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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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就如一切犯罪皆有動機，起於利益（經濟、權位、名利）、仇怨（血仇、報覆、瑣碎事、面子、意氣之爭）、憎惡、嫉妒、愛情（婚外情、不倫戀情）、變-態欲望，止於犯罪。
——嚴華說
回程路上，我撥打了一個電話，是給以前兩個夥計的，約了晚飯一起吃頓火鍋。
快七點的時候，我驅車在一家“川裏香”的火鍋店前停下。
曹達和鄒寶硯兩人已先到，點好菜。
這家店我仨都熟，以前一起辦案的時候，結案後都來這裏祭一回肚裏饞蟲。
我辭職後，也聚過三兩次，為他們提供過一點辦案線索。
三人一邊涮鍋一邊扯東扯西，隨意閑聊。
曹達道：“誠哥，你那事務所現在怎麽樣？我和寶硯都想著和你一樣辭職，幹脆出來幹得了。”
“別瞎扯呼。”
我打蛇隨棍上，“最近倒有一單業務，估計你們也聽說了。”
二人支起耳朵。
我又道：“四年前，東鎮公安局不是抓了個叫劉平喜的流浪盜竊犯，沒關一晚就死了。人家的姐姐委托到我那了。”
鄒寶硯接過話，“那女人不是去找東鎮公安局要骨灰盒去了嗎？”
曹達擺手示意他別打岔。
我繼續道：“人家說一個大活人，就這麽死了，是不是遭過什麽罪？怎麽也得有個說法？那一晚你們也在現場吧？”
曹達唉一聲，“誠哥，你也清楚，反正就那麽回事。”
我又道：“我聽人說，劉平喜死前還求饒，當著領導們的面叫過一聲‘安哥兒’，有這事嗎？”
曹達撓撓頭，想說什麽來著，鄒寶硯在桌下輕輕踢了他一腳。
——這個小動作沒有瞞過我的眼睛。
“呃——”曹達變得也快，“那晚你沒去，三組那個杜督倒是腆著臉跟去了，你也清楚，我和寶硯這種角色不是前面開道，就是後面護衛，這事真沒聽說。”
鄒寶硯附和一聲。“杜督現在是一組組長，接了你的位置。”
我心頭微嘆，可能他們有他們的難處。
我轉移開話題，“你們對常安副支隊長的家庭了解嗎？我好像聽說他在市裏有個親戚。”
這話本來有點犯忌諱，不過八卦一下領導背景、來歷什麽的，在體制內也算是平常事。
二人一同拿眼瞪著我，那意思是“你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我隨意編了個借口，“我有點事找他幫個小忙。”
鄒寶硯這回先開口，“誠哥，你真不知道啊？常隊的岳丈是洛城常務副市長，李伏生。”
我鼓起眼。“還真是第一回聽說，他背景居然這麽深。”
曹達補了一刀，“聽說李伏生還是今年市長的熱門人選。”
我隱約記起來了。
辭職那天，和常安離開賴支隊辦公室的時候，賴支隊在背後砸過來一句話——以為有個老丈人靠山，就敢給我當面難堪，老子上面也有人的。
之後，曹達又扯到誰誰是李伏生的競爭對手，什麽上面直接空降之類的，又扯過一些閑話，就各回各家。
以前在支隊的時候，單位分過一套60平的小兩居室，離婚的時候，我本想留給前妻。
那會她單位已經在搞集資房，所以她沒要，我就把房子賣了，免得獨守空房，賣房的錢正好被我拿來開辦事務所。
所以我吃喝拉撒都在事務所。
李又乾是本地人，家境不富裕，住的地方倒不缺。
看看時間還早，才九點。
我又試著撥了一個電話。
居然通了。
電話那頭傳過來一句甕聲甕氣的聲音：“誰呀？”
“是我。”
“哪個我？到底誰？”
“你小子還是這麽記吃不記打。”
“陳誠？”
“我這邊有個大案子，有興趣沒？”
“跟你合作？”
“你不是開了個什麽事務所，專門幫人抓小三嗎？”
（這小子嘴還是這麽欠）
“能有什麽大案子？”
“再說你有這麽好心，別拿我開涮。”
“中國人不興愚人節那一套，現在也不是時間啊。”
電話那頭機關炮一樣劈裏啪啦一長串，看來對我戒備心理挺重。
“愛來不來，‘春之秋’茶館，等你半小時。”
我說完，直接掛斷電話。
接我電話的正是之前曹、鄒二人提過的杜督，和孫富禮比較對味，都喜歡釣魚。
我辭職那會，他還是支隊第三組的副組長，因為辦案和他嘴欠的緣故，與我有過摩擦，私下有過約鬥，每一回都是手下敗將。
杜督好像比我小一歲來著，家裏條件不錯，據說父母都做到了處級那個位置，可他爺爺求奶奶跪都不聽，偏偏進了刑警這麽一個高危行業。
他是我預備的第三個人選。
在杜督身上，仿佛有一股子天生的正氣，打從娘胎裏帶來，誰也羨慕不了。
況且他腦子夠用，辦起案來思路清晰，與平時嘴欠判若兩人，否則也不至於和我掰手腕。
劉招娣說過，劉子安比劉平喜大一歲、兩歲左右，從年齡這個角度而言，杜督絕對不會是劉子安。
其他人則不好說，人事檔案資料更改年齡的屁事一大摞，比如為了早早參軍、兒子進廠子接替老子等諸如此類。
不到半個小時，一個身材中等、濃眉小眼的家夥穿著一件牛仔襯衫，慢慢踅進茶館，一雙眼珠子東溜西望。
“在這。”我在角落裏朝他招了招手。
“誠哥，幾年不見，你老人家越看越年輕了。”杜督一屁股坐下。
我道：“你這嘴欠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他端起茶杯抿過一口。
我道：“你到一組了。”
杜督得意道：“你一走，那位置自然非我莫屬。”
他一嘴唾沫，氣勢比起四年前倒沈穩許多。
“說正事吧。”
我理清思緒，緩緩將雲城那件“無頭”案件的來龍去脈以及我懷疑劉子安藏身洛城公安系統的猜測，大致說過一遍。
“你不信的話，可以回去翻翻95年的內部學習資料。”我見他一臉眉頭皺縮。
杜督點起一支煙。
我道：“你也染上這毛病了。”
杜督嘿一聲，“辦案費腦子嘛。不是不信，你當年就為了這事辭的職？”
我道：“現在想來，當年年輕氣盛，賴支隊考慮也是對的。一方面是跨年跨市的舊案，市局也做不了主，一方面查人檔案，等如挖人祖墳，波及面太廣。”
杜督一吐煙圈，“屁，我們的職責就是辦案，那些見不得光的彎彎角角，哪理會得那麽多。”
他話題一轉，有點尬笑。“那一晚我是去了，不過喝得有點多，就睡在他們那邊了。”
他又道：“這事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我直接去問朱強，肯定能證實金水那句話的真假。”
我見他信心十足，想來朱強有什麽小辮子握在他手裏，便沒多問。
“這麽說，你打算參與進來了？”我需要他一句確話。
杜督鼻頭一揚，“當然。誠哥，你這是找對人了。這家夥敢藏身警隊內部，不挖出來遲早是個大禍害。”
我應道：“那好，既然這樣，你在明，但也要暗著來，我在暗，打下手，就算是你的線人，也算多一層保護身份。”
“這怎麽好意思，你跟我哪算哪。”
這小子又開始欠欠了，心裏那股得意勁毫不掩飾。
“對了，”我想到一事，“常安和孫富禮之間的過節，你清楚嗎？”
杜督搖搖頭，“我和孫局算是釣友，但他的嘴一向嚴緊。只有一次一起釣魚的時候，偶爾聊到支隊領導，他才說了一句‘假作真時真亦假，但假的終究是假的’，我那時也不知道他針對的究竟是誰。照你所說，那就是常隊無疑了。”
我心道，看來金水那一關是繞不去了。
杜督接著道：“你懷疑常隊，他的背景——”
我道：“我已知道，但目前他嫌疑最大。我是他一手帶著成長起來的，希望盡快幫他排除嫌疑。這件案子牽連不小，你我的力量是不夠的，一旦證據確鑿，需要一個說話有份量的人往上捅，引起重視。”
杜督點頭，說起另一件事。“市裏馬上面臨換屆，聽說明爭暗鬥得厲害，市局已召開會議，要求嚴打嚴抓，你註意一點，別撞槍口上了。到時我腿短胳膊細，可撈不起你。”
“收起你的烏鴉嘴，能有我什麽事？”我笑罵一句。
臨分別時，杜督又問了一嘴，“劉招娣什麽時候能夠把照片寄過來？”
我說，不好說，一個月之內就算快了。
一個人回到事務所，我尋思著是不是取一千塊錢，明天再跑一趟水庫。
既然要第一個排除常安的嫌疑，查清他與孫富禮之間的過節也就顯得十分必要。
孫富禮那句“假作真時真亦假，但假的終究是假的”和“安哥兒”三個字，同樣分量不輕。
但我擔心跑得太勤，金水這貨坐地起價，未免有點得不償失。
所以我決定緩一緩，先將他晾在一邊。
然而，事情很快起了我意想不到的變化，起因卻是尋找“金屋”的那一單業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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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就如一切犯罪皆有動機，起於利益（經濟、權位、名利）、仇怨（血仇、報覆、瑣碎事、面子、意氣之爭）、憎惡、嫉妒、愛情（婚外情、不倫戀情）、變-態欲望，止於犯罪。
——嚴華說
回程路上，我撥打了一個電話，是給以前兩個夥計的，約了晚飯一起吃頓火鍋。
快七點的時候，我驅車在一家“川裏香”的火鍋店前停下。
曹達和鄒寶硯兩人已先到，點好菜。
這家店我仨都熟，以前一起辦案的時候，結案後都來這裏祭一回肚裏饞蟲。
我辭職後，也聚過三兩次，為他們提供過一點辦案線索。
三人一邊涮鍋一邊扯東扯西，隨意閑聊。
曹達道：“誠哥，你那事務所現在怎麽樣？我和寶硯都想著和你一樣辭職，幹脆出來幹得了。”
“別瞎扯呼。”
我打蛇隨棍上，“最近倒有一單業務，估計你們也聽說了。”
二人支起耳朵。
我又道：“四年前，東鎮公安局不是抓了個叫劉平喜的流浪盜竊犯，沒關一晚就死了。人家的姐姐委托到我那了。”
鄒寶硯接過話，“那女人不是去找東鎮公安局要骨灰盒去了嗎？”
曹達擺手示意他別打岔。
我繼續道：“人家說一個大活人，就這麽死了，是不是遭過什麽罪？怎麽也得有個說法？那一晚你們也在現場吧？”
曹達唉一聲，“誠哥，你也清楚，反正就那麽回事。”
我又道：“我聽人說，劉平喜死前還求饒，當著領導們的面叫過一聲‘安哥兒’，有這事嗎？”
曹達撓撓頭，想說什麽來著，鄒寶硯在桌下輕輕踢了他一腳。
——這個小動作沒有瞞過我的眼睛。
“呃——”曹達變得也快，“那晚你沒去，三組那個杜督倒是腆著臉跟去了，你也清楚，我和寶硯這種角色不是前面開道，就是後面護衛，這事真沒聽說。”
鄒寶硯附和一聲。“杜督現在是一組組長，接了你的位置。”
我心頭微嘆，可能他們有他們的難處。
我轉移開話題，“你們對常安副支隊長的家庭了解嗎？我好像聽說他在市裏有個親戚。”
這話本來有點犯忌諱，不過八卦一下領導背景、來歷什麽的，在體制內也算是平常事。
二人一同拿眼瞪著我，那意思是“你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我隨意編了個借口，“我有點事找他幫個小忙。”
鄒寶硯這回先開口，“誠哥，你真不知道啊？常隊的岳丈是洛城常務副市長，李伏生。”
我鼓起眼。“還真是第一回聽說，他背景居然這麽深。”
曹達補了一刀，“聽說李伏生還是今年市長的熱門人選。”
我隱約記起來了。
辭職那天，和常安離開賴支隊辦公室的時候，賴支隊在背後砸過來一句話——以為有個老丈人靠山，就敢給我當面難堪，老子上面也有人的。
之後，曹達又扯到誰誰是李伏生的競爭對手，什麽上面直接空降之類的，又扯過一些閑話，就各回各家。
以前在支隊的時候，單位分過一套60平的小兩居室，離婚的時候，我本想留給前妻。
那會她單位已經在搞集資房，所以她沒要，我就把房子賣了，免得獨守空房，賣房的錢正好被我拿來開辦事務所。
所以我吃喝拉撒都在事務所。
李又乾是本地人，家境不富裕，住的地方倒不缺。
看看時間還早，才九點。
我又試著撥了一個電話。
居然通了。
電話那頭傳過來一句甕聲甕氣的聲音：“誰呀？”
“是我。”
“哪個我？到底誰？”
“你小子還是這麽記吃不記打。”
“陳誠？”
“我這邊有個大案子，有興趣沒？”
“跟你合作？”
“你不是開了個什麽事務所，專門幫人抓小三嗎？”
（這小子嘴還是這麽欠）
“能有什麽大案子？”
“再說你有這麽好心，別拿我開涮。”
“中國人不興愚人節那一套，現在也不是時間啊。”
電話那頭機關炮一樣劈裏啪啦一長串，看來對我戒備心理挺重。
“愛來不來，‘春之秋’茶館，等你半小時。”
我說完，直接掛斷電話。
接我電話的正是之前曹、鄒二人提過的杜督，和孫富禮比較對味，都喜歡釣魚。
我辭職那會，他還是支隊第三組的副組長，因為辦案和他嘴欠的緣故，與我有過摩擦，私下有過約鬥，每一回都是手下敗將。
杜督好像比我小一歲來著，家裏條件不錯，據說父母都做到了處級那個位置，可他爺爺求奶奶跪都不聽，偏偏進了刑警這麽一個高危行業。
他是我預備的第三個人選。
在杜督身上，仿佛有一股子天生的正氣，打從娘胎裏帶來，誰也羨慕不了。
況且他腦子夠用，辦起案來思路清晰，與平時嘴欠判若兩人，否則也不至於和我掰手腕。
劉招娣說過，劉子安比劉平喜大一歲、兩歲左右，從年齡這個角度而言，杜督絕對不會是劉子安。
其他人則不好說，人事檔案資料更改年齡的屁事一大摞，比如為了早早參軍、兒子進廠子接替老子等諸如此類。
不到半個小時，一個身材中等、濃眉小眼的家夥穿著一件牛仔襯衫，慢慢踅進茶館，一雙眼珠子東溜西望。
“在這。”我在角落裏朝他招了招手。
“誠哥，幾年不見，你老人家越看越年輕了。”杜督一屁股坐下。
我道：“你這嘴欠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他端起茶杯抿過一口。
我道：“你到一組了。”
杜督得意道：“你一走，那位置自然非我莫屬。”
他一嘴唾沫，氣勢比起四年前倒沈穩許多。
“說正事吧。”
我理清思緒，緩緩將雲城那件“無頭”案件的來龍去脈以及我懷疑劉子安藏身洛城公安系統的猜測，大致說過一遍。
“你不信的話，可以回去翻翻95年的內部學習資料。”我見他一臉眉頭皺縮。
杜督點起一支煙。
我道：“你也染上這毛病了。”
杜督嘿一聲，“辦案費腦子嘛。不是不信，你當年就為了這事辭的職？”
我道：“現在想來，當年年輕氣盛，賴支隊考慮也是對的。一方面是跨年跨市的舊案，市局也做不了主，一方面查人檔案，等如挖人祖墳，波及面太廣。”
杜督一吐煙圈，“屁，我們的職責就是辦案，那些見不得光的彎彎角角，哪理會得那麽多。”
他話題一轉，有點尬笑。“那一晚我是去了，不過喝得有點多，就睡在他們那邊了。”
他又道：“這事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我直接去問朱強，肯定能證實金水那句話的真假。”
我見他信心十足，想來朱強有什麽小辮子握在他手裏，便沒多問。
“這麽說，你打算參與進來了？”我需要他一句確話。
杜督鼻頭一揚，“當然。誠哥，你這是找對人了。這家夥敢藏身警隊內部，不挖出來遲早是個大禍害。”
我應道：“那好，既然這樣，你在明，但也要暗著來，我在暗，打下手，就算是你的線人，也算多一層保護身份。”
“這怎麽好意思，你跟我哪算哪。”
這小子又開始欠欠了，心裏那股得意勁毫不掩飾。
“對了，”我想到一事，“常安和孫富禮之間的過節，你清楚嗎？”
杜督搖搖頭，“我和孫局算是釣友，但他的嘴一向嚴緊。只有一次一起釣魚的時候，偶爾聊到支隊領導，他才說了一句‘假作真時真亦假，但假的終究是假的’，我那時也不知道他針對的究竟是誰。照你所說，那就是常隊無疑了。”
我心道，看來金水那一關是繞不去了。
杜督接著道：“你懷疑常隊，他的背景——”
我道：“我已知道，但目前他嫌疑最大。我是他一手帶著成長起來的，希望盡快幫他排除嫌疑。這件案子牽連不小，你我的力量是不夠的，一旦證據確鑿，需要一個說話有份量的人往上捅，引起重視。”
杜督點頭，說起另一件事。“市裏馬上面臨換屆，聽說明爭暗鬥得厲害，市局已召開會議，要求嚴打嚴抓，你註意一點，別撞槍口上了。到時我腿短胳膊細，可撈不起你。”
“收起你的烏鴉嘴，能有我什麽事？”我笑罵一句。
臨分別時，杜督又問了一嘴，“劉招娣什麽時候能夠把照片寄過來？”
我說，不好說，一個月之內就算快了。
一個人回到事務所，我尋思著是不是取一千塊錢，明天再跑一趟水庫。
既然要第一個排除常安的嫌疑，查清他與孫富禮之間的過節也就顯得十分必要。
孫富禮那句“假作真時真亦假，但假的終究是假的”和“安哥兒”三個字，同樣分量不輕。
但我擔心跑得太勤，金水這貨坐地起價，未免有點得不償失。
所以我決定緩一緩，先將他晾在一邊。
然而，事情很快起了我意想不到的變化，起因卻是尋找“金屋”的那一單業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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