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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隨安所有關於“陣法”的概念都來自於二次元,諸如游戲、小說、電影、網劇等等,每每出現類似的設定,定是各種高大玄妙,神乎乎神,一言以蔽之:看不懂。

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有一日要與傳說中的“陣法”面對面實戰,這已經不是“紙上談兵”,根本就是“趕鴨子上架,攆母豬上樹”了。

然而心裏慌歸慌,表面是斷斷不能顯露半分的,林隨安深谙打群架的道理,拼的就是一個氣勢,氣勢若輸了,全盤皆輸。

林隨安攥緊刀柄,掄臂甩飛刀刃上的血漿,千凈發出鬼哭般的嗡鳴,久久不息,她斜著眼,以睥睨眾生的姿態瞅著沈勳等人,“上一個傷了我的人,墳頭的草已經兩尺高了,念在我們同門,我可以讓你挑個死法。”

沈勳冷笑:“此七星陣乃是沈某專門為你量身定制的,林娘子可好好好享受一番啊!”

話音未落,七星刀光已寒風暴雪般卷了過來。

事到如今,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林隨安直接放大招,十凈集第四式群體攻擊“迅風振秋葉”,精髓就是“砍一刀換個地方”,將蛇形走位控制得風騷至極,手上功夫索性任憑肌肉記憶掌控,隨心所欲撩、蕩、劈、掃、刺、砍,偶爾加兩招出其不意的高仿“雙龍出海”——兵器交接聲不絕於耳,刀光交擊如電焊火花滿眼飛濺——嘁哩喀喳對戰十幾招,雙方打了個平手,誰也沒占到便宜。

林隨安不禁心生警惕,好家夥,這陣法有點東西啊,速度再提三成,力量再加四成,鞋底幾乎都要在地板上擦出火來,刀法招式愈發精簡——不精簡也不行了,力量加大後慣性也隨之增加,對千凈的控制精度明顯下降,類似“待斬若牲畜”的精細操作完全失控,林隨安幹脆破罐子破摔,懶得管什麽招不招、式不式的——雙臂齊掄哐哐哐狂劈亂砸,果然有效果,對方的攻擊招式比例明顯下降,開始後退防守,林隨安大喜,速度再提,力量再加,墨綠刀光在陽光下幾乎連成了蛛網,將沈勳和七星牢牢纏黏在其中——

與林隨安越打越興奮的狀態完全相反,沈勳是越打越是心驚,他這七星陣是根據東都凈門的十凈集殘卷專門設計的,耗費了大量心血,取“七星相護,攻守交替,你攻我守,我守他歇”之意,說白了就是陣中七人互援互助,再配合特殊走位形成車輪戰圍攻,打的就是一個消耗戰,千凈之主再厲害也只有一個人,他們七人體力加起來定有勝算,再不濟亦可消耗林隨安的體力,待後續百人圍攻,定能完勝。

可此時戰況卻是大大不利,且不說援軍隊伍被攔在了賞樓之外,就連計劃中的消耗戰也出現了偏差,打了這麽久,這個林隨安不但沒有半分疲累征兆,速度反而越來越快,力量更是越來越恐怖,剛開始對招,只覺手臂酥麻,現在手掌和手腕已經被震得失去知覺,最崩潰的是,她使用的招式與十凈集記載的簡直大相徑庭,根本看不出原有的招式套路,好似她突然間頓悟了什麽,化繁為簡,返璞歸真,每一次攻擊都似有千變萬化,無法預測。

沈勳尚且如此,天樞等人的心理壓力可想而知,虎口已被震裂,幾乎握不住刀柄,只覺那詭綠的刀光猶如來自地獄的勾魂鏈,明明隨時都能勾了他們的命,可偏偏每次都放他們一馬,仿若無聲的嘲諷,他們只能被那刀光纏住,撤也撤不出,攻也攻不進,只能拼命防守。

天樞汗如雨下,他知道,只需再對戰兩輪,七星陣法就會崩潰。豈料就在此時,林隨安連綿不絕的刀光突然斷了一瞬,她的註意力似乎被轉移了,天樞眸光一亮,迅速移形換位朝林隨安的後背補了一刀,林隨安猶如背後長了眼睛,反手回蕩,天樞大驚,急退三大步,才在師弟的掩護下保住了腦袋,可待他看清是什麽吸引了林隨安的註意力後,不禁大喜。

數條飛爪高高拋起,勾住了賞樓外欄,飛爪下的鎖鏈嘩嘩作響,被困在三層的七師弟搖光馬上就要率人攻上來了!

這一幕,天樞看到了,沈勳和七星看到了,林隨安也看到了,心中暗呼“我艹”,飛身就去砍那些飛爪的鎖鏈,豈料沈勳一眾見到援軍將至,精神大震,戰力大增,刀光狂舞罩住了她。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環蕩而出,齊齊斬斷外欄,飛爪失去著力點落了下去,竟是靳若沖過來解了圍,樓梯口處只剩淩芝顏一個人苦苦支撐,花一棠最多只能算個添頭。

下一刻,十餘枚飛爪又高高拋起,這一次,位置十分分散,莫說是靳若,就算以林隨安的速度也無法第一時間盡數斬斷,靳若只能斬一根算一根,口中高呼,“林隨安,快!”

她當然知道要快!

形勢緊急,必須在五招內結束戰鬥,否則全體完蛋。

林隨安邊戰邊退,召喚腦細胞飛速撞擊關於“五行八卦”的幹癟知識樹,可惜除了幾片“相生相克”、“水生木,木生火”之類的枯葉外,啥也沒有!

七星陣法的攻擊愈發淩厲,飛爪的鎖鏈聲愈發清晰,林隨安的心跳愈來愈快,久違的嗜血殺意仿若揮之不去的影子從心底升騰而起,纏繞著血脈肌肉,鉆進了腦仁,林隨安倏然撤刀,刀風反噬刮過顴骨,血光迸濺,刺痛猶如一根針紮醒了即將睡去的意識,腦中的知識樹似乎也受到了震動,咚一下掉下半個爛果子。

【陣眼】

對!陣眼!凡是破陣,必毀陣眼。

七星陣的陣眼在哪?!

林隨安眸光飛速掃過七人的站位、步伐和招式——屁啊,她哪知道陣眼在哪?!目光又掃過七人的臉,六張年輕面孔之中唯有沈勳的老臉頗為格格不入——林隨安心一橫,管他三七二十一,我單方面宣布陣眼就是你了!

足尖踏裂地板,林隨安整個人猶如一只優美的水鳥貼著地面掠入七星陣,直逼沈勳而去,天樞等人立刻發現了她的目的,六道刀光從四面八方瘋狂劈了下來,可這一次,林隨安沒有任何對招和防守,因為任何停頓都會消減她的速度,迅風振秋葉的步法變成了提升速度的工具,林隨安雙腳飛速點地,踏裂地板的哢哢聲被甩在身後,她沒時間了,不能守、不能退、只有攻!

第一刀擦過了她的頭頂,第二刀割開了額角,第三第四刀劃過手臂,第五第六刀撕裂了衣袂,林隨安聞到了血腥氣,她已經分不清是自己流出的血還是血腥殺意的味道,她的眼瞳冰涼,頭腦異常冷靜,視線裏的沈勳面容驚恐變形,猶如電影慢動作般雙手握刀劈下,千凈的刀光迎了上去,墨綠光線猶如激光切斷了沈勳的刀——

斷刀落地之時,搖光率著東都凈門的兄弟躍上了賞樓,正欲大展身手,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六位師兄圍站在一名小娘子十步之外,目眥欲裂,持刀手臂瘋狂抖動,每個人的虎口皆是血肉模糊,天樞的刀啪一聲掉在了地上,刀刃全部砍豁了。

站在中央的小娘子身姿筆直,額角傷口流下的血染紅了半張臉,狹長的鳳眼半瞇著,一手扛著墨綠色的橫刀,一手捏著大長老沈勳的咽喉,手臂和小腿都在滴血,與她相比,沈勳全身上下沒有半點傷,只有手裏的刀斷了,可看沈勳的臉色,仿佛他才是那個即將失血過多陣亡的人。

林隨安身後,九名長老橫七豎八躺在地上,其中四人連衣服都沒了,也不知遭遇了何等慘烈的戰鬥,搖光等人心生絕望,他們接到命令才過了不到一刻鐘,十位長老和七星竟然全軍覆沒。

千凈之主林隨安到底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沈勳全身冰涼,他甚至以為自己在做夢,苦練多年的七星陣居然就這麽敗了,他不相信!

“你怎麽知道搖光之位是七星陣的陣眼?!莫非我東都凈門有內賊?!”

林隨安這次可真驚到了,喔謔謔,這樣也能瞎貓撞到死耗子?!

幹脆實話實說,告訴他其餘六人都是帥哥,就你最醜——呃……這個答案是不是有點毀她的形象?

林隨安換了個說法:“因為你狂妄自大又貪生怕死,若迫於情勢親自上場,必會將自己布置在最重要且最安全的位置上。所以陣眼只能是你。”

沈勳雙眼暴突,噴出一口血。

“區區七星陣,在林娘子眼中,不過是孩童玩物罷了。”花一棠搖著扇子走過來,冷聲道,“若非顧念凈門同門的情誼,我們怎會明知是陷阱,還一而再再而三給你機會,早就踏平東都凈門,將你大卸八塊!”

林隨安:“……”

也不能這麽說,畢竟她也付出了一丟丟血的代價——行吧,這個解釋還挺符合她的逼格的,畢竟現在就靠她的逼格鎮場子了。

淩芝顏已經放棄駐守樓梯口,任憑凈門弟子沖了上來,就如林隨安預料的一般,當他們看到十位長老和七星一敗塗地之時,都被巨大的心理落差都擊懵了,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算上用飛爪沖上來的,此時賞樓上的東都凈門弟子大約有三十來人,只有之前埋伏人數的三分之一,林隨安正納悶其他人去了何處,又有人登上樓梯,竟是木夏、馬掌櫃、花氏仆從、白鷺舫的夥計,還有五六個提著菜刀的大廚,零零總總算下來也有近三十人。

木夏率眾人快步走到花一棠身前,齊齊抱拳。

木夏:“四郎,剩下的人都料理好了。”

馬掌櫃:“凈門的人比想象中難纏,多用了些時間,還望四郎海涵。”

林隨安和淩芝顏萬分詫異對視一眼,靳若表情淡定,顯然早就知道這步暗棋,沈勳瞬間破防,尖叫道:“老馬,你何時成了花氏的走狗?!”

圓潤的馬掌櫃端著圓潤的笑臉,“一個月前,花氏大掌櫃說四郎要來東都玩玩,缺個吃飯的地方,就將白鷺舫買下了。”

沈勳氣得全身發抖:“你我君子相交多年,我對你推心置腹,將你當成畢生好友——”

馬掌櫃笑容透出陰森:“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可沈長老你的交情也太水了吧,東都凈門在白鷺舫打了足足三千五百貫的白條,這哪是將我當成好友,分明是將我當成冤大頭!若非怕你欠債不還,我何苦與你虛與委蛇,日日討好你?!”

“你這是為虎作倀,將我東都凈門推入火坑之中——嗷!”沈勳的怒吼以一聲慘叫結束,靳若用他測量痕跡的小細繩幹凈利落將沈勳雙臂反綁在身後,那系扣很是講究,只捆住了他們的兩個大拇指,可沈勳的表情卻仿佛被抽了筋一般痛苦,撲通跪地,全身痙攣。

“讓東都凈門分壇陷入水深火熱的人,不是別人,而是你。”靳若居高臨下看著沈勳,表情繃得死緊,“沈勳,你可還記得凈門的門規?!”

喔謔!來了來了!靳若的主場來了!

林隨安萬分激動,恨不得手裏端盤瓜子,豈料花一棠突然攥住她的手腕,硬生生將她拖離了吃瓜第一線。

以林隨安的力氣自然能輕松掙脫,無奈怕弄折了花一棠弱不禁風的小胳膊,只能任他拽著坐在賞樓“船頭”處,眼巴巴瞅著占據VIP位看戲的淩芝顏,心裏別提多羨慕了。

花一棠盤膝坐在對面,從袖口掏出碧綠通透的小瓷瓶,裏面盛著晶瑩剔透的傷膏,將貼身帕子疊成三角形,用角尖小心沾好藥膏遞過來,“上藥。”

林隨安嘴裏“嗯嗯嗯”,脖子拔得老長,看著沈勳面容猙獰大吼,“莫要用你揚都凈門的孬種論調來忽悠我們,什麽安居樂業,遠離江湖,簡直是不知所謂!堂堂七尺男兒,若不能做出個功業,豈不白白來世上走一遭?我們東都凈門的兄弟皆是錚錚傲骨,定要做鋤強扶弱、澤被百姓的英雄!”

“哦,鋤強扶弱,澤被百姓啊——”靳若冷冷瞥了眼沈勳,轉目看向以七星為首的凈門眾人,“我且問問大家,東都凈門分壇三百八十個堂口,這三年來,有哪一個堂口的兄弟吃飽穿暖了?”

凈門眾人嘴巴張了張,似乎想反駁,但卻無話可反駁。

靳若:“吃都吃不飽怎麽鋤強,人都餓暈了怎麽扶弱,連自己家人都無法保證溫飽,如何能澤被百姓?!有功夫在說這些冠冕堂皇的屁話,不如先想法子讓自家兄弟吃好點,住好點,比什麽都強!”

喔謔!靳若這思路不錯。林隨安心道,文藝地講,這叫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學術的講,這叫馬斯洛需求,先滿足低等需求,再談高等需求;通俗地講,這叫貼地氣,紮根群眾。看來靳若這些日子沒白混啊,起碼學到了花一棠嘴炮功夫的三成——

突然,肩膀被人狠狠一拍,林隨安一個激靈回頭,豁然對上了花一棠幽深的瞳孔,硬邦邦的嗓音攜著熟悉的果木香砸進了林隨安的耳膜。

“別看他,看我。”

小劇場:

淩·吃瓜群眾·芝顏:還是待在靳若這邊比較安全,起碼不會遭受狗糧暴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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