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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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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變

秦蓁是被一陣馬蹄聲吵醒的,擡起眼皮一看,天還是黑的,又準備睡過去。

“小姐醒的正好,太太喊你吃朝飯呢。”采兒見她醒了。

“天還沒亮,吃什麽勞子的朝飯,娘親莫不是糊塗了”秦蓁被子蓋過頭,轉身又睡去。

“小姐,小姐。今日老爺出遠門您忘了?”被采兒這樣一提醒,秦蓁才猛然想起今日爹爹就要去郡裏。

秦蓁一個鯉魚打挺坐起,匆匆的下床找鞋子衣裳“爹爹已經出發了麽?我的衣裳呢?快幫我換衣裳!”

“還在呢,小姐別急,別磕著自己了,換了衣裳我們就下去,趕得急的。”采兒忙攔著秦蓁幫她換上衣服。今日穿的是繡花齊胸襦裙,頭上頂著兩個揪揪,銀花繞著邊,一看就是精心打扮過得樣子。

等秦蓁到正廳,才發現廳裏人不少,除了爹娘還有劉師爺衙役,都是一道去郡裏的。

見秦蓁來了,劉師爺很是熱情,把她從頭到尾誇了一遍,一說秦臻今日扮相可愛,二說秦臻如今大了越發像秦溯透著機靈勁。

秦蓁被誇得臉紅,連帶著吃飯動作都變得淑女多了。可不說劉師爺吃飯的玩意還是順溜,兩張嘴皮子碰碰,閉著眼一頓誇,每每都說到了人心裏。

實際上,秦蓁淘氣天天往外跑,竹縣地勢高,日頭大,皮膚曬的黝黑,人又生的瘦小,無論穿上什麽,大抵都和可愛二字搭不上邊。再說她五官偏柔和,和宋氏有八分相像,除了眼睛和秦溯相像,臉上還真找不出第二個相似的地方。

也難怪劉師爺是秦蓁除開爹娘最喜歡的人,總把人哄得沒邊了,聽了好話秦蓁只不住的賣乖,接連著喊了好幾聲劉叔叔。

秦蓁這頓飯吃的開心,別人吃的也是火熱,朝飯吃的幹幹靜靜,吃完了也不過寅時三刻,天還沒亮秦溯一行就要走了。

宋氏眼圈紅了替丈夫理了一次又一次衣領,路上安全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可還是舍不得,暗暗的抹了一把眼角。秦蓁也沒好到哪去,眼裏也蓄著淚,手上攥緊了秦溯的衣服,不讓走。

秦溯心裏發苦,強裝鎮定的摸摸秦蓁的臉蛋“莫哭了,爹爹要走了,你要聽娘親的話,等爹爹回來給你打頭面。飯要好好吃不能挑食兒,性子也要收斂些,莫胡鬧啦,回家聽見你娘告狀,我可要打人的。”

“爹我都聽你的,什麽都好說,咱不去不行麽,昨個才剛剛見了一面,今怎麽又要走啊,爹我舍不得你,我不讓你走!”

“不許胡鬧,爹爹去去就回,回來了就不再出去了可好,陪著陶陶過年!”

“爹爹不能騙陶陶,要早些回來的。”秦蓁這才止住了淚,松開衣角,站的直直的像個小大人似的對師爺衙役們說道:“各位叔叔伯伯們可要早日回來,我家備著新鮮的菌子,等著給各位接風洗塵,若回來晚了菌子就老了,味就變了。”

在場的叔叔伯伯自是滿口答應,說著會將秦溯安全送回來,再來討個吃食。這一來一回天色也漸漸亮了,秦溯一行也上了路。

秦蓁和宋氏送他們送到了門口,看著背影遠去,小院子又一次安靜了,只剩下秦家母女倆。

爹爹走了,日子又和之前一樣反覆,不一樣的是這次宋氏可沒打算放過她。

秦蓁還想偷偷溜走?鉆林子?門都沒有。

現今,宋氏天天一大早準時出現在秦臻的閨房,秦蓁一睜眼看見第一眼就是《論語》、《女誡》,想跑都沒法跑。吃過午飯,下午還要學做女工,花是沒繡出來,手指頭是挨個破。宋氏也是下了狠心,忍著心疼壓著秦蓁這樣過了大半個月。

書讀沒讀進不知道,花繡沒繡好也未知,秦蓁的皮膚倒是白了不少。

宋氏對自己大半個月的成果很是滿意,變白了也是成功的一步不是麽,起碼離心中的淑女標準更近了。

秦蓁這大半個月可就不好過了,手癢的想鬥蟈蟈,奈何宋氏看得緊半步不離,那些姐姐妹妹也好久不聯系,心裏可不憋著氣。

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秦溯不在,苦都沒處訴。秦蓁想著等爹爹回來定要狠狠的參上一本!

按理說去一趟郡裏來回也就大半個月,之前傳來信說是郡守高興多留了幾日,可算著日子也是該回來的時候了,宋氏這兩天左算右算,算得自己心慌,嘴角都長出了幾個小膿皰。

宋氏心裏焦急,對秦蓁管的松了,秦蓁雖還不能出去,但也過得清閑,沒事睡睡懶覺什麽的,浮生偷得半日閑嘛,好不愜意。

這份平靜沒多久就打破了,第二日就有衙役來傳說是師爺回來了,喊太太到縣衙裏一聚。宋氏只當他們回來了,沒多想帶著徐媽媽為他們接風。

只是沒想回來時,整個人都恍惚了,眼睛通紅滲著血絲,人靠在徐媽媽身上,竟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秦蓁下樓看見娘親這樣心中詫異“徐媽媽,娘親這是怎麽了,上午好端端的出門,不過一個中飯的功夫怎麽成這樣了?”

“小姐,老爺不見了!”徐媽媽一開口眼淚也止不住了。

“不見了,這麽個不見法?可是爹爹又與我們玩笑了?嚇唬娘親?”秦蓁還處於震驚中,對徐媽媽的話不甚理解。

“師爺說老爺被山匪給抓走了!”徐媽媽抹著眼淚解釋道。

秦蓁不禁雙腿發軟,跪在了地上。

原來昨日秦溯一行,走在山道上,遇到了忠義幫的餘孽,沒成想當日剿匪沒能一網打盡,還有幾條漏網之魚。

本來若是按照原計劃這群山匪也堵不著秦溯他們,可郡守多留了幾日喝酒,這就剛好撞上了。據那師爺說,山匪本將他們當做了尋常商人,打劫點錢財就算完事,但不知哪個山匪看清了秦溯了臉,大聲喊道他就是那秦溯老賊,山匪們是財也不劫了,拐了秦溯就跑。

原本秦溯一行就是去領賞的,帶的衙役不多,山匪來勢洶洶,關鍵時刻只能螳臂當車。死了好幾個弟兄,也沒能攔下那群山匪。為數不多抓著的山匪見被抓著跳的跳崖,抹的抹脖子,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師爺沒法,整合了剩下的人會衙裏從長計議。

宋氏去衙裏時,師爺剛剛回來,通知了宋氏,宋氏當即就暈了過去。喊了大夫弄醒後就一直哭,哭的都虛脫了,師爺怕宋氏出事,就讓徐媽媽先送宋氏回來。

秦蓁內心千頭萬緒不知從何理起,喊了徐媽媽把宋氏扶回房去,自己靠在床邊,握著宋氏的手好言安慰著:“娘親莫急,那些山匪抓著爹爹無非是想要換錢財,我們把錢舍了就是,爹爹一定平安無事的。娘親你這樣爹爹看了要傷心的。”

“你爹爹一定還在的,對不對蓁兒,你爹平日裏於人無爭,對誰都是老好人,老天不會這樣刻薄待他的對不對。”

“是,爹爹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爺會照顧他的,娘親莫哭了,睡一覺爹爹就回來了,好不好”秦蓁嘴裏說著心中其實也沒個底,只是看宋氏哭的傷心,說些好聽的安慰安慰罷了。

宋氏聽得秦蓁的話心中寬慰了些,本就身體不好又哭的虛脫,和秦蓁說著說著就睡了過去。

娘親睡了,秦蓁的心卻一直砰砰地打鼓,那些山匪要是求財,怎會舍棄那些個銀子,一心只抓爹爹?秦蓁越想心裏越慌,匆匆忙忙的回自己閨房,抓了件稍厚的披肩就往外沖去。險些撞著端著茶壺的采兒“小姐,天色不早了,您去哪兒啊。”

“我去趟衙裏!等等就回!”

到了衙裏一看,大家都在。師爺見秦蓁來了,迎了上去說了些寬慰的話。

“劉叔叔,我爹爹還是沒有消息麽?”秦臻打斷了劉師爺的安慰,直直的問。

“起初我們以為山匪抓走秦縣令是為了朝縣裏要錢,可又想這賞銀他們可一分沒動,恐怕是為了報覆啊”劉師爺說起也是連連嘆氣。

“山上搜了麽,真當一點訊息都無?”秦蓁越聽身上越冷,還沒立冬的竹縣竟然這樣冷了?

“昨日就有些兄弟們沿著山道搜了,今日回了衙門又抽調了人手,只是竹縣周邊大的小的數得上名號的數不上名號的山有多少?一時半會兒哪有人影。”劉師爺從昨日到今日沒睡,心裏也焦急,眼睛通紅,一夜之間似乎老了十來歲。

“蓁兒,劉叔叔答應你只要秦縣令一日不回來,我們一日都不會放棄的。秦縣令會平安回來的,不要擔心。”劉師爺與秦溯共事多年,自然不會置之不理。“蓁兒是個堅強的,如今你娘親受驚正是需要照顧的時候,蓁兒要多多陪陪娘親寬寬她的心。”

“蓁兒明白,會好好照顧娘親的,那劉叔叔若是有爹爹消息,第一時間要通知我。”秦蓁見衙裏的人來來往往十分忙碌,心知也不好再過多打擾,朝劉師爺行了行禮“如此,蓁兒就先告辭了,爹爹是麻煩劉叔叔了。”

“哪的話,找到秦縣令是我的職責,蓁兒回家等著好消息吧。”

回去的路上,天已經暗了。

往日裏秦蓁再調皮,天黑了也是要回家的。為數不多的走夜路經驗,都是和秦溯一起。或是看花燈,或是逛夜市。

還有一次是元宵去郡裏看煙花,就和現在一樣,天剛剛暗下來,星星還沒睡醒,秦溯把她架在肩上,這樣就可以看見遠處的煙花,煙花在天上炸開,如流星般劃過天邊,最後消失在北方。

秦蓁還記得那時父親眼裏的光,那麽亮,一直望著煙花消失的方向。

秦蓁想起父親,心中有如被蜜蜂蟄,脹痛的緊。現在天這麽黑,爹爹在哪兒啊,陶陶想你,你快些出來不要再躲著陶陶玩了。

堆積了一天的淚水再也止不住,秦蓁不用在宋氏和劉師爺面前強裝堅強,蹲下身抱著膝蓋就在路邊哭出聲來。

爹爹是不是餓著肚子?爹爹現在是不是正受著刑?爹爹還能安全回來麽?

秦臻不敢想也不想想,仿佛這時只要哭一哭,老天爺就會給愛哭的孩子一顆糖,一切都會回到之 前了,一切都是夢裏,一切都沒有發生。

哭夠了,抹幹淚,秦蓁往家裏走去,現在她就是家裏的主心骨了,她不能倒下,她還要照顧娘親,和娘親一起等著爹爹回來。

回到秦府,宋氏在正廳等著她,一見她回來了趕忙上前問道“劉師爺怎麽說,可找到了,有消息了?”秦蓁搖搖頭,宋氏渾身無力坐在椅子上“還是沒有消息?阿溯,我的阿溯,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秦蓁攔住娘親“娘親娘親,劉叔叔說已經加派人手去找了,您去不是添亂麽,娘!”秦蓁大叫一聲。

宋氏楞了楞問道:“蓁兒,你爹會平安回來的對麽?”秦蓁看著宋氏眼中的絕望,“爹爹會回來的,娘親好好休息,到時候爹爹回來了,還要爹爹照顧您麽?”秦蓁苦笑一下“對吧,娘親身體好了,爹爹回來了娘親才能給爹爹做好吃的飯食,爹爹肯定會喜歡的。”

“是,我這就去休息,就去休息。”秦蓁揮了揮手喊來徐媽媽扶著宋氏回房休息。

一天的心境跌宕,讓秦蓁疲憊不堪,不該她承受的苦痛一時之間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整個人都有些恍惚,這事太突然,活像夢裏。就這樣她渾渾噩噩的洗浴,脫衣準備就寢。采兒放了床簾正準備吹燈,忽然聽著秦蓁開口:“采兒,你說我若是男兒是不是就會不一樣,至少我能和劉叔叔一起去找爹爹了,我平日裏總覺得自己膽大,把自己當做男兒。真出事了才發現自己這麽膽小,這麽害怕,什麽都做不了,只能在家等著。”說著說著又哭起來。

見秦蓁哭的傷心也勾起采兒的傷心魂,主仆倆對著燭火哭哭噎噎大半宿,最後如何睡去的都不知,好在第二天就傳來了好消息。

劉師爺一大早就在秦府正廳等著,說昨晚在姑姥山的一個山洞找著了秦溯穿的衣裳,看著地上篝火的印子應是不久前留下的,想著秦溯應該就在附近,今日又加派了人手,這幾日就能有結果。

宋氏和秦蓁聽了,心放下大半,連帶著中午吃飯時都多吃了一碗。

劉師爺見她們母女倆寬心,掛在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其實昨日找到的不只是秦溯的衣裳,還有地上大灘的血跡,只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誰都不願意往那方面想,只是大家都明白就算秦溯能回來,完完整整的也是難事。

宋氏寬心了,身體好了不少,想著秦溯要回來了,又喊著徐媽媽打掃房子,做些腌菜什麽的,滿心期盼著秦溯能早日回來。

只是現實就像是變戲法的玩意,看著開心,卻不能深究,到頭不過是一場空而已。

第四日,衙裏傳來話,秦溯找著了,不過回來的只有秦溯的頭顱。

作者有話要說: 發個盒飯給爹爹,吶~

☆、節哀

與其說是找到了秦溯,不如說是忠義幫讓他們找到了秦溯。

一大早有個驃國的玉石商人來報案,說是在山道上撿到個包裹,打開一看,卻是個血淋淋的腦袋。當下被嚇得不輕,丟下包裹就跑,連滾帶爬的跑回縣裏報案。

劉師爺暫管著衙裏的大小事情,接了這個案子,心中一驚。一個念頭瘋狂的冒出,又拼命的告訴自己恐是多慮。但還是連忙帶著衙役去山道查看,把包裹帶回來,臉上血跡擦幹,心裏徹底涼了,果不其然就是秦溯。

這邊宋氏和秦臻還在家中焦急等待,見衙門來人,還以為是秦溯歸來,歡歡喜喜的去見了人。

那人開口就是一句秦夫人秦小姐節哀,吞吞吐吐說完秦溯的事。秦蓁耳邊嗡的一聲,什麽都不聽見了,只剩秦縣令歿了縈繞在耳畔,怎麽甩都甩不掉,似紮了根長在了腦子裏。

秦蓁都不知怎麽走到衙裏的,只記得娘親手冰涼,微微發顫,帶著她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去縣衙門。衙門裏不少人,都是秦溯之前的同僚,神情哀痛,圍著中間的桌子站著,靜悄悄的,只有不時的抽泣聲漏了悲傷。

見是秦家母女來了,大家自覺地讓了讓位置,露出桌上的紅木匣子。秦蓁盯著匣子,那是爹爹麽?沒到最後一刻,始終沒法說服自己,爹爹如今就裝在小小的匣子裏。

宋氏牽著她,慢慢走過去,雙手顫抖著,摸了摸紅木匣子,緩緩的打開匣子。

秦溯像是睡著了,眼睛緊閉,頭發披散,就像平時睡在自己身邊的模樣。宋氏再也忍不住跪著嚎啕大哭起來“阿溯,阿溯,阿溯,你怎麽這樣了。不是好好的麽,我們還要修房子呢,你說要帶我當地主婆的啊,你怎麽能背信棄義?你說話啊,你看著我,你看看我啊”

宋氏一改以往柔弱文靜,如今有些癲狂,向桌子爬去,一遍遍的拍著秦溯的臉。

又楞了楞,溫柔的撫摸起來“你怎麽不理我?是不是我打疼你了?阿溯,我改我馬上改,我以後都不這樣,你理理我,你看看我,我今天穿著你喜歡的顏色,你看看我好不好看?”宋氏有些扭捏,理了理衣褶子,對著秦溯燦爛的笑著。“你看看我好看麽,好了阿溯,你不要和我鬧脾氣了,大不了往後陶陶的事你說了算,反正你們父女倆欺負我也欺負慣了,好不好。”

“秦夫人,節哀。縣令已經不在了,您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啊。”劉師爺忍著淚將自言自語的宋氏扶起,“蓁兒,多陪陪你娘親,蓁兒....”

秦蓁不似宋氏那般激動,呆呆的站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顆頭顱。嘴裏念叨著什麽,劉師爺走近,只聽見秦蓁碎碎念:“爹爹是個騙子,爹爹是個騙子,爹爹是個騙子。”眼裏空洞洞的,沒有淚水湧出,身子卻微微發顫。

像是被哀痛包圍,沒人上前打擾,靜靜的看著這對可憐的母女發洩、痛苦。

哭的累了,倦了,哭不動了。劉師爺差人送秦家母女回去,宋氏雙眼失神,喉嚨嘶啞。秦蓁還是呆呆的,仿佛周圍都不存在。

徐媽媽送宋氏回房,安撫著睡下,輕輕帶上房門。想去廚房裏弄些吃食,今日下人們跟著心傷,一整天也還沒吃上飯,家裏出了這麽大事,主人已經倒下了,下人們怎麽也得堅持著。

剛到廚房就看見,拿著飯食回來的采兒,飯食一點兒沒動。“小姐還是不吃?”

采兒搖了搖頭:“別說吃飯了,小姐現在就和木頭人似的,喊著都沒應了,我讓果兒看著她,就怕小姐想不開”

“今晚你們倆輪流值夜,要看好了小姐,現在這光景是萬萬再不能出事。”徐媽媽吩咐道。

“娘,我和果兒會看著的,您別擔心,太太那邊還好麽?可有吃些什麽東西?”采兒很是擔心主母。

“已經睡下了,也不曾吃飯的。哎.......我做些飯食,等會你喊著大家吃飯。”說罷徐媽媽就開始忙碌起來。

“娘,老爺真的走了麽?興許是弄錯了也說不定呢。”

“我都親眼見著了還能有假不成了,往後當值要機靈點,這家是要變天了!”徐媽媽看了看這個待了十幾年的地方,如今居然變得陌生,再無往日的溫暖,是宅子變了?是心境變了。

宋氏不出意料的病倒,身子病了,心卻是想通了。醒來後,不再瘋癲,像是接受了秦溯已經不在,吩咐孫伯著手準備喪事。

這幾日劉師爺還在找秦溯的身體,可是竹縣重重山巒,道道清渠,談何容易?

指不定秦溯的身體早被那野獸叼去,祭了五臟廟,被拉在哪個角落裏。

另一邊仵作對秦溯的頭顱也下了定論,鈍器傷一刀斃命,幹凈利落。

線索就這麽中斷,忠義幫的餘孽就像生在山裏的雲霧,風吹吹就消散,再無消息。

明日,秦溯的頭顱就要回秦家停靈了。宋氏拖著病體準備了好幾天,白布蠟燭挽聯紙燈籠都已備齊,孫伯指揮著小廝一樣樣對應著,仔仔細細的擺好。

宋氏則在準備通知吊唁的名單,想起上次和這些人相聚還是秦溯好客,宴請好友來家裏吃新打的斑鳩野味。如今......如今再聚竟然是秦溯的喪事。眼見著眼淚止不住,鼻子抽抽氣,忍得發酸。徐媽媽見狀,只能摸摸主母的手,無聲的安慰。宋氏擡頭笑了笑“沒事,我都懂得,我能過去的。“

宋氏突然想到:“我讓你寄的信寄了麽?”

“寄了的,秦家奶奶的昨日就派人送去了,算著腳程這幾日就到了”

“那就好,等過了頭七,就讓秦家人把阿溯接回祖墳,也算是落葉歸根了。”宋氏想起了什麽“等老太太大哥來啦,好生招待。往日的恩怨就過去罷。”

“是,老奴明白。”徐媽媽點頭答應。

“不過,太太。有一事奴婢想不明白”宋氏擡了擡眼,“什麽事?”

“您都給秦家老太太送信了,為何不給......不給咱家老太太也送去一份?老太太這些年一直都掛記著您”

宋氏嘆氣“你不是不知爹爹與阿溯的矛盾,爹爹過世時都不準我和阿溯去吊唁,再者與母親也許久沒有聯系,如此這般你要我如何對母親開口?”

“老爺與老國公的事那都是過去,如今倆人都不在了,哪還有什麽恩恩怨怨?老太太差人問過太太多少次了,她老還是惦記著您的啊,這次不給老太太送信,老太太從別人那得知消息,還不得認為您和她離了心,更惹傷她老人家神傷啊?”徐媽媽是宋氏的陪嫁丫頭,從小和宋氏一同長在國公府裏。

宋氏想了想還是有些猶豫不決,“太太,往後這家裏就只有您和小姐了,真的要和武國公府斷了聯系?就算不為您自己想想,也要為小姐想想,太太。”宋氏咬了咬牙“你的話在理,斯人已逝,那些恩恩怨怨也該了結,罷了罷了給母親也送去吧。”

“是,太太您能想清楚就好,往後的日子我們也要好好過才是。”宋氏嘆氣點了點頭。

“誰來了?”門外響起敲門聲,徐媽媽問道。

“太太是奴婢,采兒”來人是采兒。

采兒急匆匆的跑進來,跪在地上“太太,小姐,小姐她還是不吃,奴婢沒法了。”

從那日回來後,秦臻一直待在房裏,不說話也不吃東西,累了倒在床上睡會,醒了又是一副呆呆的樣子,幾天下來除開強灌過幾口米湯,再不開口。

宋氏去過幾次,和她說話,也無甚大反應。宋氏只當秦蓁傷心過度,便由著她去,等著她慢慢想通。

一日不吃無妨,兩日不吃消瘦,可連著幾天就靠著一點米湯怎麽行?徐媽媽扶著宋氏去了秦臻房裏,秦蓁還是坐在床邊一動不動。

“蓁兒,明日你爹爹就回來放著,你吃些東西,好有力氣招呼來客。”宋氏端著粥,一勺餵在秦蓁嘴邊。

秦蓁無言,“就吃一點,你幾天沒吃,餓壞了吧?娘喊徐媽媽做了你愛的皮蛋瘦肉粥,嘗幾口吧”說著又把勺子往嘴裏湊湊“就一口?”秦蓁扭過頭去,不願張口。

“你是不是想跟著你爹去了?”宋氏怒氣上湧,“你別忘了你還有個娘!是不是不想活了?那好我們娘倆一起去找你爹爹,還能見見你姐姐,我們一家團聚。”說完臉色決絕,作勢要往墻角沖去。秦蓁被唬住,拉住母親,張嘴吃了小半碗,剩下的怎麽也不肯再吃。

宋氏不敢逼的太急囑咐一句早些休息,帶著徐媽媽回了房。

采兒看著不說話的小姐,心裏不是滋味,她年長小姐幾歲,往大了說是看著小姐出生長大的。

往日裏的小姐雖然頑劣但是永遠生氣勃勃,小臉帶著笑,哪是現在這般離了魂。

果兒年紀小還懵懂不知事,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失魂落魄的小姐,小姐坐著她就陪著坐,小姐不吃她也就不吃,幾日下來也瘦脫了型。

“果兒,小姐剛剛吃了粥了,你也去吃些,才有力氣照顧小姐,難不成你指望著我還來照顧你?”采兒拿果兒沒辦法每每只能用些言語刺激。

“才不是,果兒沒想著偷懶,我就是想陪陪小姐。小姐開了口,那我這就去吃,等回來照顧小姐,采兒姐不能亂說。”

“不說不說,你快去快回,小姐還等你著你照顧。”

望著果兒的背影,又看看呆坐的小姐。果兒好糊弄,小姐可是個認死理的,這可咋辦?

次日,一大早衙裏就送秦溯回來,裝在紅木棺槨裏。又給秦溯用泥塑了一個身子,套上平日裏秦溯愛穿的衣服。臉上也是精心畫過了的,劍眉如鬢,頭發理得整整齊齊被玉冠束起,發裏插著那年新婚燕爾宋氏送的簪子。

不仔細看只當是個俊朗的男子睡了,靜靜的躺著。

宋氏本身子不好又病了,這次斂棺多虧了衙裏和劉師爺。宋氏帶著秦臻對劉師爺行禮,聊表感謝之情。

身邊的秦蓁忽然拉了拉宋氏的衣角,說了這幾日的第一句話:“娘,我想摸摸爹爹,可以麽。”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出場的人物後面都挺重要的,明天新的人物登場,會有一個小的矛盾點~

再過幾章,蓁兒就要去國公府刷副本啦?( ????` )

昨天收到了一個收藏,謝謝大家,我會加油噠(???ε???)

☆、秦家

以為宋氏沒聽見,秦蓁又問了一句:“娘親,我可以摸摸爹爹麽?”。

幾日沒開口,聲音生硬帶著一絲懇求。

宋氏點頭哽咽“去吧,見你爹爹最後一面。”

棺槨是縣裏手藝人做的,擅長的是竹雕。秦蓁上次見這樣的雕花手藝,是秦溯帶著去買竹板凳。

秦蓁記得手藝人雕的慢,雕完太陽都走了。秦溯看她入迷,調笑道蓁兒出嫁,要給她做個雕花架子床。

還沒等秦蓁長大,秦溯倒先躺在雕花“大床”上。

爹爹睡了,秦蓁撫摸著。面色如常,只是不醒來。順著摸到秦溯的發,用手指一絲一縷輕觸。

宋氏已經泣不成聲,她知道平日的大大咧咧也好,頑劣任性也罷,她的蓁兒內心一直柔軟善良。

衙裏來人靜默,劉師爺抓著棺邊的手青筋露起,關節發白,手指用力的扣住棺沿。不像別人看著秦家母女流淚,劉師爺眼神發直,沈浸在自己世界裏。

“啊,什麽東西?”秦蓁喊了一聲,看了看摸秦溯的手。剛剛似乎摸到什麽尖銳的東西將手指紮了一下。頭發上有東西?帶著疑惑秦蓁又伸出手去。

快挨著時,手突然被抓住,秦蓁擡頭看是劉師爺。

劉師爺從分神中驚醒,一把抓住了秦蓁的手。

“劉叔叔,頭發上有東西,劃著我手了,您看。”秦蓁張開手,讓劉師爺看。

劉師爺眼神閃爍“許是剛剛摸著發冠了。怪我,這冠臨時買的,做工粗糙,看著挺經事,沒想一摸就露了原型。”

“可是.....我摸的是頭發,或許......”秦蓁還想試試,“沒什麽或許!”劉師爺聲音有些急切。

“我是說,剛剛看見你摸的是發冠。”劉師爺急著解釋”蓁兒,如今時辰不早,不一會兒來客就多起來,再摸頭發就亂了,秦縣令生前最愛整潔,走的時候若是亂了臟了,定會不開心。”

說罷,眼神轉向宋氏“再者,秦縣令枉死,按著祖宗的說法,冤死人怨氣重,女人孩子理應回避,真沾惹上怨氣,輕則體虛風寒,重則...”劉師爺沒往下說,言下之意不言而喻。“秦夫人你本就帶病,蓁兒又是個女孩兒,這些事還是回避的好。”劉師爺行了個禮“秦夫人若是相信劉某,劉某願意代勞。”

自古以來,婚喪嫁娶都是大事,各地也有各地的風俗,不盡相同。

宋氏不是本地人,雖然生活了十幾年,刨根究底也只能說是個一知半解,年幼在京城裏見過不少,但那些牌面鋪張顯然不適合一個西南邊陲的竹縣。

既然有土生土長的劉師爺幫襯,宋氏自然樂於接受。“多謝劉師爺關照我們母女倆,如此就麻煩您。”說著要下跪行禮,被劉師爺眼明手快扶住。

“秦夫人,太過客氣,都是同僚,綿薄之力不足掛齒。”

此後的事,就明白的多。宋氏帶著管家招呼吊唁的來客,劉師爺和衙裏的人找了道士做了場法師,又按照竹縣的習慣,喊了幾個唱大戲的吱吱呀呀的唱了好些天,按照本地人的說法叫是克邪(意同去邪。)

秦蓁那日心裏和秦溯告別後,漸漸走了出來。這幾日陪著宋氏招呼賓客,讓宋氏心寬不少。又因為體虛宋氏抱恙,秦蓁攬了大部分的活,和徐媽媽忙上忙下。

宋氏閑下來,心裏焦急。明日頭七過了,按理是要下葬的,可秦家到現在毫無影蹤,起初以為是信送岔了,可送信的一口咬定確實是送到手中的。既不是送信的緣故,那必是秦家又再拿喬!宋氏怒氣不打一處來。

秦家在黃橋縣,離竹縣的距離不遠,腳頭快三四天能打個來回。這麽近,但兩家來往甚微,有何緣故?

秦家現在主事的是大房,也就是秦溯的大哥秦奮當家。家裏人口簡單,秦家老太太,續弦徐氏,再加上兩個孩子。

而兩家交惡還得從秦家老太太張翠花說起。

張翠花祖籍何處不得而知,只知是瀏水郡人士,瀏水郡也在西南,是個偏大的郡。據說裏面富貴人家遍地走,路上撞個人都是家纏萬貫。

秦老太太從那來到黃橋縣,外頭傳聞是富家千金和家裏長工私奔,路過黃橋留了下來。

宋氏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就秦老太太的言行舉止,哄得住縣裏的人可哄不住從國公府裏出來的嫡親大小姐,宋氏到覺得秦老太太的出身往高了說也就是個丫鬟出身,見過點世面罷了。

不過有件事確實是板上釘釘,秦老爺出身不高,無父無母的,黃橋的秦府勉勉強強能算上個祖宅。

秦老爹和秦老太太在黃橋生養了三個孩子,老大秦奮,老二秦麗,老三便是秦溯。

秦奮幼時聰明,頭腦靈活,但為人浮躁,小時候還能說是小孩心性,待到成人就越發顯現出來。行冠禮後拿了個童生,是黃橋響當當的人物,更是秦老太太的心頭肉。

秦奮起初還是個好的,拿了童生想去參加省試,試了幾次皆不得成,久而久之也就沒了念想,和縣裏的地痞流氓混到一處。

秦老爹有心教導,但秦老太太每每袒護。

秦老太太自詡千金大小姐,肩不扛手不提的被秦老爺寵了一輩子,一句重話都聽不得。秦奮是第一個兒子,本在心裏的分量就不一樣,又是個嘴甜的,什麽都順著秦老太太的話接去,年少成名,給秦家老太太帶來多少艷羨目光,裏子面子都有了,老太太心裏自然把他擺在頭一份,從那時起心就偏的沒邊。

後來家中小兒子秦溯長大,展露出來的天賦不比秦奮差又更踏實苦讀,秦老爹一咬牙,也送了秦溯去書院,結果一路高歌,最後一舉奪魁,成了新晉狀元郎。秦老爹沒福氣,沒等到兒子高中就一命嗚呼栽倒紅土地上,這也讓秦溯更加珍惜和母親在一起的日子。

高中後,秦溯把除了已經嫁人的秦麗外的秦家人接到京城,一家人過日子起初還是不錯的。變故發生在宋氏嫁進後。

宋氏是武國公府的嫡親大小姐,嫁給新科狀元是下嫁。

秦老太太在秦家當了一世年的“公主”,突然來了個高門兒媳婦,一時改不掉拿喬作勢的高姿態。

宋氏起初忍著讓著,秦老太太得了甜頭,愈發變本加厲,各種有的沒得規矩都立了出來。

端茶倒水是常事,動輒喊著宋氏一夜夜的守著床邊使喚,宋氏剛剛新婚真是蜜裏調油的時候,卻夜夜守在婆婆身邊,傳出去還不讓人笑話。

秦溯和母親說了幾次,都被秦老太太一句有了媳婦忘了娘頂回去,哭喊著兒媳嬌氣,哪家媳婦不是侍奉婆婆出來的,就連自己不也是媳婦熬成了婆。宋氏聽了心中憋著火,可不明擺著忽悠人?你秦老太太何來婆婆侍奉?

再加上秦老太太嘴上沒個把門,蹉跎了兒媳婦便罷了,還喜歡逢人就炫耀,說著高門兒媳怎麽滴,還不是被我治得服服帖帖,言語間都是得意。

宋氏可以忍,武國公府忍不下。

聽見風言風語,好幾次敲打秦溯,又到秦府上來來往往幾次,秦老太太這才消停。面上是消停了,心裏不服氣,明面上治不了,暗地裏下了不少絆子。與宋氏關系變得更差。

另一邊秦奮,來了京城,起初拿了秦溯給的銀子做著小本生意。借著頭腦靈活,小賺一筆,日子也是過得紅火,老婆兒子熱炕頭,生活美滿。

但狗改不了吃屎,沒過上幾天舒坦日子,就又和京城裏的阿貓阿狗來往密切,這次還學人去賭,自己錢花光了不說,還欠了一屁股債。

秦溯念在兄弟的份上,幫他還了大半,可屁股不能擦一輩子,何況這就是個無底洞。

秦溯奉銀有限,女兒秦菡出生,官場上的交際,平日的人情來往,讓每月日子過得緊張無比,哪有餘錢替人還債。

秦老太太不管,只覺得小兒子不念手足之情,冷漠無情。

秦溯被說的無奈,又還了些,老太太仍不知足,逼著秦溯用點關系給哥哥安排個差事。說是秦奮有俸祿,也不勞煩秦溯幫襯。

秦溯一襲白衣出身,在官場上沒有地位,沒有背景,走到工部屯田郎中這一步實屬不易,又為人正直剛真不阿,咬著牙不肯應下。

老太太心偏,看不見小兒子為官艱辛,只當小兒子被兒媳牽著鼻子走,看不起鄉下來的親哥,泯然沒有親情而言。好言相勸沒用,老太太使了一招絕的,跪在秦溯面前......

親娘跪兒子是要折壽的,尋常百姓都明白的道理,老太太怎會不知?秦溯當下心中戚戚然,對偏心的母親再無好感,把宅子留給了秦奮和母親,帶著宋氏秦菡搬了新宅,算是分了家。

從此兩家關系一直不鹹不淡,秦溯發了奉銀還會給秦老太太送去些,只是見面寥寥無幾。

直至永新十五年,秦溯為首的年輕官員推行新土地改革,以緩解連續幾年的糧食欠收,糧價哄擡現象。改革觸動了京城的大人物,推行受阻,艱難時刻,秦溯被參上一本,受賄。

秦溯這才知道秦奮這些年打著他的名號,明的暗的找人索要錢財,上當受騙的不在少數。一富人家送了黃金百兩求給兒子在工部謀個一官半職,錢送了,等了大半年官職了無音訊,多次要錢無果,把事捅了出來。

其實稍稍一查就知道這事和秦溯無關,偏偏屋漏又逢連夜雨,這事撞上改革。一件可大可小的事,被有心人無限放大,扣在了秦溯身上。

事發兩個月後,聖旨下來,秦溯被貶遷回原籍,罰銀五百兩,秦奮撤了童生,終身不能入仕。

大家心裏清楚是秦溯鋒芒太露,改革碰了硬石頭,皇上心裏也門清,給了個不算重的處罰了事。

秦家一大家就這樣回了西南,秦溯被貶到黃橋邊上的竹縣,秦家老太太和秦奮一家留在了黃橋。

秦菡則是兩家另一根刺,秦溯帶著宋氏和女兒出任竹縣,路途遙遠秦菡受不了顛簸,害了病。竹縣位置偏,沒修山道前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縣裏衙門窄小,根本沒法再修個後院。秦溯和宋氏商量著,變賣東西買了塊地,權當是新家。

新屋修好之前,秦溯和宋氏湊合著在衙裏住,可秦菡病了,住衙裏肯定不行。

倆夫妻合計著把秦菡送去黃橋呆上一段時日,托秦老太太代為照顧,領走前還留下不少銀兩的藥錢。

宋氏心想與老太太再怎麽不和,秦菡也是秦老太太的嫡親孫女,便放下心來安心和秦溯處理竹縣的瑣事。

沒曾想,不過大半個月,秦溯宋氏回黃橋見女兒,秦菡已經病入膏肓,滴水不進,沒幾日就夭折走了,去時還不滿四歲。

原來,秦老太太心中一直怨當日秦溯被貶,武國公府不肯出面的事,連帶著對嫡親的孫女也少有好臉色。

宋氏給的錢,被秦奮拿走大半,輸了個精光。剩下的不多的,大部分進了秦奮兒子的嘴裏。至於秦菡,秦老太太想一大家人都是從京城千裏迢迢回來,唯獨你個小妮子病了,可不是學了宋氏的嬌氣?拿了些土方子對付,直到秦菡病的幾次暈厥,老太太覺得事情不妙,喊來大夫,但是已經無力回天。

秦菡的死讓秦溯徹底死了心,留下銀子,斷了和黃橋秦家的聯系,直到秦溯歿了,這才又聯系上。

宋氏那邊焦急上火,秦家這邊倒是悠閑。

不是沒有收到信,秦老太太收到信就要啟程,心再偏秦溯也是自己兒子,是身上掉下的一塊肉。

秦奮伸手攔住母親:“娘,這麽多年,溯弟可沒侍奉過您,您別忘了。如今溯弟出事,於情於理我們是要去,但不能就這麽去了。”

“哪咋去?”

“我們拖上一拖,讓姓宋的婆娘知道我們也不是個好拿捏的,殺殺她的威風,正好把阿溯的東西拿回來!”秦奮眼露精光。

作者有話要說: 鏘鏘鏘,秦家母子出場。

這對母子是根據身邊發生真實的事

一家母親有三個孩子,父親早亡,母親帶大三個孩子,但是十分偏心大兒子。

老大做餐飲,小兒做建材。

老大賺了錢,瘋狂揮霍,最後染上毒癮。

母親知道還一年給大兒子20萬吸 毒。逼小兒子給大兒子弄工作,小兒子就安排去自己公司做事,結果監守自盜,大哥偷了建材跑路。

後來大哥吸 毒被抓,母親又逼著小兒子撈人,的的確確是跪過。

所以說戲劇源自生活,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文文我會盡量日更,如果不行會提前說噠~

最後再次謝謝大家。

☆、房子

秦家人等頭七過了才姍姍來遲。秦奮的新婦懷有身孕,怕沖著就留在家中,兒子秦軒明年要參加鄉試,還在書院苦讀。來的是秦奮和秦老太太兩人。

有些地方的規矩,棺槨擺上三天就要下葬,大多是停上七天再入土,小部分地方更久。

西南地勢高,一年如春,哪怕是深秋,也氣溫怡人,若是外出穿著長褂披肩足以。

這樣的溫度,秦溯需要早些下葬。

宋氏心中焦急,反反覆覆問了孫伯幾次。秦家人可算是來了。

秦老太太一進門就撲在秦溯棺槨上嚎哭,秦奮還算鎮定,對宋氏行禮:“這些日子弟妹辛苦,我和母親收到信就出發,哪想路上遇到事兒,就給耽擱了。來的有些遲,還請弟妹多擔待。”秦奮倒底是個童生出生,說出的話謙遜有禮。

宋氏微微低頭“到了就好,路上遇事解決的可順利?”

“勞煩弟妹費心了,一切順利。”秦奮扶了扶秦老太太。

“大哥母親路上辛苦,我準備了客房,二位稍事休息。”

“阿溯的孩兒呢?怎麽不見她?”秦老太太開口,語氣不太客氣。

“衙門裏這次幫了不少忙,家裏做了點青團,讓蓁兒帶去衙門分了。”宋氏解釋道。

“知道祖母要來,還往外跑,學的哪門子教養。”秦老太太一向對宋氏一家沒個好顏色。徐媽媽聽見作勢講理,被宋氏扯下。

秦奮眼神制止,秦老太太也閉了嘴,沒說話。“如此有勞弟妹,麻煩弟妹帶路。”

宋氏忽略秦老太太,喊來孫伯,一同送二人回房。簡單交代後,便起身離去,準備午飯。

門關上,秦老太太開始發難:“剛剛為什麽不讓我說下去,好說歹說是個大家閨秀,教出個孩子連祖母都不待見?”

“娘,咱們出門時說好的,這次來竹縣,萬事聽我的!”秦奮不滿“剛剛您哪樣發難,也不怕宋氏翻臉?那咱們可就又得空手而歸。”

“娘這不是看著溯兒年紀輕輕就沒了,白發人送黑發人,娘親心疼啊。”再不喜歡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坨肉,虎毒尚不食子,秦老太太還是心疼的。

“我看就是那個宋氏,掃把精,自她嫁進門,家裏還有片刻安歇?早年克子,現在克夫,教養的孩子還不如無父無母的孤兒!要不是你拉著,我定要撕了這個賤蹄子。”秦老太太說起宋氏就來氣。

“您做什麽總和後輩計較,氣的還不是自己?”秦奮打量著房間。“要我說總跟她置什麽氣,您應該把目光放遠些。”秦奮示意秦老太太看看房間。

“娘,您看看這房子怎麽樣?”

“還行吧,說這些做什麽,要我說就該撕了那賤貨,讓她知道家裏還有一個.....”秦老太太還在絮叨。

“要是這成我們的房子呢?”

“你什麽意思?”秦老太太一頓,不解的問。

“我從進門就看了,這房子不算新,但是個兩近院,布局合理,正房客房還有秦蓁的屋子,不算小。得值這個數。”秦奮對房子越看越滿意,對秦老太太比了一個數。

“值當這麽多?”

“竹縣和驃國往來密切,漲的可不只玉石器物,連帶著這塊地,”秦奮停頓用手比了個飛天的姿勢。“徐氏要生了,軒兒也不小,說成親就成親的,哪哪不要錢?賣掉這裏還不夠?”

“況且,娘你一路也聽著了,竹縣人都發了大財,保不齊宋氏就藏著不少好貨,那都是溯弟打拼的,您能忍宋氏都吞了?”秦奮還在蠱惑。

“我兒子的東西是留給老子和秦家人的,她一個外姓人一分也別想分走!”秦奮暗暗發笑,只要凡事往宋氏身上扯,秦老太太就百依百順。等這個房子到手,欠下的債就能還完,還能再去賭兩把!

“宋氏會那麽好心?我看你想的好,只怕做不到。”

“那就不需娘親費心,山人自有妙計,等著拿錢吧。”秦奮越想越覺得可行,不禁哼起小調。

徐媽媽陪宋氏回房,心中憋屈。

“太太,秦家欺人太甚,明明是自己拿喬,姍姍來遲罷了,還怪小姐沒有教養,誰知道他們什麽時候來,難不成天天在門口等著?”徐媽媽見不得自己太太小姐委屈。

“徐媽媽,你逾矩了。”宋氏面色嚴肅。

“太太!您就是要罰我罵我也好,奴婢都要說。太太第一天信就送了,還囑咐奴婢們要好生招待,可秦家人呢,拿喬不說,來了就是一頓臭罵,太太這氣難咽啊。”徐媽媽手帕攥得緊緊的。

宋氏嘆氣“有求於人,不得不低頭。現在要緊事是老爺能葬回祖墳,這口氣咽不下也要咽!”

“太太!”

“莫說了,叫采兒去喊小姐歸家,準備開飯。”

“是,奴婢這就去。”

秦蓁從沒有見過祖母,面前臉色不佳的老太太很是陌生。

秦老太太圓臉大眼,當年可以說是一個標致的小美人。哪怕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她在一幹婦人中都是出挑的。這樣的長相笑起來最討喜,但秦老太太現在沈著臉。

她與宋氏不和,連帶著討厭宋氏的一切,大兒現在的媳婦也好,還是之前跑了的那個也罷,在家時誰不是對她恭恭敬敬?唯獨這個宋氏仗著門第高,硬要把她壓下一頭。性氣大還克夫,生生把溯兒克死。退一萬步說倘若當年宋氏父親肯求情,現在一家還在京城享福,用得著窩在這個破地方,溯兒就是被她蹉跎死的!。

秦老太太越想越氣,看著秦蓁的眼神愈發冷起來。秦蓁瞥見秦老太太的眼神,如坐針氈。

氣氛有些詭異,因是熱孝,吃的都是用菜油炒的素菜豆腐。秦奮沒有胃口,開口道:“蓁兒,都這般大了,要不是弟妹說,我都不敢相認。”

這是怪這麽多年不聯系了?宋氏心道

“小孩一天一個樣,蓁兒又淘氣,不似別家姑娘文靜,生的黑了些。莫說是大哥,就算是朝夕相處的我們,離了段時間也不敢認的。”

秦老太太冷哼一聲,把孩子養成個猴子樣還好意思說,宋氏還真是不要臉。

宋氏不接話,權當沒聽見,低頭繼續吃飯。一時間餐桌上刀光劍影。秦蓁默默扒飯。

“弟妹之後可有打算?”秦奮對秦老太太無語,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我只是個小女子,也沒有長久打算,就想著先讓阿溯葬了,入土為安。”宋氏見他提起,接過話去,說出心裏最關心的事。

秦奮像是早就料到“的確,此事不宜耽擱。只是......”

“只是何事?”宋氏著急。

“哎,此事說起來,羞於啟齒啊”

“一家人但說無妨。”

“弟妹你是知道的,我先前那個媳婦跑了,這賤人拋夫棄子,拐帶家財。”秦奮面色難堪“後來軒兒大了,我也又討了一房,如今懷上了在家裏坐胎。”

“這是好事,大哥為何嘆氣?”

“弟妹我羞愧啊,軒兒要束脩,徐氏又大了個肚子。萬不得已,我只好變賣財產,維持生計。原本咱家爹爹墳旁地是留著做祖墳用,如今賣了大半,剩下的恐怕不夠啊。”

宋氏聽得心驚:“當日我與老爺留下不少錢財,少說夠平頭百姓吃穿大半輩子,怎的就沒了?”

“都怪大哥管妻不嚴,讓王氏都拐走了。”王氏和人私奔時的確帶走部分銀兩,但這大頭還是花在了賭上。“不過弟妹也不用著急。你信送到時,我就找了縣令,想把地給買回來,這就耽擱 了時間,今日才到。”

秦奮說的好聽,宋氏是半個字都不信,想看著秦奮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那老爺何時可以葬回祖墳?”

秦奮見宋氏入套,假裝痛心疾首“那縣令,那狗官別不說也罷!見我們秦家是半個外鄉人,硬生生要賣價的兩倍再賣予我。”

秦蓁一旁聽的認真,真以為秦奮說的實話“大伯家中哪有錢財?”

“哎,大伯無法打算賣了祖宅,也要讓溯弟落葉歸根。”

“你說的什麽話!祖宅豈是說賣就能賣的,那是你爹一輩子的心血,我不同意!”秦老太太拍桌而起。

“娘,這本就是孩兒惹出的事,早年我們虧欠溯弟的太多,如今不能不還啊。”秦奮說到激動處涕泗橫流。

“往日是我們對不住溯兒,可你再不能入仕,媳婦也和人跑了,報應還不夠?現在又要賣祖宅?老天爺是往死裏逼我們母子倆啊。”秦老太太入了戲,抱起兒子痛哭。

“奮兒,溯兒啊,為娘苦啊,半大輩子了還要變賣祖宅,往後有何顏面見你們爹爹,不如現在死了幹凈,一了百了。”秦老太太實力派,說著就要撞向桌子。

氏冷笑,和著倆母子不遠百裏,演雙簧來了。

秦老太太見宋氏沒有扯住自己的意思,一屁股又坐了回來幹嚎“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不管如何,祖宅不能動。要賣祖宅從我屍體上跨過去!”

“娘,現在別無他法,只怪兒子無能。”“怎麽會無法?”秦老太太望向宋氏,眼神真切“宋氏,往日裏娘對你多有得罪,現在溯兒去了,一家人沒個隔夜仇。溯兒入土為安事大,何不兩人都各退一步。”

“哦?怎麽讓步法?”宋氏倒想看看這出戲怎麽個唱法。

“你們孤兒寡母家中也沒個男丁,往後能依靠的也就老秦家,我們是一家人,照顧你們情理之中。但現在家中拮據,下葬的錢都難拿出,不如”秦老太太停頓一下,“祖宅萬萬賣不得,就是溯兒還在也定不會同意,既然大家遲早要一起生活,不如將這房子賣了,住到黃橋去。”

原來在這等著,宋氏笑了。要不是深知這母子倆為人,還真以為兩人為她母女倆考慮,情真意切。

秦蓁看足大戲,再懵懂也明白,祖母惦記著自家的房子。

“不行!房子是爹爹留給娘親的不能輕易賣了。”秦蓁大喊。

秦老太太對突然冒出的秦蓁很是鄙夷,宋氏養出個什麽東西,敢和祖母大喊大叫“蓁兒年級小,大人的事,小孩不要參與。”

“我倒覺得蓁兒說的對,這房子是老爺留給我們母女倆傍身的,賣不得。”宋氏接過話茬。

“有了我們,何愁沒有依靠,溯兒也會放心”秦老太太不死心。

“那若是賣了,錢放在何處?”宋氏倒要看她有多不要臉。

“這些我和奮兒都考慮過,你性子弱心又軟,錢財恐怕收不住。我替你們收著,將來蓁兒長大給她做嫁妝。”

“弟妹,你放心,除了買地用的錢,我們分文不取。”兩母子真真臉大如盆。

人怎麽可以這麽不要臉,兒子死了,卻掉進錢眼裏,手伸到兒媳口袋裏。

“賣房的事我不同意,蓁兒也不會同意,阿溯泉下有知更不會同意。”宋氏眼裏發光“買地差錢,我派人去和縣令談,差多少我們都出,但房子你們休想!”

“沒得談?”秦奮見宋氏不松口。“弟妹你可要想清楚,往後你們母女倆依靠的是誰?是我們老秦家。等軒兒高中,不會虧待你們母女倆。”

“房子沒得商量。”宋氏索性撕破臉“你們母子打的什麽如意算盤,真當別人不知?”

“弟妹,我勸你退一步海闊天空。話我放這,沒房子,秦溯別想葬祖墳!娘,我們回房,讓弟妹和蓁兒仔細想想。”秦奮摔下碗筷,帶著秦老太太離席。

宋氏氣的肝顫,欺人太甚,真當宋家無人!。

“娘,房子不賣!”

“恩,我們不賣!”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出門,明日的份今日先送上。

還有一章,蓁兒就要去國公府啦,前面寫這麽多是因為後面他們還會出場,很重要滴!

話說看出來劉師爺不對勁了麽,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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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非常感謝大家,麽麽噠大家晚安啦。

☆、妥協

“你不是說宋氏一定會答應?”秦老太太質問。

“死鴨子嘴硬罷了,她以後還能指望誰?還不是要靠我們?現在呈一時口舌之快,以後有她受的。”秦奮今日受氣,語氣自然好不到那裏去。

“宋氏是不難對付,可別忘了,她背後還有個宋家。”秦老太太吃過虧,想的不太樂觀。

“宋家?宋家早不認這個女兒,聽說武國公去世,她都沒去吊唁。”秦奮不以為然“那□□就是打腫臉充胖子,唬人呢,我倒要看看她能撐得了幾天。就算她撐得住,溯弟可等不及。”

“溯兒說到底是秦家人,你真不打算讓他入祖墳?”秦老太太心裏不是滋味。

“娘,我是溯弟大哥,做事自有分寸。”說完眼睛瞇起“一計不成,我們再生一計就是。娘你且過來,聽我說......”秦奮喊來秦老太太附在她耳邊小聲討論什麽不為人知的計劃。

第二日,宋氏遇上大麻煩。

家中失竊,被翻得亂七八糟。

清點一下,丟了點銀兩,其餘一應俱在。

事發生在半夜,被巡夜的小廝發現院子裏進了賊。呼喊下,人跑向客房方向。

宋氏帶人來客房時,秦家母子還在熟睡。被吵醒後十分不悅。

秦奮倒是抓著根本:“弟妹,我看就是尋常小偷小盜,見著這家裏死了男人,趁機下手。”又盯著宋氏虛偽一笑“所以我說這家裏沒個男人還真不行,白日說的,弟妹還是好生考慮考慮。”

宋氏鄙夷,說了句母親大哥早點休息,帶人回了正院。

大晚上的一陣乒鈴乓啷,秦蓁也醒了,下樓時,正好撞上從客房回來的宋氏,跟著宋氏去了正房。

“娘,怎麽了,我在樓上聽見下面可熱鬧。”秦蓁小心翼翼扶著宋氏上床。宋氏一直病著,今日被秦家母子氣的咳嗽不止。

“咳咳,家裏糟了賊,你自己晚上小心些,若是害怕這幾日來同我睡。”

“可丟了東西?”秦蓁替宋氏拍拍背。

“只丟了點銀兩,別的還在。”宋氏摸摸秦蓁的手讓她不要擔心。“咳咳說來也怪,庫房被翻了遍,就順走了些銀兩。首飾玉器,書法字畫都還在的。”

“那些東西不比銀兩值錢?哪家盜賊愚蠢至極,我看倒像是那房裏人做的!”秦蓁對著客房挑了挑下巴。

“不可亂說,那是你大伯和祖母!你們是親人,打斷骨頭連著筋。咳咳,要外人聽見,指不定說你沒有教養不懂規矩。”宋氏討厭秦家母子不假,但秦蓁和他們是實打實的親人,日後恐怕還有來往。

“時辰不早,你去睡吧。”

“是,娘親。”

秦蓁走後,徐媽媽服侍宋氏脫衣,想著秦奮說的,忍不住開口“太太,奴婢到覺得小姐說的在理,恐怕和那房真脫不了幹系。”

宋氏心中何嘗不這麽想,家中失竊,動靜不小,丟的卻只是一點碎銀子,貴重家夥都還在。是飛賊不識貨,還是有人故意搞鬼?但沒有證據,難道還去抓人不成。

宋氏註定今晚不眠,秦奮卻睡得踏實。心中美滋滋,家中失竊,可不是瞌睡來了送枕頭?雖然不是自己做的,倒也幫了自己不少忙。他到要看看宋氏還能撐多久,這大房子遲早落到自己手上。

又一日,秦奮見宋氏遲遲不松口,暗暗著急,和秦老太太商量按計劃行事。

秦老太太在秦家大門站了好幾個時辰,見街上來人越來越多,感覺時機成熟。朝秦奮拋了個眼色,往地上一躺,嚎啕大哭。

果然吸引不少人圍觀,見是外鄉人,倒在秦縣令家門,加上秦縣令最近出事,熱鬧的圍觀群眾腦補一出大戲。

老太太聲淚俱下,重點無外乎,縣令兒子死了沒錢入祖墳,要賣祖宅又怕祖宗得罪。

秦奮則在旁邊添油加醋。說對不起弟弟,又說自己年輕時荒唐,如今弟妹侄女都不願意來往,今後怎麽照顧她們母女倆。

話鋒一轉,對著秦老太太哭說為了溯弟住宅怎麽著也要賣掉,往後母子倆就是睡大街也不能對不起溯弟。說完母子倆抱頭痛哭,群眾不乏感性者默默擦起眼淚。

宋氏,秦蓁得到消息的時候,家門口已經裏裏外外圍了三四層。官宦家的私事,絕對是竹縣今天的頭號新聞,聞著訊兒,都來看熱鬧。

“娘,大哥。咳咳,你們這是作甚?”

見宋氏出來,秦奮目光一轉,張口就來“弟妹,是我們對不起溯弟啊,至今溯弟都不能入土為安,我們愧對秦家祖先。”

“兒媳婦,為娘的以前糊塗,但祖宅不能賣,娘真的不能答應你啊。”秦老太太捂著胸口嗯哼。

果然周圍小聲討論“看不出來,秦夫人平日和和氣氣的,這樣對婆婆,逼人賣祖宅。”“知人知面不知心,官太太能有幾個軟貨?”“別瞎說,我見著秦夫人為人不錯,其中說不定有誤會。”“誤會?能讓一個大老爺們帶著老母在門前哭訴?還要不要面子了”“也是.......”

秦蓁聽得生氣:“你們瞎說什麽?我娘親從沒逼你們賣房,再說地也是你們自己賣掉的!”

“大夥聽聽,嫡親的孫女也對我不親。一口一個你們你們的,造孽啊。養個兒子這麽多年不見也就罷了,孫女也不認我這老貨啊。”光腳不怕穿鞋的,撒潑耍賴說來就來。

“我說怎麽在竹縣這麽多年,沒聽說秦縣令還有個大哥老母,原來是不認了。”“看這老母語氣,八成是秦夫人不讓他們母子共處。”“嘖嘖還真看不出啊。”“我看秦小姐也是個壞的,大家閨秀就這教養?我家二丫都知道喊奶奶。”“也不是嘛,娘都不要,我看死的也不冤,據說身子都沒找到,估計是遭了天譴。”

人群討論越來越離譜,秦蓁還想上去講理,被宋氏用眼神止住,站在一旁。

“娘,咱們啥事不能回家講,要在外面給人看戲?”

“哼,今天就是豁了老臉,我也不能讓你把祖宅賣了。奮兒,你可不能聽她的話,祖宅不能賣啊。”反正也撕破臉皮,大不了魚死網破。

“弟妹和蓁兒住慣這裏,不想和我們過窮日子,人之常情。咱家雖沒錢,但溯弟的事耽擱不得,娘你別說是賣宅子,就算是賣兒賣女,我也要把溯弟葬了。”秦家母子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哄得人群一楞一楞。

宋氏氣的臉色發白,秦家母子不要臉她知道,但她沒想到他們不要臉到這廝。“昨日我和大哥說過的,老爺下葬的事,銀子我來出。但這座宅子是老爺留給我們母女倆生活的,不能賣。至於去黃橋的事,老爺葬了議也不遲”

既然秦家太太願意出銀子,哪還有什麽好罵街的?情況急轉直下,大家都用看好戲的眼神望向還在地上打滾的秦家母子。

要不說秦奮聰明,轉念間就有了對策“弟妹,本來溯弟下葬就是我們家義不容辭的事,我和娘親也只是擔心你們母女。”秦奮拍了拍衣服站起來,慢慢走向宋氏。

聽聞,今個宅子裏失竊。弟妹抓著人了麽?”

宋氏不解他為何提起這個“咳咳小賊而已,大哥多慮。”

防微杜漸啊弟妹,今日是個小賊,保不齊明日就是個大盜,你們母女倆能防一個兩個還能防的了一群?說白了欺負你們家裏沒個男人。”說完靠近宋氏輕聲“弟妹,你是知道的,我就認識不少飛檐走壁的朋友。”

明晃晃的威脅,宋氏怒目:“大哥你也別忘了,我的背後還立著武國公府。聽聞軒兒是個好苗子,如今在鄉試,往後還有省試,說不定還要去京城參加殿試。既想走仕途,武國公府你得罪的起嗎?”

秦奮笑了“您還真當自己是當年的國公府嫡親大小姐?我可知道老武國公死時,都不準您回去啊。”

戳中宋氏痛處,秦奮很是得意。旁邊的秦蓁忍不住:“娘,不要理他們,我去衙門找劉叔叔,要他來評評理!”說完就向衙門跑去。

要是牽扯到官家,事情恐怕沒這麽順利。秦奮不敢逼得太急,拉著老太太起來。“弟妹你好生考慮,我先帶娘親回去,明日我們再見。”

主角都走了,這戲演不下去,沒過多久,人就散去。只是關於秦家的好戲流傳許久。

宋氏喊人去客房一看,才知道秦家母子東西早就帶走,想來今日的好戲預謀已久。

秦溯還停在家中,秦家母子咄咄相逼。雖說屍身請仵作做了工序,不易腐敗,但長放家中不是個道理。

秦家母子抓著祖墳不肯松手,自己唯一的資本被人一眼看穿,宋氏的境遇不妙。

“徐媽媽,咳咳,娘親那邊可有回信?”現在國公府是唯一的稻草,哪怕有一線希望也要抓住。

“腳程快的,這幾日應該快到京城了,可這信回來還要得一陣,太太我們等不起啊。”

“是我著急了,信哪有那麽快的。”宋氏揉揉眉“哎,我看這家留不住。你們也要有個準備。”

“小姐”徐媽媽情急喊出宋氏未出閣時的稱呼,宋氏無奈的嘆息。

劉師爺聽聞趕來,戲已經散了。

宋氏明白這事說到底就是家事,昨日失竊也沒個證據指向秦奮,劉師爺除了能安慰幾句,還能作為什麽?沒想到劉師爺不是空手來的。

劉師爺帶著自己那份賞銀來的,家事他沒法幹預,能做的就說送點銀兩。

宋氏說什麽也不收,劉師爺家裏不富裕,老婆孩子要養。

但劉師爺心中有愧,至今對秦溯屍身不全耿耿於懷,說什麽也要塞到宋氏手裏,宋氏收下,心想不是血親的人都能做到如此,怎麽反倒至親關系之人卻...哎,宋氏無奈。

接下來的幾天,秦奮帶著秦母天天在大門口唱戲,起初宋氏還出門理論。後來把大門一關圖個清靜。只是縣裏關於秦縣令的風言風語俞傳俞烈。

宋氏忍得住,做著最後的掙紮。秦蓁這幾日趁宋氏分神,悄悄溜出去好幾次,打算給秦家母子一個好看。

秦蓁喊果兒搭把手一個人爬上圍墻,看著門外惺惺作態的秦家母子,把早就準備好的竹節拿出來,裏面盛滿這幾日秦蓁在田裏挖到的螞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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