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桂花藕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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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桂花藕粉
這狹窄的小小空間仿佛和外面的熱鬧與世隔絕了。
四周安靜沈默地仿佛只能聽見兩人如雷擊一般的心跳聲。
杜長雲喉結滾動，眼中翻湧著巨大的沖動。
其實……他方才沒想……
而江清舟在回過神之後臉頰爆紅，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你……你……”
姑娘家的羞憤湧上心頭，江清舟眼睛都紅了。
而杜長雲也在這一瞬間，心口刺痛。
“別哭……”他軟了眉眼，立馬溫柔安撫：“舟舟別哭，我錯了……”
江清舟根本不敢看他，眼神躲避，而杜長雲此時卻伸手捧住了她的臉，溫柔去撥她鬢邊的發。
“別躲我……舟舟，別躲。”
江清舟呆呆地擡頭，對上一雙溫柔的眸。
這眼沒有了剛才的可怖氣息，溫柔地仿佛看不見底。
杜長雲輕輕低笑，忽然道：“我會去提親。”
江清舟先是一怔，隨即，心中被一股甜蜜的情緒慢慢填滿了。
但但但是！
她還沒消氣呢！
哪有這樣的，剛才還惹她呢，現在又說什麽要提親之類的……
“我不答應！”江清舟故意咬唇道。
杜長雲心口一窒，但下一瞬就看見她紅透的臉頰，猶豫片刻，試探道：“真的不應？”
江清舟：“……”
“你欺負我！你欺負我為什麽要應你！”
雖然杜長雲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裏欺負了她，只好小心翼翼討好地看著她，試探般問：“我什麽時候……”
江清舟猛地擡頭：“你還說沒有！”
“你你，你堵我！你們都堵我！仗著自己高就欺負人！還有、還有……”
還有剛才，但是江清舟不好意思再說了，咬緊唇一言不發，傲嬌地將小臉別開，一副拒不配合的模樣。
看著面前嬌嬌一點就要炸的模樣，杜長雲完全不敢說話，但江清舟眼中的金豆子又啪嗒一下掉了下來，瞬間，杜長雲又手足無措了。
“我錯了……舟舟別哭。”
女人有時候就是一個很奇怪的生物，沒人哄時，像個刺猬一樣針對所有人，但期待的那個人一句話，瞬間就丟棄鎧甲，哭的越來越兇。
杜長雲已經完全慌亂，好在這處窄巷平時無人經過，那一堆廢棄的蘆葦，將兩人的身影也完全擋住。
杜長雲餘光看四下沒人，便鼓足了勇氣去給人擦淚，他的動作笨拙又小心，像是對待一件稀世珍寶。但是心中的戾氣卻不斷地翻湧著，她剛才說“你們”，那就是徐琛今天也找她了。
堵她路？
瞬間，杜長雲周身氣壓低蕩，令人可怖。
江清舟抽泣著，別扭開口：“你怎麽會有錯，你沒錯！”
杜長雲那低氣壓瞬間收起，一心先安慰面前的嬌嬌。
“是我的錯，我之前瞞你我家的事是我的錯，今天沒及時找到你害你受委屈是我的錯，剛才不該嚇著你還是我的錯……”
江清舟總算擡頭，漂亮的桃花眼此刻紅紅的，她眼眶含著水霧，忽然問：“還有。”
杜長雲心頭一動，還有？
他努力回憶今天的自己，又想到方才嬌氣包說的“聊得火熱”，腦中忽然恍然大悟。
“舟舟看見我在邱記門口和馮蘭蘭說話了？”
馮蘭蘭。
江清舟一下就記住了這個名字。
江清舟抿唇不說話，但是沈默就代表了一切。
杜長雲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笑，有些驚喜也有些探究：“她是我們村的人，找我就是問山貨的情況，我已經告訴她我的山貨都給你，沒多的了。”
江清舟小聲嘟囔：“你給她就是……我又不稀罕……”
杜長雲：“那不行的，好東西都要留給舟舟。”
江清舟：“……”
心口的氣慢慢消了，杜長雲見她不掉金豆子了，繼續試探般道：“不生氣了吧？我剛才真的是找不到你急了，加上下午遇到徐琛……”
一聽這話，江清舟忽然擡頭：“你遇到他了？他說啥？”
杜長雲抓住機會立馬道：“他說你答應和他看皮影戲，還要買禮物給你。”
“我呸！！！”
江清舟忽然啐了一口：“他敢編排我！”
“我知道他在說謊，所以沒有理他。”杜長雲忙道。
江清舟又看他一眼：“那你還過來做什麽……？”
杜長雲小心翼翼：“我想見你，想瘋了。”
江清舟一怔，沒想到他會忽然這麽說，臉頰慢慢有些熱。
“你、你別胡說八道。”
“我沒有。”杜長雲聲音堅定無比。
“我爹今天早上應該去你家了……？那件事，你不生我氣了吧。”
江清舟慢悠悠地嗯了一聲。
杜長雲便笑了：“那就好！雖然衙門最後的結果還沒出來……但是我等不及了，舟舟，我明天就讓我娘去提親！”
江清舟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這會兒心中的氣早就蕩然無存了，她餘光忽然看見杜長雲腳邊的那一大包東西，好奇問道：“你拿的那是什麽？”
杜長雲低頭，連忙遞到她面前：“早上我爹去你家時，我去買了好多點心給你……”
江清舟破涕為笑：“所以你今天找我找不到，就提了一整天呀？”
“嗯……”
江清舟這會兒又覺得他是真的傻了，唇角止不住地揚起：“好嘛，我看看有什麽……”
包裹打開，裏面是一些牛乳酥、金絲盞、千層糕，都的確是江清舟喜歡的，而且被包的嚴嚴實實的，一點兒沒碎。
江清舟翹起唇：“行，那我收下了。”
外面天色真的暗了，街上行人也少了許多，江清舟將點心抱到懷裏：“快走，再不回去，我娘要著急了……”
杜長雲依然炙熱地看著她，嗯了一聲。
回到江家小院時，宋氏的確都急了，連忙迎了出來：“舟舟啊，咋才回來喲！大華說……”
宋氏話說一半，忽然看到了杜長雲的身影，她瞬間啥也不說了，笑道：“三郎，謝謝你送我們家舟舟回來啊。”
杜長雲：“應該的。”
江清舟抱著那些點心也不去看他，徑直就進了屋裏：“我先進去啦娘！”
杜長雲似乎還在等什麽，見她頭也不回地走了，欲言又止。
宋氏尷尬地看了眼他，笑道：“三郎，舟舟就這性格，太任性……”
杜長雲笑了笑：“沒關系，嬸兒，那我先走了，改天再來。”
宋氏笑道：“行，那你路上小心些！”
江清舟進了屋，將點心全都放在桌上，江清澈聞著味兒就跑來了。
“姐！你發啦！這麽多點心！”
他肥嘟嘟的小手就要朝這些小點心伸過去，伸到一半，毫不留情地被江清舟給打回去了。
“哎喲，姐你幹嘛！”
“這些不行，都是我的。”
江清澈睜大了眼，不可思議：“為什麽！！”
江清舟：“沒有為什麽。”
江清澈委屈極了，阿姐居然不讓他吃點心，阿姐從來沒有這麽小氣！
宋氏笑而不語看著兩姐弟，道：“這些東西你姐可寶貝的很，你明天自己去買。”
江清舟一怔，不敢去看她娘的眼睛。
江清澈：“不就是幾塊點心！有啥寶貝的！姐，這麽多，這些三天不吃就要壞，你能吃完嗎！”
“我能呀。”江清舟笑瞇瞇道。
江清澈：“……”
“小心長胖！”
“等你胖了，就嫁不出去了！”
江清舟：“……”
宋氏忽然擡手就給了兒子一下：“小混球！怎麽說話呢！”
江清澈捂頭，江清舟忽然道：“算了算了！給你吃點兒！就拿幾塊別拿多了！”
江清澈瞬間笑了：“好嘞姐！”
宋氏笑著走到江清舟身邊道：“舟舟，廚房裏面還熱著湯，要不要喝點？”
江清舟搖頭：“我不餓，大伯他們走了嗎？”
“剛走。”
“什麽事呀。”
江清舟還挺好奇的，於是問道。
宋氏嘆氣：“進屋說吧。”
“什麽？！大伯想讓爹接受跑船的生意？！”
江清舟著實驚訝，三房裏面，大房當初是百貨和紡織，其實這兩樣就順帶著把跑船的事給帶上了，因為江大勇當年就是四處跑貨積累下來的第一桶金，百貨零碎，故而必須要帶著跑船，東水縣水路發達，水路三個多時辰就能到汴京。
大伯怎麽會忽然說起這個事？這麽多年，一直都是大伯在負責跑船。
宋氏：“你大伯說，你爺和徐家的金礦生意可能要帶他去，這陣子家裏就忙不過來，想讓你爹去接手。”
江清舟：“可是咱們家也有養殖場和屠宰啊。”
“就是這個道理，所以現在在商量嘛。”
“大伯為啥不找二伯？”
宋氏：“這我不知道。”
“那說不定二伯家有意見了呢。”
宋氏：“你這孩子，你別管這些，快回屋睡覺去。”
江清舟笑了笑：“我才不管呢，我也不愛管，我走啦！”
宋氏見她回屋之前還滿心歡喜地把那些點心搬回去了，大抵也明白了什麽，笑著搖了搖頭。
的確如江清舟所說，二房這兩天家裏沒有一刻是安生的，一方面，是因為江永德本身想跟著老爹去西山縣看看，所以對徐家的事格外上心，而徐琛也總是利用這一點還有和李家二郎的關系，經常跑來二房這邊。
直接去找宋氏他們不行，徐琛就采用迂回戰術，從葛氏下手，畢竟都是一家人，到時候讓葛氏出面說說好話或者是請客做個東，這面也能見上。
葛氏並不知道徐琛那兩日做的糊塗事，自然是滿口應下，而且她也的確樂得和徐家來往，這讓她有一種自家真的又比從前高出一階的錯覺。
所以在跟著老爹去做生意這事上，葛氏格外的積極。
這兩天往老宅送東西就去了兩三次，因為她覺得老爹明面上說不帶三兄弟，但是年級畢竟也大了，出門在外不帶個人多不方便。
葛氏給江永德吹耳旁風，江永德自己本來也想去見識見識，這自然也更積極了。
可這天下午，江永德回來的時候，心情明顯很是不好。
葛氏見狀不對，於是立馬問道：“咋了這是？爹咋說？”
江永德進屋，神情很是沮喪：“爹說了，還是準備帶大哥去。”
葛氏一聽，臉色也變了。
“為啥呢這是？不能因為大哥是長子，就占盡了便宜吧，這兩年，你生意做的可比他好。”
江永德一面洗手一面嘆氣：“或許就是因為這一點吧，現在三房裏面，咱們的茶葉還有藥肆占了大便宜，所以老爹想帶大哥，而且本來大哥也是年歲最長，長子的好處。”
“什麽呀！”葛氏急了。
“那當初分家的時候，最賺錢的百貨還有紡織都給了大哥啊！這幾年是運道的原因，百貨不行了，茶葉行情好了，那要是茶葉行情不好，咱們家沒賺錢，公爹也不見得這次帶你去啊！”
“哦，有好處的時候，先給長子，那長子不行了的時候，又幫扶長子，我看這年歲長一點真的是好嘞！什麽時候都有好處的！”
江永德看眼外頭：“你小點兒聲……”
“我為啥小聲，我說的不是實話嗎？”
“好了好了，咱們分家的時候也不錯了，那你對比老三來看看，已經很好了。”
葛氏聲音更大了：“那我為啥要對比不好的！老三是當年自己不爭氣，沒分家之前，娶弟妹的錢也是你們兩個當哥哥出的，所以分家的方案那不都是大家同意的嘛！”
江永德嘆氣：“是的嘛是的嘛，所以老三這麽多年不是都子自己過自己的，也沒說什麽，你別激動。”
“所以你別說老三了，咱們家這麽努力，老爹現在出去的很多面子都是你給掙出來的，為啥每次這樣的好事就沒有你的份兒呢？”
江永德心裏本來也郁悶著呢，但是事已至此，他嘆氣道：“爹說了，這次去也只是先看看那邊的行情，是啥樣子都不一定呢，真正後面怎麽合作怎麽分，每家肯定都要出力，老爹一向都還是很公平的。”
葛氏還是不吭聲，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二郎現在，一事無成。三娘下個月都要出嫁了，死活讓他娶妻也是不娶，這傳出去本來就有點難聽了，我本來是打算讓二郎跟著出去，至少在外人看來，二郎也是外出做生意所以耽誤了的，我這樣想有什麽錯？”
“沒錯沒錯。”江永德現在只能先安慰自家媳婦兒，已經完全顧不上生氣了。
葛氏想了想，道：“我明天去找一趟大哥，你拉不下面子，很多事我去說！”
江永德想勸，但是自己心裏何嘗沒些遺憾，嘆口氣，隨葛氏去了。
而江永博和宋氏，夫妻夜話的話題卻是完全不同的。
宋氏不大想讓江永博去跑船。
“咱們家雖然辛苦點兒，但是這養殖和肉肆，卻是永遠都不會蕭條的生意，這也是當初分家的時候我沒爭搶的原因，這麽多年，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但是也衣食無憂，你現在也不比年輕時候的小夥子了，這時候去跑船，是不是有點兒太冒險了？”
江永博此刻單手枕在腦後，沈思片刻道：“你知道我的，這麽多年，我也已經很知足了，但是大哥今天言辭說的也挺懇切的，這兩年他心有餘而力不足，生意上也挺吃力的，所以這次一是關照我，二呢想借著機會讓我去給他幫幫忙。”
“我知道，大哥平時對我們也是蠻關照的。”
江永博嗯了一聲：“所以明天後天我先去看看，大哥和爹這不是還沒走嗎，一切都還說不準呢。”
宋氏嗯了一聲：“行。”
她說完，忽然笑了一聲：“不過要我說，咱們家現在可能的確還有個大事。”
江永博似乎也想到了，笑道：“是啊，舟舟的事才是要緊事。”
宋氏：“三郎那個孩子我還是蠻喜歡的，就是不知道家裏咋樣。”
“他爹你不是見過了嘛，杜兄還可以的吧。”
“是，那又不是只有他爹，家裏排行老三的話，上面肯定有哥哥吧，不知道還有沒有弟妹，老娘如何？”
“這倒是，但是我猜，可能媒人這兩天就要上門了？到時候你再好好問下不遲。”
“這還用你說，快睡吧，明天事情還多著呢。”
次日一大早，還沒到卯時。江家小院裏的雞才剛剛清醒，宋氏已經早早起來了。
江清舟聽到動靜之後一面揉眼睛一面走了出來：“娘，你起這麽早幹嘛？”
“今天要去你大伯家，商量一下昨天的事，說不定還能遇到你二伯他們。”
“為啥？”
宋氏笑了，以她對葛氏的了解，她知道大哥可能要跟著老爹去西山縣的事，昨晚上還能睡著？肯定一大早就要去大哥家裏了。
江清舟：“那娘呢，娘怎麽就不想讓爹跟著爺去沾光。”
宋氏笑了：“算了吧，當初分家的時候，我就沒想過要占便宜，現在在冒出頭去，成啥了？而且我還真的是不稀罕，那玩意兒，能賺錢就有風險，你爹就老老實實守著咱們的養豬場我就知足了！”
江清舟笑了：“我知道，娘連跑船都不想爹去，娘就是太心疼爹了。”
一大早上的，宋氏被女兒說的耳朵都紅了，嗔怪兩句：“趕緊洗漱吃飯，一會兒你還要幫我看店呢！”
說到看店，江清舟眼睛一亮：“好！我知道了！”
的確如宋氏所料，她辰時左右到了江家大院，不出半刻鐘，葛氏就來了。
葛氏見到她還有些微微吃驚，心中第一反應是宋氏的目的和她一樣，不免出口就帶了幾分刺：“弟妹好難得過來，這麽一大早，是有啥急事嗎？”
宋氏不用去看葛氏的表情都能想象到，她淡淡笑了笑：“是有些事想請教大嫂。”
葛氏心中警鈴大作，正準備再試探兩句時，潘氏出來了：“哎呀哎呀，快進來！今天哪陣風把你們兩個人同時吹來了！”
江家大院是原先江大勇在縣城裏的老宅，地方還算不錯，但是潘氏那個人沒有葛氏半分的講究，這幾年院子也沒怎麽打理，看上去都破破敗敗的了。葛氏和宋氏進了堂屋，小吳氏正在廚房做早飯，趕忙端著茶水過來了。
“大嫂，大哥呢？”
葛氏先發制人。
她話音剛落，江永福就走了出來：“弟妹來了？”
葛氏連忙笑道：“大哥。”
小吳氏這會兒端來了早飯，江永福坐下後道：“來都來了，就一起吃個便飯。”
宋氏笑道：“那我們就不客氣了大哥。”
今天宋氏小米鋪只有江清舟和江清澈兩個人，最近秋收結束，家家戶戶糧倉裏面都有糧，小米鋪的生意不算太好，不過好在有杜家送來的山貨，像鐵棍山藥還有銀耳之類的，已經賣的很好了。
但是只賣這些，也總有新鮮勁兒用完的時候，就在江清舟剛剛想到那人的時候，杜長雲過來了。
他站在門口，看著江清舟的眼神火熱，江清舟臉頰一熱，也不跟他打招呼，轉身就進去了。
杜長雲也不說話，只是默默將肩膀上的扁擔卸下，提著兩大筐東西就走了進來。進來之後也沈默著，只是一個勁兒將筐裏的東西往貨架上放，那動作熟練地仿佛他才是這裏的主人，江清舟忍不住了，走過去問：“你在幹嘛？”
杜長雲表情像是獻寶：“今天在山上找到的竹燕窩，之前答應嬸兒了的，今天攢夠了一些就背來了。”
“這麽好的東西你怎麽不先給我！”江清舟立馬就將那筐子提了起來：“竹燕窩可是好東西！放在這兒浪費！我要那點兒回去，晚上正好還能熬著煮甜湯呢！”
杜長雲眼中含笑：“別急，我還有更好的東西給你。”
更好的東西？江清舟來了興趣：“是什麽？”
杜長雲示意她朝另一個框子裏面看，江清舟看清楚之後驚喜出聲：“是葛根！”
“對。”
冬天的葛根也算是個寶了，不僅可以用來充饑，其藥用價值甚至不比人參差多少！
“你從哪裏搞來這麽多的？”去年冬天，宋氏也搞到了一點兒葛根，賣的極好，但是因為量太少，沒賣幾天就沒有了，但是沒想到杜長雲居然能搞到這麽多，這麽大一筐子，拿出去至少也是二十兩的價格！
“我知道有地方能挖。”杜長雲道。
江清舟上下打量了他好一會兒，才哼了一聲：“我看就沒有你不知道的事！”
杜長雲眼中閃笑：“在山上的時候的確如此。”
“還有。”
江清舟這會兒徹底驚訝了，“還有？”
他看見杜長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又掏出一小袋東西。
“這是什麽，是磨好的葛根粉嗎？”江清舟問。
葛根粉可以直接沖水喝，不僅開胃解熱，還能美容養顏呢，是市面上很多婦人都喜歡買的好東西。
杜長雲：“……不是，葛根粉還沒來得及，這個是你上次想要的藕粉。”
江清舟：“藕粉？我什麽時候說想要藕粉啦？”
江清舟一時都沒有想起來自己什麽時候說過要吃藕粉，但看杜長雲明顯有些受傷的眼神後她忽然就想到了！
“啊，是那天……”
那天挖藕的時候她的確隨口說過一次來著，但是完全沒有想到，杜長雲竟然把她的話這麽認真地記住了……
“所以這個是你那天挖的藕，然後做成了藕粉？！”
江清舟眼睛彎起，杜長雲默默地嗯了一聲。
江清舟實在是忍不住笑了。
她心口泛蜜，接過杜長雲手中的藕粉。
“好嘛，那你跟我進來，一會兒我跟你沖藕粉吃哦！”
杜長雲受寵若驚，擡腳跟著去了後院。
宋氏在江家大院裏面待了一個時辰，出來的時候，臉色明顯沒有之前進去好了。
而葛氏更是。
出來時幾乎都不想說話了。
潘氏倒是依舊滿臉含笑：“那弟妹們，我就不送了，你們慢走。”
葛氏勉強嗯了一聲，就急匆匆離開了。
等人走後，潘氏才忍不住和丈夫道：“你剛才看見二弟妹的表情沒，好家夥，我和她認識這麽多年，還是第一回見她那樣。”
原來葛氏一直以為宋氏也是為了金礦的事來的，可沒想到根本不是，不僅不是，她還知道了大哥想把跑船的生意讓給老三的事情，這下還得了，臉色一下就垮下來了。
江永福最煩這些女人之間麻煩事，但是這件事和他有關，他神色也有些不悅：“二弟妹想讓二郎跟著去的心情我理解，但是她為什麽總是那麽見不得三弟好？”
潘氏撇嘴：“還能為啥，她心高氣傲的，一直就不待見老三，更不待見老三媳婦兒。”
“三弟並沒有惹她，而且當初分家，本來的確就是三弟最吃虧的。”
潘氏雖然也不大理解丈夫忽然要割走一塊肉給老三，但是她更見不得葛氏來打金礦的主意。
“反正她就是那麽個性子，這麽多年，你看她和誰關系好了？反正好處是什麽都想要，但是兄弟之間搭把手的事，是從來都沒有。”
江永福不說話了，片刻後才道：“那我今天去問問爹的意思，看看能不能帶上二郎吧。”
潘氏撇嘴：“二郎能給你幫上啥忙，還不如帶大郎呢……”
“那家裏生意不做了？”江永福沈聲問。
潘氏便不說話了，小聲嘟囔：“二郎在家不就是游手好閑，那看來我大郎一天還是辛苦極了。”
小吳氏在一邊洗碗，聽到這話之後也抿了抿唇，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之色。
葛氏的確氣沖沖回了家，“這日子沒法過了！”
江永德正準備出門，就見到葛氏一臉不高興回來了，他琢磨了一下，還是進屋去了。
“咋了，碰壁了？大哥不願意？”江永德並不意外，俗話說的好，親兄弟明算賬，換位思考要是他能有這個機會，也不見得會讓給老三。
葛氏拍了拍桌子：“哪裏是這檔子事，你猜我今天聽說啥了！”
“啥？”
“大哥把跑船的事情給老三了！”
葛氏說完，江永德也楞住了：“給老三，為啥？”
“還能為啥！大哥現在要跟著老爹去做金礦的生意了，自家的跑船生意做不過來了！”
江永德：“那不是還有大郎嗎？”
“大郎？大郎現在負責百貨和紡織都忙不過來，哪裏有那個功夫！這真的是，大哥就算是真的想讓出去，為啥不考慮考慮你呢？！三弟一直都在做肉肆的生意，哪裏忙得過來呢！有好處的時候想著長子，照顧的時候又偏向老小，我看這個家啊，就數你最吃虧！！！”
江永德被葛氏說的臉色半年了變，但還是道：“也不至於……咱們家現在又不是沒分家，當初分家的時候的確是虧欠了老三的，而且現在都分家了，那大哥願意把自己的東西讓給誰就是讓給誰，咱們也不好說什麽……”
葛氏氣得胸口起伏：“我還真不是稀罕那兩三個錢的事！我就是覺得，也不帶這麽欺負人的吧！哦，當初分家的時候，茶葉和藥肆還沒賺錢，就給了你，是這麽多年咱們親勤勤懇懇把老爹留下來的產業做大做強！好，即便是分家了，大家各自明算賬，但其實公爹婆母都在，這些年我們孝敬老人幫扶兄弟，其實也和沒分家一樣呀，大哥能做出這樣的事說明也是記掛著弟弟們，但是他也不是只有一個弟弟呀，什麽時候考慮過你呢？！就連我今天讓大哥帶二郎出門去，大哥還說要考慮考慮呢。”
葛氏說完之後，江永德徹底不說話了。而此時，江清清和江青右也正好走到門口，葛氏的這番話一字不落的傳到了兄妹二人的耳朵裏，江清清臉色一變去看二哥，江青右神色倒是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
片刻後，江青右忽然進門道：“娘，你去找大伯讓他帶我去西山縣了？我不想去。”
江永德一聽這話，神色大驚，趕忙給兒子使眼色，葛氏沈默片刻後，瞬間爆發了。
“你說啥！你再給老娘說一遍！！！”
江永德趕忙抱住正要跳起來的葛氏：“趕快走！還楞著幹啥啊！”
江清清趕忙拉住她哥的袖子，扯著他跑出去了。
“哥！你這是幹嘛啊！你沒看娘在氣頭上嘛，還要往上撞！”江清清無奈道。
江青右皺眉：“我知道，我寧願她打我一頓消消氣，也不願她總是鉆在牛角尖裏出不來，咱們這些年日子夠好過了，娘幹嘛總和三嬸大嬸比，我看得都累得慌！”
江清清：“娘不是在比，只是……只是希望我們更好……”
“那還不是比 ？怎麽好才叫好，比皇帝還好？”
江清清：“……我不和你說了！”
二房的鬧騰和宋氏小米鋪的寧靜形成了天壤之別。
江清舟此刻正沈浸在自己的桂花藕粉當中。
“這個藕粉真細膩呀，沖出來都沒有什麽雜質，看上去晶瑩剔透的！”
她一面攪拌一面誇讚道。
杜長雲此時就站在一邊，認真專註地看著她，江清舟無論說什麽，他都會溫柔地嗯一聲。
江清舟擡頭笑他：“你還能說點兒別的嗎？悶葫蘆！”
杜長雲臉上閃過一絲窘意，然後餘光看向在前頭玩耍玩在興頭上的江清澈，忽然轉身，動作飛快地湊近江清舟，在她臉頰上輕輕捏了一下。
江清舟動作猛地頓住，不可思議地看向他。
杜長雲輕咳一聲，佯裝無事地接過她手上的藕粉：“好了嗎，先給小澈。”
江清舟在原地緩了好一會兒，臉頰上的紅才慢慢褪去了……
一共沖了三碗藕粉，杜長雲不愛吃甜，江清舟就沒放糖，但是她自己的撒了一整把糖桂花，這是上個月宋氏剛剛腌漬的，帶著桂花的清香和蜂蜜的甜蜜，和淡淡的藕粉中和在一起，真的是太好吃了！
江清澈吃地簡直是要差點兒舔碗！
杜長雲也吃完了，主動要去收拾碗，江清舟道：“放在那邊就行了！”
杜長雲：“沒事。”他堅持走到水池邊上把碗筷都洗了，江清舟笑著走到他身邊。
“你是專程表現的嘛，還是平時在家也這樣？”
江清舟這話說的聲音很小，離他也就近了幾分，杜長雲先是一楞，然後耳尖漫上一絲紅。
江清舟以為自己成功將他逗羞了，正洋洋得意，就見杜長雲忽然也湊近了幾分，兩人的臉瞬間貼的極近，呼吸之間都是糖桂花的甜香，杜長雲呼吸窒了一瞬，聲音低沈又富有磁性。
“等你嫁過來就知道了。”
江清舟沒成功反被撩，耳尖一下子紅了個透。
偏偏杜長雲還不罷休，他盯著江清舟紅潤的唇看了一會兒，忽然輕聲道：“舟舟，你好甜。”
留評紅包，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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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狹窄的小小空間仿佛和外面的熱鬧與世隔絕了。
四周安靜沈默地仿佛只能聽見兩人如雷擊一般的心跳聲。
杜長雲喉結滾動，眼中翻湧著巨大的沖動。
其實……他方才沒想……
而江清舟在回過神之後臉頰爆紅，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你……你……”
姑娘家的羞憤湧上心頭，江清舟眼睛都紅了。
而杜長雲也在這一瞬間，心口刺痛。
“別哭……”他軟了眉眼，立馬溫柔安撫：“舟舟別哭，我錯了……”
江清舟根本不敢看他，眼神躲避，而杜長雲此時卻伸手捧住了她的臉，溫柔去撥她鬢邊的發。
“別躲我……舟舟，別躲。”
江清舟呆呆地擡頭，對上一雙溫柔的眸。
這眼沒有了剛才的可怖氣息，溫柔地仿佛看不見底。
杜長雲輕輕低笑，忽然道：“我會去提親。”
江清舟先是一怔，隨即，心中被一股甜蜜的情緒慢慢填滿了。
但但但是！
她還沒消氣呢！
哪有這樣的，剛才還惹她呢，現在又說什麽要提親之類的……
“我不答應！”江清舟故意咬唇道。
杜長雲心口一窒，但下一瞬就看見她紅透的臉頰，猶豫片刻，試探道：“真的不應？”
江清舟：“……”
“你欺負我！你欺負我為什麽要應你！”
雖然杜長雲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裏欺負了她，只好小心翼翼討好地看著她，試探般問：“我什麽時候……”
江清舟猛地擡頭：“你還說沒有！”
“你你，你堵我！你們都堵我！仗著自己高就欺負人！還有、還有……”
還有剛才，但是江清舟不好意思再說了，咬緊唇一言不發，傲嬌地將小臉別開，一副拒不配合的模樣。
看著面前嬌嬌一點就要炸的模樣，杜長雲完全不敢說話，但江清舟眼中的金豆子又啪嗒一下掉了下來，瞬間，杜長雲又手足無措了。
“我錯了……舟舟別哭。”
女人有時候就是一個很奇怪的生物，沒人哄時，像個刺猬一樣針對所有人，但期待的那個人一句話，瞬間就丟棄鎧甲，哭的越來越兇。
杜長雲已經完全慌亂，好在這處窄巷平時無人經過，那一堆廢棄的蘆葦，將兩人的身影也完全擋住。
杜長雲餘光看四下沒人，便鼓足了勇氣去給人擦淚，他的動作笨拙又小心，像是對待一件稀世珍寶。但是心中的戾氣卻不斷地翻湧著，她剛才說“你們”，那就是徐琛今天也找她了。
堵她路？
瞬間，杜長雲周身氣壓低蕩，令人可怖。
江清舟抽泣著，別扭開口：“你怎麽會有錯，你沒錯！”
杜長雲那低氣壓瞬間收起，一心先安慰面前的嬌嬌。
“是我的錯，我之前瞞你我家的事是我的錯，今天沒及時找到你害你受委屈是我的錯，剛才不該嚇著你還是我的錯……”
江清舟總算擡頭，漂亮的桃花眼此刻紅紅的，她眼眶含著水霧，忽然問：“還有。”
杜長雲心頭一動，還有？
他努力回憶今天的自己，又想到方才嬌氣包說的“聊得火熱”，腦中忽然恍然大悟。
“舟舟看見我在邱記門口和馮蘭蘭說話了？”
馮蘭蘭。
江清舟一下就記住了這個名字。
江清舟抿唇不說話，但是沈默就代表了一切。
杜長雲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笑，有些驚喜也有些探究：“她是我們村的人，找我就是問山貨的情況，我已經告訴她我的山貨都給你，沒多的了。”
江清舟小聲嘟囔：“你給她就是……我又不稀罕……”
杜長雲：“那不行的，好東西都要留給舟舟。”
江清舟：“……”
心口的氣慢慢消了，杜長雲見她不掉金豆子了，繼續試探般道：“不生氣了吧？我剛才真的是找不到你急了，加上下午遇到徐琛……”
一聽這話，江清舟忽然擡頭：“你遇到他了？他說啥？”
杜長雲抓住機會立馬道：“他說你答應和他看皮影戲，還要買禮物給你。”
“我呸！！！”
江清舟忽然啐了一口：“他敢編排我！”
“我知道他在說謊，所以沒有理他。”杜長雲忙道。
江清舟又看他一眼：“那你還過來做什麽……？”
杜長雲小心翼翼：“我想見你，想瘋了。”
江清舟一怔，沒想到他會忽然這麽說，臉頰慢慢有些熱。
“你、你別胡說八道。”
“我沒有。”杜長雲聲音堅定無比。
“我爹今天早上應該去你家了……？那件事，你不生我氣了吧。”
江清舟慢悠悠地嗯了一聲。
杜長雲便笑了：“那就好！雖然衙門最後的結果還沒出來……但是我等不及了，舟舟，我明天就讓我娘去提親！”
江清舟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這會兒心中的氣早就蕩然無存了，她餘光忽然看見杜長雲腳邊的那一大包東西，好奇問道：“你拿的那是什麽？”
杜長雲低頭，連忙遞到她面前：“早上我爹去你家時，我去買了好多點心給你……”
江清舟破涕為笑：“所以你今天找我找不到，就提了一整天呀？”
“嗯……”
江清舟這會兒又覺得他是真的傻了，唇角止不住地揚起：“好嘛，我看看有什麽……”
包裹打開，裏面是一些牛乳酥、金絲盞、千層糕，都的確是江清舟喜歡的，而且被包的嚴嚴實實的，一點兒沒碎。
江清舟翹起唇：“行，那我收下了。”
外面天色真的暗了，街上行人也少了許多，江清舟將點心抱到懷裏：“快走，再不回去，我娘要著急了……”
杜長雲依然炙熱地看著她，嗯了一聲。
回到江家小院時，宋氏的確都急了，連忙迎了出來：“舟舟啊，咋才回來喲！大華說……”
宋氏話說一半，忽然看到了杜長雲的身影，她瞬間啥也不說了，笑道：“三郎，謝謝你送我們家舟舟回來啊。”
杜長雲：“應該的。”
江清舟抱著那些點心也不去看他，徑直就進了屋裏：“我先進去啦娘！”
杜長雲似乎還在等什麽，見她頭也不回地走了，欲言又止。
宋氏尷尬地看了眼他，笑道：“三郎，舟舟就這性格，太任性……”
杜長雲笑了笑：“沒關系，嬸兒，那我先走了，改天再來。”
宋氏笑道：“行，那你路上小心些！”
江清舟進了屋，將點心全都放在桌上，江清澈聞著味兒就跑來了。
“姐！你發啦！這麽多點心！”
他肥嘟嘟的小手就要朝這些小點心伸過去，伸到一半，毫不留情地被江清舟給打回去了。
“哎喲，姐你幹嘛！”
“這些不行，都是我的。”
江清澈睜大了眼，不可思議：“為什麽！！”
江清舟：“沒有為什麽。”
江清澈委屈極了，阿姐居然不讓他吃點心，阿姐從來沒有這麽小氣！
宋氏笑而不語看著兩姐弟，道：“這些東西你姐可寶貝的很，你明天自己去買。”
江清舟一怔，不敢去看她娘的眼睛。
江清澈：“不就是幾塊點心！有啥寶貝的！姐，這麽多，這些三天不吃就要壞，你能吃完嗎！”
“我能呀。”江清舟笑瞇瞇道。
江清澈：“……”
“小心長胖！”
“等你胖了，就嫁不出去了！”
江清舟：“……”
宋氏忽然擡手就給了兒子一下：“小混球！怎麽說話呢！”
江清澈捂頭，江清舟忽然道：“算了算了！給你吃點兒！就拿幾塊別拿多了！”
江清澈瞬間笑了：“好嘞姐！”
宋氏笑著走到江清舟身邊道：“舟舟，廚房裏面還熱著湯，要不要喝點？”
江清舟搖頭：“我不餓，大伯他們走了嗎？”
“剛走。”
“什麽事呀。”
江清舟還挺好奇的，於是問道。
宋氏嘆氣：“進屋說吧。”
“什麽？！大伯想讓爹接受跑船的生意？！”
江清舟著實驚訝，三房裏面，大房當初是百貨和紡織，其實這兩樣就順帶著把跑船的事給帶上了，因為江大勇當年就是四處跑貨積累下來的第一桶金，百貨零碎，故而必須要帶著跑船，東水縣水路發達，水路三個多時辰就能到汴京。
大伯怎麽會忽然說起這個事？這麽多年，一直都是大伯在負責跑船。
宋氏：“你大伯說，你爺和徐家的金礦生意可能要帶他去，這陣子家裏就忙不過來，想讓你爹去接手。”
江清舟：“可是咱們家也有養殖場和屠宰啊。”
“就是這個道理，所以現在在商量嘛。”
“大伯為啥不找二伯？”
宋氏：“這我不知道。”
“那說不定二伯家有意見了呢。”
宋氏：“你這孩子，你別管這些，快回屋睡覺去。”
江清舟笑了笑：“我才不管呢，我也不愛管，我走啦！”
宋氏見她回屋之前還滿心歡喜地把那些點心搬回去了，大抵也明白了什麽，笑著搖了搖頭。
的確如江清舟所說，二房這兩天家裏沒有一刻是安生的，一方面，是因為江永德本身想跟著老爹去西山縣看看，所以對徐家的事格外上心，而徐琛也總是利用這一點還有和李家二郎的關系，經常跑來二房這邊。
直接去找宋氏他們不行，徐琛就采用迂回戰術，從葛氏下手，畢竟都是一家人，到時候讓葛氏出面說說好話或者是請客做個東，這面也能見上。
葛氏並不知道徐琛那兩日做的糊塗事，自然是滿口應下，而且她也的確樂得和徐家來往，這讓她有一種自家真的又比從前高出一階的錯覺。
所以在跟著老爹去做生意這事上，葛氏格外的積極。
這兩天往老宅送東西就去了兩三次，因為她覺得老爹明面上說不帶三兄弟，但是年級畢竟也大了，出門在外不帶個人多不方便。
葛氏給江永德吹耳旁風，江永德自己本來也想去見識見識，這自然也更積極了。
可這天下午，江永德回來的時候，心情明顯很是不好。
葛氏見狀不對，於是立馬問道：“咋了這是？爹咋說？”
江永德進屋，神情很是沮喪：“爹說了，還是準備帶大哥去。”
葛氏一聽，臉色也變了。
“為啥呢這是？不能因為大哥是長子，就占盡了便宜吧，這兩年，你生意做的可比他好。”
江永德一面洗手一面嘆氣：“或許就是因為這一點吧，現在三房裏面，咱們的茶葉還有藥肆占了大便宜，所以老爹想帶大哥，而且本來大哥也是年歲最長，長子的好處。”
“什麽呀！”葛氏急了。
“那當初分家的時候，最賺錢的百貨還有紡織都給了大哥啊！這幾年是運道的原因，百貨不行了，茶葉行情好了，那要是茶葉行情不好，咱們家沒賺錢，公爹也不見得這次帶你去啊！”
“哦，有好處的時候，先給長子，那長子不行了的時候，又幫扶長子，我看這年歲長一點真的是好嘞！什麽時候都有好處的！”
江永德看眼外頭：“你小點兒聲……”
“我為啥小聲，我說的不是實話嗎？”
“好了好了，咱們分家的時候也不錯了，那你對比老三來看看，已經很好了。”
葛氏聲音更大了：“那我為啥要對比不好的！老三是當年自己不爭氣，沒分家之前，娶弟妹的錢也是你們兩個當哥哥出的，所以分家的方案那不都是大家同意的嘛！”
江永德嘆氣：“是的嘛是的嘛，所以老三這麽多年不是都子自己過自己的，也沒說什麽，你別激動。”
“所以你別說老三了，咱們家這麽努力，老爹現在出去的很多面子都是你給掙出來的，為啥每次這樣的好事就沒有你的份兒呢？”
江永德心裏本來也郁悶著呢，但是事已至此，他嘆氣道：“爹說了，這次去也只是先看看那邊的行情，是啥樣子都不一定呢，真正後面怎麽合作怎麽分，每家肯定都要出力，老爹一向都還是很公平的。”
葛氏還是不吭聲，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二郎現在，一事無成。三娘下個月都要出嫁了，死活讓他娶妻也是不娶，這傳出去本來就有點難聽了，我本來是打算讓二郎跟著出去，至少在外人看來，二郎也是外出做生意所以耽誤了的，我這樣想有什麽錯？”
“沒錯沒錯。”江永德現在只能先安慰自家媳婦兒，已經完全顧不上生氣了。
葛氏想了想，道：“我明天去找一趟大哥，你拉不下面子，很多事我去說！”
江永德想勸，但是自己心裏何嘗沒些遺憾，嘆口氣，隨葛氏去了。
而江永博和宋氏，夫妻夜話的話題卻是完全不同的。
宋氏不大想讓江永博去跑船。
“咱們家雖然辛苦點兒，但是這養殖和肉肆，卻是永遠都不會蕭條的生意，這也是當初分家的時候我沒爭搶的原因，這麽多年，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但是也衣食無憂，你現在也不比年輕時候的小夥子了，這時候去跑船，是不是有點兒太冒險了？”
江永博此刻單手枕在腦後，沈思片刻道：“你知道我的，這麽多年，我也已經很知足了，但是大哥今天言辭說的也挺懇切的，這兩年他心有餘而力不足，生意上也挺吃力的，所以這次一是關照我，二呢想借著機會讓我去給他幫幫忙。”
“我知道，大哥平時對我們也是蠻關照的。”
江永博嗯了一聲：“所以明天後天我先去看看，大哥和爹這不是還沒走嗎，一切都還說不準呢。”
宋氏嗯了一聲：“行。”
她說完，忽然笑了一聲：“不過要我說，咱們家現在可能的確還有個大事。”
江永博似乎也想到了，笑道：“是啊，舟舟的事才是要緊事。”
宋氏：“三郎那個孩子我還是蠻喜歡的，就是不知道家裏咋樣。”
“他爹你不是見過了嘛，杜兄還可以的吧。”
“是，那又不是只有他爹，家裏排行老三的話，上面肯定有哥哥吧，不知道還有沒有弟妹，老娘如何？”
“這倒是，但是我猜，可能媒人這兩天就要上門了？到時候你再好好問下不遲。”
“這還用你說，快睡吧，明天事情還多著呢。”
次日一大早，還沒到卯時。江家小院裏的雞才剛剛清醒，宋氏已經早早起來了。
江清舟聽到動靜之後一面揉眼睛一面走了出來：“娘，你起這麽早幹嘛？”
“今天要去你大伯家，商量一下昨天的事，說不定還能遇到你二伯他們。”
“為啥？”
宋氏笑了，以她對葛氏的了解，她知道大哥可能要跟著老爹去西山縣的事，昨晚上還能睡著？肯定一大早就要去大哥家裏了。
江清舟：“那娘呢，娘怎麽就不想讓爹跟著爺去沾光。”
宋氏笑了：“算了吧，當初分家的時候，我就沒想過要占便宜，現在在冒出頭去，成啥了？而且我還真的是不稀罕，那玩意兒，能賺錢就有風險，你爹就老老實實守著咱們的養豬場我就知足了！”
江清舟笑了：“我知道，娘連跑船都不想爹去，娘就是太心疼爹了。”
一大早上的，宋氏被女兒說的耳朵都紅了，嗔怪兩句：“趕緊洗漱吃飯，一會兒你還要幫我看店呢！”
說到看店，江清舟眼睛一亮：“好！我知道了！”
的確如宋氏所料，她辰時左右到了江家大院，不出半刻鐘，葛氏就來了。
葛氏見到她還有些微微吃驚，心中第一反應是宋氏的目的和她一樣，不免出口就帶了幾分刺：“弟妹好難得過來，這麽一大早，是有啥急事嗎？”
宋氏不用去看葛氏的表情都能想象到，她淡淡笑了笑：“是有些事想請教大嫂。”
葛氏心中警鈴大作，正準備再試探兩句時，潘氏出來了：“哎呀哎呀，快進來！今天哪陣風把你們兩個人同時吹來了！”
江家大院是原先江大勇在縣城裏的老宅，地方還算不錯，但是潘氏那個人沒有葛氏半分的講究，這幾年院子也沒怎麽打理，看上去都破破敗敗的了。葛氏和宋氏進了堂屋，小吳氏正在廚房做早飯，趕忙端著茶水過來了。
“大嫂，大哥呢？”
葛氏先發制人。
她話音剛落，江永福就走了出來：“弟妹來了？”
葛氏連忙笑道：“大哥。”
小吳氏這會兒端來了早飯，江永福坐下後道：“來都來了，就一起吃個便飯。”
宋氏笑道：“那我們就不客氣了大哥。”
今天宋氏小米鋪只有江清舟和江清澈兩個人，最近秋收結束，家家戶戶糧倉裏面都有糧，小米鋪的生意不算太好，不過好在有杜家送來的山貨，像鐵棍山藥還有銀耳之類的，已經賣的很好了。
但是只賣這些，也總有新鮮勁兒用完的時候，就在江清舟剛剛想到那人的時候，杜長雲過來了。
他站在門口，看著江清舟的眼神火熱，江清舟臉頰一熱，也不跟他打招呼，轉身就進去了。
杜長雲也不說話，只是默默將肩膀上的扁擔卸下，提著兩大筐東西就走了進來。進來之後也沈默著，只是一個勁兒將筐裏的東西往貨架上放，那動作熟練地仿佛他才是這裏的主人，江清舟忍不住了，走過去問：“你在幹嘛？”
杜長雲表情像是獻寶：“今天在山上找到的竹燕窩，之前答應嬸兒了的，今天攢夠了一些就背來了。”
“這麽好的東西你怎麽不先給我！”江清舟立馬就將那筐子提了起來：“竹燕窩可是好東西！放在這兒浪費！我要那點兒回去，晚上正好還能熬著煮甜湯呢！”
杜長雲眼中含笑：“別急，我還有更好的東西給你。”
更好的東西？江清舟來了興趣：“是什麽？”
杜長雲示意她朝另一個框子裏面看，江清舟看清楚之後驚喜出聲：“是葛根！”
“對。”
冬天的葛根也算是個寶了，不僅可以用來充饑，其藥用價值甚至不比人參差多少！
“你從哪裏搞來這麽多的？”去年冬天，宋氏也搞到了一點兒葛根，賣的極好，但是因為量太少，沒賣幾天就沒有了，但是沒想到杜長雲居然能搞到這麽多，這麽大一筐子，拿出去至少也是二十兩的價格！
“我知道有地方能挖。”杜長雲道。
江清舟上下打量了他好一會兒，才哼了一聲：“我看就沒有你不知道的事！”
杜長雲眼中閃笑：“在山上的時候的確如此。”
“還有。”
江清舟這會兒徹底驚訝了，“還有？”
他看見杜長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又掏出一小袋東西。
“這是什麽，是磨好的葛根粉嗎？”江清舟問。
葛根粉可以直接沖水喝，不僅開胃解熱，還能美容養顏呢，是市面上很多婦人都喜歡買的好東西。
杜長雲：“……不是，葛根粉還沒來得及，這個是你上次想要的藕粉。”
江清舟：“藕粉？我什麽時候說想要藕粉啦？”
江清舟一時都沒有想起來自己什麽時候說過要吃藕粉，但看杜長雲明顯有些受傷的眼神後她忽然就想到了！
“啊，是那天……”
那天挖藕的時候她的確隨口說過一次來著，但是完全沒有想到，杜長雲竟然把她的話這麽認真地記住了……
“所以這個是你那天挖的藕，然後做成了藕粉？！”
江清舟眼睛彎起，杜長雲默默地嗯了一聲。
江清舟實在是忍不住笑了。
她心口泛蜜，接過杜長雲手中的藕粉。
“好嘛，那你跟我進來，一會兒我跟你沖藕粉吃哦！”
杜長雲受寵若驚，擡腳跟著去了後院。
宋氏在江家大院裏面待了一個時辰，出來的時候，臉色明顯沒有之前進去好了。
而葛氏更是。
出來時幾乎都不想說話了。
潘氏倒是依舊滿臉含笑：“那弟妹們，我就不送了，你們慢走。”
葛氏勉強嗯了一聲，就急匆匆離開了。
等人走後，潘氏才忍不住和丈夫道：“你剛才看見二弟妹的表情沒，好家夥，我和她認識這麽多年，還是第一回見她那樣。”
原來葛氏一直以為宋氏也是為了金礦的事來的，可沒想到根本不是，不僅不是，她還知道了大哥想把跑船的生意讓給老三的事情，這下還得了，臉色一下就垮下來了。
江永福最煩這些女人之間麻煩事，但是這件事和他有關，他神色也有些不悅：“二弟妹想讓二郎跟著去的心情我理解，但是她為什麽總是那麽見不得三弟好？”
潘氏撇嘴：“還能為啥，她心高氣傲的，一直就不待見老三，更不待見老三媳婦兒。”
“三弟並沒有惹她，而且當初分家，本來的確就是三弟最吃虧的。”
潘氏雖然也不大理解丈夫忽然要割走一塊肉給老三，但是她更見不得葛氏來打金礦的主意。
“反正她就是那麽個性子，這麽多年，你看她和誰關系好了？反正好處是什麽都想要，但是兄弟之間搭把手的事，是從來都沒有。”
江永福不說話了，片刻後才道：“那我今天去問問爹的意思，看看能不能帶上二郎吧。”
潘氏撇嘴：“二郎能給你幫上啥忙，還不如帶大郎呢……”
“那家裏生意不做了？”江永福沈聲問。
潘氏便不說話了，小聲嘟囔：“二郎在家不就是游手好閑，那看來我大郎一天還是辛苦極了。”
小吳氏在一邊洗碗，聽到這話之後也抿了抿唇，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之色。
葛氏的確氣沖沖回了家，“這日子沒法過了！”
江永德正準備出門，就見到葛氏一臉不高興回來了，他琢磨了一下，還是進屋去了。
“咋了，碰壁了？大哥不願意？”江永德並不意外，俗話說的好，親兄弟明算賬，換位思考要是他能有這個機會，也不見得會讓給老三。
葛氏拍了拍桌子：“哪裏是這檔子事，你猜我今天聽說啥了！”
“啥？”
“大哥把跑船的事情給老三了！”
葛氏說完，江永德也楞住了：“給老三，為啥？”
“還能為啥！大哥現在要跟著老爹去做金礦的生意了，自家的跑船生意做不過來了！”
江永德：“那不是還有大郎嗎？”
“大郎？大郎現在負責百貨和紡織都忙不過來，哪裏有那個功夫！這真的是，大哥就算是真的想讓出去，為啥不考慮考慮你呢？！三弟一直都在做肉肆的生意，哪裏忙得過來呢！有好處的時候想著長子，照顧的時候又偏向老小，我看這個家啊，就數你最吃虧！！！”
江永德被葛氏說的臉色半年了變，但還是道：“也不至於……咱們家現在又不是沒分家，當初分家的時候的確是虧欠了老三的，而且現在都分家了，那大哥願意把自己的東西讓給誰就是讓給誰，咱們也不好說什麽……”
葛氏氣得胸口起伏：“我還真不是稀罕那兩三個錢的事！我就是覺得，也不帶這麽欺負人的吧！哦，當初分家的時候，茶葉和藥肆還沒賺錢，就給了你，是這麽多年咱們親勤勤懇懇把老爹留下來的產業做大做強！好，即便是分家了，大家各自明算賬，但其實公爹婆母都在，這些年我們孝敬老人幫扶兄弟，其實也和沒分家一樣呀，大哥能做出這樣的事說明也是記掛著弟弟們，但是他也不是只有一個弟弟呀，什麽時候考慮過你呢？！就連我今天讓大哥帶二郎出門去，大哥還說要考慮考慮呢。”
葛氏說完之後，江永德徹底不說話了。而此時，江清清和江青右也正好走到門口，葛氏的這番話一字不落的傳到了兄妹二人的耳朵裏，江清清臉色一變去看二哥，江青右神色倒是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
片刻後，江青右忽然進門道：“娘，你去找大伯讓他帶我去西山縣了？我不想去。”
江永德一聽這話，神色大驚，趕忙給兒子使眼色，葛氏沈默片刻後，瞬間爆發了。
“你說啥！你再給老娘說一遍！！！”
江永德趕忙抱住正要跳起來的葛氏：“趕快走！還楞著幹啥啊！”
江清清趕忙拉住她哥的袖子，扯著他跑出去了。
“哥！你這是幹嘛啊！你沒看娘在氣頭上嘛，還要往上撞！”江清清無奈道。
江青右皺眉：“我知道，我寧願她打我一頓消消氣，也不願她總是鉆在牛角尖裏出不來，咱們這些年日子夠好過了，娘幹嘛總和三嬸大嬸比，我看得都累得慌！”
江清清：“娘不是在比，只是……只是希望我們更好……”
“那還不是比 ？怎麽好才叫好，比皇帝還好？”
江清清：“……我不和你說了！”
二房的鬧騰和宋氏小米鋪的寧靜形成了天壤之別。
江清舟此刻正沈浸在自己的桂花藕粉當中。
“這個藕粉真細膩呀，沖出來都沒有什麽雜質，看上去晶瑩剔透的！”
她一面攪拌一面誇讚道。
杜長雲此時就站在一邊，認真專註地看著她，江清舟無論說什麽，他都會溫柔地嗯一聲。
江清舟擡頭笑他：“你還能說點兒別的嗎？悶葫蘆！”
杜長雲臉上閃過一絲窘意，然後餘光看向在前頭玩耍玩在興頭上的江清澈，忽然轉身，動作飛快地湊近江清舟，在她臉頰上輕輕捏了一下。
江清舟動作猛地頓住，不可思議地看向他。
杜長雲輕咳一聲，佯裝無事地接過她手上的藕粉：“好了嗎，先給小澈。”
江清舟在原地緩了好一會兒，臉頰上的紅才慢慢褪去了……
一共沖了三碗藕粉，杜長雲不愛吃甜，江清舟就沒放糖，但是她自己的撒了一整把糖桂花，這是上個月宋氏剛剛腌漬的，帶著桂花的清香和蜂蜜的甜蜜，和淡淡的藕粉中和在一起，真的是太好吃了！
江清澈吃地簡直是要差點兒舔碗！
杜長雲也吃完了，主動要去收拾碗，江清舟道：“放在那邊就行了！”
杜長雲：“沒事。”他堅持走到水池邊上把碗筷都洗了，江清舟笑著走到他身邊。
“你是專程表現的嘛，還是平時在家也這樣？”
江清舟這話說的聲音很小，離他也就近了幾分，杜長雲先是一楞，然後耳尖漫上一絲紅。
江清舟以為自己成功將他逗羞了，正洋洋得意，就見杜長雲忽然也湊近了幾分，兩人的臉瞬間貼的極近，呼吸之間都是糖桂花的甜香，杜長雲呼吸窒了一瞬，聲音低沈又富有磁性。
“等你嫁過來就知道了。”
江清舟沒成功反被撩，耳尖一下子紅了個透。
偏偏杜長雲還不罷休，他盯著江清舟紅潤的唇看了一會兒，忽然輕聲道：“舟舟，你好甜。”
留評紅包，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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