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老駝的帳包聚落有客到訪，主人家言出必行，宰了肥女敕羊只串在鐵架上，以松香木火烤，滴油的羊肉被松香熏過後，滋味更美，即便胃口小小的女嬌客，也能吃上一大盤</p>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合該這麽做才痛快，可惜有人頻頻擋掉送到朱拂曉面前的美酒，那些要敬她的酒，全都轉而落入鄂奇峰肚裏</p>

“她不會喝”他對那些敬酒之人淡淡道</p>

……她不會喝？</p>

她不會喝!</p>

一開始聽到這話，她險些沒被嘴裏的羊肉噎到，側眸瞟著他沈靜無波的峻臉，不知怎地，一股奇異蜜味在喉間化開，她臉紅心跳</p>

好吧，那就“偶爾”不會喝，她“素行不良”太久了，總能乖一次</p>

作過簡單的沐浴後，洗凈身子，她裹著厚毛氈子在水源邊看了一會兒月亮，那渾圓的月美得不可思議，夜空是神秘的寶藍色，星河成帶，閃爍著，讓她想起夏夜河邊的小火蟲</p>

身後的腳步聲略急，忙著尋找什麽似的</p>

她回眸，看清對方，微微牽唇</p>

“鄂爺找得這麽急，怕奴家去跟誰討酒喝嗎？”</p>

被小小說中，鄂奇峰面皮底下隱著熱，兩眼如星，看著她不說話</p>

他筆直朝她走去，一步步沈定地靠近，然後彎身將她攔腰抱起</p>

他幹凈衣衫內透出濕氣，覆頸的發絲還滴出水珠，朱拂曉只好打開氈子連他一塊包裹，內心嘆息，嘴上卻故意嬌聲嬌氣問：“洗了澡，也不把自個兒擦幹再出來，真怕我找酒喝，又喝得醉不醒啊？”</p>

“怕”他直白答</p>

她心一跳，那回答力道十足，撞得胸口疼痛，她一時間無話了</p>

他抱她回小帳</p>

老駝本要撥一個較寬敞的圓帳給他們倆過夜，被鄂奇峰婉拒了，因此今晚仍是睡他親手搭起的帳篷子</p>

被輕手輕腳放落後，朱拂曉月兌去小靴，隨即鉆進毛毯裏，她心音仍怦怦作響，呼息有些亂了拍她聽見男人月兌靴、拉合帳簾的聲音，然後他也跟著鉆進大大的毛毯裏，結實軀體貼靠過來，從身後擁住她</p>

被他帶走的這段日子，夜裏，他常是這樣摟著她睡</p>

但今夜，她全身發顫，在合眸感受他雙臂沈而安全的環抱和日益熟悉的男性氣味後，她像也聽到他的心跳，穿透她的背、她的血肉</p>

“我們真的……”抿抿嘴，她努力穩住聲音“……要、要在一塊兒浪跡天涯，再也不回頭嗎？”</p>

橫在她腰間的粗臂驀地繃硬，摟她的力道一緊</p>

片刻過去，她才聽到男人響應</p>

“等哪天走累了、乏了，想回頭時再回頭”</p>

聞言，朱拂曉在他懷裏轉身，在昏幽中近近凝望他爍光的目瞳</p>

他嘴角似有笑意，眉間奇異舒和，頗歡快的模樣，原因不明</p>

“你跟我在一塊兒，那你的北方牧場怎麽辦？你不是要重建‘秋家堡’？還有你的燕妹，怎麽辦？”那些才是他所重視的，不是嗎？</p>

“我不在，北方牧場還有許多好手，他們能照看至於‘秋家堡’的重建，我上次回北方時已與玉虎談過，要事多已商量出結果，餘下細節則由玉虎當斷決策，有他先頂著，我自然能無事一身輕”說到最後，他像半開著玩笑</p>

朱拂曉咬咬唇</p>

“那巧燕呢？你怎能不顧她？你說要照顧她一輩子的”</p>

一直不願想，真去想，只有心痛的分，但事情拖下去還能如何？他究竟要什麽？她和他這樣的牽扯纏亂，到底又算什麽？</p>

“燕妹很好啊，玉虎跟她在一起，他顧著她”略頓“妳在哭嗎？”</p>

“我沒有！”她口氣兇兇的，用力眨掉眸中水光，惱恨道：“你……你幹麽把巧燕丟給宋三爺？你怎麽能這麽大方？既是喜愛她，決意和她白首偕老，你該回去她身邊，而不是……不是跟我在一起胡混！”</p>

鄂奇峰一楞，疑惑地微瞇雙目</p>

見她低下頭想躲開，他扳起那張美臉，看清了，果真流著淚</p>

他真是對她既氣又憐</p>

“妳是不是誤解什麽了？”認命低嘆“我當然得把燕妹丟給玉虎，他們倆彼此有情，相守已久，等來年春天也該辦他們的喜事了我當然喜愛她，她便如我的親妹子，是我的家人，照顧她一輩子那是天經地義之事再有，我若喜愛誰，決意與誰白首偕老，當然要去那人身邊，而非跟個我毫不在意的人胡混”</p>

朱拂曉越聽越呼息困難，越聽，耳中越熱，腦子發脹</p>

她眸也不眨，熱氣化霧，淚霧蒙了視線</p>

“所以我在這裏，跟妳混在一塊兒，把妳從‘綺羅園’裏強搶出來拂曉……”喑啞低喚，他揭掉她的淚，撫著她的溫頰，目光好深，氣息與她一樣灼燙“我一直在等，等妳願意跟我談我握在手裏的這條繩子不能放開妳，也不能把妳緊緊綁牢若放了妳，由著妳任情任性，一沒留神妳就溜遠了；綁得妳太緊，怕把妳所有不馴的脾性全激將出來，結果只怕弄得兩敗俱傷……如今，妳終於願意談咱們倆的事，妳曉得這段日子，我憋得有多難受嗎？”</p>

“你、你……誰知道你想些什麽？我又不是白雪駒，什麽綁太緊、綁太松的？”內心激蕩，她羞惱輕嚷，眼淚一直掉、一直掉</p>

她明明不愛哭，從小到大哭過的次數用五根指就能數盡，偏遇上這個惱人冤家，都不知為他落淚多少回</p>

大掌仍不斷為她擦淚，撫紅她的臉，然後是男人的唇舌，來來回回吮吻著她的眼睛和濕潤面頰</p>

“十匹白雪駒都抵不過妳刁鉆難馴”他依舊很認命地嘆氣，真放不開</p>

“那你又何必？”她吸吸鼻子“鄂爺盡避走開便好，何必非來招惹不可？”</p>

這女人當真得了便宜還賣乖！</p>

氣惱與憐情交番湧出，他加重力道抱住她，像要把她壓進自個兒血肉裏，方能消心頭之恨、洩胸中之情</p>

“是誰一開始定出那三日三夜之約？是誰要走我的清白？還奪得那般徹底，從頭到腳啃得那麽透盡？”</p>

嗄!</p>

“我是傳統守舊之人，清白被要走了，難道不該要對方負起責任嗎？”</p>

什、什麽!</p>

朱拂曉瞪大清眸，被他逼視得無法動彈，也被摟得動彈不得</p>

她小嘴掀張著，努力要擠出點聲音駁斥一下，但舌頭像是僵了，沒法言語</p>

鄂奇峰微翻身半壓在她身上，俯頭就吻，蹂躪她的朱唇</p>

他吻得很重，半點也不溫柔</p>

他壓制著她，即便身下的女子沒有絲毫抗拒的跡象，甚至隨著他的侵略而熱烈反應，他的大手和鐵軀依舊把她禁錮於身下</p>

烈火高燒，一發不可收拾，毛毯內的兩具身軀跌進對彼此的渴望中</p>

稍稍平息後，朱拂曉枕在男人的胸膛上</p>

身子仍有些虛浮</p>

心跳仍有些快</p>

她閉閉眼，靜籲出口氣，仿佛所有的迷思幽情都在這聲嘆息裏</p>

“你那時……我們作出那個約定後，你就打定主意，要跟我糾纏到底了嗎？”</p>

哀她長發的手略頓，鄂奇峰低聲道：“我若非早有那樣的打算，是決計不會任妳胡來，和妳相好”</p>

“我只要三日夜而已……”她本來真的不貪的</p>

“但我要的，不止那三天三夜”</p>

男人果決的語氣讓她渾身一顫，既喜且悲，想笑也想哭</p>

她在他胸前撐起兩肘，將發絲撩於耳後，垂眼與他相視</p>

她看著他好半晌，終於輕嚅唇瓣，喃道：“你要認清了，我不是翔鳳我是朱拂曉，就只是……朱拂曉”</p>

“我知道妳是誰”鄂奇峰鼻息深濃，左胸縮痛</p>

“而你要的就是朱拂曉？”</p>

“是”他斬釘截鐵地道，撫著她又被淚水侵覆的臉頰“我已失去翔鳳，若連妳也不能得，我這心裏，一輩子也不會快活”</p>

朱拂曉垂下頸，伏在他胸前，哭得不能自已</p>

她放聲大哭，卻明白這絕對是喜極而泣的眼淚</p>

哭過這一回，她想，這輩子應該不會再如現下這樣，激切得毫無自制能力，一顆心被絞緊又放松，然後漲滿感情，漲得幾要承受不住</p>

“拂曉……”</p>

她再次被男人壓回毯子上，淚漣漣的臉無法躲藏，她昏昏然，因無數的啄吻、淺吻和深吻朝她落下，吻得她不得不回報，柔軀再次投降在他身下</p>

“妳還敢說妳跟我不熟嗎？”鄂奇峰啃著她的耳輪</p>

男人原來也愛翻舊帳的</p>

“我……”她喘息著“我……我……”努力把話嚅清楚“……我又沒說跟你不熟……”</p>

抹上精輝的深目直看著她，有歡愉、有莫可奈何</p>

他從善如流道：“妳沒說，是我記錯”一頓“既然沒跟我不熟，那何不就隨我走？江北‘綺羅園’的朱拂曉，妳敢不敢？”</p>

這次，挑釁神情出現在鄂奇峰的眉宇間，話中淡洩激將意味</p>

朱拂曉心中悸動，覺得他套住她的那根繩子又在玩忽松忽緊的手段，她進，他便退，她退了，他就搶進……他目光湛湛，等待著，摟她的力道有些過重，仿佛也緊張著她的答覆，讓她內心又覺軟熱……</p>

“有什麽不敢……”她費勁兒地壓下鼻音“北方牧場和‘秋家堡’的鄂奇峰，你敢，我朱拂曉就敢”敢跟著他，走到哪裏是哪裏，就算回頭，也在一起</p>

他氣息更燙、更深“妳若後悔，敢不認帳，我也不會放手”</p>

她和淚笑了，吸吸鼻子，神情嬌麗靦，卻壞壞道：“鄂爺若敢放手，奴家就……就讓您悔不當初！”藕臂一攬，她勾下他的頸，熱烈吻住男人的唇瓣……</p>

鄂奇峰帶著朱拂曉不斷往北走</p>

確實很委屈那兩匹白雪駒，他們走得很慢，完全不趕路，從秋天走到冬天，途中若見到喜歡的小聚落，會紮營多留幾天這一路上遇到的人，有鄂奇峰原本就識得的牧民朋友，亦結交到不少有趣的新朋友</p>

某天夜裏，他們野宿在背風山面的溪旁時，一位滿面風霜的老者過來跟他們討熱湯，鄂奇峰遂邀對方坐下來一塊兒享用火烤獐子肉，那老者臨走前將手邊一物贈給朱拂曉，打開裹巾一看，是一把老棗木琵琶，木紅色潤，弦凜聲清，難得的好物</p>

朱拂曉帶著琵琶上路，興起時當月撥彈，想起以往“綺羅園”裏的酒醉燈迷，仿佛已是前塵之事，那時心中多所抑郁，彈唱的多為孤傷調或用以悅客的流艷之詞，如今身心挺受滋潤，彈出的自然以情曲或明快小調居多</p>

隆冬將臨之際，他們過了漠河北上</p>

然後，朱拂曉在毫無心理準備的狀況下，被鄂奇峰領著去拜見他的師叔</p>

見到師叔，她剛開始以為對方也是鄂奇峰在北地的一位忘年之交，等知道身分，她忽地緊張不已，手心出汗，畢竟……這算是她頭一回拜見他的家中長輩啊！</p>

見完那位嚴肅、寡言的老師叔當晚，她搥了鄂奇峰好幾下，狠狠咬他好幾口，咬得自個兒的貝齒多受罪，他不痛不癢的，還低低笑個不止，把像小野獸亂啃的她抓牢，抱在懷裏，換他啃她的小嘴</p>

“放心，師叔他老人家喜歡妳”他笑道</p>

“你別想安慰我，他根本什麽話也沒說！”</p>

“可是他挑眉了”</p>

“什麽？”</p>

“他胡須也動了”</p>

“……”</p>

朱拂曉搞不清楚老師叔對她的觀感，但沒幾天，她和師叔就成了莫逆，是知心者啊！原來他老人家亦是同道中人，彈得一手絕妙琵琶，對古琴技法亦有深究，他給朱拂曉看了自作的琴譜，無須他動嘴皮解釋，朱拂曉便興奮得小臉通紅，纖指發顫，嘴裏喃喃那些指法</p>

他們留在漠河北上的地方過冬，和師叔一塊兒過年</p>

這個冬天，鄂奇峰總覺得被排擠了，很難插進師叔和朱拂曉所談的話題裏，那些琵琶、古琴、琴譜、指下技法等等玩意兒，著實教他頭大</p>

有時懂樂理的一老一少琵琶與古琴合奏，湊在一起就能自樂許久，渾不覺時辰飛逝，每每如此，鄂奇峰只能很悶地去尋他的白雪駒說話</p>

等二人二駒回到他的北方牧場時，北地早已春臨，山坡開滿野花，雪融化作溪水，流音清美</p>

朱拂曉在北方牧場見到元玉和潤玉</p>

重逢時，她差些沒認出她們倆，感覺兩小泵娘像是一下子抽長身高，腰線變明顯了，姑娘家的窈窕身段已顯露出來，雖然膚色蜜褐了些，但蜜裏透紅，瞧起來健健康康、開心快活</p>

一主二婢再相見的那一天，牧場裏的牛羊馬差點起騷動，實在是太過驚喜興奮，尖叫聲響徹雲霄</p>

當晚，鄂奇峰摟姑娘在懷裏，又被姑娘連搥好幾拳</p>

朱拂曉這次學乖了，沒張口咬他，只是使勁兒狠掐他好幾把，結果她掐得手發酸，他還是不太痛、不怎麽癢</p>

“之前問你好些回，你都不說，害我還替元玉、潤玉擔心，怕金嬤嬤哪天良心突然被狗啃了，真把她們倆關進‘憐香閣’內練功你……可惡！”掐掐掐</p>

“知道妳念著那兩個小丫頭，這不是早早把她們倆接來了嗎？”帶笑嘆氣</p>

“故作神秘、吊人胃口！你幹麽不痛快一點告訴我？”手酸，休息</p>

“因為妳打一開始就吵著要她們兩個，不要我；吵著要回‘綺羅園’，不要我我有仇必報，偏不告訴妳”說得很冠冕堂皇他握住她的小手，目光轉深“既然妳不掐了，那換我回報閣下”</p>

“什麽!你、你……幹什麽？鄂奇峰——啊啊——”尖叫再尖叫</p>

男人沒有掐她，而是使出驚人指功，朝她身子易感的地方亂搔一陣，搔得她像顆熱鐵鍋裏滾動的跳豆，最後不得不求饒</p>

討饒時，朱拂曉喘息不止，兩眸都是尖叫笑鬧後溢出的淚，那些淚最後被男人吻去，那張氣喘籲籲的小嘴也落進他的熱吻裏，與他糾纏……</p>

後來，北方夏天到來，牧場水清草綠</p>

朱拂曉這時的騎術已練得小有火候，但還是比不過元玉和潤玉她的兩個丫鬟除認路本領一流，騎術與放牧的能耐竟也不容小覷，比她這個主子有天分多了</p>

這一天是小暑，北方的小暑天實在舒爽得不得了，日陽走著溫調，風裏透著草香，是出游的絕妙好日</p>

朱拂曉跟兩個小婢出門遛馬，傍晚時候回到牧場時，一主二仆直往房裏沖，像發生什麽大事，引得牧場裏的仆役和牧工不由得側目</p>

事情雖然不算大，但挺教人頭疼啊！</p>

“姑娘，真要浸冷水嗎？雖然是小暑，但今兒個有風，要是不小心受寒了，那可得不償失呀！”</p>

“當然浸！看能不能快快讓它消退啊！若它不退，要是讓那位大爺瞧見，又得念我一頓！”會念得她耳朵出油！</p>

寬敞樸實的房中，大大的屏風後擺著一只大浴桶，水已加至七、八分滿，朱拂曉連伸手探探水溫都沒有，直接月兌衣卸裙，在元玉和潤玉苦著臉的註視下，頭一甩，把自個兒以最快的速度浸入清水裏</p>

好……好、好冰！</p>

她在水裏縮成一團，齒關咬得緊緊的清水未加溫，自然的沁涼鉆進肌膚裏，透進血肉經過幾個呼息吐納，她終於能適應，漸漸放松四肢</p>

元玉道：“姑娘，咱瞧還是得喝些醒酒茶，應該多少有些功效，我這就去煮”</p>

元玉轉身一走，留潤玉幫她攏高長發，幫她收拾月兌下的衣裙</p>

“姑娘，這次狀況沒有以前嚴重，只有背部明顯許多，其它都還好，說不定浸浸冷水再喝碗醒酒茶，就會回覆的”潤玉細聲安慰來到牧場生活後，她比較不會動不動就掉淚，膽子像也大些了</p>

“唔……最好是啦”朱拂曉有些沮喪地垂下頭</p>

浸在水裏一會兒後，有人幫她把散落的一綹發撩起盤高，然後用巾子揉上她的肩頸，力道十足地揉呀揉，把她靠在浴桶邊的背微微往前推，順著那條美好的背脊往下揉</p>

“潤玉，謝謝妳，唔……妳力道下得真好……好舒服……”</p>

“既然舒服，能不能煩勞妳告訴我，妳背上這些紅紅的疹子是怎麽來的？”低沈男音驟響</p>

哇啊！</p>

朱拂曉半合的眼睫驀然睜開，猛然回首</p>

天要亡她啊！</p>

哪裏還見潤玉丫鬟可愛的身影？偏是她現下最不想見的男人啊！</p>

“呃……呵呵……嘿嘿……是說那個……‘秋家堡’即將竣工，鄂爺與宋三爺不是忙著那邊的事，連巧燕妹妹也忙著呢，怎麽大爺您今兒個這麽早回來？”也回來得太早了吧？她內心哀鳴</p>

鄂奇峰黑眉糾纏，深知她又在耍轉移話題的小伎倆</p>

罵都懶得罵了，他也不在乎雙袖濕透，彎身將她從水裏撈抱起來</p>

高高盤起的發散落下來，她就僅剩這唯一的遮掩物，雖說兩人之間早“熟透了”，但此時的他衣著整齊，被他抱在懷裏仍有些小小別扭</p>

她身上水珠被他的衣衫吸走泰半，一被放上榻，她想坐起，卻被人翻過身按住，這下可好了，她玉背上的酒疹子要藏也沒得藏，徹底招他的眼</p>

她聽見他重重呼息的聲音，埋進被子裏的小臉一苦，心裏暗暗叫糟</p>

“妳上哪裏喝酒了？”鄂奇峰沈著聲牧場裏的人，沒誰敢提供酒給她喝，肯定是她溜出去，在外頭破了戒</p>

朱拂曉幹笑兩聲</p>

“……就是騎馬出去晃晃，連遇三樁喜事，有嫁娶的，有生個大胖小子的，還有漂亮母馬生了匹漂亮小馬的……牧民朋友們飲酒歡樂，我同他們一塊兒樂，他們把酒碗塞進我手裏，拚命往碗裏倒酒，我總得捧個場、賞賞臉，把酒喝個碗底朝天才好啊……”</p>

“妳要真不喝，婉拒的法子多的是”他也不動怒，就表情沈沈的，語氣也是</p>

唉……她還恨不得他火氣哩啪啦爆響，都好過他這不冷不熱的模樣</p>

果然心裏在意了誰，就沒辦法真瀟灑，她偶爾會有不甘，這不甘心的滋味竟也釀了蜜似的，說到底，其實是喜歡他來管她、叨念她，要他愈益放不下她</p>

鄂奇峰審視她背上的狀況，她這酒疹只能等它自動消退，什麽藥都沒用</p>

仍是不說話，他起身取來幹凈巾子，幫她將肌膚上的淡淡濕氣拭去</p>

朱拂曉略偏過臉，鳳眼往上偷覷，哪知恰被他那雙黝目逮到</p>

唉唉，這位大爺有必要這麽對付她嗎？</p>

氣一激，心一橫，她反身握住他的單臂，跪坐起來，長發成幕，直垂至腰下</p>

察覺到他目光深湛，她乘勝追擊，遂放開他的掌，改而勾住他的肩頸，軟軟的直貼過去</p>

“鄂大爺，在這事兒上，您都不覺自個兒有錯嗎？”無辜眨眸</p>

他挑眉，雙掌極自然地扶著她的腰</p>

朱拂曉又道：“自從咱倆好一塊兒後，我怎麽一沾酒，尤其是喝混酒，酒疹便起……”頓了頓，她腮畔女敕紅“肯定是大爺那東西跟奴家身子不太處得來，所以才在人家身體裏小小造反，大爺那東西要肯乖些、安分些，我也不必受這苦的，爺說是不？”</p>

那“東西”……鄂奇峰剛開始沒反應，待意會過來，黝膚也浮紅了</p>

這欲加之罪，她也真敢牽扯！</p>

朱拂曉一陣眼花，來不及驚呼，人已被放倒在榻上</p>

“鄂爺？”</p>

“妳聽過‘物極必反’這話吧？”他慢條斯理地道</p>

咦？“自是聽過”</p>

他嘴角微翹“也聽過‘以毒攻毒’這詞吧？”</p>

“……自是聽過”不妙！有種快要被反將一軍的感覺</p>

“所以說，我那‘東西’最好還是一直、一直往妳身子裏放，放多了，物極必反，它自然就不造反了妳說那‘東西’讓妳起酒疹，咱們便以毒攻毒，妳以為如何？”</p>

她瞪著他認真的表情，瞪著、瞪著就笑出來了</p>

見她容如花綻，雙頰似霞，鄂奇峰不禁也笑，五官柔軟了些</p>

他吻住那張笑開的唇瓣，身體變得火熱，呼息不穩，心頭湧出暖流</p>

“怎麽辦？”他低笑</p>

“什麽……”朱拂曉幽幽問，舌忝著他的嘴</p>

溫熱大掌挪啊挪，貼在她平坦肚月覆上“我想把女圭女圭放進妳這裏……到時候，女圭女圭的一半是妳，另一半是我，妳肚子裏有半個我，那才叫大大造反”看她屆時還敢不敢再沾半口酒？</p>

朱拂曉一怔，定定望住他</p>

女圭女圭……</p>

她的一半和他的一半……他們倆的……孩子？</p>

“妳沒想過？”額抵著她的，鄂奇峰以拇指輕挲她的小骯</p>

“我……”她肌膚燃起驚人熱度“我們說好的，等‘秋家堡’竣工後再談婚事，現下都還沒成親，我就沒想那麽遠……”但孩子？他和她的？噢，那一定很有意思</p>

鄂奇峰低語：“那妳可以開始想想了我喜歡孩子，男的、女的都好”</p>

朱拂曉仍定定看著他</p>

“妳……不想嗎？”他語氣忽地悶幽</p>

“誰說我不想？”她用力抱住他，翻身改而伏在他胸前，美眸亮晶晶的“北方牧場和‘秋家堡’的鄂奇峰大爺，您敢，奴家便敢”奉陪到底呢！</p>

她很開心，好歡快，紅撲撲的臉湊上去貼熨他熱呼呼的面頰</p>

男人奪回主控權，再次將她困於身下，以唇、以手激切地糾纏著她</p>

她格格笑，與他纏綿，突然想到什麽</p>

“大爺，是說事已至此，連孩子的事都談上了，奴家那塊江北花魁的象牙玉掛牌，您還不還啊？”</p>

“不還”答得幹脆“反正妳也用不上了”</p>

“那……那留著當紀念也好呀！”</p>

“紀念誰？金嬤嬤嗎？”</p>

“噗——”噴笑“鄂大爺，你很壞耶！”</p>

“彼此彼此”重新摟她入懷，溫柔地吻住她的朱唇“再壞，也都是跟妳學的”</p>

她樂得直笑，眸底有些水氣，內心無比柔軟</p>

她想，她跟這個叫“阿奇”的男人緣分實在不淺，一牽扯，真是長長久久</p>

長長又久久啊……</p>

——全書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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