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海域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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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海域10
黑雲終被黎明的曙光劃破，雲浪映射海面，留下綺麗的光斑。
直至銀騎士號與火浪縈繞的海盜船擦身而過，勇敢的船員們迎來了別樣狂歡。
他們做到了不可能完成的事。
“我們真的贏了……”
快遞小哥捂著受傷的胳膊，看著遠方海面，仿佛卸了全身力氣，轟然跪坐在地。
他身側的人哽咽不已：“我還以為，我們會死。”
趙安國拍了拍他：“是我們贏了，都高高興興的。”
“就是，有啥emo的！昕老師徒手殺魔鬼啊！這事兒咱們班能吹一輩子，小爺我都迫不及待了，真想看論壇啥反應嘿嘿嘿……”顧一銳雙手叉腰，滿意點頭。
氣氛組副組長忙豎起拇指：“我們贏了！班長萬歲！太帥了，女戰神名不虛傳！”
整個甲板上，接二連三地響起同學們的呼喊。
江月昕嘴角含笑，沒有阻止他們愈發離譜的誇讚，承著漫天的歡呼聲，她只想向一人道謝。
或許沒有他，她已經死了，三年二班不會迎來勝利。
陸東偏低著頭，黑色的碎發遮擋住他的眉眼，那一刻他仿佛知道她會說什麽，並沒有擡頭，好像有意避開她。
江月昕沒能察覺出細微的變化，她望著那張滿是血汙的臉龐，下意識地伸出手去。
在她將要觸碰到他的剎那，陸東忽地笑了。
“昕老師，心疼我了？怎麽不謝謝我？”
江月昕倏地收回手，眉眼彎彎：“是，謝謝東哥救我。我手也臟，差點忘了。”
陸東一怔，倉皇收起視線，語氣與平時沒有不同。
“沒事。”
趁著兩人交談，身體康健的同學們自發地組織起打掃銀騎士號的任務，畢竟副本任務還沒完成，他們的旅程尚未結束，不能有絲毫松懈。
江月昕餘光看到他們忙乎，心裏盤算起了正事。
“一銳！莉莉絲小姐呢？女傭們情況如何？”
顧一銳有點不知道怎麽回她，心虛地躲閃眼神，“你知道的昕老師，咱們合作引開的海盜，莉莉絲小姐我不知道，後面我光顧著逃命找你，把這事兒給忘了。”
江月昕皺眉，倒是沒怪他，畢竟前面情況慌亂，這種反應情有可原。
她剛要起身尋找目標，學醫的同學拎著箱子直奔她來，用不容置喙的語氣按住了她。
“班長，先包紮傷口！”
“啊？我沒事，這種傷口多活動活動就能恢覆。”江月昕有些承受不住熱情。
醫學生不打算放過她，一邊講述起中世紀醫療水平低下人怎樣死的，一邊用僅有的醫療用品替她包紮。
江月昕本想掙紮一下，按住她的人又多了不少。
“莉莉絲小姐的安危比我重要……”
“我們知道。”
“所以……”
“不行。”
江月昕難免郁悶，利用難得的空閑時間思考起副本重要情況。
魔鬼是副本外的生物，因為她使用了粉筆出現，目前已經死亡，但是副本沒有任何判定通報，明顯不正常。這件事她打算副本通關後，試圖用論壇找找方法能不能舉報。
至於莉莉絲小姐的安危，其實她並不著急，沒有通報證明人一定沒事。
除此之外，信中最大威脅“派克先生”和海盜們全軍覆滅，人為危險大大減少。
現在需要做的事：
找到副本其他隱藏規則。
得到女傭艾瑪藏匿起來的道具。
弄清楚銀騎士號底下不明怪物的威脅。
護送莉莉絲小姐到達帝國海灣完成副本任務。
還有……完成她的支線任務。
江月昕想到最後一點不免頭痛，打算先從簡單的開始。
“處理好了不，來點人和我找女傭們，有重要的事情沒處理。”
眾人不敢耽擱，手上沒重要事宜的都和她走了。
雪屑被陰風卷起，隨著房門“吱嘎”聲響起，吹落進滿是屍體的房間，輕輕地消融在血泊中，躲藏在桌子底下的女傭，瞪大眼睛看著自己夥伴的屍體，聽到人進門，下意識驚呼撅泣。
來到這裏的同學們，一路上談論著對抗海盜的細節，直到見到眼前的場景，談笑聲戛然而止。
他們沒少見到屍體，甚至所有海盜的死亡是他們的手筆，面對屋內淩亂不堪散落的衣物，他們幾乎能想到女傭們經歷了什麽。
那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曾經鮮活的生命，被人似發洩般地剁成了數塊，觸目之下，沒有一具屍體是完整的。
快遞小哥不敢細看，低頭似乎想到了什麽，忍不住呢喃出口。
“是不是我們害她們這樣的，我們把海盜逼得窮途末路，所以她們才會……”
“不管是不是這樣，我們也像劊子手，我們從未註意過她們的安危。”
人群中，不知誰說出了大家心中所想。
寂靜的房間裏，僅剩下活著女傭的哭泣聲，仿佛一塊巨石，沈甸甸地壓在三年二班同學們的心口。
江月昕沈默不語，走進房間的幾步路，她能清晰地聽見腳踩在血跡黏膩刺耳的聲音，仿佛審判著他們的罪惡。
她強壓下浮現出的心思，半蹲到女傭面前，好半晌才開口。
“你叫什麽名字？他們都死了，沒人再會傷害你。”
“米娜……”女傭哭著懇求她：“子爵大人，我不能再出海了，我希望能在莊園繼續工作。如果我死了，我的妹妹無法掙錢給母親治病，我們一家人都會死的。”
江月昕張了張口，腦海中幾乎立刻浮現出一個17世紀再普通不過，貧窮女孩的一生。
“我會給你一筆錢，你會繼續回到莊園工作的。”
女傭們應當是拜倫子爵封地的仆人，就算她後續離開副本，女傭也該回到莊園。
她的話，算不上欺騙。
米娜喜極而泣，仿佛剛才目睹過的殘忍事件從未發生，她只在意能不能活著繼續工作，她需要工作賺錢。
江月昕看得出她的想法，身後的同學們，大概也聽懂了兩人的對話。
喬雪忍不住哽咽：“其他女傭會不會和她一樣呢……”
江月昕站起身，沒回頭。
“別和副本人物共情，他們的一生是虛假的，僅為我們而存在的，或許他們一直輪回在銀騎士號。”
這句話，聽著像告誡、是提醒，卻有著濃厚的悲哀感。
他們確實不該與其共情，那會犯了大忌，沒人知道會造成怎樣的後果。然而每個人都忍不住去想，他們的一個念頭，原來就能決定一個人的命運。
快遞小哥沒太懂兩人談話，卻聽懂了江月昕的告誡。
“同學們，不是咱們的錯，錯的是這場荒誕的游戲。”
江月昕沒再說話，極快地收起情緒，視線掃過整個房間，直到看見那張熟悉的面龐，她才擡步走去。
女傭艾瑪死了，死前拿著莉莉絲小姐脫去的衣物，她不同其他女傭一樣留有驚恐的神情，反而焦急不已，屍體也是距離門口最近的。
江月昕半跪在地，替艾瑪闔上了眼睛，那一刻她突然覺得愧疚萬分。
艾瑪是個稱職的女傭。
“對不起，最後還讓你擔心莉莉絲小姐，她很好，我們保護住了她。她的衣服，我會親手交還給她。”
江月昕拿起那件沒有沾染血汙，仍舊美麗的衣物，細心地疊好交給後方的同學。
“班長……”喬雪接過衣物，看出了她的不對勁。
江月昕擺擺手，在那片血泊裏到處摸索，帶著不知名的情緒檢查了艾瑪整個身體。
“不在，找找看房間吧。找到規則的那幅畫像，畫框裏有副本道具，我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應該是艾瑪放起來了，我們得找到，有可疑的東西都搜出來。”
同學們默契地對視，聽她的話開始搜索起整個房間，還有些實在不忍房間裏的情況，默默地處理起屍體。
喬雪抱著衣服走向她：“班長，咱們先出去找莉莉絲小姐吧，他們找這個還得一會兒。”
江月昕沒拒絕，走出房間詢問過幾個同學，終於在船尾見到了莉莉絲。
莉莉絲的身旁，是一直保護她的約書亞。
“約書亞，多虧了你。莉莉絲小姐，很抱歉我來遲了。”江月昕說。
成熟穩重的貴族小姐，見到她的霎時，忍不住劫後餘生的哽咽。
“拜倫閣下！跳下樓梯的時候，聽到您和海盜的談話，我差點以為是你們早商量好的圖謀。沒想到您為了救我，受這樣重的傷，太對不起了，我很難過我有過那樣的想法……”
江月昕沒有隱瞞：“想殺您的是溫莎女爵，等您到達首都，請盡快寫信給愛德華伯爵，讓他派人保護您的安全。”
雖然她根本不清楚，當三年二班離開副本，莉莉絲小姐的人生會不會繼續，可她仍然囑咐了莉莉絲。
莉莉絲深以為然，剛想開口說些什麽，看到喬雪拿著的衣物，忽地有了遲疑。
“拜倫閣下，那是我的衣裙嗎？艾瑪她在哪兒？”
江月昕喉中一哽，“我見到艾瑪時，她將這件衣裙保護的很好，我想她肯定很擔心你，所以替她拿來。”
莉莉絲瞬間明了她的意思，藍眸凝起水霧，不可置信地後退。
“她九歲時就陪著我了，我們因為身份的原因，所以很多事情我不能和她說，可我最信任她。拜倫閣下，我後悔我的選擇了。”
江月昕知道她後悔的是什麽，卻不知道怎樣開解她。
一位有自我的貴族小姐，放棄了她的靈魂，選擇了最適合的道路。明明這條路是所有人希望見到的，也是女傭艾瑪期盼的，卻待她殘忍至極。
這條路，不但要她拋棄靈魂，威脅她的性命，還奪走了她最信任的人。
莉莉絲沒有責怪她的沈默，將衣物接過深深地擁在懷裏，風吹至她絕美的面龐，洇濕了她的眼。在那片模糊的視線裏，她卻看見了九歲那年的場景。
艾瑪帶著明媚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從房門處探頭，興奮地喊她“莉莉絲小姐”。
那一刻，她竟然不敢自問，明媚可愛的艾瑪為什麽變成了一板一眼，失去靈魂的人。
“對不起。”
風帶走了她遲來的道歉，催促了她久含的淚，聞著衣物上殘留的血腥味，她忽地生出絲不甘與憤怒。
“我不能後悔，至少該讓傷害她們的人，付出代價不是嗎？”
江月昕啞然片刻，對她笑道：“莉莉絲小姐，一位有自我的女士，永遠不會被真正的束縛。就算這樣的選擇，你也會在擅長的地方，過上想要的生活，達到想要的目的。”
“為什麽？”莉莉絲問。
“我相信您美好的靈魂，由衷讚美一位有自我，敢於面對困難的女士。”那是江月昕的真心話。
莉莉絲笑了，轉身緊盯著她的眼睛，忽地道：“拜倫閣下，其實我第一次見到您，是在去年秋季的舞會。”
聽到這句話的江月昕，不由得動作一怔。
如果拜倫子爵早與莉莉絲交談接觸過，她這樣的冒牌貨會不會已經暴露？
江月昕按捺住狂跳的心，嘗試詢問：“莉莉絲小姐？”
莉莉絲觀察到了眼前人緊攥的左手，沒有拆穿她的緊張，反而露出更為真心的笑容。
“舞會上，有位小姐不得不放棄她心愛的人，同意與另一個家族的聯姻。我偶然間聽到了男士們的討論，您也在場。”
“所以，您聽見的內容是？”江月昕猜不透莉莉絲的意思。
她知道莉莉絲不會平白無故提起這件事，很大概率她的行為與真正的拜倫子爵大相徑庭，可面對莉莉絲的笑，她有些摸不準具體情況。
莉莉絲將手腕上的黃銅鑰匙取下，遞到她的面前，想要張口的時候淚如雨下。
“它曾經放在畫框裏，我不知道它的用處，可你需要它對嗎？”
“轟——”的一聲，雲海裏翻騰的雷聲落下，江月昕沒說話，任由雷聲與心跳重疊。
莉莉絲仿佛早料到這一幕，擦去臉頰的淚水，不由分說地將鑰匙放到她手裏。
“很高興認識你，拜倫閣下。或許我們還會再次見面，可我總覺得，我再也感受不到這樣的拜倫子爵了。”
江月昕張了張口，風中唯剩那句她曾說過的話。
“很高興認識你，莉莉絲小姐。”
“滴——檢測到目標人物好感度為100，支線任務進度為百分之百。恭喜你江月昕，成功獲得莉莉絲小姐的愛，完成了支線任務。”
“滴——檢測到副本隱藏交易出現錯誤，副本外生物影響了主要劇情進展，並對交易外的同學造成致命危險。為保證游戲公平性，特發副本補償。”
“以下為副本補償，將公布副本所有隱藏規則。
規則一：任務描述中，對存活人數沒有要求這條是假的。該副本班級同學必須百分百存活。
規則二：主線任務完成後，離開副本需要獲得畫框內隱藏道具【鑰匙】。
規則三：前來襲擊的海盜必須全員死亡，才能達到隱藏附加條件。
規則四：副本同學必須扮演本身人物，如果被NPC直接質疑身份，任務將會判定失敗。
規則五：如觸發隱藏交易得到支線任務，需要明白一點，莉莉絲小姐不會愛上拜倫子爵。”
聽到廣播的同學們瞠目結舌，才反應過來他們數次險些任務失敗。
如果沒有江月昕的交易，一次次的臨危不亂，他們從最初就會失敗……還有開船的約書亞和趙安國，舍命感同身受的陸東，帶人炸海盜船的薛鴻海，他們的付出至關重要，沒有他們，這場副本絕不會通過。
以及最為重要的——
三年二班的每個人，團結的三年二班。
江月昕靜靜佇立在那兒，視線追隨遠去的莉莉絲，聽見最後兩條規則時，心中莫名有種難以言說的感受。
喬雪似懂非懂：“班長，你的支線任務到底怎樣完成的？莉莉絲小姐是不是發現你不是拜倫子爵了？”
“是。”
江月昕握著尚有餘溫的鑰匙，“那不是真正的愛，是她的成全。”
莉莉絲小姐不會愛上拜倫子爵，也沒有愛上她。江月昕覺得，副本判定的“莉莉絲的愛”，很覆雜，像成全。不僅僅成全的是她，成全的是一位17世紀女性，殘缺不明的自我，妄圖拯救自我的靈魂。
江月昕忽地想到了那晚雪幕裏，莉莉絲小姐寫有感謝的信件。
兩人靈魂的共鳴，換個人會不會得到？能不能完成本就“不可能”的任務？
江月昕沒妄下判定論，她一遍遍回憶莉莉絲說過的話，和喬雪講述她們兩人的那次談話。
最後僅剩下一個念頭。
“她太美好了。”
喬雪看著她：“她會成全你，是因為你重視了她的靈魂，幫她找到了自我。這樣的班長，也是溫柔且美好的。”
“我總覺得這樣靈魂的共振，好像只會出現於女孩子們的心，女孩子們都是美好的。好希望有一天，女孩們不用再通過拒絕婚姻來表達自我與自由，會有那樣一天吧？”
“會的。”江月昕說。
明天上夾子了寶貝們，明天的更新移到23:30！謝謝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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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真的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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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側的人哽咽不已：“我還以為，我們會死。”
趙安國拍了拍他：“是我們贏了，都高高興興的。”
“就是，有啥emo的！昕老師徒手殺魔鬼啊！這事兒咱們班能吹一輩子，小爺我都迫不及待了，真想看論壇啥反應嘿嘿嘿……”顧一銳雙手叉腰，滿意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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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甲板上，接二連三地響起同學們的呼喊。
江月昕嘴角含笑，沒有阻止他們愈發離譜的誇讚，承著漫天的歡呼聲，她只想向一人道謝。
或許沒有他，她已經死了，三年二班不會迎來勝利。
陸東偏低著頭，黑色的碎發遮擋住他的眉眼，那一刻他仿佛知道她會說什麽，並沒有擡頭，好像有意避開她。
江月昕沒能察覺出細微的變化，她望著那張滿是血汙的臉龐，下意識地伸出手去。
在她將要觸碰到他的剎那，陸東忽地笑了。
“昕老師，心疼我了？怎麽不謝謝我？”
江月昕倏地收回手，眉眼彎彎：“是，謝謝東哥救我。我手也臟，差點忘了。”
陸東一怔，倉皇收起視線，語氣與平時沒有不同。
“沒事。”
趁著兩人交談，身體康健的同學們自發地組織起打掃銀騎士號的任務，畢竟副本任務還沒完成，他們的旅程尚未結束，不能有絲毫松懈。
江月昕餘光看到他們忙乎，心裏盤算起了正事。
“一銳！莉莉絲小姐呢？女傭們情況如何？”
顧一銳有點不知道怎麽回她，心虛地躲閃眼神，“你知道的昕老師，咱們合作引開的海盜，莉莉絲小姐我不知道，後面我光顧著逃命找你，把這事兒給忘了。”
江月昕皺眉，倒是沒怪他，畢竟前面情況慌亂，這種反應情有可原。
她剛要起身尋找目標，學醫的同學拎著箱子直奔她來，用不容置喙的語氣按住了她。
“班長，先包紮傷口！”
“啊？我沒事，這種傷口多活動活動就能恢覆。”江月昕有些承受不住熱情。
醫學生不打算放過她，一邊講述起中世紀醫療水平低下人怎樣死的，一邊用僅有的醫療用品替她包紮。
江月昕本想掙紮一下，按住她的人又多了不少。
“莉莉絲小姐的安危比我重要……”
“我們知道。”
“所以……”
“不行。”
江月昕難免郁悶，利用難得的空閑時間思考起副本重要情況。
魔鬼是副本外的生物，因為她使用了粉筆出現，目前已經死亡，但是副本沒有任何判定通報，明顯不正常。這件事她打算副本通關後，試圖用論壇找找方法能不能舉報。
至於莉莉絲小姐的安危，其實她並不著急，沒有通報證明人一定沒事。
除此之外，信中最大威脅“派克先生”和海盜們全軍覆滅，人為危險大大減少。
現在需要做的事：
找到副本其他隱藏規則。
得到女傭艾瑪藏匿起來的道具。
弄清楚銀騎士號底下不明怪物的威脅。
護送莉莉絲小姐到達帝國海灣完成副本任務。
還有……完成她的支線任務。
江月昕想到最後一點不免頭痛，打算先從簡單的開始。
“處理好了不，來點人和我找女傭們，有重要的事情沒處理。”
眾人不敢耽擱，手上沒重要事宜的都和她走了。
雪屑被陰風卷起，隨著房門“吱嘎”聲響起，吹落進滿是屍體的房間，輕輕地消融在血泊中，躲藏在桌子底下的女傭，瞪大眼睛看著自己夥伴的屍體，聽到人進門，下意識驚呼撅泣。
來到這裏的同學們，一路上談論著對抗海盜的細節，直到見到眼前的場景，談笑聲戛然而止。
他們沒少見到屍體，甚至所有海盜的死亡是他們的手筆，面對屋內淩亂不堪散落的衣物，他們幾乎能想到女傭們經歷了什麽。
那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曾經鮮活的生命，被人似發洩般地剁成了數塊，觸目之下，沒有一具屍體是完整的。
快遞小哥不敢細看，低頭似乎想到了什麽，忍不住呢喃出口。
“是不是我們害她們這樣的，我們把海盜逼得窮途末路，所以她們才會……”
“不管是不是這樣，我們也像劊子手，我們從未註意過她們的安危。”
人群中，不知誰說出了大家心中所想。
寂靜的房間裏，僅剩下活著女傭的哭泣聲，仿佛一塊巨石，沈甸甸地壓在三年二班同學們的心口。
江月昕沈默不語，走進房間的幾步路，她能清晰地聽見腳踩在血跡黏膩刺耳的聲音，仿佛審判著他們的罪惡。
她強壓下浮現出的心思，半蹲到女傭面前，好半晌才開口。
“你叫什麽名字？他們都死了，沒人再會傷害你。”
“米娜……”女傭哭著懇求她：“子爵大人，我不能再出海了，我希望能在莊園繼續工作。如果我死了，我的妹妹無法掙錢給母親治病，我們一家人都會死的。”
江月昕張了張口，腦海中幾乎立刻浮現出一個17世紀再普通不過，貧窮女孩的一生。
“我會給你一筆錢，你會繼續回到莊園工作的。”
女傭們應當是拜倫子爵封地的仆人，就算她後續離開副本，女傭也該回到莊園。
她的話，算不上欺騙。
米娜喜極而泣，仿佛剛才目睹過的殘忍事件從未發生，她只在意能不能活著繼續工作，她需要工作賺錢。
江月昕看得出她的想法，身後的同學們，大概也聽懂了兩人的對話。
喬雪忍不住哽咽：“其他女傭會不會和她一樣呢……”
江月昕站起身，沒回頭。
“別和副本人物共情，他們的一生是虛假的，僅為我們而存在的，或許他們一直輪回在銀騎士號。”
這句話，聽著像告誡、是提醒，卻有著濃厚的悲哀感。
他們確實不該與其共情，那會犯了大忌，沒人知道會造成怎樣的後果。然而每個人都忍不住去想，他們的一個念頭，原來就能決定一個人的命運。
快遞小哥沒太懂兩人談話，卻聽懂了江月昕的告誡。
“同學們，不是咱們的錯，錯的是這場荒誕的游戲。”
江月昕沒再說話，極快地收起情緒，視線掃過整個房間，直到看見那張熟悉的面龐，她才擡步走去。
女傭艾瑪死了，死前拿著莉莉絲小姐脫去的衣物，她不同其他女傭一樣留有驚恐的神情，反而焦急不已，屍體也是距離門口最近的。
江月昕半跪在地，替艾瑪闔上了眼睛，那一刻她突然覺得愧疚萬分。
艾瑪是個稱職的女傭。
“對不起，最後還讓你擔心莉莉絲小姐，她很好，我們保護住了她。她的衣服，我會親手交還給她。”
江月昕拿起那件沒有沾染血汙，仍舊美麗的衣物，細心地疊好交給後方的同學。
“班長……”喬雪接過衣物，看出了她的不對勁。
江月昕擺擺手，在那片血泊裏到處摸索，帶著不知名的情緒檢查了艾瑪整個身體。
“不在，找找看房間吧。找到規則的那幅畫像，畫框裏有副本道具，我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應該是艾瑪放起來了，我們得找到，有可疑的東西都搜出來。”
同學們默契地對視，聽她的話開始搜索起整個房間，還有些實在不忍房間裏的情況，默默地處理起屍體。
喬雪抱著衣服走向她：“班長，咱們先出去找莉莉絲小姐吧，他們找這個還得一會兒。”
江月昕沒拒絕，走出房間詢問過幾個同學，終於在船尾見到了莉莉絲。
莉莉絲的身旁，是一直保護她的約書亞。
“約書亞，多虧了你。莉莉絲小姐，很抱歉我來遲了。”江月昕說。
成熟穩重的貴族小姐，見到她的霎時，忍不住劫後餘生的哽咽。
“拜倫閣下！跳下樓梯的時候，聽到您和海盜的談話，我差點以為是你們早商量好的圖謀。沒想到您為了救我，受這樣重的傷，太對不起了，我很難過我有過那樣的想法……”
江月昕沒有隱瞞：“想殺您的是溫莎女爵，等您到達首都，請盡快寫信給愛德華伯爵，讓他派人保護您的安全。”
雖然她根本不清楚，當三年二班離開副本，莉莉絲小姐的人生會不會繼續，可她仍然囑咐了莉莉絲。
莉莉絲深以為然，剛想開口說些什麽，看到喬雪拿著的衣物，忽地有了遲疑。
“拜倫閣下，那是我的衣裙嗎？艾瑪她在哪兒？”
江月昕喉中一哽，“我見到艾瑪時，她將這件衣裙保護的很好，我想她肯定很擔心你，所以替她拿來。”
莉莉絲瞬間明了她的意思，藍眸凝起水霧，不可置信地後退。
“她九歲時就陪著我了，我們因為身份的原因，所以很多事情我不能和她說，可我最信任她。拜倫閣下，我後悔我的選擇了。”
江月昕知道她後悔的是什麽，卻不知道怎樣開解她。
一位有自我的貴族小姐，放棄了她的靈魂，選擇了最適合的道路。明明這條路是所有人希望見到的，也是女傭艾瑪期盼的，卻待她殘忍至極。
這條路，不但要她拋棄靈魂，威脅她的性命，還奪走了她最信任的人。
莉莉絲沒有責怪她的沈默，將衣物接過深深地擁在懷裏，風吹至她絕美的面龐，洇濕了她的眼。在那片模糊的視線裏，她卻看見了九歲那年的場景。
艾瑪帶著明媚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從房門處探頭，興奮地喊她“莉莉絲小姐”。
那一刻，她竟然不敢自問，明媚可愛的艾瑪為什麽變成了一板一眼，失去靈魂的人。
“對不起。”
風帶走了她遲來的道歉，催促了她久含的淚，聞著衣物上殘留的血腥味，她忽地生出絲不甘與憤怒。
“我不能後悔，至少該讓傷害她們的人，付出代價不是嗎？”
江月昕啞然片刻，對她笑道：“莉莉絲小姐，一位有自我的女士，永遠不會被真正的束縛。就算這樣的選擇，你也會在擅長的地方，過上想要的生活，達到想要的目的。”
“為什麽？”莉莉絲問。
“我相信您美好的靈魂，由衷讚美一位有自我，敢於面對困難的女士。”那是江月昕的真心話。
莉莉絲笑了，轉身緊盯著她的眼睛，忽地道：“拜倫閣下，其實我第一次見到您，是在去年秋季的舞會。”
聽到這句話的江月昕，不由得動作一怔。
如果拜倫子爵早與莉莉絲交談接觸過，她這樣的冒牌貨會不會已經暴露？
江月昕按捺住狂跳的心，嘗試詢問：“莉莉絲小姐？”
莉莉絲觀察到了眼前人緊攥的左手，沒有拆穿她的緊張，反而露出更為真心的笑容。
“舞會上，有位小姐不得不放棄她心愛的人，同意與另一個家族的聯姻。我偶然間聽到了男士們的討論，您也在場。”
“所以，您聽見的內容是？”江月昕猜不透莉莉絲的意思。
她知道莉莉絲不會平白無故提起這件事，很大概率她的行為與真正的拜倫子爵大相徑庭，可面對莉莉絲的笑，她有些摸不準具體情況。
莉莉絲將手腕上的黃銅鑰匙取下，遞到她的面前，想要張口的時候淚如雨下。
“它曾經放在畫框裏，我不知道它的用處，可你需要它對嗎？”
“轟——”的一聲，雲海裏翻騰的雷聲落下，江月昕沒說話，任由雷聲與心跳重疊。
莉莉絲仿佛早料到這一幕，擦去臉頰的淚水，不由分說地將鑰匙放到她手裏。
“很高興認識你，拜倫閣下。或許我們還會再次見面，可我總覺得，我再也感受不到這樣的拜倫子爵了。”
江月昕張了張口，風中唯剩那句她曾說過的話。
“很高興認識你，莉莉絲小姐。”
“滴——檢測到目標人物好感度為100，支線任務進度為百分之百。恭喜你江月昕，成功獲得莉莉絲小姐的愛，完成了支線任務。”
“滴——檢測到副本隱藏交易出現錯誤，副本外生物影響了主要劇情進展，並對交易外的同學造成致命危險。為保證游戲公平性，特發副本補償。”
“以下為副本補償，將公布副本所有隱藏規則。
規則一：任務描述中，對存活人數沒有要求這條是假的。該副本班級同學必須百分百存活。
規則二：主線任務完成後，離開副本需要獲得畫框內隱藏道具【鑰匙】。
規則三：前來襲擊的海盜必須全員死亡，才能達到隱藏附加條件。
規則四：副本同學必須扮演本身人物，如果被NPC直接質疑身份，任務將會判定失敗。
規則五：如觸發隱藏交易得到支線任務，需要明白一點，莉莉絲小姐不會愛上拜倫子爵。”
聽到廣播的同學們瞠目結舌，才反應過來他們數次險些任務失敗。
如果沒有江月昕的交易，一次次的臨危不亂，他們從最初就會失敗……還有開船的約書亞和趙安國，舍命感同身受的陸東，帶人炸海盜船的薛鴻海，他們的付出至關重要，沒有他們，這場副本絕不會通過。
以及最為重要的——
三年二班的每個人，團結的三年二班。
江月昕靜靜佇立在那兒，視線追隨遠去的莉莉絲，聽見最後兩條規則時，心中莫名有種難以言說的感受。
喬雪似懂非懂：“班長，你的支線任務到底怎樣完成的？莉莉絲小姐是不是發現你不是拜倫子爵了？”
“是。”
江月昕握著尚有餘溫的鑰匙，“那不是真正的愛，是她的成全。”
莉莉絲小姐不會愛上拜倫子爵，也沒有愛上她。江月昕覺得，副本判定的“莉莉絲的愛”，很覆雜，像成全。不僅僅成全的是她，成全的是一位17世紀女性，殘缺不明的自我，妄圖拯救自我的靈魂。
江月昕忽地想到了那晚雪幕裏，莉莉絲小姐寫有感謝的信件。
兩人靈魂的共鳴，換個人會不會得到？能不能完成本就“不可能”的任務？
江月昕沒妄下判定論，她一遍遍回憶莉莉絲說過的話，和喬雪講述她們兩人的那次談話。
最後僅剩下一個念頭。
“她太美好了。”
喬雪看著她：“她會成全你，是因為你重視了她的靈魂，幫她找到了自我。這樣的班長，也是溫柔且美好的。”
“我總覺得這樣靈魂的共振，好像只會出現於女孩子們的心，女孩子們都是美好的。好希望有一天，女孩們不用再通過拒絕婚姻來表達自我與自由，會有那樣一天吧？”
“會的。”江月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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