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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新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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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新途

待進了院內,發上的香油,臉頰上的香粉味便益濃郁,先見紗燈,又穿珠簾,終於進了廳堂,好些位美貌姑娘坐著說話,人人身側都伴著一位男客。坐在正中的作新婦打扮,雙目含春,周身所著赤色綾羅更襯得容貌綺麗。

卓青泓剛剛現身,身著青衣、發髻半斜的姑娘先起了身,笑說:“你可算來了,我們都已行了一遍酒令——卓大俠這是帶了誰?我倒是沒見過。”

柳昔亭一陣驚慌,忙又向後退了幾步,卓青泓按住他的後背,往前一推,說道:“這是我家侄兒,帶他來討杯喜酒喝一喝。”

柳昔亭心說,剛剛還說不是成親,這會兒又說是喜酒,這個人到底搞什麽鬼。

但是片刻後便聽見了那些姑娘們的笑聲,新婦打扮的姑娘笑道:“你也太過孟浪,你自己不著邊際就算了,連自己的親侄兒也要欺負,勾欄之人的梳攏酒,這位小公子爺可也願意喝?”

一聽這話柳昔亭頓時紅了耳朵,所謂梳攏,便是青樓女子頭次接客。客人若是心內十分喜歡,出資辦宴不在話下,養在身邊也並無不可。坐在她身側的當然算不上什麽新郎,不過是重金買春宵一度的恩客罷了。

只是他不好多說什麽,只在心裏給卓青泓狠狠記了一筆,接話道:“喜酒當然要喝,我還怕不請自來,又兩手空空,還喝不上這杯酒了呢。”

“如煙姑娘這下放心了吧。”卓青泓立刻讚許地摸了一下柳昔亭的後腦勺,但是被人家不著痕跡地躲開了。

他說著側頭看向柳昔亭,說道:“在這杭州城裏,沒有人不認識我們如煙姑娘,且不說那琴聲不似人間曲,就是詩詞歌賦也無一不通,倒讓許多清客騷人都自愧不如。”

如煙笑著呸了他一聲,笑罵道:“卓大俠好厲害的嘴,話說得這樣滿,這罰酒還喝不喝的下。”

卓青泓帶著柳昔亭落了座,自酌一杯,說道:“如煙姑娘的喜酒,哪裏會有人喝不下。”

“花言巧語的,真讓人討厭——這位便是鄭褚修鄭公子,是前翰林學士鄭臨大人的公子,可不像你們這些舞刀弄槍的粗人。”如煙玩笑了一句,轉向身側的男子,說道,“鄭公子,這位便是卓青泓卓大俠,是‘東劍’的拜把子兄弟。”

那名叫鄭褚修的男子看上去三十多歲,模樣儒雅,身著綢絹織就的青色袍衫,網巾束發,長相也算周正,傾聽時總是面上含笑,微微前傾。

此時他聽了這話,作驚訝狀,忙起身敬酒,說道:“久仰大名,早聽說卓大俠的劍法精妙,不遜色於柳家劍法,我聽說柳家劍法早已登峰造極,沒想到卓兄原來與柳家吞雪劍還有這般淵源。”

卓青泓接了酒,笑說:“過譽了,都是江湖傳言過盛,才引人心馳神往罷了。”他們二人飲了酒,落了座,卓青泓問道:“不知道鄭兄如今在哪裏高就?”

鄭褚修笑了笑,說道:“志不在廟堂,四處隨便走走罷了。”

如煙給他斟酒,笑說:“我們鄭公子不僅飽讀詩書,還是個十足十的武呆子呢,雖然不曾習武,但我總聽他說起武林種種,論及仰慕之人,卓大俠可也在冊呢。”

“豈敢豈敢。”卓青泓客氣了一句,說道,“江湖傳言不可盡信。”

如煙站起身給卓青泓也斟了杯酒,說:“鄭公子自從知道卓大俠要來喝喜酒,高興了好幾天,還想問問能不能有機會去拜會柳大俠,念叨好多天了。”

卓青泓一笑,說:“我大哥最近忙著陪夫人呢,島上剛剛辟了片花圃,兩個人忙得緊呢,怕是不好打擾,過段時間得了空我替鄭兄問一問。”

柳昔亭只是默不作聲地聽著,他自然知道不能替人引薦的真正原因,但見卓青泓說起瞎話眼都不眨,還是忍不住心內納罕。

鄭褚修看向卓青泓手上的折扇,說道:“聽聞卓大俠的劍也是難得一見的寶器,今日的玄機難道藏在扇子裏?或許是藏在這扇墜裏?”

卓青泓聽了這話大笑道:“鄭兄說得這般玄乎,就是一把普通的扇子,哪有什麽玄機——今日既然是來喝喜酒,就沒有佩劍前來。”

如煙掩嘴笑道:“扇子是普通的扇子,這個香扇墜可是大有來頭吧——卓大俠這般人物,卻是個癡情種呢。”

這種事情柳昔亭倒是真不知道,立刻瞪大了眼睛,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準備聽些卓青泓的軼聞趣事,但是卓青泓卻一擺手,說:“今天是你的好日子,說我幹什麽?”

如煙見他這個模樣是不願多說,便很識趣地避開了這件事,說說笑笑也沒人再提起,只有柳昔亭心下頗為遺憾。

宴席將近天色擦黑就散去了,卓青泓終於帶著柳昔亭回了客棧,果不其然受到了他的不待見。

卓青泓過去攬他的肩膀,說:“又板著張臉,帶你去見見漂亮姑娘不好嗎?有什麽不高興的——這世上美貌的姐姐也不止……”

聞言柳昔亭立刻瞪了他一眼,制止他說下去:“謝謝你的好意,請下次你帶別人去,不要叫我。”

兩個人說著話進了房門,剛一踏進去,卓青泓立刻拉著柳昔亭往旁邊一躲,一團面粉直直飛來,此時擊碎在門框上,發出一聲悶響。還未看見搞“襲擊”的人,就聽見一陣笑聲:“反應還是這麽快,我以為起碼能偷襲到小公子。”

說著話,一個身著白色長衫的男子從簾後走出,他的模樣比卓青泓年輕一些,面若白玉,笑起來甚至還有些稚氣,一條白色綢帶束住了長發,看著不過二十多歲。

卓青泓放開了柳昔亭,嘖了聲,說:“你早說啊,我就不拉他了——剛剛瞪了我一路,可兇了。”

“我才不信,肯定是你使壞欺負人家了。”那青年看過來,笑說,“昔亭,許久沒見,不會忘記我是誰了吧。”

柳昔亭上前一拱手,說:“當然不會,文叔,我們就是來接你的。”

“接我啊,”文知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下了,說道,“有些人不像啊,怕是又去尋花問柳了吧。”

柳昔亭走到文知身側,說:“他自己尋花問柳也就罷了,還拉著我去吃人家的梳攏宴。”

文知作驚訝狀,威脅道:“你真是越來越不著調,小心我告訴大哥。”

卓青泓哎呀了聲,說:“還不是某位公子爺心中掛念他那個沒能過門的媳婦,成日愁眉苦臉的,我這才帶他出來散散心。不記我的好也就罷了,怎麽還要告我的狀。”

聽到這話文知果然轉移了註意力,看向柳昔亭,說:“什麽時候的事?你定親了?哪家的姑娘?”

卓青泓落了座,慢悠悠地搖他的扇子,笑著看柳昔亭紅得徹底的臉,說道:“要是定下來就好了,我們公子爺也不至於茶不思飯不想了。”

柳昔亭咬牙切齒地擠了一句:“沒有那回事!”

“哦沒有啊,”卓青泓假模假樣地看了他一眼,說道,“那我就不說了。”

現在就剩文知一個人蒙在鼓裏,急匆匆地在這兩人之間來回看:“怎麽不說了?哪家的姑娘啊?到底定了沒有?”

蘇枕寄二人已離開中原地帶,一路向北而去,來到了北直隸屬下的真定府。蘇和婉徑直去尋那個不正道的和尚,到了靈泉寺卻並沒有找到想找的人,兩人只好暫時找了間客棧住下。

此時的蘇枕寄終於變回了本來的模樣,也不必再裝啞巴,但是他仍舊不怎麽說話,似乎心事重重。

兩人在客房中吃晚飯,蘇和婉看了他好幾眼,見他都沒有什麽反應,主動問道:“怎麽了?換回你的男兒裝你反而不習慣了?”

蘇枕寄這才擡臉看她,說:“沒有啊。”

“那怎麽總心不在焉?”蘇和婉說,“假裝了那麽長時間的啞巴,可不要真的不會說話了。

蘇枕寄故作輕松地向她一笑,說:“怎麽會。”

蘇和婉不再說話,許久才嘆了口氣,她說:“阿寄,明日我們再去找找那和尚,你給他磕了頭,改了口,往後就跟著他好好習武。他的有些花樣看著像是折磨人,但是絕不是害你,那和尚自有自己的路子。”

蘇枕寄這次頭都不擡,悶著頭點了點頭。

“阿寄,”蘇和婉實在看不下去,又問,“你到底擔憂什麽?告訴我,不要總是悶悶不樂的,看得我心裏也難受。”

蘇枕寄慢吞吞地擡起臉,看了她好半天,才說:“我不知道——我娘不在了,你也要走,在這裏我再也沒有認識的人了。”

蘇和婉伸手過去摸了摸他的臉頰,說道:“我答應過你,一定會來找你,我不會食言的。”

她想了想,說:“今天我們去靈泉寺的時候,你有沒有看見寺外有一座小山丘,山腳下有個涼亭。”

蘇枕寄回想了片刻,點了點頭。

蘇和婉露出笑意,說道:“最多三年,我一定來看你,就在那裏,三年後的今天——今天是臘月初三,三年後的臘月初三,你一定會見到我。”

蘇枕寄勉強和她笑了笑,定下了這個約定。但他卻在心裏默默地想:三年,有三十六個月份,要一千多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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