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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合村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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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合村的報應

“好。”屠玟決將窈一童緊緊抱在懷裏,眼底冷意凜然,“我簽。”

窈一童死死咬緊牙關。

今日給出去的錢,他會讓他們成倍的吐出來。

族老們看屠玟決如此配合,臉上皆露出得意的笑容。

裏正松了口氣,拿出地契,“那便簽吧。”

屠玟決並沒有立刻按手印,他道:“你們必須保證我簽完後能放我夫郎離開。”

裏正正想說出保證,玉霈出聲道:“屠玟決,地的事情是解決了,可屠家跟玉家的恩怨並沒有解決,你之前打我孫兒欺我玉家,這次,我可不會讓你們輕易離開。”

封爹和裏正皺起眉頭。

這屠玟決手印可還沒按,玉霈這麽說,萬一屠玟決破罐子破摔不按了怎麽辦?

屠玟決沈聲問:“你想如何?”

玉霈獰笑道,“很簡單,你讓我打一頓。”

“不可能!”屠玟決還未出聲,窈一童就雙手捂住屠玟決的嘴,硬生生將屠玟決嘴裏那句毫不猶豫的好堵回去。

“屠玟決,你敢答應,我就哭給你看!”

窈一童實在是沒招了,他真怕屠玟決為了他不管不顧的亂來。

屠玟決看著窈一童通紅的眼,心尖抽疼,輕輕拉下窈一童的手,“我沒事。”

窈一童看向裏正,冷聲道:“你們若是想要六十五兩銀子就必須保證我們能安然無恙的離開天合村,否則我寧願玉石俱焚!你們一分錢都別想拿到手!”

眾人面面相覷,裏正和封爹對視一眼,同時看向玉霈。

裏正溫聲勸說:“玉老爺,情況你也看到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屠家給的錢也有您的一份,若您真覺得不解氣……”封爹壓低聲音,在玉霈耳邊道:“等他們離開天合村,有的是機會。”

玉霈一把將封爹推開,“滾!”

他是仗著人多才敢跟屠玟決叫囂,若屠玟決離開天合村,只有他和玉家的幾個下人又怎麽可能奈何得了屠玟決。

他思緒一轉,大聲道:“屠玟決是騙你們的,他們有的是錢!我剛才親眼看到文家和舟家給了屠玟決一百兩銀子,現在錢就在屠玟決和窈一童身上,誰搶到就是誰的,上啊!”

他拿著棍棒領著下人往前沖,村裏人聽到一百兩銀子後臉色都變了。

錢的誘惑力太大,他們都不想這便宜讓旁人先占了去,聞言皆爭相恐後的沖向驢車。

他們面容扭曲,神色猙獰,活像一群搶奪食物的餓狼。

屠玟決一把將窈一童抱在懷裏,踩著大驢的腦袋和眾人的肩膀,幾個躍動跳出人群往前跑。

村裏人緊追不舍,甚至有人撿起地上的石頭往屠玟決身上砸。

屠玟決寬厚的背為窈一童擋下所有攻擊,窈一童鼻尖酸澀,忍著淚生生憋紅了眼。

“師傅!”震耳欲聾的聲音從前方傳來,窈一童猛地擡頭看去,只見前方出現一排整齊的人影,他們狂奔而來,身影瘦小,眼神卻異常堅定。

煤炭跑在最前面,蓬松的毛發隨著它的身體如波浪般擺動,它張嘴甩著舌頭,黑豆般的眼睛亮的驚人,“汪!”

窈一童眼淚奪眶而出,胸口滾燙。

屠玟決停下腳步,將窈一童放下,看著面前整整齊齊的十五學徒道,“保護好他。”

“是!師傅!”學徒們整齊劃一的將窈一童護在身後,手持棍棒怒視前方。

天合村的人心口一駭,忙停下腳步,但為時已晚。

屠玟決如破籠而出的野獸般沖進人群,哀嚎聲如同美妙的樂章般接二連三的響起,玉霈臉色煞白的看著逼近的屠玟決,想跑卻雙腿發軟,無法動彈。

封家人見勢不對,忙護著封爹離開,但沒跑幾步就一顆從天而降的大樹攔住。

他們呆楞的看著被砸進土裏的樹,渾身都在抖。

封大徹底慌了神,“爹,怎麽辦啊?”

他可不想再被屠玟決揍啊。

封爹哆嗦著道,“報官!報官啊!”

話音剛落,封大倒飛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激起一地的塵土。

封爹面無血色的看著屠玟決,“屠玟決,你若敢打我,我必要去縣太爺面前告你!”

屠玟決單手扯著封爹的衣領將人提起,眼神冰冷徹骨,“我不在乎錢,可你不該用我的夫郎威脅我。”

他手臂肌肉一緊,將人甩到水缸前,一把將封爹的腦袋往水裏壓,壓到封爹快沒氣時才提起封爹的腦袋,封爹喘完氣後又將人壓到水裏,如此反覆折磨,直將封爹被折磨的痛不欲生,鼻涕眼淚混著水模糊了滿臉。

封家人眼睜睜看著屠玟決動手,卻誰都不敢上前制止,他們只覺得屠玟決現在就像只毫無理智的猛獸,誰上去都得被咬下一口肉。

封爹到底是老了,體力不行,沒多久就暈了過去。

屠玟決松開他,他如同一灘爛泥似的倒在地上,胸口起伏微弱。

屠玟決沒再看他,邁步離開後,封娘才敢哭吼出聲,“郎中!快叫郎中啊!”

封二急匆匆的找千郎中,才發現千郎中壓根沒在人群裏,他疾步往千郎中的家走去,千郎中緊閉著門,無論怎麽敲都不開。

封二實在著急,只好去附近的村裏請郎中,但需要郎中的又何止他一人。

千郎中悄悄將窗戶打開一條縫,看村裏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搖了搖頭,將窗戶關上。

日子過的好好的,為什麽非要跟屠家過不去?

村口,裏正眼睜睜的看著村人倒了一地,顫抖著唇,留下悔恨的淚。

“錯了!錯了!一切都錯了。”

他不該貪,他們都不該貪啊。

屠玟決隔著人群遠遠看著裏正,最終還是什麽都沒做,轉身離開天合村。

裏正眼前發黑,失力倒在地上。

合氏驚叫道:“老頭子!”

窈一童撥開學徒們走向屠玟決,速度越來越快。

屠玟決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走慢點。”

窈一童甩開屠玟決的手,上上下下的檢查了屠玟決一遍,見屠玟決沒受傷,臉色才有所緩和。

“力氣大也不能這麽折騰,你真以為你有金剛不壞之身嗎?”

屠玟決問:“什麽是金剛不壞之身?”

窈一童:“……”

他氣急,惱羞成怒:“這是重點嗎?誰要你問這個問題的?”

屠玟決順著他的後背緩氣,“回家了。”

窈一童心裏的氣突然沒了,他將手插進屠玟決手心,跟屠玟決十指交握,“嗯,我們回去。”

今天的事是他們大意了。

他們低估了人性的惡,也沒想到天合村的人會這般瘋狂。

回去路上,屠壹說:“我們知道你們今天會離開天合村,一大早就去路口接你們。”

他們想著,師傅師姆回家,他們總要出來迎接。

窈一童問:“貝兒他們呢?”

“他們先帶著東西回去了。”屠壹前腳接到貝兒,煤炭後腳就跑來了。

看煤炭那焦急的模樣,他們就猜到師傅出事了。

縛鳴不能扔下孩子們不管,童廉闋一介書生沒什麽力氣來了也幫不上什麽忙,所以他們就來了。

窈一童將水倒進手心,煤炭渴及了,舌頭一卷一卷,呱唧呱唧的喝水。

喝完後,煤炭蹭了蹭他的手心,搖著尾巴笑得傻氣。

窈一童眼神泛柔。

他沒想到會是煤炭救了他們。

“晚上回去給你加大雞腿。”

“汪!”

驢車晃悠悠的往前走,走過羊腸小道,濃密的樹葉緩緩向後移,窈一童看到了他們的新家。

一間長條形的土屋躍然眼前,屠貳介紹說:“這是我們住的地方,裏頭至少可以住二十個人。”

土屋前是一張足有十米長的長桌,長桌的左邊是一個棚子,棚子下搭著一個很大的竈臺。

長桌的右邊是三間大土屋,屠貳說:“那是你們住的屋子。”

他一頓,有些慚愧的說:“時間緊促,所以這三間屋子是用之前村民留在這裏的屋子修繕起來的。”

以前這裏有人住,所以這個地方還零零散散的存著幾間屋子。

他們修繕的屋子是村子裏留下來的最好的三間屋子。

其中一間屋子的門開了,貝兒從裏頭跑出來,“阿兄!”

他的聲音響亮,窈一童不自覺繃直了脊背,問:“他知道嗎?”

屠壹頭疼的說:“貝兒很聰明,是他先發覺煤炭不對勁的。”

窈一童倒吸一口涼氣。

他看向屠玟決,屠玟決抿著唇,同樣緊張。

很明顯,他們都對窈夭貝無可奈何。

窈夭貝沖到窈一童面前停下,鼓著臉看著他們,眼裏逐漸蓄上淚花。

“貝兒啊……”窈一童話還沒說完,貝兒哇的一聲哭了。

在驢車上睡的正香的煤炭耳朵一立,瞬間驚醒。

它盯著窈夭貝看了三秒,搖著尾巴咻的一下跑遠了。

窈一童看向童廉闋,童廉闋攤手,“倆小孩嚇得夠嗆。”

別說小孩了,他也嚇得不輕。

畢竟窈一童現在可是懷有身孕的人。

屠景蓄也沒攔著窈夭貝哭,他心裏頭同樣不好受,也清楚窈夭貝需要以此來發洩情緒。

窈一童見兩小孩這副模樣,無奈蹲下,一左一右將他們抱到懷裏輕哄,“好了,不哭了,我沒事。”

童廉闋心知哄小孩這事他不在行,默默的走到竈臺前準備晚飯。

縛鳴看他動作熟練,調侃道:“都說君子遠庖廚,你一個讀書人,倒是這屋裏頭最會做吃食的人。”

“吃不飽飯還讀什麽書?”童廉闋一邊切肉一邊道,“沒事的話幫我把火燒上,今天大夥都累一天了,得趕緊先把飯煮好。”

縛鳴念叨著,“你使喚起我來倒是不客氣。”

童廉闋嫌棄道,“你這麽大個人在屠家白吃白喝,不使喚你難道還將你供起來嗎?”

縛鳴生氣的往竈臺裏加柴火,“我怎麽就白吃白喝了,我可是貝兒和屠景蓄的師傅。”

“你教他們習武,我教他們習文,難不成家裏的活我能幹,你不能?”

縛鳴氣急,只能道:“你們這些書生就是能說會道,我不跟你們一般計較。”

窈夭貝安靜下來後,窈一童就拉著屠玟決進了屋。

窈一童冷著臉命令,“衣裳脫了。”

屠玟決不想脫,但看著窈一童那雙說紅就紅的眼,他只能妥協。

屠玟決肩寬窄腰,背部肌肉流暢,此時小麥色的肌膚上滿是青青紫紫的淤痕還有血漬。

他咬著牙,“坐下,我給你上藥。”

屠玟決聽出他聲音不對勁,轉身看著他微紅的眼眶,“不許哭,我沒事。”

窈一童吼他,“你這人怎麽這麽霸道,連哭都不許我哭。”

屠玟決咬牙道,“你每次哭,心疼的不都得是我。”

身上這點疼痛對他而言不算什麽,要命的是心口的疼。

童哥兒一哭,他心口就扯著疼。

窈一童深吸一口氣,“不哭就不哭,你轉過去,別亂動。”

說是這般說,上藥的時候,窈一童還是悄悄擦掉眼角的淚花。

屠玟決心疼他,他又怎麽可能不心疼屠玟決。

若不是因為他,屠玟決又哪裏會受傷。

屠玟決聽到身後隱隱傳來的抽泣聲,攥緊拳頭,強忍著轉身將人抱進懷裏的沖動。

天合村,封家。

封糯端著盆走進屋裏的時候,封爹正好醒來,他的嘴一張一合,說著什麽,封糯湊過去聽,這才聽清楚封爹說的話。

“報、報官。”

封糯眼神一暗,“爹,村裏頭已經商量過了,不能報官。”

封爹驟然瞪大眼,似乎在問她為什麽。

封糯解釋說:“縣裏對地的價格有明文規定,雖說其它村也會將地提些價格,可他們提的價很小,官府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你想想,若是縣太爺知道咱們將兩畝荒地賣到五十兩的價,你覺得縣太爺是會先抓屠玟決還是先抓我們?”

封爹眼裏流露出驚懼和恐慌。

封糯擰幹毛巾,輕輕擦掉封爹額頭上的汗,低聲道:“屠玟決下手有分寸,雖說打人是打了,但也沒鬧出人命,這點小事鬧到縣太爺那裏去,屠玟決最多也就被打幾個板子。”

她看著封爹脖頸上跳動凸起的青筋,手微頓,若有所思。

若是封爹死了,屠玟決也必死無疑。

封爹只覺得脊背一涼,他若有所覺的看向封糯,封糯垂著眼眸乖巧本分的擦他的手腳。

他收回目光閉上眼,神色灰敗。

這次的事,終究是他輸了,封家輸了,天合村也輸了。

“封老頭子!你給我出來!”

“還錢!別以為裝死就不用還了!”

“老封!當初我可是因為信你才拿出一兩銀子去買屠家那破房子啊!現在屠家跑了,錢也沒了,這事你得負責啊。”

外頭的吵鬧聲接連不斷的湧進封爹的耳朵裏,封爹睜開眼,指著門用盡力氣的吼道,“趕……趕出去!將他們趕出去……”

他說完一句話,氣不停的喘。

封糯面露為難,“外頭有不少是跟您一樣的族老……我們輩分太小,於理不合。”

封爹氣的差點一口氣沒喘過來。

事情是他牽頭沒錯,可他沒逼過他們,是他們貪屠家的房子,自個兒把錢拿出來的,憑什麽現在要他來賠錢?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好半響,他才絕望的吐出一句,“把屠家的房子賣了。”

他已經賠了五兩銀子,不可能再拿錢去賠他們。

為今之計,只有賣房子了。

封糯溫聲應了。

封家不安寧,裏正家同樣也無法安靜。

成堆成堆的人在裏正家裏哭訴。

“裏正啊,我為了族老們被屠玟決打成這模樣,現在你們一句不追究就不追究了,那我呢?”

“對啊,我們這些被打的人可怎麽辦啊?”

官不敢報,醫藥費也不敢去討,難道他們就白白挨這一頓打嗎?

“我家裏窮的都揭不開鍋了,哪裏有錢去請郎中,我家漢子還在床上躺著呢,裏正你不能不管我們的死活啊。”

裏正抽著旱煙不說話,合氏卻是忍不下去了。

“行了!別什麽臟水都往我家老頭子身上潑!如果不是因為你們貪心一百兩銀子,瘋了般沖上去搶,屠玟決會打你們嗎?”

她眼含熱淚,“你們敢摸著自己的良心說你們今天做的事都是為了村子、為了族老們嗎?”

眾人眼神發虛,有人不甘心的說:“事情是你們挑起的,現在我們挨了打,怎麽反倒你們就安然無恙了?”

合氏悔恨的說:“種什麽因得什麽樣的果,當初我們貪屠玟決的錢,現在遭報應就是應該的,你們挨了打,可我們家也損失了整整一兩銀子!那錢是我存了許久準備給我家東田科舉用的,現在錢沒了,什麽都沒了!”

話落,她崩潰的嚎啕大哭出聲。

眾人面面相覷,心知無法從裏正這拿到錢,紛紛起身離開。

這一晚上,大半個天合村人都無法入睡,玉家更是燈火通明。

玉霈躺在床上,郎中想給他把脈,輕輕一碰,玉霈就痛的尖叫出聲。

玉忖嚇得不敢進去,諾氏更是以淚洗面。

天亮了。

窈一童睜眼看到陌生的屋子,楞怔了幾瞬,才意識到他們搬家了。

他起身穿好衣裳走出屋子,餘光瞥見角落裏一灘黑乎乎的東西,他仔細一看,才發現是煤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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