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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合村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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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合村來襲

當天晚上,兩道人影互相攙扶著敲響大門。

守門的屠鎏聽到聲響嚇了一跳,借著夜色仔細一看,來人竟是舟寂和他身邊的侍衛。

他忙讓人去喊屠玟決,屠玟決過來一看兩人的慘樣眉頭便是一皺。

舟寂和侍衛兩人皆背著一個包袱,但他們此時蓬頭垢面,狼狽的活像個乞丐。

屠玟決看他們身後沒人,打開大門將他們拉進來。

舟寂和侍衛對視一眼,皆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

他們真怕屠家不收留他們。

窈一童穿好衣裳趕到食堂的時候,正好看到他們狼吞虎咽。

也不知他們是經歷了什麽,舟寂此時的吃相完全不像是大戶人家的少爺。

待他們吃飽喝足後,舟寂打開兩個包袱。

包袱裏滿是金銀珠寶,眾人差點被閃瞎眼。

舟寂將包袱推給窈一童,可憐巴巴的說:“我們現在只有這些東西了,求求你,收下我們吧。”

侍衛更是跪了下來,“收下少爺,我可以走。”

舟寂氣哭了,“你個榆木腦袋,你走了我怎麽辦?你身上還帶著傷,真想死不成?”

窈一童聞言,這才註意到侍衛肩膀上還殘留著血漬。

“我們這邊所剩的水和糧食不多,但是……”他拿起其中一個包袱,“一個包袱就足夠你們倆的夥食費了。”

於情於理,他都無法對舟寂他們見死不救。

舟寂感動的嚎啕大哭,“嗚嗚嗚!童哥兒,等旱災過去,我一定報答你!”

窈一童遞給他一條羅帕,“你們先簡單的收拾下自己吧。”

舟寂和侍衛的模樣都太埋汰了。

舟寂一邊點頭一邊胡亂的擦著眼淚。

他們收拾完自己後,言必果拿著藥粉走進來。

侍衛拉下衣襟,眾人一驚。

侍衛肩膀上的竟是刀傷,刀傷雖不深,但血肉模糊的模樣著實可怖。

屠玟決捂著窈一童的眼,朱壯擋住凝蟬的視線。

他們都生怕這兩個懷有身孕的人被嚇到。

窈一童問舟寂,“發生什麽事了?”

舟家掌櫃當初還暗中提醒過他們,按理說他們定也做足了準備,怎麽還是會流落到這種地步?

舟寂攥緊拳頭,“家裏頭出了個吃裏扒外的東西。”

舟寂口中吃裏扒外的東西是他們府裏的管事,這管事看上去溫和有禮,很得舟寂的信任。

誰也沒想到他會跟外頭的流寇裏應外合洗劫了舟府。

舟寂當時在睡覺,是侍衛先發覺不對,匆匆帶著舟寂逃離。

舟寂看向包袱,慶幸的說:“幸虧楊家被流寇洗劫的事給我打響了警鐘,我偷偷將貴重的錢財藏到我房中,出事的時候,我跟阿淤抄起兩個包袱就跑。”

有些不好帶著跑的貴重物品也被他悄悄轉移藏起來。

流寇就算洗劫了舟府,能找到的估計也只有那些吃食。

窈一童微訝,“楊家被流寇洗劫了?官府呢?”

他沒想到短短一段時間,縣裏就會亂成這模樣。

舟寂無奈道:“流寇第一次作亂時,縣太爺被流寇一刀插進肚子裏,這會兒生死不明,衙門也亂成一團,縣城人人自危。”

他羨慕的看著窈一童,“我就是太信任官府了,要是早知道官府如此靠不住,當初我就同你這般藏到山裏頭去了。”

他心疼的哀嚎,“我的糧食和水啊!”

眾人神色沈重。

舟寂又說起楊府的事,“舟府是被下人背叛,我看錯人無話可說,可楊矬那老頭子卻是被他親女兒背叛,楊府被洗劫的時候,窈成鈺似乎早就得到了消息,帶著楊冶兒跑了,據說跑的時候帶走了不少東西。”

他懷疑,若不是帶太多東西不好跑,窈成鈺還能更貪心。

“楊矬讓下人當擋箭牌,帶著他的新小妾跑了!楊冶兒她娘是最慘的,女兒跑的時候沒帶她,楊矬也沒管她,流寇來了看她姿色不錯,硬生生將人給糟蹋死了。”

他唏噓道,“楊府的下人也跑的跑,死的死,現在楊家人不知所蹤。”

窈一童看他半點不傷心反而還挺幸災樂禍的模樣,心裏頭也微微松了口氣。

他怕舟寂還放不下楊矬那個渣爹,現在看來,舟寂也不是愚孝之人。

舟淤開口道:“我們過來時聽說附近的村子也亂了,有從天合村裏逃出來的人說,玉家人一夜之間消失無蹤。”

“消失?”窈一童猜測,“這種時候失蹤,跟死有什麽區別?”

玉家行事囂張,在這種時候,越囂張死的越快。

舟寂神色古怪,“我聽那人的意思是,是天合村人將玉家洗劫了。”

舟淤接著說,“那人本是暫住在天合村的人,玉家死後,天合村本村人家家戶戶都有吃的,他們這些外來的人心裏害怕,趕忙跑了。”

一直沈默的屠景蓄忽然出聲問:“千郎中呢?”

舟淤搖頭,“沒聽說這人。”

屠景蓄緊抿著唇。

童廉闋神色也有些沈重。

千郎中於他而言有恩,他們自是不希望千郎中出事。

窈一童擔憂的問屠玟決,“你當時去送東西,可有讓人瞧見?”

屠家閉門不出前,屠玟決便趁著夜色跑出去給千郎中送過米糧。

屠玟決道:“我敲門放了東西就躲起來,沒露臉。”

千郎中或許能猜到東西是他們送的。

窈一童交代學徒們,“若千郎中來了,無論什麽情況都要將人救進來。”

學徒齊聲應道:“是!”

時間轉瞬即逝,三天後,舟寂扒拉在席子上翻來覆去,“好熱好熱好熱……”

窈一童捂著耳朵朝凝蟬求助,“凝姨,你讓他安分點。”

舟寂很喜歡凝蟬,用他的話說,他覺得凝蟬很像他的娘親。

凝蟬正在穿針引線,她忙活著給兩個未出世的小孩做衣裳。

聞言,她笑著看向舟寂,“這種時候,也只能心靜自然涼了。”

舟寂癟癟嘴,不知怎麽的,又想到他的侍衛,“阿淤他們怎麽還不回來。”

他們不知旱災要持續多久,糧食和水越來越少,他們不能坐以待斃。

昨日,屠玟決便帶著人往山裏去,交代他們說,夜裏可能不回來。

果然,昨夜他們就沒回來。

舟淤在的時候,舟寂嫌棄舟淤一直管著他,如今舟淤跟屠玟決上山找吃的去了,舟寂又開始想人。

“師姆!有人來了!”

屠肆急匆匆的跑進來,神色慌張,“一大群人!”

窈一童心裏一沈,起身站起來。

凝蟬知道攔不住他,拿了把傘遞給他。

窈一童撐著傘邊走邊問,“來的人你可認識?”

屠肆說:“是天合村的人。”

窈一童眉頭擰的更緊。

門外頭,幾十個天合村人望著氣派的大門面面相覷。

他們只知道屠家人躲到這裏來,卻不知道這才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屠家人連這麽氣派的大門都裝上了。

一時間,他們心裏越發相信眉哥兒說的話了。

窈一童站在簡陋的觀望臺上掃了一眼來的人,眼神疑惑。

裏正和合氏都不在,打頭的人竟是封家人。

封爹拄著拐杖,仰頭看著觀望臺上的人影。

刺眼的陽光讓他不得不瞇起眼睛,好半響,他才辨認出觀望臺上的人是窈一童。

他清了清嗓子,哀聲道:“童哥兒,我們來投靠你了。”

窈一童聞言都氣笑了。

論起不要臉,封家人第二,又有誰能爭得上第一?

“活這麽大,我還是第一次見來投靠敵人的,你們是怎麽想的?”

他聲音小,這句話是特意拿著喇叭喊的。

這喇叭是勇真王設計的,但窈一童也會做,他甚至懷疑過這勇真王會不會是他老鄉?

封爹扯著嗓子吼,“窈一童,都是天合村的人,你們吃飽喝足,還能養著肚子裏的孩子,沒道理我們得挨餓受累啊。”

“童哥兒,我知道我們之前有些誤會,但都是同個村的人,哪裏有隔夜仇啊?我知道你心善,你就救救我們吧!”角落裏,一個黑瘦的人影哭吼著。

窈一童仔細看了幾眼,才認出這說話的人是合嬸子。

合嬸子以前有著十分醒目的水桶腰,這會兒又瘦又黑,窈一童才一時沒認出來。

“阿蓄在嗎?我是他娘啊!”於氏手裏牽著於財寶,眼睛不停的往窈一童身後看,“阿蓄,你救救我們吧!你弟弟都快餓死了!”

窈夭貝不知什麽時候上來的,他藏在窈一童身後,看到於財寶時呀了聲。

“他是於財寶嗎?怎麽變得比以前的阿蓄還瘦?”

於氏和於擄十分溺愛於財寶,於財寶也長的比別家孩子胖。

如今於財寶瘦的臉頰都凹陷下去,臉色死灰。

似乎是註意窈夭貝,於財寶直勾勾的盯著他,眼神有些瘆人。

於擄手裏拿著砍柴刀,說出的話虛偽至極,“把阿蓄叫出來,他是我們的兒子,老子都快餓死了,他憑什麽能在你們這裏吃香的喝辣的。”

封大不耐煩的抽出藏在懷裏的大砍刀,儼然一副強盜模樣,“童哥兒,天這麽熱,你就算不救我們,好歹也讓我們進去喝口水。”

他們只要進去了,這個地方便是他們的了。

窈一童看著他手裏的砍刀,嗤笑道:“怎麽?想來硬的?你們莫不是忘了當初的教訓?”

封爹微微瞇起眼睛,篤定道:“看來我們來的正巧,屠玟決不在。”

窈一童心口發緊,面上卻是不顯。

“我們屠家不像你們這些閑人,整天閑著沒事找別人的麻煩,畢竟你們不用幹活,我屠家多的是活要幹。”

他掃了眼蠢蠢欲動的天合村人,嘴角微勾,“屠肆,打開門。”

屠肆一驚,但卻不敢顯露出來,走過去將門打開。

窈一童嘴角微勾,笑得輕蔑,“進來呀,不是想喝水嗎?”

天合村人看著大開的門卻誰都不敢動了。

上次的教訓還歷歷在目,屠玟決的厲害他們也是知道的,若屠玟決真在,他們怕是有再多人也打不過他。

封爹的腿隱隱作痛,他知道以他現在這副模樣,若再被屠玟決打一頓,定逃不過一死。

現在長韜縣亂成一團,死的人不計其數。

他若是死了,告官都沒有用。

“不了。”他眼神暗沈,“看來今日不適合做客,我們改天再來。”

話落,他率先拄著拐杖離開。

有村人不甘心,但看到封家人都走了,他們也怕,再不甘心也只能跟著走。

窈一童站在觀望臺上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盡頭後才下令關門。

門關上的那一刻,窈一童扶著把手緩慢的走下觀望臺。

他的身上已被冷汗浸濕。

凝蟬和舟寂扔下手裏的棍棒,從角落裏走出來。

他們剛才就想好了,若是天合村的人真的進來,他們拼死也要將他們趕出去。

舟寂腿發軟,“童哥兒,你怎麽敢啊?”

窈一童說要打開門的時候,所有人都被嚇壞了,但所有人都選擇相信他。

窈一童咬牙道:“不敢也得敢。”

他看向屠肆,“把沒上山的所有學徒都叫過來,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空城計只能用一次。

屠肆趕緊去叫人。

沒上山的學徒只剩下五個,他們聽到動靜就趕過來,看門大開著,都默契的選擇藏起來。

他們曾是乞丐,知道該怎麽藏,才能給敵人致命一擊。

窈一童看著他們,道:“我需要你們用最快的速度挖出三個陷阱。”

這三個陷阱其中一個就是挖在大門口,另外兩個則是挖在坡度較緩的山腳下。

屠家四面環山,如果敵人想走山路偷襲,最有可能選擇從這兩個地方進入屠家。

學徒們正色道:“好!”

另一邊,封爹走了差不多距離後才停下。

玉氏迫不及待的問:“爹,我們就這麽走了?”

封爹淡淡的瞥她一眼,她脊背一涼,不敢吭聲。

封爹啞聲道:“封大,天黑後你帶著人偷偷遣進去看看屠玟決在不在。”

屠玟決若是不在,他們便砍了那木門沖進去搜刮,屆時不論是人還是食物錢財,都是他們的。

屠玟決若是在,他們便趁夜進去偷糧食偷水。

眾人這才明白封爹的意思,長長松了口氣。

他們真怕封爹因為屠玟決放棄屠家這塊香餑餑。

那眉哥兒可是說了,屠家的水缸都是水,成袋成袋的米糧放在竈臺前,都不帶藏的。

封大聞言喊了幾個漢子,李大被點到的時候,嘟囔了句,“若是眉哥兒還在就好了。”

眉哥兒至少進去過。

眾人神色微變,封爹不輕不重的說,“他若在,你姆父可能就不在了。”

李夫郎臉色發白,李大更是嚇得一聲都不敢吭。

封爹掃了眼噤若寒蟬的眾人,在合嬸子身上停留一瞬,道:“天合村是一個大家族,在場的所有人都得做好為天合村獻身的準備。”

夫郎婦人們低著頭,渾身不住的發顫。

漢子們則神色微妙,但誰都沒敢吭一聲。

天黑了,窈一童讓凝蟬帶著窈夭貝躲進地窖裏,為了以防萬一,他甚至在地窖裏放了足夠的糧食和水。

凝蟬眼含淚水,“童哥兒,你也懷著身孕啊。”

窈一童神色冷靜,“凝姨,我是屠家的掌家人,我身後還有屠家的五個學徒,我不能躲,也不敢躲。”

他將地窖合上,用黃土掩蓋住,讓學徒們躲起來後,自己回到房裏,點燃燭火,用屠玟決衣服和木頭架子架起一個高大的人影。

時間有限,學徒們爭分奪秒,卻也只挖了一個陷阱。

這陷阱就在大門口,若天合村的人沖進來,定要被陷阱裏的竹子捅成篩子。

童廉闋猜測天合村的人晚上還會來,便跟窈一童商量,讓學徒們先不挖其餘的兩個陷阱,而是讓他們躲在暗中,伺機行動。

當東邊傳來雞叫聲後,窈一童抓著木頭架子動起來。

沒過多久,屠肆壓著封大等人走到門前。

“師傅!抓到幾個偷東西的。”

“你坐著,這種小事,我來處理就好。”屋內傳來窈一童的聲音。

封大擡頭,只看到燭光下,窈一童扶著一個高大的人影坐下,慢悠悠的走過來。

門開了,窈一童掃了眼封大等人,雲淡風輕道:“留一口氣,扔出去。”

李大怕了,著急忙慌的說:“童哥兒,我是李大啊,你忘了嗎?我來這裏幹過活的,和言家兄弟一起的。”

窈一童垂眸看他,“就來幹一天也敢打著我屠家的名號招搖撞騙,我屠家沒跟你算帳,你竟還敢偷上門?”

他對學徒們道:“你師傅白天幹活累的慌,以後這點小事就別來打擾他了。”

學徒們應聲道:“是!”

封大等人慌忙求饒,學徒們面不改色的將人拉下去,不一會哀嚎聲便在黃土地上蕩開。

童廉闋從隔壁屋子走出來,眼神發沈,“你覺得能騙過去嗎?”

這計是他出的,但他心裏沒把握。

封爹是天合村難得的聰明人,他們或許能騙過封大,就怕騙不過封爹。

窈一童攥拳,“屠玟決就算今天不回來,明天也會回來,我們撐過這兩天就好。”

童廉闋看他,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沒勸。

他知道窈一童是不會躲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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