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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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果然如路慎所言，這邊出來就是獵村背後靠著的山。
他們回到道觀就要穿過獵村，月光下，村落很安靜，走到最中心的位置，他們才發現原來獵村在舉行一個神奇的儀式。
村民跪坐成一圈，圍著一個木牌，上面雕刻的人像已經模糊不清。
“這是在供奉神明吧。”花釉看了一眼，扯住路慎的袖子，悄悄的跟著他從一旁溜過去。
快要走出去的時候，他們路過了劉寡婦家的門口，發現劉寡婦和她的孩子竟然沒去。
劉寡婦不屑道：“什麽神明，說會一直都庇佑，我們獵村，反正我，從出生以來，沒，見過誰，的祈願真實現過，的。”
“再，虔誠，也沒，有用。”劉寡婦說，“這裏是，被神明拋、拋棄的地方。”
花釉認同的點點頭，借機宣傳自己：“你現在供奉我了，我會罩著你的。”
劉寡婦一聽就高興了：“那，我、我的孩子，讀書！”
花釉倒吸一口涼氣：“……”
路慎好笑道：“這她可做不了。”
劉寡婦翻了個白眼：“那，還是靠，自己！”
劉寡婦的孩子過來牽住她的手，重覆道：“靠自己！”
花釉回到道觀，原本破爛的地方經過路慎的修整，門窗房頂都被補好。
花釉坐在門檻上，拿著一支木棍在地面上寫畫。
路慎走過偏頭看了眼，見到幾個圓圈，花釉劃線連接了起來。
路慎從旁走過好幾次，花釉都沒有察覺到，他終於忍不住問：“在畫什麽？”
“啊？”花釉擡頭，看到路慎盯著地上的圈圈，說，“就是覺得挺奇怪。”
她指著一個圓圈：“這是盛開懷。”
指另一個圓圈，上面還仔細畫上了五官：“這是我。”
路慎：……
兩個圈之間用線連起來，中間又花了個圓：“這是另一個人。”
“是誰告訴盛開懷我能幫他的呢？這個人同時知道我是神，又知道盛開懷的目的。盛開懷會把目的到處亂說嗎？”說罷，她看向路慎。
路慎擡起下巴，示意她繼續。
“那這個人就是他認識，我也認識——巨野神？”花釉皺眉，“我能想到的也就有她了。”
“除了她呢，你認識的別的神明呢？”路慎問。
“不記得了。”花釉誠實搖頭：“在九重天的時候我睡覺的時間比醒著的多，平時醒來也沒見到有誰來找我玩兒。”
神明的心臟是很強大的，幾乎匯集了神明所有的力量。
花釉倒好，不去把心臟的作用發揮到更大，每天只知道睡覺。
路慎嘆了口氣：“那我問你，就算你找到跟盛開懷報信的人了，你要做什麽？”
花釉說：“也不是要做什麽啊。”
她在地上畫圈圈，露出光潔白凈的後脖頸，幾根碎發落上去，又種能被很輕易就摧毀的美。
花釉的後背完全暴露在路慎眼皮子底下，她對路慎是真的一點防備都沒有。
路慎移開目光，清了清嗓子：“那就歇下吧。”
花釉悶悶道：“就是覺得很奇怪嘛。”
路慎奇怪地看向她：“你撒什麽嬌？”
花釉驚訝擡頭：“我沒撒嬌啊。”
“你有。”路慎肯定道，“你現在就是。”
“……”花釉撇嘴，轉過頭不理他，繼續在地上寫寫畫畫。
半響，她想起什麽，噠噠噠跑到路慎旁邊坐著。
打坐的路慎半睜開眼，看向她，沒有說話，但眼神已經很明顯了，是在問她要幹什麽屁事。
花釉笑嘻嘻道：“你不生氣啦？”
路慎閉上眼，不理她。
“是不是呀，你不生氣了。”花釉說，“以後我都不會把你送出去了，你放心。”
路慎這下睜開了眼：“又要憋什麽陰招？”
花釉搖頭。
在想誰給盛開懷報信的時候，她順便想了下頜路慎的關系。
她想明白了。
她對路慎就是神明對信徒的慈愛。
對，就是慈愛。
對一個忠誠的追隨自己的信徒的慈愛。
有這樣的一個信徒誰會不感動呢？
她跟路慎說出掏心窩子的話：“你放心，以後都不會硬要你跟誰好了。”
路慎聽她這話，表情有些難以嚴明。
“不回九重天了？”
花釉堅定道：“不回了。”
路慎挑眉：“不怕九重天有什麽事等著你處理？”
花釉想了想：“我最近也的確思考了很多。到底要回九重天辦什麽事，我已經完全記不起來了。不如先把眼前的事處理好了，能再想起來，我再回去就是了。”
“神明在凡界太久，被發現了會有處罰。”
花釉知道路慎是被突如其來的喜悅砸暈了，現在才有這麽多的問題要問她，就是不相信這是真的罷了。
她心中有些酸澀，之前真是對他不夠好。
“你放心，我跟其他神明不一樣，我在神界的存在感很低的，沒有誰會發現我離開了。”花釉誠懇道，“我會在人界給你養老，養到你死為止。”
路慎無話可說。
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原來是要等著我死呢？”
花釉點頭：“意思沒錯。”
“等你死了我就走。”
路慎捏拳，咬著後槽牙：“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滾吧。”
花釉看他又不高興了，站起來：“總之我會保護你的。”
路慎冷笑道：“那就保護好你的心臟。”
花釉的小心臟猛地一跳。
她撫著胸口，聲音輕輕地問：“為什麽呀？”
“因為它是我的。”
又說這種話了。
不過這次花釉沒跟路慎講道理。
等他以後遇到了真正喜歡的人，會明白現在的喜歡不過是鏡花水月。
花釉從路慎房間退了出來，臨睡前想起沈美銀，她看自己的眼神裏的忠誠也不像是假的。
那會是誰給盛開懷說的呢？或者說，是誰給盛開懷出了這個主意。
連挖的地道都是連接到了獵村。
想著想著，她就睡了過去。
深夜，路慎緩緩睜開眼，走到了花釉床邊。
他伸手在花釉胸口的位置比劃了兩下，已經忘了當時是怎樣被花釉剜出心臟的了。
“噠”的一聲，刺破沈寂的黑夜。
沈睡中的花釉翻了個身。
路慎收回手，凜冽的眼神望向窗外。
屋外的樹林在月光下晃動，路慎走出去，環視周圍，冷聲道：“滾出來！”
一個木雕人偶啪嗒落到路慎腳邊。
路慎垂眉看了一眼，作勢就要一腳踩下去，剎那間，人偶陡然長大，發著抖跪在路慎腳邊。
是在鬼市見過的笑面。
“大、大人。”笑面聲音顫抖。
“你在幹什麽？”路慎壓低聲音問。
“主人，主人讓我來的。”
路慎思忖片刻，沒問他主人是誰。
他負手而立，看向腳邊縮著腦袋的笑面。
“之前不露面，怎麽現在出來了？”
笑面連頭都不敢擡，看起來要哭了，真後悔那天跟“彎膝蓋”調了班，才讓他去接待了路慎這個大魔頭。被大魔頭狠狠打了一頓不說，主人還偏要說他跟路慎接觸得最多，是熟人，讓他去守著路慎。
現在他靠路慎這麽近，真是要嚇死他了。
“說話。”路慎聲音不大，不怒自威，笑面又抖了兩抖。
“求您現在不要殺了她。”笑面抽抽噎噎地開口，“就算拿回了……您也要受到重創。”
“哦，拿回什麽？”路慎漠然道，“我沒有聽清，你再說一遍。”
他的語氣太平淡冷靜，但風平浪靜的海面，往往隱藏著最大的波浪。
笑面瘋狂發抖，連臉部都開始抽搐起來。
路慎負手站在一旁，看他在搞什麽東西。
很快，笑面的抽動停止，表情也變得嚴肅，給路慎行了個大禮：“主人。”
木偶裏的芯兒換了一個。
“白沙。”路慎聽出了他的聲音。
這是他以前的一個手下。
白沙原本也面無表情的臉，聽到路慎的話後瞬間就崩了，哽咽著說：“是，主人。”
“一別三萬年，白沙一直在想辦法把主人救出來。”白沙擦了臉上的淚，正色道，“主人現在還不能殺了那個惡毒的女人。您的心臟需要她的身體溫養，現在取出的話，您也會受到重創的。”
路慎餘光瞥到了身後的道觀，在黑夜中是個影影綽綽的影子。
“她跟您不能相比。您現在雖然可以承受換心，但她太廢材了，花了那麽多——”
“行了。”路慎淡淡打斷他，“你來這裏就是要跟我說這個？”
“之前那幾次收服的魔物，都是你們搞得鬼吧？”路慎蹲下去，折扇擡起白沙的臉。
白沙不敢跟他對視，心裏怵得慌，硬著頭皮道：“是！主人想要什麽，屬下就給主人送什麽來。”
先用魔物搗亂，再讓人請出花釉。幫凡人完成了祈願，得到的信徒的香火才能被花釉吸收，進而溫養心臟。
路慎想起什麽，順嘴提了一句：“盛開懷，也是你們搞的鬼？”
白沙重重在地上磕了個頭：“主人冤枉。盛開懷並非是我們安排的。”
頓了頓，他繼續道：“但盛開懷的確該死！”
他擡起頭，請功道：“主人放心，我們已經派人殺了他。”
路慎垂眸看他，眼底看不出什麽情緒。
白沙心中不安，只能繼續說點兒什麽。
“主人不知，您離開後，路氏才露出了真正的面目。路尚跟大葉峰蘭氏領主早就同流合汙，兩族大戰不過是要殺你的借口……”
路家歷代擔任有傾的領主，到了路尚這一代，卻橫空出世個路慎，還是天地自然孕育而出的神明。
有傾本就崇尚武力，路野鐵板釘釘的未來領主，遭受了來自路慎的威脅。
路慎自己想不想當領主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他人希望路慎當。
所以路尚為了自己兒子考慮，要殺他，這是他早就料到了的。
沙白又繼續說了許多，待到說完停下後，四周寂靜無聲，唯有蟲鳴。
沙白感覺自己的心跳也變得愈發清晰起來。
雖說是他的部下，但路慎其實是一個非常淡漠的神明。白沙跟隨在他身邊這麽多年，沒見過他對什麽上過心。性情也陰晴不定，全憑喜好做事。
白沙甚至不確定路慎會不會一個不開心，就殺了他。
現下說了這麽多，路慎還波瀾不驚的模樣，似乎被兩族合力謀殺都不關他的事。想起在人界聽聞的傳說，白沙咬牙道：“主人，經過我們的查證，神女剜心其實也並不是她的本意。”
“哦？”路慎似乎真的來了興致，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白沙膽戰心驚道：“大葉峰蘭氏和有傾路氏之所以能夠合謀，固然是路氏為了除掉您，但大葉峰的蘭氏呢？您跟他們可是八竿子打不著的。”
“說重點。”路慎不輕不重地提點了句。
“是、是。”白沙擦擦額頭並不存在的汗。
“神女的氏族只不過是依附蘭氏生存的旁支，但神女的威名逐日大漲……據我們探聽到的消息，蘭氏似乎是做過什麽讓神女足以恨之入骨的事，因此格外忌憚神女。”
“讓神女取掉您的心臟，也是為了讓您和神女兩敗俱傷，兩族好坐收漁翁之利。”
“噠”的一聲，路慎的折扇合上。
“接著說。”他命令道。
“神女不知道為何還是活了下來，三萬年來卻也是小心翼翼謹小慎微，魔物安插在神界的細作甚至從未見過神女在公考場合露面，說是受了極重的傷。”
路慎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白沙擔心再觸犯他的逆鱗，只好將話題一轉。
“可蘭氏的目的也算達成。”白沙掀起眼皮鬥膽看了路慎一眼，“可您現在破了封印，路氏的目的，可還沒有達到。”
路慎俯身：“你的意思是說，路氏還會派人來殺我。”
白沙點頭。
路慎一腳踹倒他：“就憑他們？”
白沙忍痛跪下：“路氏人多勢眾……”
在路慎的視線下，白沙終於說出了真實目的：“三萬年來我們已經集結了不少魔，現下群魔無首，只等主人！”
原來是讓他去當山大王。
路慎思忖片刻：“你在我手底下做事前，一直是路野的親兵，我為什麽要信你？”
白沙紅眼：“當初人魔神三族劃分，神族占據了九州靈氣最為充裕的九重天；人族在神族的庇佑下，占據了最富庶的地方。”
“可我們，被追趕至荒野沙漠，甚至不見天日的黑域，靈氣不足也罷，很多地方就連草也不長一根。”
“我祖祖輩輩對路氏忠心耿耿，可路野，為向主神表忠心，第一個處置的魔，就是我。”
“我不甘心！”白沙咬牙，帶著恨意，“我凡事只聽路野的調遣，只因血脈不同，他就對我趕盡殺絕。”
路慎冷哼一聲：“起來吧。”
“主人！”白沙祈求道，“我們等您太久了。”
路慎並沒有回答，只道：“滾吧。”
月落梢頭，四周寂靜無聲。
笑面渾身被電擊中一般抖動過後，又換回了那個軟弱的芯兒。
笑面跌坐在地，對上路慎似笑非笑的眼睛，趕忙屁滾尿流地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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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路慎所言，這邊出來就是獵村背後靠著的山。
他們回到道觀就要穿過獵村，月光下，村落很安靜，走到最中心的位置，他們才發現原來獵村在舉行一個神奇的儀式。
村民跪坐成一圈，圍著一個木牌，上面雕刻的人像已經模糊不清。
“這是在供奉神明吧。”花釉看了一眼，扯住路慎的袖子，悄悄的跟著他從一旁溜過去。
快要走出去的時候，他們路過了劉寡婦家的門口，發現劉寡婦和她的孩子竟然沒去。
劉寡婦不屑道：“什麽神明，說會一直都庇佑，我們獵村，反正我，從出生以來，沒，見過誰，的祈願真實現過，的。”
“再，虔誠，也沒，有用。”劉寡婦說，“這裏是，被神明拋、拋棄的地方。”
花釉認同的點點頭，借機宣傳自己：“你現在供奉我了，我會罩著你的。”
劉寡婦一聽就高興了：“那，我、我的孩子，讀書！”
花釉倒吸一口涼氣：“……”
路慎好笑道：“這她可做不了。”
劉寡婦翻了個白眼：“那，還是靠，自己！”
劉寡婦的孩子過來牽住她的手，重覆道：“靠自己！”
花釉回到道觀，原本破爛的地方經過路慎的修整，門窗房頂都被補好。
花釉坐在門檻上，拿著一支木棍在地面上寫畫。
路慎走過偏頭看了眼，見到幾個圓圈，花釉劃線連接了起來。
路慎從旁走過好幾次，花釉都沒有察覺到，他終於忍不住問：“在畫什麽？”
“啊？”花釉擡頭，看到路慎盯著地上的圈圈，說，“就是覺得挺奇怪。”
她指著一個圓圈：“這是盛開懷。”
指另一個圓圈，上面還仔細畫上了五官：“這是我。”
路慎：……
兩個圈之間用線連起來，中間又花了個圓：“這是另一個人。”
“是誰告訴盛開懷我能幫他的呢？這個人同時知道我是神，又知道盛開懷的目的。盛開懷會把目的到處亂說嗎？”說罷，她看向路慎。
路慎擡起下巴，示意她繼續。
“那這個人就是他認識，我也認識——巨野神？”花釉皺眉，“我能想到的也就有她了。”
“除了她呢，你認識的別的神明呢？”路慎問。
“不記得了。”花釉誠實搖頭：“在九重天的時候我睡覺的時間比醒著的多，平時醒來也沒見到有誰來找我玩兒。”
神明的心臟是很強大的，幾乎匯集了神明所有的力量。
花釉倒好，不去把心臟的作用發揮到更大，每天只知道睡覺。
路慎嘆了口氣：“那我問你，就算你找到跟盛開懷報信的人了，你要做什麽？”
花釉說：“也不是要做什麽啊。”
她在地上畫圈圈，露出光潔白凈的後脖頸，幾根碎發落上去，又種能被很輕易就摧毀的美。
花釉的後背完全暴露在路慎眼皮子底下，她對路慎是真的一點防備都沒有。
路慎移開目光，清了清嗓子：“那就歇下吧。”
花釉悶悶道：“就是覺得很奇怪嘛。”
路慎奇怪地看向她：“你撒什麽嬌？”
花釉驚訝擡頭：“我沒撒嬌啊。”
“你有。”路慎肯定道，“你現在就是。”
“……”花釉撇嘴，轉過頭不理他，繼續在地上寫寫畫畫。
半響，她想起什麽，噠噠噠跑到路慎旁邊坐著。
打坐的路慎半睜開眼，看向她，沒有說話，但眼神已經很明顯了，是在問她要幹什麽屁事。
花釉笑嘻嘻道：“你不生氣啦？”
路慎閉上眼，不理她。
“是不是呀，你不生氣了。”花釉說，“以後我都不會把你送出去了，你放心。”
路慎這下睜開了眼：“又要憋什麽陰招？”
花釉搖頭。
在想誰給盛開懷報信的時候，她順便想了下頜路慎的關系。
她想明白了。
她對路慎就是神明對信徒的慈愛。
對，就是慈愛。
對一個忠誠的追隨自己的信徒的慈愛。
有這樣的一個信徒誰會不感動呢？
她跟路慎說出掏心窩子的話：“你放心，以後都不會硬要你跟誰好了。”
路慎聽她這話，表情有些難以嚴明。
“不回九重天了？”
花釉堅定道：“不回了。”
路慎挑眉：“不怕九重天有什麽事等著你處理？”
花釉想了想：“我最近也的確思考了很多。到底要回九重天辦什麽事，我已經完全記不起來了。不如先把眼前的事處理好了，能再想起來，我再回去就是了。”
“神明在凡界太久，被發現了會有處罰。”
花釉知道路慎是被突如其來的喜悅砸暈了，現在才有這麽多的問題要問她，就是不相信這是真的罷了。
她心中有些酸澀，之前真是對他不夠好。
“你放心，我跟其他神明不一樣，我在神界的存在感很低的，沒有誰會發現我離開了。”花釉誠懇道，“我會在人界給你養老，養到你死為止。”
路慎無話可說。
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原來是要等著我死呢？”
花釉點頭：“意思沒錯。”
“等你死了我就走。”
路慎捏拳，咬著後槽牙：“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滾吧。”
花釉看他又不高興了，站起來：“總之我會保護你的。”
路慎冷笑道：“那就保護好你的心臟。”
花釉的小心臟猛地一跳。
她撫著胸口，聲音輕輕地問：“為什麽呀？”
“因為它是我的。”
又說這種話了。
不過這次花釉沒跟路慎講道理。
等他以後遇到了真正喜歡的人，會明白現在的喜歡不過是鏡花水月。
花釉從路慎房間退了出來，臨睡前想起沈美銀，她看自己的眼神裏的忠誠也不像是假的。
那會是誰給盛開懷說的呢？或者說，是誰給盛開懷出了這個主意。
連挖的地道都是連接到了獵村。
想著想著，她就睡了過去。
深夜，路慎緩緩睜開眼，走到了花釉床邊。
他伸手在花釉胸口的位置比劃了兩下，已經忘了當時是怎樣被花釉剜出心臟的了。
“噠”的一聲，刺破沈寂的黑夜。
沈睡中的花釉翻了個身。
路慎收回手，凜冽的眼神望向窗外。
屋外的樹林在月光下晃動，路慎走出去，環視周圍，冷聲道：“滾出來！”
一個木雕人偶啪嗒落到路慎腳邊。
路慎垂眉看了一眼，作勢就要一腳踩下去，剎那間，人偶陡然長大，發著抖跪在路慎腳邊。
是在鬼市見過的笑面。
“大、大人。”笑面聲音顫抖。
“你在幹什麽？”路慎壓低聲音問。
“主人，主人讓我來的。”
路慎思忖片刻，沒問他主人是誰。
他負手而立，看向腳邊縮著腦袋的笑面。
“之前不露面，怎麽現在出來了？”
笑面連頭都不敢擡，看起來要哭了，真後悔那天跟“彎膝蓋”調了班，才讓他去接待了路慎這個大魔頭。被大魔頭狠狠打了一頓不說，主人還偏要說他跟路慎接觸得最多，是熟人，讓他去守著路慎。
現在他靠路慎這麽近，真是要嚇死他了。
“說話。”路慎聲音不大，不怒自威，笑面又抖了兩抖。
“求您現在不要殺了她。”笑面抽抽噎噎地開口，“就算拿回了……您也要受到重創。”
“哦，拿回什麽？”路慎漠然道，“我沒有聽清，你再說一遍。”
他的語氣太平淡冷靜，但風平浪靜的海面，往往隱藏著最大的波浪。
笑面瘋狂發抖，連臉部都開始抽搐起來。
路慎負手站在一旁，看他在搞什麽東西。
很快，笑面的抽動停止，表情也變得嚴肅，給路慎行了個大禮：“主人。”
木偶裏的芯兒換了一個。
“白沙。”路慎聽出了他的聲音。
這是他以前的一個手下。
白沙原本也面無表情的臉，聽到路慎的話後瞬間就崩了，哽咽著說：“是，主人。”
“一別三萬年，白沙一直在想辦法把主人救出來。”白沙擦了臉上的淚，正色道，“主人現在還不能殺了那個惡毒的女人。您的心臟需要她的身體溫養，現在取出的話，您也會受到重創的。”
路慎餘光瞥到了身後的道觀，在黑夜中是個影影綽綽的影子。
“她跟您不能相比。您現在雖然可以承受換心，但她太廢材了，花了那麽多——”
“行了。”路慎淡淡打斷他，“你來這裏就是要跟我說這個？”
“之前那幾次收服的魔物，都是你們搞得鬼吧？”路慎蹲下去，折扇擡起白沙的臉。
白沙不敢跟他對視，心裏怵得慌，硬著頭皮道：“是！主人想要什麽，屬下就給主人送什麽來。”
先用魔物搗亂，再讓人請出花釉。幫凡人完成了祈願，得到的信徒的香火才能被花釉吸收，進而溫養心臟。
路慎想起什麽，順嘴提了一句：“盛開懷，也是你們搞的鬼？”
白沙重重在地上磕了個頭：“主人冤枉。盛開懷並非是我們安排的。”
頓了頓，他繼續道：“但盛開懷的確該死！”
他擡起頭，請功道：“主人放心，我們已經派人殺了他。”
路慎垂眸看他，眼底看不出什麽情緒。
白沙心中不安，只能繼續說點兒什麽。
“主人不知，您離開後，路氏才露出了真正的面目。路尚跟大葉峰蘭氏領主早就同流合汙，兩族大戰不過是要殺你的借口……”
路家歷代擔任有傾的領主，到了路尚這一代，卻橫空出世個路慎，還是天地自然孕育而出的神明。
有傾本就崇尚武力，路野鐵板釘釘的未來領主，遭受了來自路慎的威脅。
路慎自己想不想當領主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他人希望路慎當。
所以路尚為了自己兒子考慮，要殺他，這是他早就料到了的。
沙白又繼續說了許多，待到說完停下後，四周寂靜無聲，唯有蟲鳴。
沙白感覺自己的心跳也變得愈發清晰起來。
雖說是他的部下，但路慎其實是一個非常淡漠的神明。白沙跟隨在他身邊這麽多年，沒見過他對什麽上過心。性情也陰晴不定，全憑喜好做事。
白沙甚至不確定路慎會不會一個不開心，就殺了他。
現下說了這麽多，路慎還波瀾不驚的模樣，似乎被兩族合力謀殺都不關他的事。想起在人界聽聞的傳說，白沙咬牙道：“主人，經過我們的查證，神女剜心其實也並不是她的本意。”
“哦？”路慎似乎真的來了興致，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白沙膽戰心驚道：“大葉峰蘭氏和有傾路氏之所以能夠合謀，固然是路氏為了除掉您，但大葉峰的蘭氏呢？您跟他們可是八竿子打不著的。”
“說重點。”路慎不輕不重地提點了句。
“是、是。”白沙擦擦額頭並不存在的汗。
“神女的氏族只不過是依附蘭氏生存的旁支，但神女的威名逐日大漲……據我們探聽到的消息，蘭氏似乎是做過什麽讓神女足以恨之入骨的事，因此格外忌憚神女。”
“讓神女取掉您的心臟，也是為了讓您和神女兩敗俱傷，兩族好坐收漁翁之利。”
“噠”的一聲，路慎的折扇合上。
“接著說。”他命令道。
“神女不知道為何還是活了下來，三萬年來卻也是小心翼翼謹小慎微，魔物安插在神界的細作甚至從未見過神女在公考場合露面，說是受了極重的傷。”
路慎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白沙擔心再觸犯他的逆鱗，只好將話題一轉。
“可蘭氏的目的也算達成。”白沙掀起眼皮鬥膽看了路慎一眼，“可您現在破了封印，路氏的目的，可還沒有達到。”
路慎俯身：“你的意思是說，路氏還會派人來殺我。”
白沙點頭。
路慎一腳踹倒他：“就憑他們？”
白沙忍痛跪下：“路氏人多勢眾……”
在路慎的視線下，白沙終於說出了真實目的：“三萬年來我們已經集結了不少魔，現下群魔無首，只等主人！”
原來是讓他去當山大王。
路慎思忖片刻：“你在我手底下做事前，一直是路野的親兵，我為什麽要信你？”
白沙紅眼：“當初人魔神三族劃分，神族占據了九州靈氣最為充裕的九重天；人族在神族的庇佑下，占據了最富庶的地方。”
“可我們，被追趕至荒野沙漠，甚至不見天日的黑域，靈氣不足也罷，很多地方就連草也不長一根。”
“我祖祖輩輩對路氏忠心耿耿，可路野，為向主神表忠心，第一個處置的魔，就是我。”
“我不甘心！”白沙咬牙，帶著恨意，“我凡事只聽路野的調遣，只因血脈不同，他就對我趕盡殺絕。”
路慎冷哼一聲：“起來吧。”
“主人！”白沙祈求道，“我們等您太久了。”
路慎並沒有回答，只道：“滾吧。”
月落梢頭，四周寂靜無聲。
笑面渾身被電擊中一般抖動過後，又換回了那個軟弱的芯兒。
笑面跌坐在地，對上路慎似笑非笑的眼睛，趕忙屁滾尿流地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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