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特大號麻布口袋

胡麗坐的屋裏點滿了白燭。幽幽的火苗有時很大，有時又很小，飄出一股股異香，熏得人心醉神迷。窗外吵鬧聲不斷，她坐了許久，再沒見到其他的黃皮子進來，就連那只媒婆打扮的也都一去不返了。

將窗子推開條縫，胡麗見到外面所有的黃皮子都在忙著端茶送水。這些端茶送水的黃皮子有的很小，直立起來，還不到人的膝蓋高。有的很大，又壯又胖，有半人多高。它們幾個一起扛著一只整豬往舉行宴會的地方走去。

每一個幹活的黃皮子頭上都戴了一個面具。面具皆是一樣的笑臉。這些笑臉都慘白得很，上面用毛筆勾勒出細細的兩彎眼睛，綠豆大的黑鼻子下，是向兩頰揚起的嘴巴。

胡麗找了個空隙，趁窗前沒誰註意到自己這裏時，翻身跳出了窗外。

為了不讓自己顯眼，胡麗從背後打暈了一個落了單的黃皮子。她摘下了那黃皮子臉上的面具，戴到了自己的頭上。

吱吱吱吱……

胡麗才一帶上面具，立刻便有一只領頭模樣的黃皮子跑來。它將一盤葡萄放在她手裏，對著胡麗嘰嘰喳喳地叫了好幾聲，又指了指前面一處吵鬧的、燈火通明的地方，似乎是讓胡麗趕緊把盤子端過去。

跟在另幾個端葡萄的黃皮子後面，胡麗走進了前廳。前廳擺滿了圓桌，桌上推杯換盞的都是上了年紀的黃皮子。它們有的長了像人一樣的花白胡子，眼睛鼻翼間布滿了皺紋。還有的如同老龜一樣，佝僂著背，渾身的皮膚滿是白斑。

胡麗放下果盤後，便往主位看過去。只見最上面的位置上，坐了一只足有八尺長的黃皮子。

“這大概就是黃大將軍了！”胡麗在心裏想道。

但見這只黃皮子身穿魚鱗甲，頭頂五彩九旒冕冠。和其他瞇縫著眼睛的黃皮子不同，它怒目圓睜，眼睛像銅鈴一樣大。有十幾個女人簇擁在它的身邊，為它斟酒。

胡麗認得那些人，她們正是村裏近段時間來失蹤的那些女人。這些女人一個個的，都木木楞楞地擁在黃大將軍身邊，好像失了魂一樣。

從前廳退出來後，胡麗便不再逗留。她開始找尋從府裏出去的路，走進了一片迷霧之中。這霧越來越濃，直至讓她連周遭一切的屋舍和腳下的路都辨認不清了。

胡麗走了一會兒，兜兜轉轉的，那宴席上的聲音漸漸消失了。她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最初的原點。胡麗知道，這一定又是碰上鬼打墻了。

人們總說鬼打墻常出現在陰氣重的墳地抑或深林之中，卻不知道，其實它也常被用在一些陣法裏。就像是障眼法一樣。陷在裏面的人自以為走了很遠，其實卻可能還在同一個房間裏打轉。

為防碰上這種事情，胡麗事先準備了一個紅線團。這種破鬼打墻的方法，是源自茅山道術裏的一種。

胡麗先是用地上的一個石頭固定了線的一端，然後她一面放線，一面念著咒語往東面走去。

“天道畢，三五成，出窈窈，入冥冥，氣布道，氣通神，氣行奸邪鬼賊皆消亡……”

這是茅山術裏再簡單不過的辟邪咒了。胡麗念著念著，沒多一會兒，她便走到了一面破舊的灰墻前。這斑駁的墻下有一個剛好能爬出一個人的洞。

胡麗用根紅繩綁在洞口。她不急著出去，而是沿著墻走了起來。還不到一刻鐘的功夫，胡麗便順著這墻走了一整圈，又回到了最開始的洞口。沿途中，胡麗又看見了五個或大或小的洞，她都一一綁上了紅繩來做標記。

這一切都做完後，胡麗從最開始的那個洞口爬出了黃大將軍府。一出洞外，她便見到了不遠處，一直等在樹後的莊一拂、李隊長一行人。

“怎麽樣？”莊一拂一見胡麗便問道。胡麗看得出，他是想問那些人還有沒有救了。

“現在還來得及，”胡麗實事求是地說道，“不過時間再耽擱會兒，就說不定了。”

莊一拂一聽胡麗的話，趕忙讓李隊長按他之前吩咐的去做。這個時候，恰巧李奇那些人也都拖著裝滿了黃皮子的麻布袋趕過來了。

“那邊的都在這裏了，”李奇指著自己和另幾個人手裏拖的破麻布袋，裏面嘟嘟囔囔地鼓得慢慢的，“一只都不剩，都在裏面了。”

莊一拂點了點頭，檢查了下麻布袋的封口。確認沒事後，他將大家分成了6組，每組人各守一個黃大將軍府的洞口。由於胡麗事先用紅線做過標記，因此他們很容易便找到那些口子了。

除了胡麗和莊一拂守著的洞口，其他人要做的事，無不都是用燒著的桃木煙往洞口裏灌。

胡麗和莊一拂則用一個麻布袋罩著洞口，剩下的其他還沒用的麻布口袋都放在他們腳邊。隨時準備著前面的袋子裝不下了，用來替換。

他們並沒有等多久，裏面的黃皮子就開始騷動慘叫起來了。沒法忍受桃木煙熏的黃皮子紛紛往唯一的出口逃過來。它們一旦進入罩在外面洞口的麻布袋裏，那袋子上的“五雷鎮鬼咒”便立時發揮了作用，讓他們更是痛苦不堪，被鎮在了袋中，連掙紮的氣力都沒有了。

莊一拂和胡麗一連用去了十幾個麻布袋。直到聽見裏面終於傳來一聲響過一聲的巨響。這時候，甚至連腳下都在顫動不已了。他們知道那個等待已久的東西終於來了。莊一拂趕忙換上了他事先準備好的超大號麻布袋，這是他麻煩絹花嫂特別訂制的。

這個超大號麻布袋即是專門為黃大將軍準備的。黃大將軍走到洞口前，停了一下，似乎是在猶豫什麽。但這猶豫的時間不長，或許是受不了裏面越來越濃的桃木所散發出來的煙霧，黃大將軍還是從洞口鉆了出來，直接進入了專為它準備的麻布袋裏。

黃大將軍一進入袋子，立刻便現出了原型。它知道中了陷阱，想從袋中掙紮出來。它極力地掙著，幾乎要把袋子給撐破了。

“快壓住袋口！”莊一拂向胡麗大喊道，他正將全身的力氣壓在了黃大將軍身上。

“你這個咒怎麽對它沒用啊！”胡麗腳踩著袋口，好不容易才用紅繩子把口子紮牢。

李隊長聽到莊一拂的喊聲，連忙帶了人來幫忙。他們仔細地將抓了黃皮子的袋口一一用紅線紮牢。

轉眼間，偌大豪華的將軍府不見了。原來一直在他們眼前的，只是一個寒酸破敗的道觀。道觀的匾牌只剩一半，連觀名都模糊不清了。

莊一拂和胡麗走在前面，李隊長、李奇等人跟在他們後面。他們扒開兩扇傾圮的大門，走進觀裏。桃木所熏進來的煙霧此時還沒有完全散去。

“你們看，”李奇忽然指著前面說道，“那不是老許家的媳婦嗎？”

不僅是老許家的媳婦，其他的那些失蹤了的女人也都躺在山門與靈宮殿之間的空地上。

李隊長和莊一拂趕忙上前去探她們的鼻息。

“還有氣，”李隊長高興地大喊道，“雖然微弱，但還有氣！還活著！”

正當眾人都在高興大家這夜總算沒有白忙時，山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陣嘩啦啦的鈴聲。這鈴聲聽起來清冷蕭瑟，伴隨著一聲聲錯落有致的腳步聲。

莊一拂一聽那聲音，頭上便不自覺地發起麻來。他往聲音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了那個他最不想見到的場景。

只見山門外有一股股青灰交融的煙霧騰在半空中，與那輕飄飄的腳步聲一起越來越近。眼看著就要進入道觀來了。

“不好了！”莊一拂大喊道，“是陰兵來鎖魂了。快背上她們走，被抓到了的話，可就都回不去了！”

李隊長聽了莊一拂的話，趕忙和李奇他們將昏睡在地上的人背了起來。

“可是，”李隊長見陰兵是從山門進來的，他為難地說道，“我們往哪裏走啊？”

“往後走，”李奇出主意道，“道觀前後都有門！下山回村，一到人氣旺的地方就沒事了”

莊一拂點了下頭，示意李隊長趕緊走。

“我去看著那個裝黃大將軍的袋子。”胡麗佯作有些不放心地說道。

“你們快走！”莊一拂一面囑咐李隊長道，一面又對往山門外走的胡麗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莊一拂知道，陰兵雖然厲害，但他們行進的速度卻不快。李奇也是懂些這方面東西的，因此他們只要如常從後門出去並下山，就不會有什麽大礙。

但是黃大將軍就不同了，那個裝它的袋子，莊一拂總覺得還有些不妥。畢竟要是讓它逃了，可就還要再生好一番的是非了！

陰兵是只鎖那些死人或者瀕死之人的魂魄的。和活人，它們一向都是兩不相擾。

莊一拂和胡麗明白這道理，因此並不害怕。他們直接穿山門而出。

陰兵與莊一拂和胡麗擦肩而過。在走過胡麗身邊時，有好幾個陰兵都往胡麗身上湊，聞她身上的味道。

胡麗知道這是因為她附在死人身上的緣故，確實會有些死人味兒。

陰兵在胡麗身邊轉了一會兒。胡麗雖有死人的味道，但畢竟她魂魄已經占據了眼下這具軀體，因此那些陰兵也都沒了辦法，最後只能作罷，還是追李隊長他們背的那些人去了。

莊一拂和胡麗一出山門便赫然看見了一個空落落的麻袋躺在地上。那正是裝黃大將軍的袋子。

“你看這袋子裏，”胡麗眼尖，在莊一拂又氣又急的時候，提醒他往袋子裏看，“裏面有血，它應該是受了傷，跑不遠的。”

正當胡麗分析的時候，莊一拂突然見到遠處樹後有一個一瘸一瘸的身影。

“它在那裏！”莊一拂雖然心裏激動，但還是壓低了聲音對胡麗說道。

胡麗此時也看見了正往山下逃去的黃大將軍。她跟在莊一拂後面，也追著前面的黃大將軍一路朝山下跑去。

黃大將軍雖然受了傷，但是跑得卻並不慢。下了山後，它直接竄進了什錦村。

見到黃大將軍進了什錦村，莊一拂暗道了聲不好後，便更加緊速度追上去了。

黃大將軍一路上都左顧右盼的，最後，他隨意擇了個大院跑了進去。進了院子後，他也沒看清方向，縱身跳進了一扇半開著的窗戶裏。

胡麗和莊一拂停在了這扇窗戶前，他們對這戶人家實在太熟悉了。

“這下可熱鬧了！”看著李虎的家門，想著裏面還有個正在作妖的姜紅，胡麗在心裏不禁暗暗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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