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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真道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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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真道觀

素元那時候躲在柱子後頭,嚇得瑟瑟發抖。

許是瞧他年紀小,那灰衣裳的老仆人居然放過了他,只是將他指使得團團轉。

突然一大塊雪粒子落進了素元的脖頸,那冰冷的刺感,激地他忍不住狠狠抖了抖。

手中好不容易拉起來的井繩也不自覺落了下去。

“哐當當”一聲響,那水桶砸在了井水壁上。

他方要埋頭去拉繩,卻突然餘光裏瞧見前面黑壓壓的雪地裏似乎有黑影在往這裏移動。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那群黑影居然又近了許多,朦朧的雪光裏瞧著似乎像是一群鬼魅。

素元嚇得一屁股坐到了雪地裏。

驚嚇之下方要喊叫出聲,可突然想起如今觀裏只剩了自己,還有那占了上真觀的三人。

就算叫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自己。可若真是鬼魅,就讓觀裏那三人好生嘗一嘗。

他恨恨地想著,反而不再懼怕,還生出一絲絲期待來。

素元方在水井後藏好,哪知那群黑影方才分明還在半山腰,此刻居然已經來到了觀門口!這些人是飛來的嗎!

映著雪光,素元發現這移動迅速的影子似乎是一群人。

這一群人也瞧不出原本衣裳的顏色,全都渾身上下覆滿了白花花的雪。

一群人行到觀口停了下來,隨意抖了一抖,那雪便簌簌地還往下落。

門廊上微弱的一點燭火還未熄滅,照在當先一人的身上。

那人一身淺薄的白色衣裳,眉目俊朗卻凝著冰雪,讓人瞧著心中陡然發怵。

方站定,他身旁的另一個墨藍色衣裳的人突然朝著空中扔出一物,在雪色裏耀目的光一閃而過。

素元還未看清是什麽,只聽到“撲通”一聲,一個黑色人影自旁邊的樹頂上跌落下來。

濺起一層飛雪,堪堪落在素元的旁邊。

素元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瞧見那倒下的人胸口上插著一柄寶劍,只剩一點劍柄露在外面顫顫地抖動。

黑紅的鮮血染在黑色的外衣上,只是瞧著濕答答一片,若不是一旁的白雪上,一道細細的血線蜿蜒而流,素元甚至判斷不出他身上的是雪水還是血水。

那人扔了劍,朝身後的一群人招了招手,而後便操著手站在白衣裳的男子身旁。

身後那群穿著藍色衣裳的人跑上前來,拿起腰邊長弓,轉瞬間箭已上弦,弓身拉滿,手一松。

“嘟嘟嘟!”那些長箭如長了眼睛一般,朝著院中各個奇怪的角落飛射而去。

隨著箭落下處,觀中各個角落裏飛身而下好多黑色人影。像是蚊子一般從看不見的角落裏匯聚在院中間。

素元驚訝地張大嘴巴,他一直以為這院落裏如今只剩他一人,哪知黑暗裏竟藏著這麽多人!

外面的一群藍衣裳的人手中的弓箭已掛在了腰間,手中取而代之的是明晃晃的寶劍。

這兩幫人,在雪夜裏照了面,居然一聲不吭就劍拔弩張,見了血光。

眼瞧著是一場惡仗。

遠處的大殿門吱呀一聲開了。

“李辰舟,你來啦!”一個女孩的聲音自門後清脆地響起,那聲音裏的驚喜像是遇見了久別重逢的故友。

素元湊了頭去看,果然那穿著火紅衣裳的明艷姑娘,站在了殿門口,一臉驚喜。

若不是素元見識到她的狠戾,只怕要被這天真的模樣給騙了。

與這小姑娘的欣喜不同,李辰舟冷著張臉,一絲冷厲自眸中劃過。

舞陽也不顧身後婢女給她撐的傘,徑直提著裙擺就冒著雪跑上來。手腕上的銀鈴叮叮叮響著。

她在離李辰舟一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掀開自己火紅的裙擺,那裙擺竟重重疊疊地十幾層,她展開那裙擺如孔雀開屏一般,左右轉了一圈笑道:“怎麽樣,好看嗎?我聽說今日山上有雪,特意命人做的,紅梅,白雪,紅衣姑娘,是不是很搭?”

李辰舟看也未看一眼,冷聲道:“把人交出來。”

舞陽也不氣惱,捂嘴咯咯笑道:“我這招果然有用!那些沒用的侍衛幾次三番也請不來你,這還是我想的好辦法呢。”

李辰舟刷地舉起手中長劍,對著舞陽道:“要麽把人交出來,要麽死。”

舞陽放下裙擺,撇了撇嘴道:“好吧!我交。”

說著又趕緊補充道:“不過,在交人之前,你就不能和我說會子話嗎?你離開西莽好幾個月了,我想你了,李辰舟。”

李辰舟暗暗咬了咬牙。

他太了解面前這個舞陽公主,天真爛漫的外表下,藏著怎樣一顆視人命如草芥的心腸。

瞧著情形,人果然在她手上,若是強來,只怕秦小良要吃虧。

“此處雪太大了,我們去殿裏吧。”說著她從婢女手中奪過那花傘,撐到李辰舟的頭頂笑道,“這麽大的風雪,瞧你這滿頭白雪,我瞧著倒像是滿頭白發,蒼蒼老矣了呢。”

說著她瞧向李辰舟,一時楞了神。

她第一次見李辰舟,是在西莽的朝聚之上。那時她年方十二歲,還是西莽皇宮裏橫行無忌的嫡長公主。

而那時的他,年方十歲,雖聽說是敵國嫡子,卻是以質子之名入的西莽,無權無勢地呆在西莽已經兩年。

舞陽聽聞這弱質翩翩的質子已久,卻還是第一次在朝聚上遇見他。

彼時他孤身一人,一個侍從也未帶進宮來,只是站在小河邊的燈影裏發呆,那身影瞧著若清風,似柳絮,看起來柔弱易折。

他轉過頭來,瞧見自己在好奇地打量他,便扯了扯嘴角,皎若白玉的臉上露出一個笑來。

她第一次見到這個陌生男孩,便被他狠狠吸引住了。

自此目中再容不見其他男子一眼。

舞陽目中露出一絲惆悵來:“李辰舟,你為什麽從來就不願多看我一眼呢?”

李辰舟冷笑道:“你又想玩什麽把戲?”

舞陽收了傘笑道:“自然是想讓你多陪陪我。你能在那粗鄙的低賤女子家裏住那麽久,便不能與我多相處一會嗎?”

不想手腕被李辰舟一把抓住,她疼的手裏的傘落了地,擡頭只瞧見他眸中閃著幽光道:“你對她做了什麽?”

那個灰色衣裳的老仆迅急沖上前來,一雙如枯枝一般的手向李辰舟腹中抓去。

面對這西莽頂尖的高手,李辰舟不敢大意,忙抽回手來隔擋,手中小箭應聲而出。

那諸葛弧被逼地收回手來,側身一偏,那小箭呼嘯著釘入了柱子中。

山沽見狀,一個箭步擋上前來,也不出劍,赤手空拳與那諸葛弧對了兩掌。

在巨大的掌力沖擊之下,兩人俱都退了一步。

山沽早聽聞此乃西莽第一高手,今日還是第一次與此人正面交鋒,不過兩招雙手已止不住地發抖。

他心知自己非此人的對手,若不是此人今日主要是護公主安危,只怕自己要被打得吐血。

只是面對此等高手,山沽一時興奮地摩拳擦掌,欲要再行幾招。

卻被李辰舟攔了下來。

方得知秦小良失蹤,李辰舟驚怒之下奔襲了一夜,此刻已冷靜了下來。如今人在她手上,一時不能再貿然行動。

他看著巧笑倩兮地舞陽公主道:“你說個條件,要如何才肯放人。”

舞陽笑道:“把麒麟印給我。”

李辰州毫不猶豫,隨手自懷中掏出了一方小印,便拋了過去。

舞陽不想他如此爽快地答應,伸手接過印來,那小印瞧著並沒有什麽特別,只是一方規整的綠色印信,上面刻著一只小小的麒麟。

果然是麒麟印。

舞陽卻怒道:“你為了那個粗鄙女子,竟連好不容易到手的麒麟印都不要?難道你對她?”

李辰舟冷著臉道:“她不過救過我。”

舞陽一想,憑李辰舟,自也不會看上那個相貌平平又出身卑賤的女子。

“印已經給了你,可以放人了嗎?”

舞陽卻不接話,只是拿著印在手中轉了幾轉道:“ 我知道,你偷這麒麟印,其實只不過是想攪渾你妹妹的婚事。”

李辰舟忍不住擡眸看了她一眼。

這麒麟印,乃是西莽皇權的象征,由皇帝傳給皇太子。他歸國前夜,從宮中偷出了這方印。

麒麟印丟失,意味著現在的皇太子未必便是那天授之人。

西莽的幾位皇子自然動了心思。

更重要的是,麒麟印便是他妹妹的聘禮。誰做了太子,誰便是他妹妹的所嫁之人。

聽起來似乎不錯,只是妹妹的婚事,從來不該是一場交易。

李辰舟離開故國之時,妹妹年方三歲,那個整日裏跟在他屁股後頭的小姑娘,知道哥哥要走,抱著他的腿哭了一整夜,口中一直念叨著:“哥哥不要走。”

那時他真的開始猶豫。

“我西莽勢大,你們新朝一向忌憚我們。這些年的太平不過是表面上的,內地裏一直形同水火,你雖是質子,可總要回國的。此次你們皇帝要將你親妹妹嫁來和親,不過是想與我西莽繼續維持這表面的平靜。”

“李辰舟,我可以幫你。”舞陽忍不住上前道。

“你在本朝並不得寵,又幾次三番被兄弟所害,若你想留在西莽,我可以招你入我朝做駙馬,給你所有的尊貴和榮耀。”

“若你執意要回國去,我也可以求我父皇,讓我入你新朝,嫁於你為妃,這樣我們兩國同樣可以締結百年之好,你妹妹也不必嫁過來了。”

“憑你,”李辰舟眸子毫無顏色,冷冷地道,“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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