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州副本（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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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州副本（二十五）
被開封府抓到，這結局是出乎意料的。
但隱瘋子並不後悔。
覆仇，替死去的族親覆仇，替自己覆仇。
殺死安樂侯，送安樂侯那人渣下了地獄，她覆仇成功了。縱然代價是賠上這條病殃殃的殘命，也很值。
不是麽？
然而在聽到大牢那邊傳來的消息後，隱瘋子簡直睚眥俱裂。
“報——”
“重犯安樂侯被重傷倒在牢獄血泊中，奄奄一息，性命垂危！——”
那人渣居然沒死？
她明明是下了死手的？他怎麽會沒死？！
拼上命的代價卻沒能手刃仇敵，女瘋子再無法抑制上湧的仇恨心緒，睚眥俱裂，掙紮著要掙脫開封府武官的鉗制，神情幾近癲狂。
“怎麽可能！我明明下了死手的！明明下了死手的！！！”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禍害遺千年吧。
費盡心血覆仇的，心血付之東流。
惡貫滿盈作惡的，卻長存於世。
“包大人面前，休得放肆！”
明明體況病弱的弱女子，掙紮起來力道卻大得驚人。她聽聞龐人渣沒死的那一刻癲狂，暴起發作，力道之大，兩個精武剽悍的開封府武官都差點沒壓制住她。
後來她終究是安靜下來，頹廢地耷拉著腦袋，發髻散亂，衣裙拖曳著暗紅的血跡。
又哭又笑，幾近瘋魔。
“對不住啊爹娘，隱兒沒用，殺個人渣都能出幺蛾子，沒能讓那姓龐的人渣給咱家血債血償……”
以身犯法，為覆仇不惜一切代價。
靜默的寒風中，夜也默然，大牢外圍燈火通明處，開封府一應高層俱是沈默。
又可悲，又可恨，又可憐，大概是形容這女瘋子最恰當的狀態了。走火入魔，為覆仇賠上了整個人生。
又或許她也曾純凈過，陳州煉獄之前，享受著闔家歡樂的幸福生活。只可惜，這一切都毀了，伴隨著安樂侯暴|政的屠戮，毀得一幹二凈。
一個不染纖塵的普通姑娘，硬生生逼成了手染人命的血腥謀者。
如今更要為所犯的律法付出命的代價。
只嘆造化弄人，天意作祟。
後來展護衛來了，龐太師方面的刺客劫獄，展護衛一馬當先率領眾手下將刺客剿殺。
如今大牢的動亂平息，他十萬火急地就趕了回來向包大人匯報情況。
然後他就看到了那個血衣癲狂的女子。
“阿隱……”
女子從癲狂中回過神來，像是才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個伴侶，怔了下，隨即扯扯嘴角，拒絕藍衣男人的靠近:
“你別過來，我臟了，你沾著我，也會變臟。”
這才是她數日來推遲訂婚宴舉行的真正緣由。
訂婚前，她孑然一身，甭管犯了什麽罪都是自己一個人擔；
訂婚後，她真真正正成了他的妻，就免不得要將他這個作夫君的拖累下泥沼。
如今這個狀態，涇渭分明的，不拖累任何人，就挺好。
凡所踐行，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尤其覆仇這類註定血腥的不歸路。
女瘋子神情雖癲狂，姿態卻很釋然。
掙了掙，沒掙開背後武官的鉗制，只好略顯狼狽地向開封府尹的方向頷了頷首，無限平靜，同時也無限視死如歸。
“擅闖大牢，擅動私刑，一人做事一人當，煩請包大人依大宋律法降罪，罪民丁隱娘，甘願領罰。”
從容赴死，膽識不輸男子，只可惜滿身已是人命的血腥。
開封府一眾高層不禁動容。
拼盡一切代價換來的卻是覆仇失敗，她這是整顆心都死了。
既不能替陳州的族親血恨，那麽到死後的世界與族親們團聚，想來也挺好的。
“大人，展某願替內子受罰！”
開封府眾高層默然中，藍衣男人忽然一個箭步上前，將她護到了身後。
“展護衛，你這是……”
鐵面包公和白面師爺面面相覷。
開封府四大校尉，張龍趙虎王朝馬漢齊齊驚變了神情。
“內子犯下如此大錯，實是展某管教無方之過，煩請大人降罪展某，展某願替內子受罰。”
甭管是南俠展昭，還是開封府的最高武官統領，禦貓展昭，藍衣男人對伴侶的忠篤都是無以言覆的。他護的很果決，護的沒有半絲猶豫，忠篤地執行了當初帶她出中牟時許下的護她終生的承諾。
只可惜，藍衣男人護的再嚴實，也抵不過女謀者步步為營的算計。
“展大人……”
冬寒料峭，似要深深寒到人心底。
不遠處陳州大牢的火勢已經撲滅，死去刺客的屍體被大牢守衛一具具地擡出來，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濃郁地鋪散在寒夜中。
女謀者輕輕的笑聲，殘酷地飄散在夜風裏。
“您莫不是忘了，訂婚宴還沒舉辦，隱娘還不是您真正的妻呢。依大宋律法，未真正締結婚約者，夫妻不能替為受罪。”
她為覆仇而瘋魔，縱然瘋，卻也瘋得極有條理。
冷靜的瘋狂，已將每一步都算計到了極致。
——包括被開封府抓到後的下場；
包括死去時絕不拖累任何人，尤其是展昭。
這個藍衣溫厚的男人，從中牟縣開始，到今夜窮途末路為止，一路走來，她已經欠他太多了……不能臨死前再拖累他一把。
夜，默然。
燈火通明的陳州大牢，平定劫獄刺客的騷亂後，一切重歸平寂。
遠遠地，忽然從大牢裏沖出個獄卒。
正是適才向開封府高層，稟報安樂侯重傷，但還存活著的獄卒。
這次，同樣的獄卒，又十萬火急地沖了過來。
稟報著:
“報——”
“稟報包大人，重犯安樂侯傷勢過重，即將不治！——”
滿眾皆變了神情，安樂侯作為重犯，沒幾日就要三堂會審了，怎能在這個時候撒手人寰？縱然是人渣，也該由大宋律法審判，而非稀裏糊塗地死在牢獄中。
包大人面色很嚴峻。
“沒有請大夫嗎？”
“回大人的話，請了，請了好幾個大夫，可那重犯傷得實在太重了，大夫們都回天乏術啊……”
“公孫先生。”
“學生在。”
“立刻帶上藥箱，速速前去救治，務必留住那龐賊的命聽候三日後的公堂審判。”
“學生遵命。”
普通大夫們去了，普通大夫盡是回天乏術。
醫術精湛的公孫師爺去了，公孫師爺……也無能為力。
確如那獄卒所稟報，傷勢過重，難以救治。
倘若真要說在場還有誰有能力，將那龐賊的命救回來的話……一眾開封府高層的視線，不約而同地移到了那被武官死死押制著的女瘋子身上。
縱然已為覆仇瘋癲成魔，可無可辯駁的，她是所有醫者中罕見的醫學奇才，黃岐之術上的造詣高的恐怖。
“包大人……”
女瘋子狼狽地擡起頭來，素唇蒼白，諷刺地笑著。
“您莫不是希望罪民去救那姓龐的人渣罷？”
“您可別忘了，那人渣今夜的重傷，就是罪民費盡千辛萬苦造成的呢……”
“……隱氏，依照戶部文書的查詢，你祖籍是陳州，陳州城西，世代醫藥的丁家。”世代醫藥傳承，醫術必然非比尋常。救個重傷之人，不在話下。
“是啊，”隱氏諷刺笑著，暗沈沈的眼波釀在黑夜中，愈發血腥了，“陳州丁家，世代醫藥。可惜，沒了，陳州煉獄半年裏，被那安樂侯人渣滅了族。”
“包大人，您說，罪民這丁家僅存的後人，會願意去救那滅丁家全族的仇敵麽？”
自然是不肯救的，她只恨不得生噬那安樂侯的血肉，給所有冤魂在天的陳州族親報仇。
如今人渣垂危，正中女兇獸的下意。
也不枉她拼著命隕的代價，去觸犯大宋律法了。
“你傷的人，你救回來。隱氏，若是你肯出手救那重犯，功過相抵，本府可以不追究你今夜的擅動私刑之罪。”
“不救，絕對不救。”女兇獸拒絕得斬釘截鐵，“大人別說是赦免罪民的刑罰了，大人便是從重判，活剮了罪民，罪民也絕不救那殺親滅族的仇敵！”
“不，大人，內子救。”
“展護衛……”“展熊飛，你！……”
“大人只管讓公孫先生暫且先拖住傷勢，內子這邊，自有展某勸服。”
這一夜經歷的變故太多，險些是生離死別。
藍衣男人作為開封府的最高武官統領，忙完大牢刺客的清剿，又來作兇獸伴侶的守護者。
他本就話不多，今夜愈發顯得靜默。
然而包括開封府高層在內的所有人都知道，藍衣男人的話雖不多，卻句句都含著十足十的分量。
他們的話，她不聽，但他的話……
從某種意義上講，這女兇獸唯一勉強可算作信任，也唯一能聽的進去的，這世間，大概只剩下這醇厚如玉的藍衣男人一人了。
嗯……試試讓展貓給隱娘賣包大人的安利……先把姓龐的救活，過兩天再讓包大人依法鍘了他。
隱娘：不聽不聽，王八念經，打死也不救！！！
展貓：乖，吃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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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隱瘋子並不後悔。
覆仇，替死去的族親覆仇，替自己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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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麽？
然而在聽到大牢那邊傳來的消息後，隱瘋子簡直睚眥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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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禍害遺千年吧。
費盡心血覆仇的，心血付之東流。
惡貫滿盈作惡的，卻長存於世。
“包大人面前，休得放肆！”
明明體況病弱的弱女子，掙紮起來力道卻大得驚人。她聽聞龐人渣沒死的那一刻癲狂，暴起發作，力道之大，兩個精武剽悍的開封府武官都差點沒壓制住她。
後來她終究是安靜下來，頹廢地耷拉著腦袋，發髻散亂，衣裙拖曳著暗紅的血跡。
又哭又笑，幾近瘋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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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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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過來，我臟了，你沾著我，也會變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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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婚後，她真真正正成了他的妻，就免不得要將他這個作夫君的拖累下泥沼。
如今這個狀態，涇渭分明的，不拖累任何人，就挺好。
凡所踐行，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尤其覆仇這類註定血腥的不歸路。
女瘋子神情雖癲狂，姿態卻很釋然。
掙了掙，沒掙開背後武官的鉗制，只好略顯狼狽地向開封府尹的方向頷了頷首，無限平靜，同時也無限視死如歸。
“擅闖大牢，擅動私刑，一人做事一人當，煩請包大人依大宋律法降罪，罪民丁隱娘，甘願領罰。”
從容赴死，膽識不輸男子，只可惜滿身已是人命的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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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盡一切代價換來的卻是覆仇失敗，她這是整顆心都死了。
既不能替陳州的族親血恨，那麽到死後的世界與族親們團聚，想來也挺好的。
“大人，展某願替內子受罰！”
開封府眾高層默然中，藍衣男人忽然一個箭步上前，將她護到了身後。
“展護衛，你這是……”
鐵面包公和白面師爺面面相覷。
開封府四大校尉，張龍趙虎王朝馬漢齊齊驚變了神情。
“內子犯下如此大錯，實是展某管教無方之過，煩請大人降罪展某，展某願替內子受罰。”
甭管是南俠展昭，還是開封府的最高武官統領，禦貓展昭，藍衣男人對伴侶的忠篤都是無以言覆的。他護的很果決，護的沒有半絲猶豫，忠篤地執行了當初帶她出中牟時許下的護她終生的承諾。
只可惜，藍衣男人護的再嚴實，也抵不過女謀者步步為營的算計。
“展大人……”
冬寒料峭，似要深深寒到人心底。
不遠處陳州大牢的火勢已經撲滅，死去刺客的屍體被大牢守衛一具具地擡出來，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濃郁地鋪散在寒夜中。
女謀者輕輕的笑聲，殘酷地飄散在夜風裏。
“您莫不是忘了，訂婚宴還沒舉辦，隱娘還不是您真正的妻呢。依大宋律法，未真正締結婚約者，夫妻不能替為受罪。”
她為覆仇而瘋魔，縱然瘋，卻也瘋得極有條理。
冷靜的瘋狂，已將每一步都算計到了極致。
——包括被開封府抓到後的下場；
包括死去時絕不拖累任何人，尤其是展昭。
這個藍衣溫厚的男人，從中牟縣開始，到今夜窮途末路為止，一路走來，她已經欠他太多了……不能臨死前再拖累他一把。
夜，默然。
燈火通明的陳州大牢，平定劫獄刺客的騷亂後，一切重歸平寂。
遠遠地，忽然從大牢裏沖出個獄卒。
正是適才向開封府高層，稟報安樂侯重傷，但還存活著的獄卒。
這次，同樣的獄卒，又十萬火急地沖了過來。
稟報著:
“報——”
“稟報包大人，重犯安樂侯傷勢過重，即將不治！——”
滿眾皆變了神情，安樂侯作為重犯，沒幾日就要三堂會審了，怎能在這個時候撒手人寰？縱然是人渣，也該由大宋律法審判，而非稀裏糊塗地死在牢獄中。
包大人面色很嚴峻。
“沒有請大夫嗎？”
“回大人的話，請了，請了好幾個大夫，可那重犯傷得實在太重了，大夫們都回天乏術啊……”
“公孫先生。”
“學生在。”
“立刻帶上藥箱，速速前去救治，務必留住那龐賊的命聽候三日後的公堂審判。”
“學生遵命。”
普通大夫們去了，普通大夫盡是回天乏術。
醫術精湛的公孫師爺去了，公孫師爺……也無能為力。
確如那獄卒所稟報，傷勢過重，難以救治。
倘若真要說在場還有誰有能力，將那龐賊的命救回來的話……一眾開封府高層的視線，不約而同地移到了那被武官死死押制著的女瘋子身上。
縱然已為覆仇瘋癲成魔，可無可辯駁的，她是所有醫者中罕見的醫學奇才，黃岐之術上的造詣高的恐怖。
“包大人……”
女瘋子狼狽地擡起頭來，素唇蒼白，諷刺地笑著。
“您莫不是希望罪民去救那姓龐的人渣罷？”
“您可別忘了，那人渣今夜的重傷，就是罪民費盡千辛萬苦造成的呢……”
“……隱氏，依照戶部文書的查詢，你祖籍是陳州，陳州城西，世代醫藥的丁家。”世代醫藥傳承，醫術必然非比尋常。救個重傷之人，不在話下。
“是啊，”隱氏諷刺笑著，暗沈沈的眼波釀在黑夜中，愈發血腥了，“陳州丁家，世代醫藥。可惜，沒了，陳州煉獄半年裏，被那安樂侯人渣滅了族。”
“包大人，您說，罪民這丁家僅存的後人，會願意去救那滅丁家全族的仇敵麽？”
自然是不肯救的，她只恨不得生噬那安樂侯的血肉，給所有冤魂在天的陳州族親報仇。
如今人渣垂危，正中女兇獸的下意。
也不枉她拼著命隕的代價，去觸犯大宋律法了。
“你傷的人，你救回來。隱氏，若是你肯出手救那重犯，功過相抵，本府可以不追究你今夜的擅動私刑之罪。”
“不救，絕對不救。”女兇獸拒絕得斬釘截鐵，“大人別說是赦免罪民的刑罰了，大人便是從重判，活剮了罪民，罪民也絕不救那殺親滅族的仇敵！”
“不，大人，內子救。”
“展護衛……”“展熊飛，你！……”
“大人只管讓公孫先生暫且先拖住傷勢，內子這邊，自有展某勸服。”
這一夜經歷的變故太多，險些是生離死別。
藍衣男人作為開封府的最高武官統領，忙完大牢刺客的清剿，又來作兇獸伴侶的守護者。
他本就話不多，今夜愈發顯得靜默。
然而包括開封府高層在內的所有人都知道，藍衣男人的話雖不多，卻句句都含著十足十的分量。
他們的話，她不聽，但他的話……
從某種意義上講，這女兇獸唯一勉強可算作信任，也唯一能聽的進去的，這世間，大概只剩下這醇厚如玉的藍衣男人一人了。
嗯……試試讓展貓給隱娘賣包大人的安利……先把姓龐的救活，過兩天再讓包大人依法鍘了他。
隱娘：不聽不聽，王八念經，打死也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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