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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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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宴

有個孩子?

秦小良埋著頭,連耳朵根子都紅了。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眾人一楞,不想他如此直接。

一時更是好不避忌,白家夫人笑道:“不知太子殿下喜歡什麽樣子的姑娘?現在可有心儀的?”

李辰舟卻站起身來,慢慢往前走,他步履輕盈,身形瘦削,此刻行動起來卻衣袂帶風。

他直走到秦小良面前,方蹲下身子,一雙眼睛黑黝黝的,聲音卻是對著眾人:“諾,這不就是嗎?”

眾人一驚。

只聽杯盞跌落之聲響起。

秦小良坐在座位上,瞧著他一臉認真,一時腦袋嗡嗡作響。

他怎麽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說“這不就是嗎?”

是什麽?是自己的心儀之人。

她一時心跳如擂鼓,滿室皆空明,唯有面前這個男子蹲在身前,一雙大掌包裹住她的手,對著眾人道,這就是我心儀的女子。

兩人旁若無人地看了一會。

突然門簾微掀,久不露面的沈貴妃出現在門口。

她自那日被斥責之後便再未露面,此次低著頭朝著裏面福了福:“太子殿下,已近午時,請問可否置膳了?”

“在外的人可回來了?”

沈貴妃道:“皆回來了。”

李辰舟松了手,站起身來道:“既如此,時辰不早了,便擺飯吧。”

香山別院此次消寒宴,沈貴妃從宮中調了許多宮人來,聽到擺飯的指令,一時宮人捧著食盒流水一般出入,很快便在暢香閣擺滿了菜品。

寒冬臘月,暢香閣裏溫暖如春,人雖多,味道卻不難聞。

內外不過一道紗簾子遮著,男子們全在外間,而女眷們坐在內間。

中間一層薄薄的簾子,隱隱綽綽的,並擋不了外間的聲音。

秦小良跟著宋王妃,尋了一處坐了。

這還是她這輩子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宴席。

一時瞧著自己桌案上擺著幾只白如玉的餐碟和碗筷。

左手邊是一盅甜品,瞧著色澤如玉,點綴著些紅果子。

右手邊的碟子裏擺著兩只櫻桃大的圓圓的肉,瞧著紅艷艷的,不知是什麽做的。

桌子中間卻放了些杯盞,裏面晶瑩的果露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秦小良想,瞧著好看,只是這分量也太少了一些,一口一個便吃完了,這能吃的飽嗎。

四處打量一番,這才驚覺,不知是刻意安排還是巧合,從她此處,居然發現那簾子露了個縫隙,恰恰看到遠處的李辰舟也正自坐著。

李辰舟轉過目光來,也自然瞧見了她。

他容顏依舊,笑了笑,舉起手中杯盞,而後對坐在下方的眾人道:“諸位一年辛苦,今日孤代陛下行此宴,與諸位共樂。”

說著抿了一口杯中火紅色的果露。

一時席下眾人舉起杯來起身,就要跪下行禮。

李辰舟放了杯笑道:“這是私宴,這些禮數也便免了,坐吧。”

眾人也便舉杯飲了。

秦小良也跟著站起身來,飲了一口,酸酸甜甜極是好喝。

隨著太監的一句開席,今日這午宴便開始了。

秦小良偷偷瞧了瞧旁邊的各位,發現眾人已經開始舉箸吃飯,這才跟著也拿起筷子來。

好在今日是分食,各人只看著自己面前的東西就成,她又坐在前頭,更是無人註意,吃起飯來就放開了許多。

她小心拿起勺子挖了口甜品,不知是什麽做的,入口即化,實在是美味異常,忍不住一口吃了幹凈,

她這些日子跟著李辰舟在東宮吃飯,菜色卻與今天的大不相同。

突然聽到外面李辰舟道:“這道雪燕啄玉是香山此地獨產的,也就每年這個時候能吃上一口,眾卿覺得味道如何?”

原來是本地特產!

秦小良坐在裏面也忍不住連連點頭。

只是旁邊這紅色的肉卻也有些甜甜的,不大吃得慣,吃了一只便默默地放到一旁。哪知突然便有宮人上前來,收了桌上左右菜盤,重又上了兩道新的菜品。

秦小良這才知道這菜是要一道一道上的。上了新的,老得也便撤了。

只是那肉還未吃完,扔了實在可惜,她忙一把拉住道:“這個先留著。”

那宮人低著頭應了聲“是”,便又放了回來。

不想新的菜品方上桌,另一個小太監又飛快地跑了來,手中端著一盅方才的甜品。

“太子殿下命奴婢送於姑娘嘗嘗。”

說著放下那甜盅便退走了。

秦小良一擡頭,卻瞧見李辰舟在與其他人說話。

她左右瞧了瞧,發現應該無人註意,遂開心地收了下來。

不一時,那小太監果然又來了,此次送來了是一盞金絲酥雀,正是她平日裏愛吃的。

小太監方要撤走,秦小良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將桌上方才淺嘗了一口的紅色肉遞給他道:“這個櫻桃一般的肉我不愛吃,但扔了實在可惜,你幫忙拿給他可以嗎?”

那小太監一楞,臉色都有些發白,嘴唇哆哆嗦嗦的到底也沒說出個字來。

他埋頭接了碟子來,雙手捧著便退走了。

不過一會,秦小良見那小太監埋著頭跪在案旁,將那碟子肉遞送了過去。

李辰舟似乎問了句這是什麽。

那小太監慘白著臉回話,而後極快地往這裏看了一眼。

秦小良便知道是在說她了。

果然李辰舟朝她看了過來,很自然地拿起筷子一口就將那櫻桃肉給吃了。

這些天他們一起吃飯,秦小良偶爾遇到不愛吃的,也不想浪費,總是送到他的碗裏去。

只是今日兩人隔的有些遠,實在有些不便。

不一時,宮人們端上來一碟子紅色的蝦,神奇的是這蝦居然跟拳頭一樣大。

席間有人道:“此乃東海之地所產之海蝦。”

秦小良第一次見這麽大一只蝦,表皮鮮紅透著油光,一時竟不知從何入口。

她擡起頭來,卻見李辰舟已經挽起袖子,徒手抓住了蝦,開始剝殼。

那大蝦在他手中,不過幾個翻轉,便成了一截白生生的蝦肉,瞧著好不誘人。

她方要學著他的樣子,卻見他將蝦肉放到一旁的碟子裏,並沒有吃,卻略微轉頭看了看旁邊。

一旁小太監立刻跪在一旁要取過碟子,李辰舟似乎與他說了什麽,他忙點頭應是而後飛奔著走了。

不過片刻,那碟子剝好的蝦肉便出現在了自己的席上。

秦小良錯愕擡頭,發現李辰舟已經就著太監捧來的水在凈手。

小太監此次卻沒有飛奔著走了,而是跪在一旁低聲道:“太子殿下說,此物寒涼,姑娘此時身上不爽利,嘗嘗鮮就成。”

聽到身上不爽利,秦小良刷地一下面色血紅。

她今日確實方來了月信,而且她這一向也不大準時,今日一直避著他並未和他說,他怎麽知曉了。

說到這個她不由想起之前的尷尬事。

文化殿裏一個宮女也無,她方來月信那日,又不敢與旁人說,遂躲著一眾太監,想要在宮裏尋個宮女。

只是她在東宮裏鬼鬼祟祟的行為卻被長臨衛給發現了,立刻報送給了太子。

李辰舟立時趕了回來,不光帶了個太醫,還帶著一個大箱子。

只等太醫走了,他方打開那個大箱子道:“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樣的,便每樣都給你帶了些。”

秦小良勾頭一看,羞得險些暈過去。

李辰舟卻一臉認真地道:“此事我不太懂,也是問了宮裏的嬤嬤才知道一些,應該夠了吧?還需要些什麽?”

“你。。你去問嬤嬤?”

秦小良想到他都問了些什麽,不由更是面紅耳赤。

李辰舟卻臉皮厚的很,似乎沒有羞怯之心,轉身就吩咐身邊的人,飲食及住行上要格外留意。

尤其太醫說的,在這期間膳食忌一切辛辣刺激之物,要清淡豐富一些。

連帶著他的飯也跟著清淡起來。

只是他這番一行動,整個東宮都對她的小日子了如指掌。

想起來就感到沒臉見人。

此刻他們在席間做的再不張揚,可也沒有避著旁人。

眾人只見那小太監一刻不得閑,在內外兩張桌案之間奔走。

時時從太子殿下桌案上捧著碟碗送進來。

顯然送進來的皆是此女愛吃的,而沒想到的是,此女竟將自己桌案上其他的又遞送回去。

眾人雖埋著頭吃飯,可全部心神無不被此吸引。

這女子如此做派,在這些世家女子眼中,實在是逾矩之極,先前立的一些好感,所剩無幾。

沈貴妃自上次被太子殿下訓斥,一直避著宮門,眸中異色一閃而過。

她臉上微微露出笑意,自席間站起身來,走到簾邊朝外微微福禮。

“今日陛下設此消寒盛宴,又有太子殿下親自坐席,如此盛事,妾此處幾位千金願獻些曲樂為此盛宴增彩。”

臺下諸人拍手稱好。

李辰舟坐在那裏,卻埋頭專心在對付碟上一只魚,其中偶或有些小尖刺不易發覺。

瞧見太子殿下未出聲反對,沈貴妃拍了拍手。

席間便有一女子盈盈而起,秦小良轉頭望去,那女子眉目如畫,身段溫柔,今日盛會卻穿著素雅,又顯一身的端莊之態,實在是叫人挪不開眼睛。

她伸出玉般的手輕輕掀開簾幕,婉約的聲音自外間傳入。

“小女為太傅趙青陽之孫,今日得幸參此消寒盛宴,小女願以一曲《雲門》為太子殿下祝興。”

說著便有幾名宮人在下首安置好古琴。

秦小良不懂琴,卻從琴音之中聽到殺伐壯烈之聲,引人進入一片浩瀚戰場。

她驚訝地合不攏嘴,實在不曾想到,瞧著如此纖弱嬌嫩的女子,手下竟能彈出如此震撼人心的樂曲。

其他人似乎對此有所準備,卻還是被此雲門曲所震懾,一時席間鴉雀無聲,唯有那女子指尖跳躍挪移。

李辰舟剔完魚刺,將魚肉命小太監送進簾內。

這又洗了洗手,才擡起頭來。

恰恰對上了臺下那趙家千金的雙目。

那雙目之中盛著星子,在殿內燭火之下,閃著光。

遇見了他的目光之下,慌忙低下了頭,指下琴弦都有些亂了。

這趙太傅府上嫡女,他耳聞已久,很久以前皇後就欲將其許配給自己,記得她好像那時候不過十四五歲,還親自去了蒼陽府尋人,後來被山沽攆走了。

不想如今二十來歲,還未嫁人。

不想這身姿瞧著長得盈弱,指尖下卻有雷鼓山川之聲,確實讓人印象深刻,難怪當年能入了皇後的眼。

皇後。。李辰舟想起自己的母親,記憶中已經模糊了的將門之女。

自己當年的武藝啟蒙全是她親手所教。

只是她離了宮後,便也失了消息。

其實哪裏是失了消息,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臺下趙太傅瞧見太子殿下看向自己的孫女,目現異色,一瞬也瞬地盯著,忍不住捋了捋頜下胡須。

趙家千金一曲終了,起身福了福,臺下一眾熱烈的掌聲及讚嘆之聲。

更有文人忍不住出詩相和。

她微低著頭,卻未等到上首太子殿下出聲褒獎。不由一楞,約略擡了頭,瞧見太子殿下怔怔的。

沈貴妃提醒道:“太子殿下。”

李辰舟回過神來,不過揮了揮手說了句“賞”,便讓她下去了。

趙家千金面色一白,盈盈一禮便退了回來。

只是簾幕之內,秦小良瞧見他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地看著臺下女子,目中露出自己看不懂的神色。

她感到心頭一酸,埋下頭撥弄著碗裏的魚肉,卻吃不下去。

自己與那女子比起來,實在是差了太多,若是換成自己,也想要選那樣奪目耀人的女子,出身好,長相好,手上琴藝也好。

當真是讓人艷羨。

李辰舟揮手讓人退下,忍不住轉頭看向內間。

卻見秦小良埋著頭,只一顆黑黑的腦袋擱在案上,手下筷子在拼命撥弄,卻一口也未吃。

他一楞,知道方才自己的失神一定讓她誤會了。

忙遣了身旁小太監給她送菜。

哪知秦小良接了菜,並不像先前一般,總要與自己看上一看,笑上一笑。

只是此刻卻埋著頭一動不動,顯然是生氣了!

李辰舟一急,自席上站了起來。

正在下首獻劍舞的段尚書家的姑娘一楞,手中長劍不自主停了。

席上眾人也忙站起身來,一時哐哐的響聲。

一旁服侍的蘇玉墨忙道:“太子殿下要些什麽,奴婢去為您取來。”

李辰舟卻不理他,撩開衣擺,自顧從上首走了下來。

眾人不知他要尋些什麽,紛紛面面相覷,卻見他走下臺,腳步不停,掀開簾幕,一把進了隔壁女眷們的席。

女眷們一驚,紛紛也站起身來行禮。

李辰舟目不斜視,徑直走到秦小良的案桌旁邊。

秦小良還自顧沈浸在自傷自哀裏,哪裏註意到席間的變化。

卻突然感到肩上一沈,她嚇了一跳,擡起頭來,卻碰上李辰舟那張大大的臉。

他蹲在案桌旁,將下巴隔在桌案上,正雙目炯炯的瞧著自己,那模樣看著怪有些可憐的。

秦小良腦海中立馬跳現出一只可憐小狗的影子。

瞧見她擡頭,李辰舟卻笑道:“你難道是吃醋了?”

秦小良淡淡地,裝作無所謂地道:“我哪有啊。”

“那你怎麽不理我?”

“我哪有不理你。”

“你方才分明看都沒看我一眼。”

“我在埋頭吃飯。”

李辰舟卻笑的更開心道:“不知為何,瞧見你這幅模樣,我心中卻愈發歡喜。”

“為何?”

“你能為我吃醋,我自然歡喜。”

秦小良白了一眼,酸酸地道:“我能吃什麽醋,我本來就比不上人家。。。”

李辰舟將下巴擡起來,身手摸了摸她的發頂道:“這世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有你比不上的人不是很正常,連我也有許多比不上的人呢。我找媳婦又不是要找天下第一厲害的媳婦。”

“你慣會花言巧語。。”

“我方才沒有瞧她,真的。”李辰舟舉起手來,“你才是我眼中這世上最漂亮的女子,真的,我發誓。”

秦小良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心中的一點陰霾也煙消雲散。

怎麽辦,這世上總有自己招架不住之人,臉皮厚起來什麽樣的話都可以睜眼就來。

只是突然反應過來此刻處境,她僵硬著脖頸,已經不敢四處去瞧。

卻也感到蜂擁而來的灼灼的目光,緊緊地貼在背上。

李辰舟哄好了媳婦,這才站起身來,瞧了瞧這一屋子的女眷俱都低著頭。

“我大新的朝臣能心無旁騖為國出力,全靠眾位在座的在背後鼎力相持,是你們撐起了我大新一半的朝堂。你們是女中豪傑,巾幗不讓須眉。”

說著他接過蘇玉墨遞來的果露,舉杯道:“今日孤便代陛下敬各位在坐的女豪傑。”

得他如此言語誇讚,席間女眷頗受感動,她們一直默默在宅間操持,第一次聽人肯定來她們的付出。

外間朝臣們聽聞,也紛紛起身敬酒。

一時宴席又恢覆如常。

宴席直進行了一個多時辰方才散了。

男女兩間各自散去。

眾女眷又相攜著去了內間喝了會茶,歇息了一會,又熱烈地交談了一番。

只是此處赴宴帶給她們的震撼太大,時不時偏頭去瞧那假裝無事發生的女子。

秦小良跟著明月郡主,又開始搗鼓上午的點茶工藝。

王疏桐卻拉住宋王妃的衣袖道:“姑姑,方才聽聞他們下午要走馬球,馬上就開始了,我想去瞧瞧。”

不想這話被沈貴妃聽見了,她倒先開了口:“這馬球確實不錯,你們姑娘家的感興趣都去瞧吧,我們幾個便不去了,年紀大了,受不得那麽激烈的場面。”

王疏桐興奮地道:“好耶。”

這馬球是他們最喜歡的活動,甚至其中有幾個女子還是其中的高手。

沈貴妃又道:“只是此處雖是別院,但到底是皇家宴會,身份體面皆不可失,尤其男女大防當為首要緊之事,雖是一起看馬球,切要記得潔身自好,莫要仗著寵愛失了分寸,徒惹旁人笑柄。”

眾女眷點頭應是,她們自然知道貴妃娘娘這是意有所指,全都下意識地去偷瞟一旁的那秦姑娘。

卻見她滿心思都在碾茶之上,也不知入了心沒有。

宋王妃也起身聽訓,聞此言默默看了看一旁的秦小良。

這姑娘一時似剔透一時又似有些愚鈍,讓她一時也分不清她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只是宋王與太子殿下一向關系緊張。

只是她明白,就憑宋王那腦子,哪裏是太子的對手。如今能好端端的在這,不過是太子不屑於他為難。

今日她既受了重托,定要將她好好帶著,為此謀得太子跟前的一點情份,日後萬一用的著。

她福了福道:“貴妃娘娘放心,這些個姑娘都是明事理的,切不會失了分寸的。今日難得出來一回,就讓她們玩的盡興些也無妨。”

沈貴妃瞟了瞟她,未置可否,轉頭對南王妃道:“你一向穩重,便由你帶著她們前去。”

南王妃點頭應是。

南王妃便帶著屋內許多女子,一起結伴著往外走。

秦小良也放下東西站起身來。

她可不想一個人呆在此處,尤其上首坐著的那位貴婦人,瞧著珠光寶氣,面目慈和,卻讓她有些不喜。

宋王妃瞧見了,到底有些不放心,想要跟著她一起去。

沈貴妃出聲道:“簡之,你是最擅這內院帳薄統籌之事,今日本宮受陛下命辦此消寒宴,一直戰戰兢兢生怕出錯,你且幫我理一下帳薄如何?”

宋王妃一時不知如何拒絕,只能面露為難道:“妾受太子殿下之托,要照看秦姑娘。”

一旁南王妃失笑道:“此乃皇家別院,她又是太子殿下心尖尖上的,難不成還有人敢吃了她不成,你也忒小心了些。”

貴妃娘娘瞧見她堅持,淡淡地擺擺手道:“你不願那便算了,還是雲茵留下來。”

南王妃對自己這位夫君的生母,真正的婆婆一向是百依百順,忙點頭應是。

瞧見如此,宋王妃也不好再拂了面子,只好叮囑秦小良道:“我派兩個嬤嬤跟著你,若有什麽事,只管讓她們來尋我就是。”

秦小良點了點頭安慰她道:“不妨事的,姐姐放心。”

乍從燒著炭的屋子裏出來,外面的料峭寒氣立時激得眾人抖了抖。

她們穿裹著頭臉,一邊笑鬧著,便在一群宮人的帶領下找到了遠處的跑馬場。

秦小良瞧見這傳說中的跑馬場,忍不住倒吸口冷氣。

這跑馬場太大了,卻在四周高處設了看臺,坐在看臺之上,卻將其中又看的清清楚楚。

此刻那馬場之中已經有了許多人,騎著馬在場中馳騁,人人手中皆那著跟胳膊長的棍子,正追著場中一只藤球。

片片塵土在地上飛揚而起。

這傳說中的馬球已經開始了。

午後的冬日陽光熱烈,跑馬場四周高墻圍起,一點嚴寒之氣都透不進來。

只是前些日子下了雪,周圍的草木屋檐之上還蓋著皚皚白雪,只是場中的人卻已脫去了厚重的衣衫,只穿著略顯單薄的利落裝束。

便是如此,卻還是感到這些人的發頂似乎已經蒸騰出氤氳水汽來。

秦小良到的時候,發現場邊已經做了許多人。

而遠處的正中的屋檐低下,一張椅子還自空著。

秦小良立馬知道那是留給他的,他還未來。

不知此刻幹什麽去了。

不一會,卻見李辰舟在一幫人的簇擁下往這裏走來。身旁眾人皆落後半步,他身形頎長,迎著光,微微低頭聽身後一人講話。

他身後一名四五十歲的中年人瞧了瞧場中,略微皺眉道:“怎麽言喻那小子今日也入了場,實在是太過放肆,他身為長臨衛統帥,保護太子殿下安危才是首要之事,臣教子不嚴,定要好好罰他。”

李辰舟笑道:“是孤讓他去的。他常年跟著我,辦事勤謹得力,卻要神經一直繃著,今日好不容易有了空,還不好好放松一番。”

左思明陪笑道:“太子殿下太擡舉他了。能為殿下效力,是他的福氣。”

“你素來愛馬,近日孤又得了匹北域良駒,明日送你瞧瞧。”

左思明一喜,謝了恩。

李辰舟道:“這良駒確實難尋,你這幾年在改良軍中戰馬之事上孤瞧著倒也是頗有成效。”

左思明忙道:“全靠殿下這幾年給的各地良駒。”

李辰舟卻轉了話頭:“聽聞早間你們去琉璃河裏釣上來不少好東西,孤竟錯過了。”

聽聞提到此事,左思明心下一驚,笑道:“南王殿下是此中高手,那魚大多是他釣的,其他的新進學子們從未見識過冬日野釣,不過是陪著看看。那琉璃河冰層淺薄,臣怕出了什麽意外,因此帶著人護著。”

“嗯。”

李辰舟嗯了一聲,又道:“只是席後怎麽一直不見南王和宋王?”

身後另一官員稟告道:“回太子殿下,南王殿下帶著宋王殿下並一些人,說是要將晨間所釣之魚一部分發回宮裏去送於陛下嘗嘗,一部分立刻烤了,送於太子殿下品鑒。”

李辰舟失笑道:“這剛散席,哪裏還吃的下。等發回宮裏了,你讓南宋二王速速來此。這馬球場上,宋王可是個高手,今日沒了他,可要失了多少精彩。”

“是。”

李辰舟擡起頭,一眼看到了正站在遠處的秦小良,立刻腳下一拐彎,擡腳往此處來。

他走上前來,二話不說便抓過她的手來,果然觸手冰涼一片,不由變了臉色。

“此處風大,怎麽就傻站在這裏。”他說完轉頭一瞧,沒見到宋王妃,只有一旁宋王妃派遣過來的兩個嬤嬤跟著,心中知道大概是叫沈貴妃給絆住了。

那兩個嬤嬤一驚,忙上前來磕頭行禮。

李辰舟對她們不知為何很是不喜,冷了聲音道:“此處用不著你們了,且回去伺候你家王妃去吧。”

那兩個嬤嬤忙磕頭退了下去。

秦小良道:“沒事,我身子硬朗的很,你難道還不知道?”

李辰舟卻將她往裏面帶道:“你的身體我可比誰都清楚的很。”

秦小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只當沒聽見。

李辰舟帶著她在一處僻靜處坐著,又命人立刻燒了炭,熱了茶來。

秦小良忍不住道:“這冬日就該在外頭凍上一凍,這整日裏炭火烤著,雖然暖和,可人都蔫蔫的了。”

“秦姑娘說的是。”李辰舟忙又命人撤了炭火,將四周的帷幕全都打了開來。

一時暖陽照在進來,還沒有風,當真是曬的人渾身說不出的舒適。

他卻將一個熱手爐子塞了過來道:“只是你今日身子不易受寒,曬一會兒太陽也就罷了。這爐子你捂在肚子上,莫叫寒氣入了體。”

對於此事,秦小良還是羞於啟口,只是默默接了來。

不一時,宮人傳報南宋兩位殿下來了。

話音剛落,果然瞧見兩位親王氣態雍容,貴氣十足,一前一後往此處行來。

兩位親王行到屋子外面不遠處便停了下來,目光快速地自秦小良面上掃過,而後抱拳彎腰行禮:“太子殿下。”

李辰舟坐在一側,看向兩位哥哥,擡了手道:“聽聞南王今日所獲頗豐,實在讓人羨慕。”

南王三十多歲,面上已有些發福,卻難掩威嚴之氣,聞言只是略一抱拳道:“太子殿下謬讚了,臣所行的只是些雕蟲小技。”

“嗯,”李辰舟點頭道,“這垂釣講的是耐心和眼力,非此二者俱佳者不能成。”

南王瞧向上面,那秦姑娘已經自覺地遠遠地離了段距離。

他嘴角微扯道:“臣一早聽聞太子殿下今日帶了美人前來香山,想必便是這位?”

“這位美人瞧著當真有些特別風致。與一般閨秀不同,難怪入了眼,招了太子殿下的喜愛。”

瞧著一幫人來,秦小良早站到了一旁,只是此間沒有隔間,她無處可躲,只能盡力站的遠些。

不想那人說著掃向自己的目光冷冰冰的,嘴上誇著,那目中卻又全都是不屑一顧,仿佛自己在他眼裏就是個物件一般。

李辰舟道:“孤聽聞你是一道帶著許多今年新晉的學子。這倒讓我想起一事,前些日子工部上報說各府多地學堂年久失修,許多學子只能睡在漏風的草廬裏學習睡覺。孤那時命你督辦此事,不知進展如何了?”

下首站著的多人一楞。

今日消寒宴,他們原本幾次想要趁此機會奏報些朝堂之事,皆被太子殿下以今日玩樂不涉朝堂給打發了。

不成想此次又主動提問起來。

南王面色一時青白交加。

他是皇帝長子,自負才能不輸這個弟弟,卻只是因為庶出的身份,自小各處就被壓上一頭。

如今居然讓他去辦什麽修學堂之事,分明是不敢將要事發給自己來辦,才拿此等細枝末節之事來打發自己。

如今好好的消寒宴,卻又來問此等小事的進展。

分明是讓以強壓人,給自己找些不痛快。

可太子問了又不能不答。

南王低沈了雙目,抱拳行禮道:“學堂之事紛繁覆雜,這天下之大,學府眾多,銀錢卻有限,這朝廷出錢修誰不修誰,便是修了要修成個什麽程度,皆要一一考量,臣打算先擬個章程出來,待陛下及太子殿下過目之後,再行動手…”

李辰舟打斷他道:“就是說這修葺之事尚未開始?”

南王面色一片紫脹說不出話來。

李辰舟道:“修葺學堂為國選材乃朝廷頭等大事,孤信任你交予你來辦。不想這許久居然還未開始,實在是叫人大失所望。南王殿下的雕蟲小技看來要好好精進一番方成。”

此言一出,滿堂具靜。

底下眾人心中忐忑不知發生了何事,這太子殿下方才還言笑晏晏,怎麽轉眼之間就面色冰冷要發難人了?

這直白的訓誡弄的南王顏面大失。

按理此時南王也該下跪請罪了,可是他卻梗著脖子站著,一聲不吭,面色陰沈似水。

李辰舟不以為意,又道:“你是孤的兄長,又是陛下長子,不管是陛下還是孤,還要多仰仗於你,以後還望你多用心一番。”

一旁宋王幫腔道:“太子殿下,三哥為朝廷之事已經日夜操勞,臣瞧他…”

話還未說完,卻已被李辰舟擺手打斷,他轉而指著馬場對著宋王道:“孤一直聽聞宋王殿下乃馬球高手,不若待會下場試試,給孤瞧瞧。”

這說話語氣,實在令人惱火。

宋王也上了火氣,抱拳道:“我大新以武立國,朝廷上下一向崇尚武力。太子殿下又箭法如神,百步穿楊,想必這馬球更是如小兒嬉戲。臣鬥膽請太子殿下下場一試,讓我等一覽殿下的風采。”

太子當年武功卓絕,只身可飛攀星樓,如今失去武力之事,並不是什麽秘密,在場都是朝廷重臣,自然知曉一二。

且自他失了武功,眾人見他皆如此刻一般安安靜靜坐著,連馬也未見他騎過。

這馬球說來也是有些兇險的游戲,他若上場,保不準受點傷。

今日宋王有此一議,保不齊是想做些什麽。

旁邊左思明方要來攔,卻見李辰舟自椅子上立起身來。

整了整衣擺笑道:“這提議不錯。孤多年未曾活動筋骨,今日我們三兄弟,便在這馬場上一決高下。”

他說罷大手一揮,攔住了幾個要相勸之人。

眾人無法,只得立時前去準備。

太子殿下要下場打球,馬場上立時被清了幹凈,趁著準備的間隙,一眾宮人上前將地面平整。

李辰舟走到秦小良身邊,笑了笑道:“你待會可要好好瞧瞧我的風采。”

秦小良有些擔憂,她看了這半日的馬球,也算是看出些道理來,這樣的活動若是以前她絲毫不懼,可是此時他身子骨瞧著這般弱。

若是落下馬來或是被別人打著了,可如何是好。

李辰舟拍了拍她的手道:“別擔心,這只是個游戲,又不是上戰場。”

“你難道還不相信我的實力?”

秦小良道:“你不要逞強,輸了便輸了,可沒什麽大不了。”

李辰舟笑道:“說這麽喪氣的話,我就算想輸,只怕還沒那麽容易。”

言喻已從場中撤了回來,頂著一頭的汗上前,跪地抱拳道:“臣願為太子殿下先鋒。”

一旁謝傳英也想上場,卻被李辰舟阻止了:“你留下來照看秦姑娘。”

秦小良一聽,感到謝傳英的眼神都有些幽怨起來。

她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道:“你還是帶著他吧,不然我怕他手癢的難受。”

李辰舟便也不再堅持,點了點頭。

不一時,他就換了身火紅色的衣裳,騎著一匹高頭白馬出現在場上。

那奪目耀眼的身姿,惹得四周觀戰的女子們無不發出吸氣之聲。

連秦小良都忍不住倒抽口氣,下決心以後要將這樣的衣裳牢牢粘在他身上才成。

隨著一聲鼓響,場中馬球戰正式開始。

場中只有他一人是紅色衣裳,極為耀眼醒目。

秦小良瞧見他在馬上馳騁來去,那通身的氣派和行頭當真吸引的人移不開目光。

他渾身上下都是飄逸颯爽,隨著他在場中來去,手中長桿遞出,秦小良的心也跟著忽上忽下。

既怕他從馬上摔下來受傷,又怕他搶不到球。

既怕他搶到了球又進不了,又怕他進了球又用力過猛身體受傷。

真等他進了球,又忍不住熱淚盈眶,忍不住為他喝彩吶喊。

好在周圍的女子們忍不住齊聲尖叫起來,將她的聲音淹沒,連一直冷清的明月郡主都忍不住揮動雙臂。

秦小良忍不住想,若不是他失了武功,只怕要比此刻更加精彩絕倫。她們真該看看那時候他一身白衣,在雪中舞劍的姿態。

秦小良想著想著,一時心中五味雜陳,又酸又澀。

“秦姑娘。”

突然身後有一人聲音傳來。

秦小良嚇了一跳,這才發現身後站著個老嬤嬤。

這個老嬤嬤滿面不茍言笑,瞧著眼生的緊。

她略微彎了身體道:“我家娘娘還要煩請姑娘移步一趟。”

“怎麽了?”

老嬤嬤道:“奴婢也不知此中詳情,只是娘娘吩咐務必要請到秦姑娘到場。”

秦小良轉頭瞧著馬場中,李辰舟還在其中馳騁來去,時不時往她這裏張望一眼。

她哪裏舍得離開。

“能不能等這場球打完?”

那老嬤嬤卻一聲不吭,只是做著請的手勢,眼見是沒有商量的餘地。

秦小良無法,只能依依不舍地離開座位,跟著老嬤嬤往回走。

進了花廳內閣,卻見宋王妃已經起身迎了過來。

“秦姑娘,實在抱歉,將你給請過來了。”

秦小良疑惑道:“出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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