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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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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蘭可否?拿筆拿紙,我做個月令吧,照著月令調理便好。”

尋尋常常,閨閣之秀,皆是雅事。只當這般士族貴女,才有閑情侍花采露,摘葉溫酒。

她侍花之時,木門輕叩。侍女開了門,見是一身風霜的陸二郎陸顯。陸二郎衣袍風流袖子寬大,手中提著一盒子。立在門外燈籠下的郎君溫雅清矍,臉上神情淡淡,似有些心不在焉。

昨日在開善寺,羅令妤撞見了陸二郎神神叨叨之事。彼時陸顯被羅令妤說動,想將自己做的夢和盤托出。不想當時公主劉棠領著羅令妤的妹妹找過來,劉棠緊張地與陸二郎說話,羅令妤識趣地和妹妹離開。那事便不了了之。但陸顯上了心,他想了一日,還是決定來見羅令妤。

侍花的女郎擡起明眸,眸中清亮如水,靜靜看著陸顯將手裏提著的盒子交給侍女。陸顯不在意地說:“表妹方才病好,清瘦了許多。我帶了些靈芝人參來,表妹便吃著。吃完了也不必問管事,直接再問我就是。”

羅令妤放下手中沾了水珠的剪子,遙遙一伏身,語氣輕快促狹:“那便多謝二表哥了。”

擡眸時,她眼睛微微閃爍了一下,已猜到陸二郎找自己所謂何事了。陸二郎做夢什麼的,他很在意;他提起的陸昀生死,讓羅令妤也在意了起來。

……

侍女下去後,陸二郎才琢磨著如何說自己的夢。在他看來,他做的夢總是與陸昀和羅表妹有關,總在見證那二人愛情的悲劇。但他的夢時間線卻是混亂的——當小的事情不能影響到大事件時,他的夢中什麼都不會改變;而一旦影響,大事件結束,夢的隱患就消失,他不會再繼續做這個夢了。

然陸顯自己不知道什麼樣的事可以影響到大事件。他第一次改變陸昀和羅令妤結局的時候自己都在渾渾噩噩,然那時有明確的指示,他能一眼看出只要羅令妤不嫁給衡陽王,悲劇就能挽回。他糊裏糊塗地朝著那個目標努力,他確實做到了。

但是現在的夢,陸顯暫時沒看到能夠改變夢境的契機。他只知道戰事輸了,陸昀死了。他無法避免戰爭,他沒有左右兩國戰事的那般強大能力。他之前想陸昀不去邊關,夢卻告訴他沒有用。到現今,陸二郎已經不知該怎麼是好。他念叨時還被羅令妤撞見……

陸二郎遲疑:“表妹,你真的想知道我做的夢是什麼?縱然如你所說,沒有什麼前世,我只是能預知未來。然這般能力,易遭天妒。若是我說給你聽,導致更糟結果怎麼辦?”

羅令妤沈吟:“那要看更糟結果是什麼了。”

陸顯想到三弟的死,心微梗塞:“……好像也不會更糟。”

羅令妤便笑:“如果二表哥真的可以夢見未來,那麼未來結果不好,二表哥醒來後,一定會想辦法改變吧?我認為,不管上天給二表哥什麼樣的預示,凡事發展,都有一個邏輯在。不可能因為二表哥把夢告訴我,那個邏輯就消失了。什麼變化都沒有的話,事件按照事件本身的走向來,合情合理。若是邏輯改變了,那也一定是有旁的誘因加了進去……而旁的誘因,既可能是二表哥改變了的那一點兒事,也可能是命運殘留的那點兒頑固意志。”

“那麼,再加一個我,又能有多大區別呢?”

陸顯急道:“有區別啊。例如你是今年的花神,然在我夢裏,今年花神選你並沒有趕上,明年的花神才是你。再是你是否記得你開脂粉坊那日,在我夢中本該是衡陽王救了你,三弟手臂受傷你卻不知;現實中卻是三弟眼睛被燙了。一樣的壞事,我繞開了一個,還有另一個……”

羅令妤望著陸顯,出神了一下,然後搖頭:“這個區別好像不大。況且,二表哥,脂粉坊那次,其實你什麼都沒改變。”

陸顯:“……?”

羅令妤輕聲:“三表哥的手臂,還是受傷了的。”

陸顯:“……什麼?!我怎不知?”

羅令妤便告訴他,陸昀的手臂依然受傷了,只不過不再是脂粉坊那一日。而是之後有一天,羅令妤與陸昀在葡萄架下乘涼,葡萄架倒塌,陸昀用手擋了下,手臂在那時傷了。

說起這個,羅令妤粉腮泛紅,心跳不已。自是想起那一日葡萄架倒塌,是她和陸三郎太過孟浪的緣故。

羅令妤含笑:“所以那天的事,二表哥並沒有改變什麼。”

陸顯聞言先是楞住,然後一陣沮喪。他心中自然以為那一天自己改變了很多,阻止了羅令妤和衡陽王交好的機會。但是羅令妤這麼一說,他也想起來,夢裏羅令妤因衡陽王受傷去探望,現實中羅令妤同樣想去探望,卻被他攔下……他改變的其實是他攔不攔羅令妤這事,然不是驚馬也會是潑水,他一點改變都沒有。

羅令妤若有所思:“那麼,即是說,小事件雖影響大事件,但太小的改變無意義。事情的發生不會改變,邏輯自在,一直會往前走。即是說二表哥僅能改變一些細枝末節,卻不能阻止天地間自存的事件邏輯。”

陸顯已經聽得糊塗,半懂不懂。但他聽懂了的那部分,讓他“啊”一下,好似恍然。

羅令妤的意思,不正與他的夢對照了麼——

六月十九日的及笄日,他無法迫其不存在;

陸昀的死劫,他同樣不能提前令其不存在。

他只能,到事情發生的時候,再想辦法將事情導向別的方向。只是現在羅表妹及笄禮那一日的事情,比較容易影響;而陸昀在邊關赴死的事,他不容易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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