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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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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白啟澤和奶奶進院門,景覆喧正站在東廂房門口擦臉。

“這麽快就回來了?”

房子是大事兒,再加上交涉對象不可能輕易讓步,不到一個小時就談妥了?景覆喧納悶,事兒到底是解決了還是沒解決。

“我說呢,還以為鐵公雞也能拔毛了,原來有這麽大的隱情兒。你倆可真行,一點兒風不跟我老婆子透——”

在路上,奶奶逼問白啟澤,白啟澤只好講個梗概給老太太。

奶奶忘記早前聽說的富豪尋子這茬事兒了,景覆喧在家從不跟她講工作上的事兒,她又不會上網,所以從沒把白啟澤和富豪聯系在一起想過。

琢磨了一路才明白,為什麽富豪尋子,白樹清兩口子跟吃了興奮/劑似的,原來他們知道點兒“內情”。

白啟澤把手裏的文件給景覆喧,說:“是合同,你看看吧。”

“看完了跟我說說,這麽大的事兒,你倆崽子別瞞著我——”

孫子的身世消息,竟然通過別人傳到自己耳朵裏,奶奶心有不甘。

本就不是有意隱瞞,而是倆人都覺得沒必要認這門親,才沒特意跟奶奶講。

放在三人面前的是兩份合同。景覆喧從合同出處判斷,是鈕政松派人尋到這裏來的。出錢為白啟澤把房子要回來,但白樹清夫婦拿到錢的前提條件,是讓白啟澤和監護人在合同上簽字確認。

“這是做好事,要留名。恨不能再向你們要封表揚信。”

奶奶聽完,總結發言。

白啟澤盯著茶幾上的幾頁紙,面無表情,一言不發。早些日子,景覆喧跟他解釋他的身世時,他像在聽別人的事。

沒有實感。

父親也好,母親也罷,在他心裏都是個沒有具象的抽象概念。

現在不但真有其人,還通過間接方式讓他知道他們的存在。

“他想做什麽?”

“大概是想見你。”

“……何必這麽繞?”

人要臉樹要皮。

鈕政松是在用這種方式試探白啟澤的態度。

如果白啟澤不接受這份小小的好意,貿然約見也是碰釘子。如果白啟澤接受了這份好意,接下來見面的日子也不遠了。

景覆喧意識到,尋子大戲是鈕璟川主導的,鈕政松或許並不讚成這種做法。他想怎麽做?用金錢補償,繼續各過各的生活?讓白啟澤回到身邊,著力看護培養?

奶奶把白啟澤的手放在自己手上,輕輕拍了拍。

“別的我都不管,奶奶可到死都是奶奶——我還要給你張羅成家……”

白啟澤楞住,看了景覆喧一眼,為難地說:“我不成家……”

“不成家?出家呀?這麽好個小夥子——這不,房子馬上也能要回來了。我們一起想辦法,把房子翻修了……”

奶奶不明白他為什麽不成家,見白啟澤只顧看景覆喧眼色,不高興地說:“你看他幹什麽?在感情方面,他就是個榆木疙瘩。小時候挺招小姑娘喜歡的,長大了就沒見他往回領過一個女孩子——不是奶奶偏心,你比小喧更討人喜歡……說話聽著受用……”

白啟澤再次看向景覆喧,一幅求救的表情。

話題跑得有點兒遠啊。既沒父子相認,又沒離情別緒。還不到煽情的時候呢。

景覆喧咳嗽一聲,打斷奶奶,說:“奶奶,讓他想想吧。簽了房子能要回來,不簽房子也能要回來。”

即便奶奶他們要不回來,他出面就是了。

白啟澤撓頭。

誰讓你說這個?簽不簽字,再慢慢商量。既然奶奶提到成家的事……他倆,總不能一直瞞著奶奶吧。難不成,景覆喧還想成家?!

“景覆喧——你不會還想著找人成家吧?”

“那當然了——”

奶奶替景覆喧回答了。

這孩子問的什麽傻話。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老百姓不都這麽過來的嘛。

傻瓜——這時候聊這個幹嘛。

一腳踢在白啟澤坐的凳子腿兒上,低聲道:“你是不是有病?”

“奶奶,你看,他急了——”

白啟澤騰一下站起來,走到奶奶身後。

想是景覆喧被說中心思,惱了。

“別理他,這是惱我呢,嫌我剛才誇你說話受用。”

奶奶倒很淡定,見怪不怪,說:“你倆一起長大,你還不知道他。別看天天冷著一張臉,其實是臉皮薄,要不也不至於到現在還沒談過朋友——”

“他臉皮薄?他可老早就跟我說過,我要一直跟他好,他就不找女孩子——”

奶奶對親孫子是有什麽誤解。白啟澤鉆牛角尖兒了,偏要把奶奶的誤解打破。

“餵——”

景覆喧咬牙,隨即嘆口氣,放棄掙紮。

隨他去吧。遲早要說開。

奶奶一時半會兒無法從震驚中緩過來,半張著嘴,手放在胸口。

一旦受到真正的驚嚇,她就會先把手放在胸口,就像是為了防止心臟跳出來,或者跳動太過劇烈。

見老人反應這麽大,白啟澤後悔自己太冒失了,應該把事情掰開了揉碎了,一點點跟奶奶說。一邊慌張地給奶奶捋著背順氣,一邊向景覆喧求救:“怎麽辦?!”

因為擔心,說出口的話,都變調了。

能怎麽辦?

景覆喧虛張聲勢想給他一拳。不成想,拳頭被奶奶輕輕握住了。

“行啦,話是你說的,你打他幹嘛……”

奶奶發灰的眼眸看著不知名的某處,口中發出低低的輕緩的聲音,繼續說:“我早該發現的……你們兩個渾小子——”

“我們什麽都沒做——奶奶,你要不樂意,我們——”

白啟澤屈著一條腿,矮身在奶奶旁邊。

景覆喧的手,在奶奶手裏慢慢張開。

奶奶沒放開他的手,表情一時轉圜不過來,楞怔著把白啟澤的手拉過來。三個人的手疊放在一起。

被白啟澤的手蓋住,景覆喧想抽走。奶奶執意拉住,表情緩和了許多,眼裏帶了點兒意外之喜:“我就說你是臉皮薄吧,你還惱——這麽重要的事兒,小澤不說,我還糊塗著心眼兒呢。”

“就他多嘴——”

想象一下現在的情景,景覆喧渾身不自在,趁奶奶不註意把手抽出來。

奶奶笑了,白啟澤也跟著放松下來。

還沒來得及因為奶奶的寬宏大量表示開心,奶奶就提出個令人尷尬的疑問:“那我不是做不了太奶了?”

如果有機構願意把孩子給他們養,也不是不能……

這個念頭在景覆喧腦袋裏閃了一下,趕快把思緒拽回來,開口打斷奶奶活躍的思維,說:“不是在商量這兩份合同的事兒嗎?”

連孩子的事兒都要討論,真就沒完沒了了。

短短一下午時間,奶奶接收到兩個爆炸性信息。

任她生活經驗再豐富,也有點招架不住了。倆孫子的信息顯然對她沖擊更大。管他鈕政松是哪根蔥,讓孫子們自己決定見不見吧。

哎呀,真活久見。

也是老糊塗了,現在想想,那麽多細節都透露出倆人關系不一般。

“你們可怎樣算個禮兒呢?”

白啟澤一聽,樂出聲:“奶奶怎麽比我們還著急——”

奶奶一心思索倆人的事兒,不接話。又坐了一小會兒,起身說:“小澤,想簽就簽,就算去見見他,也是應當的。至於後面怎麽走,你和小喧商量著辦吧——我去屋裏歇會兒,順便琢磨一下……”

孤苦伶仃地飄了二十多年,想知道來處,太正常不過了。

“喧,你不攔著吧?”

“不啊。”

都是白啟澤生命的一部分,他自主選擇去見或者不見。

奶奶說完,回屋歇著去了。景覆喧把合同疊在一起,遞給默不作聲的白啟澤。

屋裏靜得能聽見墻上掛鐘秒針滴答滴答的聲響。半晌,白啟澤征求景覆喧的意見:“你說我要不要簽?”

“你心裏怎麽舒服怎麽來。”

“不簽的話,最終還要勞動你出面把房子要回來。”

“嗯,小事一樁。”

肯定能要回來。

“如果我簽了,但又不去見他呢?”

“也可以,都隨你。”

人的一生要邁過很多坑,對白啟澤來說,出身一直是橫梗在面前的坑。屢屢想邁,又不知道怎麽擡腳。

現在坑上終於出現了一條路,明白無誤通向彼岸,他又猶豫不決。

“怎麽做我都支持你。只有一點,我要警告你:別再一言不發不理我——”景覆喧用腿碰了碰身邊的白啟澤,語氣輕松。

這話說給你自己聽吧。

“嘁——”

白啟澤不滿:“我剛才問你是不是想找個女人成家,你惱什麽?”

“惱你傻。”

“你說誰傻?”

“你——”

“……”

奶奶聽見外屋兩人拌嘴的聲音,輕輕搖著手裏的蒲葉扇,閉著眼睛笑。

唉,緣分都是老天安排好的,不用跟著瞎操心了。

西廂房檐下固定著一盞燈,小黑點子似的飛蟲奮勇地亂飛亂撞。桑樹的影子背著燈,落滿一地。

小餐桌擺在院子裏,餐桌上擺的菜肴,是從朋友院子裏摘的黃瓜,豆角,西紅柿。景覆喧和奶奶吃得有滋有味,白啟澤有一口沒一口地吃。

顯然鈕政松這個事兒,讓他心裏不平靜。

“明天,你自己回城吧,我陪奶奶在家待幾天。”

老太太是個愛整潔的人,每年夏天入伏之前,奶奶都趁晴好的天氣將被褥拆洗一遍,涼快的時候還要從犄角旮旯開始在家裏搞清潔。

奶奶嘴上不說,手裏時時拿著抹布,看見角落裏的灰塵,順手擦一擦。

留下來,準便考慮一下,合同到底要不要簽。

景覆喧知道他還需要時間來做決定,不過想想每天回家一個人做飯一個人吃,不想痛快答應。

“待幾天呀?”奶奶接話了,說:“我要把四季的被子都……”

“都拆洗一邊。被芯要不要我給拉到彈棉花的那兒重彈?奶奶,這回聽你的,你說待幾天就待幾天。”白啟澤。

“這還差不多。”

奶奶眉展眼舒,滿意地瞧一眼白啟澤。

景覆喧:“……”總有一種時時被孤立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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