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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樣板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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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樣板戲

在劈裏啪啦的爆竹聲中,舊的一年過去了,新的一年開始了。

因為總覺得槐樹精還在房子裏,李老太和李虎連夜打好不容易從胡麗手裏要來的房子中搬了出去。

李老太覺著家裏出的這些事,都是胡麗害的。她帶著李彩、李燕在胡麗院門前破口大罵,非要讓胡麗賠點什麽出來。

其實胡麗挺想給李老太她們點顏色看看的。自從那次用過李騰的陣法後,胡麗的功力已經完全恢覆了。但是莊一拂對她念的那個咒語就像一把鍘刀一樣,時時刻刻懸在她頭上,不許她妄用法力。

好在絹花嫂立刻帶人來了。她到了以後,還沒開口說兩句,鄰居也都你一言我一語地幫著數落起李老太了。

這一來是因為鄰居早就看不慣李老太一家的做派,但是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絹花嫂帶人來了。生產隊隊長的媳婦都來幫胡麗了,他們還不幫嗎?

李老太覺得自討了沒趣,只能悻悻地回去了。

李虎並沒有被李老太的柳木刀給殺死。他的頭雖然被砍了,但李彩最後的那麽一拉李老太,倒救了李虎。李虎現在的頭幾乎耷拉到胸前,脖子也就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還連著身體了。雖然不可思議,但他確實活了下來。

李老太也曾帶著李虎四處求醫看病。在一切無果的情況下,李老太為了給家裏留些積蓄,還是放棄了醫院為李虎制定的下一步治療計劃。回到家後,她細心地照顧著頭在胸前蕩來蕩去的李虎,開始找尋其他能將李虎看好的民間偏方。

李老太一向對偏方深信不疑,因為它們花錢少,有的甚至都不用拿錢買。

在過年前,莊一拂曾和胡麗去過一次鎮裏。他寫了一封信給上次來村裏調查的公安同志,舉報李老太聯合李虎、李彩等殺人。

“你覺得有用嗎?”從公安局出來時,胡麗問莊一拂,“畢竟我們沒有任何證據。”

“這就看天意了,”莊一拂回道,“但是我們既然知道,就總該說出來。”

果然像胡麗所想的,莊一拂的舉報信並沒有被當回事,這事到最後還是不了了之了。

而李老太一家也並沒有拿到姜紅爹娘的撫恤金以及他們家的財產,因為公安並不承認在停屍間裏躺的是姜紅,他們給姜紅最後的定性為失蹤。

李老太算是徹徹底底地覺得自己賠了,不但賠了能任她使喚的媳婦,就連彩禮錢都討不回來了。

除了黃大將軍以外,村民放了一把火,將其他被抓在麻布袋裏的黃皮子全燒了。大火燒了三天三夜,惡臭飄了很遠,甚至連海蘭江的另一頭也都聞得到。後來,還是有一場強勁的東北風刮來了。大風刮了一周,才算是把那些味道給吹散了。

而那些被從黃大將軍府救出來的女人們,除了不記得自己失蹤的那些日子來都發生了什麽,其他的,並沒有什麽大礙。身體修養過來後,生活一切如常。

春節一過,公社裏傳達下來了新的精神要大家響應—為了讓知識青年更好地融入農村,號召知青和當地老鄉互相結成互助小組。

樸主任親自抓這件事。他將胡麗和莊一拂分到了一組。

春雪消融,萬物覆蘇,光禿的枝幹上都長出嫩綠的芽葉,整個長白山下一片綠意盎然。

轉眼間,插秧播種的時節到了。

在過去,每到這個時候,什錦村的人都會搭臺子,請戲班的人來唱戲。

臺子通常被搭在祠堂後。一來唱給祖先聽,請他們庇佑村裏當年的收成。二來,也是為了給大家消乏解悶,好讓大家白天幹活的時候,能更有幹勁。

不過,這樣的事情現在肯定是不能夠了。全國各地都在批四舊,哪裏還有人敢搞這些東西。再者,就算有人想請,戲子也是沒處尋了的。

由此,樸主任想了個折中的法子。戲不讓唱,樣板戲總可以了吧。這樣,即宣傳了現在的革命精神,又維持了什錦村的傳統。

李隊長聽了樸主任的話,也不得不連聲叫好。

經過商量,李隊長和樸主任決定像往年一樣,連演三天。至於演出的劇目,最終定在了《智取威虎山》,《沙家浜》和《點黑燈》。

《點黑燈》被放在最後一天。它講述的是建國以後,一名聰明睿智的公安戰士包三巧妙地抓獲對岸潛伏在人民中的敵特分子的故事。而這部戲的重頭則是在臨近尾聲時,包三夜審大反派李軌的一場戲。

這三場樣板戲的演員幾乎全由生產隊裏的文藝主幹擔當。看過幾次排練後,樸主任遲遲對最後那場戲包三的扮演者不能滿意。他老覺得這演員看著不夠正氣,沒有包三那種正義凜然的派頭。

“我給你推薦個人選,”聽了樸主任的苦惱後,李隊長給他出主意道,“莊一拂那個孩子不錯,長得周正,看著有派頭。他是城裏來的,讀過書,指不定能演得不錯。”

樸主任聽了李隊長的建議,覺得或許不錯,便讓莊一拂來排練試試,順便給胡麗也安排了個工作,讓她在戲臺下敲鑼。

在《點黑燈》裏,每到情節轉換或者換場的時候,都會有人在下面敲一下鑼。胡麗幹的就是這個工作。

從莊一拂將胡麗收服了以後,胡麗表面上倒一直安分守己,每天老老實實地讀莊一拂讓她看的《老子》。

兩人每天除了幹活吃飯,就是偷偷地繼續修行,日子也就那麽平淡地過下來了。

有一天,胡麗閑暇無事,忽然問莊一拂道:“為什麽起這個名字?”

“一笑拂衣去,嵩頂坐垂鉤,”莊一拂隨口回道。

“世上有那麽多妖怪,”胡麗又笑問道,“怎麽偏要盯著我不放啊?”

莊一拂默不作聲,似乎是不想回答,也好像是沒什麽可回答的。

胡麗本來不想去敲那個鑼的,但是後來她發現看莊一拂在臺上的表演,那個敲鑼的人能坐的竟然是最佳位置,她便立刻欣然應了下來。

於是每天莊一拂在臺上排練著,說著誇張的臺詞,做著用刻板的動作來展現大義淩然的劇情時,胡麗都是看得最清楚的那個。

莊一拂演的時候,一見到胡麗在臺下不時竊竊發笑,便立時會不由得臉紅起來。看著莊一拂的滑稽樣,胡麗大笑不已,不由得將前些日子來的不快也都拋諸腦後了。

“我覺得你演的,”每次回家時,胡麗都會給莊一拂鼓勁道,“挺不錯的。”

莊一拂才不會相信胡麗這言不由衷的客套話。有的時候,他甚至有一種錯覺。他現在演的這個東西其實就是給胡麗一個人看的,讓她看了好再反過來取笑自己。這段丟人的事情,胡麗恐怕能講上好久。

盡管莊一拂和胡麗覺得別扭,但李隊長和樸主任倒不這樣認為。他們反倒覺得莊一拂演得很好,幾乎到了神形俱備的地步。

五月的第一天便是樣板戲開演的日子了。臺下擠滿了來看的村民,有的在後排沒法看清楚,甚至還爬到了附近的樹上。

第一天的劇目圓滿謝幕後,第二天來看的人更是多了。而到了第三天,甚至還有許多鄰村的人來看戲,唱戲的臺下簡直可以說是人山人海了。

上臺前,胡麗負責給莊一拂化妝。

“你要不要念個定神咒,”胡麗調侃莊一拂道,“不要等下上去的時候,連臺詞都忘了。”

“用不著,”莊一拂倒是沒一點緊張,“你只管敲好你的鑼吧。”

拿著鑼的胡麗先莊一拂一步到了自己位置上。當看到臺後樸主任的示意後,胡麗拿著木棍往鑼上重重地敲了一下。立時,臺下吵嚷地觀眾都安靜了下來。在臺上,莊一拂一臉正氣地從後臺走了出來,點黑燈的第一幕開演了。

臺下的觀眾都看得聚精會神。他們一會兒為敵特分子的狡猾恨得咬牙切齒,一會兒又為包三和其他的公安同志的安危而擔心不已。

莊一拂也是越演越順。說起話來鏗鏘有力,臺上的步子邁起來也算頗有臺風了。

終於,《點黑燈》的重頭戲包三夜審李軌的戲碼上演了。

整個臺上的燈都暗下去了,只有一束光束跟著莊一拂上臺。這是為了烘托緊張而有些恐怖的氣氛的。

莊一拂走了出來。他先是看了看一臉不屑樣的李軌,再看了看觀眾。

臺下的觀眾們,一個個都鴉雀無聲,屏氣凝神地等著莊一拂開口。

莊一拂開始唱了。這句唱詞,是他勸李軌坦白交代的一段唱詞。

莊一拂才唱到一半,倏地,他看到臺下觀眾裏坐了一個很不對勁的人。

那個人坐在臺下第三排過道的一張椅子上,臉色慘白,兩眼直勾勾地瞪著自己,身上穿了一件長衫,頭上留的是清朝的那種金錢鼠尾的發型。

莊一拂看見那人的第一眼,就察覺到他與兩旁人的不同了。他可不是什麽人,分明是鬼。

臺下的人一見莊一拂停了下來,以為他是忘詞了,立刻在下面起哄鬧了起來。樸主任連忙從後面出來,推莊一拂,讓他趕緊接著演。

胡麗順著莊一拂的視線往後看,也看見了那個清朝發型的男人。她連忙沖著莊一拂敲了一聲鑼。

鑼聲一響,莊一拂立刻回過神來,他知道,看來其他人都沒見著這個怪人。

不過,接下來這個怪人所說出來的話,全場的人倒是都聽見了。

“公安同志,我有冤,您要為小的作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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