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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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周日傍晚，奶奶和白啟澤在大門口目送景覆喧離開。
歲數大了，身邊有人，心裏踏實得很。之前白啟澤腦袋迷糊不清，奶奶不敢依仗他，加上胳膊受過收，做飯端鍋都夾著小心。
現在白啟澤好了，她幹活兒也不惜力了，從坐櫃裏面用力往外抱冬天蓋的厚被。
白啟澤看見了，上來替了奶奶，一手用力就把被子拽出來，一臉認真地叮囑：“奶奶，費一點兒力的活兒，你都別自己來了。我在跟前呢，叫我就行了。我不在跟前的時候，就先別幹。”
要說對老太婆貼心，還是小澤。小喧高興了也沒幾句熨帖話，不高興了還使小性子。
奶奶心裏美滋滋，嘴上不服老：“讓我乖乖做個老廢物？”
“啊？想哪兒去了。胳膊裏不是還有鋼板嘛？使不出那麽大力氣吧？”
“好幾年了，早習慣了。”奶奶戴著老花鏡坐在床上，用剪刀挑開被子上的縫線，眼神兒越過花鏡鏡框，看了白啟澤一眼，說：“我該給你們準備幾床雙人被了——”
一下把白啟澤說楞了，領會了奶奶意思，鼻尖上冒出一層汗。
自覺平時臉皮厚度可以，被奶奶這麽一說，不知道怎麽回話了。
“沒，沒必要吧——”
奶奶低頭扯線頭，自顧自說：“當然有必要——”兩邊都沒什麽至親，大操大辦也不可能，該有的還是要有。
這老太太，不會是抱著娶“孫媳婦”的心態在考慮吧？
“奶奶，等街口的房子要回來，收拾好，小喧再回來就住那兒了吧？”
奶奶一聽，楞住了。這是要把小喧“拐”走。
“那不行——”
“怎麽不行？”
“你進門兒，我老太婆舉雙手歡迎。讓喧出門兒，你覺得我能同意？”
白啟澤故作傷心，說：“奶奶沒從心裏把我當自己人，還出門進門，就不興先把街口的房子修好，我們都搬過去，再把這裏修整一下？
奶奶住的這房子有三十多年了吧？門口的路基都要比院子高了，下大雨院子裏存不存水？”
“臭小子，把我繞進去了。”
車子剛下高速路口，律師科的張科長就打來電話。
景覆喧緩緩把車駛出匝道，找了一個寬敞僻靜處，接通電話。
“景律師，你現在來我辦公室一趟。”
沒詢問景覆喧是否有時間，要他現在去局裏……景覆喧心下一沈。
“張科，我剛下高速，大概五十分鐘以後才能到您辦公室。”
“我等你。”
張科長沒多說一個字，就掛斷電話。
徒留景覆喧在路上為即將到來的處罰做心裏準備。看來，申辯的機會沒有了。將車停在司法局院外停車場，下車往辦公大樓方向走。
處罰是要有確實依據的，看來除了上次張科長所說的那些子虛烏有的東西，又有其他新材料支撐了處罰決定。
會是什麽呢？景覆喧腦海裏閃過最近幾個月的幢幢委托。
與鈕璟川最後一次吃晚飯，鬧得不歡而散，解除委托協議書沒拿，事後拜托劉波同城快遞……
秦海東如果讓鈕璟川在這件事上做文章——
靜謐的走廊上，只有腦袋裏嗡嗡作響。
“景律師——怎麽會搞成這樣子？吊銷律師執業證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律協給出的出發建議相當嚴厲啊，當然我自己也有衡量，我跟秦主任商量了一下，最終給出建議停止執業六個月的處罰——”
聽到處罰結果，景覆喧心裏反而一下子靜下來了。該來的躲也躲不過。
“處罰的依據，我想看一下。”
張科長遞出一張紙，猶豫了一下，開口問：“你和鈕公子最近怎麽樣？”
他和鈕璟川鬧翻的事，這麽快就傳開了？怪不得處罰來得這麽迅疾又嚴厲。看來，秦海東那邊的訴訟已經提起了，只是景覆喧還沒接到法院文書。
景覆喧沒回答張科長的問題。接過那張紙。果然……被秦海東和鈕璟川合力制造了“景覆喧律師無視律所利益審查機制，接受鈕璟川委托”。
壓制住內心的憤怒和狂躁。
或許鈕璟川最初委托的時候，單純是出於想與景覆喧建立某種關系。只是事情發展到後來，被秦海東利用了這一委托事實。
狡詐老道的秦海東，想讓一個年輕的律師執業生涯上留下點兒汙點。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
長舒一口氣，幸好，白啟澤自己爭氣，在處罰之前先恢覆了。
雖然處罰之前沒有申辯的機會，可是在主管律師工作的張科長面前，還是應該把事實簡單陳述一下。
“我接受委托在先，並且，我是在接受委托之後，才獲知被監護人身份。並且在第一時間提出解除委托。”
張科長輕嘆一口氣。以她的了解，業績不斷的景覆喧是年輕律師當中最愛惜羽毛的。奈何處罰依據背後的東西太過覆雜。
現在對她本人，和律協及律協的秘書長和理事長們來說，最便宜的解決方式，就是給這個小律師一紙行政處罰決定書。
“我本來想建議給予警告處罰——”
有人不同意。
景覆喧慘然一笑，說：“謝謝您幫我爭取。”
“正好借此機會，好好修整一下。”
景覆喧不知道怎麽上的樓。腳步沈重地買進家門，將鞋踢掉在玄關，光著腳拖著步子穿過客廳，把自己扔在沙發裏。
手機在茶幾上歡快地響了。白啟澤的來電。
想到他還在用電話手表，景覆喧不明顯地揚了揚嘴角，該換手機了。
“嗯？”
“怎麽了？語氣不對啊。路上順利吧？”白啟澤聲音收緊。
“順利。”
“到家就要先給我和奶奶報個平安——”
“嗯。我剛到家。”
“吃了飯回來的？”
哦，還沒吃飯。不過，沒必要如實匯報。
“嗯。”
“嗯個屁，那你告訴我，你吃的什麽？”
吃的處罰。
這時候還想著跟他調皮一下，轉念一想，算了吧。
“你和奶奶吃的什麽？”
白啟澤在電話裏嘆口氣，語調軟下來，說：“要好好吃飯呀。”
“想你——”
不知道為什麽，這兩個字自然而然就從嘴裏跑出來了。想用力抱在一起。
“……”
“開車有點兒累。好好陪奶奶兩天吧。”
大概也陪不了幾天，就要過來了。
吹幹頭發，從衛生間走出來，坐在床上才發現，雙腳把他帶到白啟澤的臥室。淺灰色白條紋的枕頭被褥，平整地鋪在床上。
旁邊的寫字桌上歪斜地放著一個軟抄本。
景覆喧好奇地將本子拿起來，打開，原來是白啟澤記的日記。明知道不能看，還是忍不住好奇，將本子打開。
開始當夢來記錄的過往片段，後來漸漸確認是真實。半個月之前的內容裏，出現了對自己取向的思考。
最後自暴自棄地寫了一句：管他的，小喧是女的我就是異性戀，小喧是男的，我就是同性戀。
傻瓜——
景覆喧撲哧笑出聲，隨即把本子合上，放在原位。倒在床上。被褥上有白啟澤的味道，陽光一樣的味道。
朦朧中聽見腳步聲，隨即伴著呼哧呼哧的喘息聲，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
“沒心沒肺的家夥，讓別人擔心，你還能睡得著？”
起先景覆喧以為自己在做夢，眨了兩下眼，終於確定了，在床邊呼哧帶踹蹲著的，不是狗，是活生生的白啟澤。
“這都幾點了……”
“還沒十二點——”
“你怎麽回來了？！”
“有人在電話裏說想我——”
景覆喧伸手摸了摸白啟澤鼻尖上的汗，溫言。
“跑回來的？”
“百八十公裏，跑回來就明天晚上了。村子裏有人晚上來市裏，我搭車過來的。”
“奶奶知道嗎？”
“知道。我跟奶奶說你有個工作文件落家裏了，讓我給你送回來——”
“……”
就不能找個別的理由？
“不高興了？”
白啟澤臉上帶笑，黑眼仁亮晶晶地看著景覆喧。
景覆喧臉上還有剛看見白啟澤時震驚的餘韻。為了表示自己沒生氣，身子往裏挪了挪，讓出點兒地兒，說：“上來吧——”
“渾身汗，我先去沖澡。”白啟澤起身，輕輕跺了兩下發麻的雙腳。
“先上來，讓我抱一下。”
想確認一下，為他流的汗，是甜的還是鹹的。
景覆喧一把將人扯倒在床上，隨即兩人滾做一團。
周一上午沒安排開庭，景覆喧早早來到律所，檢查各個委托事項進度，整理證據，準備材料。半上午的時候，實習律師小陳有意無意間朝景覆喧看了幾次。
不能再當作看不見了，景覆喧擡眼與小陳對視：“有事兒？”
小陳沒說話，低下頭拿起手機發信息。
半分鐘後，景覆喧收到小陳的信息：“成佳讓我轉告您，去一趟司法局。”
處罰決定下來了。
景覆喧握著手機的手感覺乏力，過了好一會兒才回覆了兩個字：收到。
還沒起身離開，郵遞員拿著兩個EMS快遞信封，在影背墻後面沖景覆喧揮了揮手。
法院應訴通知書到了。
一個是確定親子關系案的應訴通知書。另一個也是應訴通知書。
現在秦海東的訴訟策略清晰呈現在景覆喧眼前了。
第一步找景覆喧協商，景覆喧明確表示拒絕。
於是對方提起訴訟，同時著手將作為監護人參加訴訟的景覆喧從案件中踢出去，但是，作為監護人而言，景覆喧盡職盡責，無可指摘。
於是將所有可利用的信息揉捏到一起，給景覆喧潑一盆臟水，以此力證景覆喧不具備監護人資格，請求法院將監護權交由由鈕政松。
景覆喧眸光暗沈，瞟了一眼主任辦公室緊閉的玻璃門。
暗道，真瞧得起他，這麽簡單個案子，明槍暗箭齊發了。
將兩個應訴通知書裝進文件包，起身下樓。
張科長辦公室門緊閉。
景覆喧從容地從一個年輕職員手裏領簽了行政處罰決定書。
把手裏的工作處理一下，可以放個長假了。
或許，可是跟白啟澤商量翻修房子的事了。商量好方案，做個粗略了預算，看看手裏錢夠不夠。
好像一直在等著處罰似的。景覆喧走下樓，在司法局門口用手彈了彈蓋了紅戳的決定書，回去先寫個覆議申請交上去再說吧。
無論處罰決定能否撤銷，自己的計劃已經達成了。在擔任監護人期間，不能讓白啟澤回到鈕家。
至於現在，白啟澤已經恢覆健康，作為一個能自主選擇的成年人。有關他的家事，就由他自己來選擇好了。
無論他怎麽選擇，景覆喧都會顧他周全。
只要白啟澤能像昨晚咬著他的耳朵承諾地那樣：除非閻王是我爹，否則誰也別想把我從你身邊弄走。
因為這句話，被景覆喧啐了好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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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傍晚，奶奶和白啟澤在大門口目送景覆喧離開。
歲數大了，身邊有人，心裏踏實得很。之前白啟澤腦袋迷糊不清，奶奶不敢依仗他，加上胳膊受過收，做飯端鍋都夾著小心。
現在白啟澤好了，她幹活兒也不惜力了，從坐櫃裏面用力往外抱冬天蓋的厚被。
白啟澤看見了，上來替了奶奶，一手用力就把被子拽出來，一臉認真地叮囑：“奶奶，費一點兒力的活兒，你都別自己來了。我在跟前呢，叫我就行了。我不在跟前的時候，就先別幹。”
要說對老太婆貼心，還是小澤。小喧高興了也沒幾句熨帖話，不高興了還使小性子。
奶奶心裏美滋滋，嘴上不服老：“讓我乖乖做個老廢物？”
“啊？想哪兒去了。胳膊裏不是還有鋼板嘛？使不出那麽大力氣吧？”
“好幾年了，早習慣了。”奶奶戴著老花鏡坐在床上，用剪刀挑開被子上的縫線，眼神兒越過花鏡鏡框，看了白啟澤一眼，說：“我該給你們準備幾床雙人被了——”
一下把白啟澤說楞了，領會了奶奶意思，鼻尖上冒出一層汗。
自覺平時臉皮厚度可以，被奶奶這麽一說，不知道怎麽回話了。
“沒，沒必要吧——”
奶奶低頭扯線頭，自顧自說：“當然有必要——”兩邊都沒什麽至親，大操大辦也不可能，該有的還是要有。
這老太太，不會是抱著娶“孫媳婦”的心態在考慮吧？
“奶奶，等街口的房子要回來，收拾好，小喧再回來就住那兒了吧？”
奶奶一聽，楞住了。這是要把小喧“拐”走。
“那不行——”
“怎麽不行？”
“你進門兒，我老太婆舉雙手歡迎。讓喧出門兒，你覺得我能同意？”
白啟澤故作傷心，說：“奶奶沒從心裏把我當自己人，還出門進門，就不興先把街口的房子修好，我們都搬過去，再把這裏修整一下？
奶奶住的這房子有三十多年了吧？門口的路基都要比院子高了，下大雨院子裏存不存水？”
“臭小子，把我繞進去了。”
車子剛下高速路口，律師科的張科長就打來電話。
景覆喧緩緩把車駛出匝道，找了一個寬敞僻靜處，接通電話。
“景律師，你現在來我辦公室一趟。”
沒詢問景覆喧是否有時間，要他現在去局裏……景覆喧心下一沈。
“張科，我剛下高速，大概五十分鐘以後才能到您辦公室。”
“我等你。”
張科長沒多說一個字，就掛斷電話。
徒留景覆喧在路上為即將到來的處罰做心裏準備。看來，申辯的機會沒有了。將車停在司法局院外停車場，下車往辦公大樓方向走。
處罰是要有確實依據的，看來除了上次張科長所說的那些子虛烏有的東西，又有其他新材料支撐了處罰決定。
會是什麽呢？景覆喧腦海裏閃過最近幾個月的幢幢委托。
與鈕璟川最後一次吃晚飯，鬧得不歡而散，解除委托協議書沒拿，事後拜托劉波同城快遞……
秦海東如果讓鈕璟川在這件事上做文章——
靜謐的走廊上，只有腦袋裏嗡嗡作響。
“景律師——怎麽會搞成這樣子？吊銷律師執業證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律協給出的出發建議相當嚴厲啊，當然我自己也有衡量，我跟秦主任商量了一下，最終給出建議停止執業六個月的處罰——”
聽到處罰結果，景覆喧心裏反而一下子靜下來了。該來的躲也躲不過。
“處罰的依據，我想看一下。”
張科長遞出一張紙，猶豫了一下，開口問：“你和鈕公子最近怎麽樣？”
他和鈕璟川鬧翻的事，這麽快就傳開了？怪不得處罰來得這麽迅疾又嚴厲。看來，秦海東那邊的訴訟已經提起了，只是景覆喧還沒接到法院文書。
景覆喧沒回答張科長的問題。接過那張紙。果然……被秦海東和鈕璟川合力制造了“景覆喧律師無視律所利益審查機制，接受鈕璟川委托”。
壓制住內心的憤怒和狂躁。
或許鈕璟川最初委托的時候，單純是出於想與景覆喧建立某種關系。只是事情發展到後來，被秦海東利用了這一委托事實。
狡詐老道的秦海東，想讓一個年輕的律師執業生涯上留下點兒汙點。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
長舒一口氣，幸好，白啟澤自己爭氣，在處罰之前先恢覆了。
雖然處罰之前沒有申辯的機會，可是在主管律師工作的張科長面前，還是應該把事實簡單陳述一下。
“我接受委托在先，並且，我是在接受委托之後，才獲知被監護人身份。並且在第一時間提出解除委托。”
張科長輕嘆一口氣。以她的了解，業績不斷的景覆喧是年輕律師當中最愛惜羽毛的。奈何處罰依據背後的東西太過覆雜。
現在對她本人，和律協及律協的秘書長和理事長們來說，最便宜的解決方式，就是給這個小律師一紙行政處罰決定書。
“我本來想建議給予警告處罰——”
有人不同意。
景覆喧慘然一笑，說：“謝謝您幫我爭取。”
“正好借此機會，好好修整一下。”
景覆喧不知道怎麽上的樓。腳步沈重地買進家門，將鞋踢掉在玄關，光著腳拖著步子穿過客廳，把自己扔在沙發裏。
手機在茶幾上歡快地響了。白啟澤的來電。
想到他還在用電話手表，景覆喧不明顯地揚了揚嘴角，該換手機了。
“嗯？”
“怎麽了？語氣不對啊。路上順利吧？”白啟澤聲音收緊。
“順利。”
“到家就要先給我和奶奶報個平安——”
“嗯。我剛到家。”
“吃了飯回來的？”
哦，還沒吃飯。不過，沒必要如實匯報。
“嗯。”
“嗯個屁，那你告訴我，你吃的什麽？”
吃的處罰。
這時候還想著跟他調皮一下，轉念一想，算了吧。
“你和奶奶吃的什麽？”
白啟澤在電話裏嘆口氣，語調軟下來，說：“要好好吃飯呀。”
“想你——”
不知道為什麽，這兩個字自然而然就從嘴裏跑出來了。想用力抱在一起。
“……”
“開車有點兒累。好好陪奶奶兩天吧。”
大概也陪不了幾天，就要過來了。
吹幹頭發，從衛生間走出來，坐在床上才發現，雙腳把他帶到白啟澤的臥室。淺灰色白條紋的枕頭被褥，平整地鋪在床上。
旁邊的寫字桌上歪斜地放著一個軟抄本。
景覆喧好奇地將本子拿起來，打開，原來是白啟澤記的日記。明知道不能看，還是忍不住好奇，將本子打開。
開始當夢來記錄的過往片段，後來漸漸確認是真實。半個月之前的內容裏，出現了對自己取向的思考。
最後自暴自棄地寫了一句：管他的，小喧是女的我就是異性戀，小喧是男的，我就是同性戀。
傻瓜——
景覆喧撲哧笑出聲，隨即把本子合上，放在原位。倒在床上。被褥上有白啟澤的味道，陽光一樣的味道。
朦朧中聽見腳步聲，隨即伴著呼哧呼哧的喘息聲，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
“沒心沒肺的家夥，讓別人擔心，你還能睡得著？”
起先景覆喧以為自己在做夢，眨了兩下眼，終於確定了，在床邊呼哧帶踹蹲著的，不是狗，是活生生的白啟澤。
“這都幾點了……”
“還沒十二點——”
“你怎麽回來了？！”
“有人在電話裏說想我——”
景覆喧伸手摸了摸白啟澤鼻尖上的汗，溫言。
“跑回來的？”
“百八十公裏，跑回來就明天晚上了。村子裏有人晚上來市裏，我搭車過來的。”
“奶奶知道嗎？”
“知道。我跟奶奶說你有個工作文件落家裏了，讓我給你送回來——”
“……”
就不能找個別的理由？
“不高興了？”
白啟澤臉上帶笑，黑眼仁亮晶晶地看著景覆喧。
景覆喧臉上還有剛看見白啟澤時震驚的餘韻。為了表示自己沒生氣，身子往裏挪了挪，讓出點兒地兒，說：“上來吧——”
“渾身汗，我先去沖澡。”白啟澤起身，輕輕跺了兩下發麻的雙腳。
“先上來，讓我抱一下。”
想確認一下，為他流的汗，是甜的還是鹹的。
景覆喧一把將人扯倒在床上，隨即兩人滾做一團。
周一上午沒安排開庭，景覆喧早早來到律所，檢查各個委托事項進度，整理證據，準備材料。半上午的時候，實習律師小陳有意無意間朝景覆喧看了幾次。
不能再當作看不見了，景覆喧擡眼與小陳對視：“有事兒？”
小陳沒說話，低下頭拿起手機發信息。
半分鐘後，景覆喧收到小陳的信息：“成佳讓我轉告您，去一趟司法局。”
處罰決定下來了。
景覆喧握著手機的手感覺乏力，過了好一會兒才回覆了兩個字：收到。
還沒起身離開，郵遞員拿著兩個EMS快遞信封，在影背墻後面沖景覆喧揮了揮手。
法院應訴通知書到了。
一個是確定親子關系案的應訴通知書。另一個也是應訴通知書。
現在秦海東的訴訟策略清晰呈現在景覆喧眼前了。
第一步找景覆喧協商，景覆喧明確表示拒絕。
於是對方提起訴訟，同時著手將作為監護人參加訴訟的景覆喧從案件中踢出去，但是，作為監護人而言，景覆喧盡職盡責，無可指摘。
於是將所有可利用的信息揉捏到一起，給景覆喧潑一盆臟水，以此力證景覆喧不具備監護人資格，請求法院將監護權交由由鈕政松。
景覆喧眸光暗沈，瞟了一眼主任辦公室緊閉的玻璃門。
暗道，真瞧得起他，這麽簡單個案子，明槍暗箭齊發了。
將兩個應訴通知書裝進文件包，起身下樓。
張科長辦公室門緊閉。
景覆喧從容地從一個年輕職員手裏領簽了行政處罰決定書。
把手裏的工作處理一下，可以放個長假了。
或許，可是跟白啟澤商量翻修房子的事了。商量好方案，做個粗略了預算，看看手裏錢夠不夠。
好像一直在等著處罰似的。景覆喧走下樓，在司法局門口用手彈了彈蓋了紅戳的決定書，回去先寫個覆議申請交上去再說吧。
無論處罰決定能否撤銷，自己的計劃已經達成了。在擔任監護人期間，不能讓白啟澤回到鈕家。
至於現在，白啟澤已經恢覆健康，作為一個能自主選擇的成年人。有關他的家事，就由他自己來選擇好了。
無論他怎麽選擇，景覆喧都會顧他周全。
只要白啟澤能像昨晚咬著他的耳朵承諾地那樣：除非閻王是我爹，否則誰也別想把我從你身邊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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