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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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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覆仇

人生在世,當所為,當所不為。

若是從來一次,自己也只能做此選擇。

希望他不要怪我,相信他能理解我。

秦小良感到耳邊響起一陣風聲,劍刃劃破空氣,帶著透心的冷冽之氣向自己面門襲來。

哪知那刀刃在自己面上不過半寸之時,卻生生停了下來。

一只手居然直接抓住了劍刃,鋒利的刀鋒割得那手鮮血淋漓。

秦小良一楞,擡起頭來。

發現徒手抓劍刃的是個中年男子,兩鬢有些蒼白,臉上疼得皺了起來。

“張。。張伯伯。。”她斷斷續續地道。

張錢谷松了手,捂住滿是鮮血的手,卻也不看她,只是抓起鋪上的一件衣裳,扔給了她身後的姑娘。

幾個官差面面相覷。

領頭的上前,有些不滿地道:“張師爺,大晚上的你怎麽來了這骯臟地方,這是準備包庇這兩個殺人兇手嗎?”

張錢谷慢聲細氣地道:“縣太爺今日有公務,剛才特意來了縣衙。哪知你們這裏的動靜鬧得這樣大,這是想要驚動縣太爺親自來此嗎?”

幾人聽聞縣太爺居然在縣衙,縣衙大堂離此不過隔著幾道墻。

一時嚇得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張錢谷不再看他們,蹲下身來,摸了摸那兩個倒下的官差的頸部,厲聲道:“人還活著,你們還楞著幹什麽!快去找大夫啊!”

“若是出了人命官司,你們一個都別想跑!”

幾人聽聞,立時有兩人飛一般跑出去了。

領頭地見張錢谷欲要帶兩個姑娘離開此地,上前攔道:“張師爺,這兩位在牢房裏鬧事行兇,如今我們兩兄弟生死不明,她們可是重要犯人。”

張錢谷皺了皺眉頭,有些為難。

不敢看兩個姑娘看著他的殷切眼睛。

他雖在這縣衙擔任多年的師爺,但這犯人卻不是他想帶就能帶得走的。

畢竟在哪裏都有哪裏的規矩。

他只是沒想到秦家居然被抓來了此處。

今日得到一個衙役送來的消息,還有些猶疑惑。

“她們犯了什麽事?”

那領頭的昂著頭道:“我們只是看門的,哪裏知曉這些。張老爺若是想知道,自去問王相公。”

王相公是縣衙裏專負責刑獄訴訟,只是一向與他極不對付。

凡是他張錢谷支持的,他必反對,

凡是他反對的,他必支持。

若是他真開口去問,只怕這兩個姑娘的下場會更慘。

那領頭的自然也打定了他不敢去問,這才如此囂張。

張錢谷卻道:“既如此,你們且將人帶回去,先救活這兩人要緊。”

說著他感到萬分愧疚,上前對著面前毫無血色的姑娘小聲道:“小良,你莫急,我來想辦法。”

在此陰暗恐怖之地,驟然見到熟識之人,一口熱血自秦小良胸口湧出,一直向上,從眼睛裏化為熱淚湧出。

方才這一路她都沒有哭。

此刻卻忍不住淚水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雖然張錢谷不能立馬將她從這黑暗牢籠就出去,但是今夜他能出現在此地,不計前嫌,使她免於毒手,已經感激萬分。

秦小良用力地點頭,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從臉上甩開來。

她被人拉扯回了牢房。

月色籠進了雲層,屋外一片黢黑。

兩個姑娘渾身濕冷,被扔回了進去。

牢房裏其他姑娘都沒有睡覺,瞧見兩人進來,個個睜著驚懼的大眼睛,卻無人發出半點聲音,有些恐怖。

一場秋雨一場涼。

秦小良渾身衣裳未幹,被凍得發抖,睡夢中都感到如墜冰窖。

等年輕獄差照例拍打著門叫開飯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眼皮有千斤重,怎麽睜都睜不開。

那獄差瞧見她縮在墻角,滿面通紅,又將勺子使命在門板上敲了敲,見那姑娘毫無反應,不過頓了一頓便擰著飯桶走了。

第二日,有好心的姑娘瞧見她高燒不退,替她領了粥來餵了幾口。

只是這幾日倒是沒有姑娘再被拉扯出去。

但是關在這樣憋悶陰暗,又潮濕的地方,連身體都伸不直,有幾個好好的姑娘已經有些神智不清了。

不知這樣過了幾日,這日那牢房的門又開了。

今日陽光晴好,刺目的光線從敞開的門板裏照了進來。

堪堪照在秦小良的眼睛上。

她半夢半醒了幾日,今日被光一照,才睜開眼來。

從微睜的光線裏瞧見灰塵在上下飛舞,兩個年輕的官差走上前來架起了她。

她燒了幾日,又餓了多日,身體綿軟,早沒了半分力氣。

秦小良便這般如一塊無力的布匹一般,耷靠在兩人身上被扛了出去。

而後的一切像是幻境一般,在她迷糊的眼前晃過,閃過,不知是真是假。

她好像是被帶著走到了外面,多日不見的陽光打在身上,刺痛了她的眼睛。

而後是穿過了一道道木門,來到了一個大堂。

大堂好生威嚴,旁邊有兩排人像是廟裏的羅漢一般站著,上面還有一個穿著青色官服的老頭坐在上頭。

眾人不知嘰裏呱啦說了什麽。

秦小良只能勉力地瞧見這些人嘴唇在上下開合。

而她認識的張錢谷也站在一旁,那眉頭就未打開過。

過了許久,啪地一聲。

她的案子定了。

老爺退了堂。

張錢谷走上前來,低聲道:“那兩人雖未死,但也是重傷,我也只能盡力保住你的性命。如今流放蒼西之地,你一個姑娘家確實苦了些,路上我會想辦法打點的。”

秦小良扯了扯幹枯的喉嚨道:“你的手。”

張錢谷看了看自己被包裹了幾層的手,愈發愧疚難當,此次他雖暗地裏使了許多銀錢,而他妻兄又是七品王經歷。

可也只能讓她免於刑責,卻要流放六百裏。

“都是小傷,已經沒事了。”

秦小良點了點頭,幹裂的嘴唇又張了開來:“我爹。”

“你放心,他在此地,我會盡力照顧他。”

秦小良想說個謝字,但是還未說出口,已經暈了過去。

山陰城裏,若說哪裏是銷金窟溫柔場,那必然是春風醉。

這裏也是山陰縣有頭有臉的人物最喜歡來的地方。

曹老三也不管家中幾個孩子天天餓的嗷嗷哭,每月裏的那點俸銀,倒有一大半花在了此處。

這日他又在此處喝了大醉,只是再沒錢找個姑娘,到底被媽媽半軟半硬地趕了出來。

出了春風醉,外面居然在下雨。

曹老三對著地上吐了口濃痰罵了聲娘。

可到底此處寒涼,他一身的酒勁也遮不住這涼氣。

曹老三攏了攏衣裳,抓過樓裏一塊油紙罩在頭上就奔進了雨裏。

這秋天的雨水,就像被冰過似的,落了幾滴就讓他酒醒了大半。

曹老三轉頭四處看看,發現街上前後左右空無一人。

如此寂寂深夜,又有幾個醉鬼還在雨裏跑。

雨小了許久,他幹脆將油紙也給扔了,就著石磚上的水坑踩了起來。

突然,旁邊傳來一聲踩水的聲音。

那踩水聲不急不緩,卻重重地,每一下都像落在了他的心上。

曹老三擡起一看,發現不遠處走過來一個人。

那人一身白衣,撐著一把小傘,面目遮在傘下,看不清楚。

一頭烏黑的長發披散著,在夜風中舞動。

雖然看不見長相,但那人一身冰霜又危險的氣息,卻讓他忍不住抖了抖。

曹老三微微瞇起眼睛,瞧見那人另一只手上拿著一把劍。

那劍在街邊微弱燈火的照耀下,閃著寒光。

曹老三心中陡然升起寒意,拔腿欲跑。

那劍卻刷地扔了過來,堪堪地紮進了他的腿裏。

從他的腿腹間穿過。

曹老三的酒瞬間全都醒了,疼痛慢慢地從腿上傳來,不一會,劇痛才一點一點擴大,他忍不住捂住腿慘叫起來。

“啪”“啪”

那人走路的聲音慢慢靠近,混合著沙沙的雨聲。

曹老三驚恐地擡頭起頭來,才發現那人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

雨傘遮住了他的臉,他卻彎下腰一把拔出了腿上的劍。

“刷”地一聲,劍鋒在拔出的過程中,還在旋轉,生生濺起一串血肉。

“啊!”沖天慘嚎聲沖破天際,像是野鬼一般,驚地四周的人紛紛嚇得關起了窗戶。

曹老三還未反應過來,哪知那劍竟半刻也不停地插進了他的另一只腿腹。

他瞬間疼暈了過去。

不過片刻,冷雨又澆在他的臉上,迫使得他清醒過來。

低頭一看,兩條腿上各自一個黑洞洞的傷口,猙獰恐怖。他的臉上已經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嘴唇青紫一片。

“大。。俠!大。。俠饒。。命啊!”

那人從傘下露出半個面容,聲音暗啞如淬了毒:“你們抓回來的姑娘,哪裏去了?”

“什麽。。什麽姑娘。。”

還未說完,曹老三感到耳朵一涼,一只血淋淋的耳朵順勢落在了雨水地裏。

他想要暈過去,可在酒精和雨水的作用下,神智卻更清醒。

清楚地感受到腿上和耳朵上的痛楚。

他哆嗦地牙齒已將口中咬得血肉模糊,可一時也不知道這個人指的是哪個姑娘。

他們抓回來那麽多姑娘,哪個分得清誰是誰。

便是這猶豫地瞬間,那染著他血的劍已經沖上前來,直接刺進了他的咽喉。

曹老三大睜著雙眼,下意識伸出手來,摸到了自己喉部的冷劍。

“我。。我。。”他破碎的聲音消散在夜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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