你去渝城把他帶上吧，你一個人我也不放心。”
其實我不放心的是吳桐。
見面之後，杜督只字未提李又乾，我心底越發冰涼。
我該怎麽面對他的父母，他和我一樣都是家裏的獨苗，我更不希望吳桐步李又乾後塵，他們都一樣年輕，謝秀也很年輕。
事情就這麽定下了。
茶館外，一條街道拐角處。
某個男人站在一座IC卡電話亭邊，撥通了一個手機號碼。
“怎麽樣？”電話那一頭響起一道有幾分悠游慵懶的聲音。
男人躊躇一會，老實道：“目標已回來，看樣子東西到手了。”
“你幹什麽吃的？廢物！”電話那頭罵過之後，平息一番氣息，“房子不是燒了嗎？”
男人聲如木頭，“他們走了後，我回現場查看，應該是在廚房走水地洞找到的。”
電話那一頭長久沈默下來。
男人主動道：“另一個明天就會有所行動，要不——”
“不行。”電話那一頭斷然道，“你兩次行動失敗，他們也不是傻子，肯定有了警覺心，他們暫時還查不到我身上來，你先消失一段時間，等我命令！”
那一頭果斷掛斷了電話。
男人走出電話亭，秋風吹過，微微掀起風衣兜帽，露出幾絲灰白頭發，下面是一張近乎木訥的面孔。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高手往往都懂得借勢。
——楚定飛說。
又坐過半天火車，半天汽車，傍晚時分，我和吳桐終於從雲城趕到茶山鎮茶花鄉，便在鄉招待所隨便對付了一晚。
第二日一早，我帶著吳桐直奔謝秀老家嶺頭村，拎著兩條煙和兩瓶酒直接找到村書記，拿出杜督開的一張印有公章的“假證明”，道明來意。
杜督還算心細，說如果沒有這份“證明”，說不清就要被當做小偷打出村子。
老村書記叫謝長安，已快六十的人，他看了一眼吳桐，又盯著那張證明狐疑了一陣，只因蓋章日期與眼下早了近一個月，吳桐一頭黃毛也紮眼。
我不得不大略解釋一回，說半路出了一點問題以致來得晚了。
老村書記看過一眼桌上的煙酒，最後道：“陳同志，你能主動打聲招呼，十分客氣了。”
“不過——半個月前，謝老六的家遭了一場火災，也不知哪個缺德鬼幹的，房子本就有點老破，塌了，恐怕搜集不到什麽有用的證據了。”
我心底一涼，立時想到火車上刺傷我的人，這家夥竟還是一個內行，連我來雲城的目的都已提前猜曉。
這一點更讓我堅信洛城警隊系統有了“內鬼”的想法，知道“鐲子”存在的人不多，而從鐲子聯想到證據鏈問題，那麽一定就是同行中的高手。
不等我多說什麽，老村書記又道：“大老遠的跑來，總歸要看看。你們放心去吧，我會和周圍住戶打好招呼。”
老村書記讓家中一個小輩領路，我則在他家借了一把鐵鍬。
很快到了地頭，站在一片發黑的斷垣殘瓦前，我和吳桐都有點傻了眼。
按現場判斷，這座平房燒毀前應是磚土混合結構，攏共三間，左手邊一間是臥室，中間是客堂，右手邊最窄的一間約莫是廚房。
我微微定了定神，提起鐵鍬從臥室那邊開始挖掘清理，一個小時後，吳桐頂上。
這樣二人輪流一直幹到午後一點左右，總算找到了原本床放置的位置，都已燒成了一堆黑渣。
我抓了一把放在鼻端嗅一嗅，果然仍殘留著一絲汽油的味道。
我想到的，對方也想到了。
一般而言，臥室床底或其它角落，總會遺留下主人的一些脫落毛發，而毛發在普通環境下也可保存50年以上。
對方這把火卻是從臥室燒起。
老村書記人還算厚道，又讓領路的那個小輩送來飯菜，我趕緊拿了一百塊錢塞進小家夥的手裏，小家夥又害羞又高興地跑回去了。
看熱鬧的也來過幾個，只在旁邊觀望一陣，沒有打擾詢問。
吃過飯，叼著一根煙，我有點出神。
難道真要白跑一趟了？
吳桐撓著頭道：“誠哥，洗澡的地方也會掉毛發，就是不好找。”
我猛然醒悟過來，對了！
“好家夥，腦子還挺靈光的。”我一巴掌拍在吳桐肩上。
話不多說，我興沖沖地對著廚房那一片開挖。
吳桐有點莫名其妙。
“農村的房子少有專門浴室，洗澡的地方一般就在廚房後半間，夏天無所謂，冬天卻方便增添熱水，所以一定有走水的地洞。”我道。
有了頭緒，二人又是一陣快馬加鞭，直到太陽快下山的時候，我們想要找的地方終於找到。
吳桐又去村書記家借來幾根鐵絲，地洞不大，我二人手掌都伸不進去，只能用鐵絲先小心清理洞邊雜物，然後將兩根鐵絲纏繞起來，一頭彎成鉤，小心翼翼一直往洞底探去。
大約探進去兩米左右，收回來的時候，鉤端掛著一團拇指大小的毛發團，我覺得還不夠，讓吳桐繼續，接連又掏出來兩個毛發團。
我用一個塑料袋小心裝好，想了一想，保險起見，分成兩份裝起，這才收入懷內。
目的已達到。
我婉謝了老村書記的挽留，真是怕夜長夢多，披星戴月直往洛城回趕。
我所不知道的是，在我和吳桐才走後的第二天，茶山鎮那邊就接到舉報，有人冒充警察在嶺頭村尋找所謂證物。
兩天半後，我二人順利回到了洛城。
當晚，我立即約了杜督前來見面，地點依舊是“春之秋”茶館。
“怎麽樣？”這家夥一臉猴急相。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我斜過去一眼。
“哪兒的話，誠哥出馬，馬到功成。”杜督討好道。
這家夥的話為什麽聽起來總那麽別扭。
我將兩個專用塑料袋遞過去，叮囑道：“一式兩份，小心保管，這可是我花了半條命換來的。”
“放一百個心，人在東西在。”杜督拍著胸脯道，“誠哥你這臉色不怎麽好，找個地，先給你接風洗塵？”
我搖搖頭，指了指腰下，“算了。你我盡量還是少見面，這次恐怕觸動了人家身家性命，所以人家要和咱拼命。你那邊——”
杜督比過一個OK手勢，“明天我就去渝城，最多三五天就有結果。”
吳桐蹲過廁所，走過來挨著我坐下。
“這位是——”杜督以為是李又乾。
我搖頭，“吳桐，謝秀的朋友，你去渝城把他帶上吧，你一個人我也不放心。”
其實我不放心的是吳桐。
見面之後，杜督只字未提李又乾，我心底越發冰涼。
我該怎麽面對他的父母，他和我一樣都是家裏的獨苗，我更不希望吳桐步李又乾後塵，他們都一樣年輕，謝秀也很年輕。
事情就這麽定下了。
茶館外，一條街道拐角處。
某個男人站在一座IC卡電話亭邊，撥通了一個手機號碼。
“怎麽樣？”電話那一頭響起一道有幾分悠游慵懶的聲音。
男人躊躇一會，老實道：“目標已回來，看樣子東西到手了。”
“你幹什麽吃的？廢物！”電話那頭罵過之後，平息一番氣息，“房子不是燒了嗎？”
男人聲如木頭，“他們走了後，我回現場查看，應該是在廚房走水地洞找到的。”
電話那一頭長久沈默下來。
男人主動道：“另一個明天就會有所行動，要不——”
“不行。”電話那一頭斷然道，“你兩次行動失敗，他們也不是傻子，肯定有了警覺心，他們暫時還查不到我身上來，你先消失一段時間，等我命令！”
那一頭果斷掛斷了電話。
男人走出電話亭，秋風吹過，微微掀起風衣兜帽，露出幾絲灰白頭發，下面是一張近乎木訥的面孔。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