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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胭脂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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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秦淮河上游船畫舫緩緩而過,清風拂面,似是故人來。

虞漁舟站在秦淮河夫子廟一側的岸邊,吹著風,抽著煙,看著來來往往絡繹不絕的游人,心中自在。

"蘇……"虞漁舟回頭想找個人說話,才猛然間發現不僅是蘇厭,就連李清、安陽、老金他們也都不在。

虞漁舟突然心裏很慌,似乎所有人都不會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了。

須臾間,天際傳來一聲虎嘯。虞漁舟循聲望去,一道白光從某處迸出、直沖天際而去。霎時間,天地之間一片寂靜,熙熙攘攘的游客像是被某種光熱焚燒,瞬間化為飛灰,消失在充盈了天地的白光中。

白光的盡頭,似乎有立著一個人。虞漁舟看不清那是誰,卻不自覺的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就在他快要看清那人的模樣時,那人卻突然閉上眼,整個世界頓時陷入一片無盡的黑暗中。

"漁舟。"

虞漁舟猛然驚醒。

原來只是個夢啊。

車子已經下了高速,只是還沒進城區,路上車很少,燈很暗。不知道什麽時候虞漁舟睡死了過去,歪歪斜斜的躺在了蘇厭腿上。他有點窘迫的慌忙爬起來,下意識的用左手背擦了一下不知道有沒有流口水的嘴角。

"不、不好意思。"

虞漁舟迷迷糊糊的擡起頭,在已經發白了的天色裏,一座似有五彩的寶塔矗立著,塔上燈火搖曳,似有光怪出其上。

虞漁舟的胸口像是被重拳擊中,悶了一下。

似乎是剛剛夢見白光所出之處。

虞漁舟又揉揉眼睛,寶塔色彩光影退散,不過是一座落魄的玻璃塔罷了。

虞漁舟這才算是真正的清醒過來"到了?"

"已經到南京了,離市裏還有些距離。"

虞漁舟揉了揉太陽穴"那個,你剛才,叫我什麽?"

蘇厭想也不想"虞總。"

虞漁舟從來都是篤定自己判斷的人,可這一次他卻有點動搖了,漁舟,虞總,都差不多吧。

南京,他不是第一次來,只是每次都是來辦事,落地就工作,結束就離開,連一眼美景都沒看過,一句越劇小曲沒聽過。這地方,白天繁華,夜晚落寞,似乎總能尋得到滄桑的影子。

這曾是六朝古都,出盡了王侯將相,也算是個人傑地靈的城市了。打從進了這座城,虞漁舟就隱隱的感受到一絲龍虎之氣。

乃是帝王之氣。

到賓館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四點多了。虞漁舟幾乎是沒有休息,直接洗了個澡換了套衣服就拉著李清出門了。說實話,他是真的不想和李清住在同一間房間裏,李清這個人,總是會讓他有奇怪的想法。

可是對比了安陽和老金,虞漁舟還是覺得李秘書好些,至少不會不停的抱怨環境惡劣,也不會穿著外衣就上床睡覺。

蘇厭自己一個房間,其他人只能湊合湊合了,畢竟一共五臺車十五個人,對賓館的容納能力也是種考驗。讓虞漁舟奇怪的是,蘇厭這次帶來了那個嬌滴滴的小秘書,卻沒帶那個黑臉的司機,黑白無常少了一個,他倒是很好奇。

"小李子,別忘了把東西帶著。"出門的時候虞漁舟特意叮囑道。一回頭,差點和住在隔壁房間的蘇厭撞個滿懷。

蘇厭依舊是沒有絲毫波瀾的表情"虞總這麽早要去哪?"

虞漁舟心想,你還裝得挺淡定的,明明就是在這等著他們出門。不過好在虞漁舟也是本就打算帶著他一起去的。

"上香當然要趕早。既然都撞見了,不如蘇總一起?"虞漁舟直接摟住了蘇厭的脖子,那感覺就像是把自己掛在了一根電線桿子上,對方沒有任何受力的表現,依舊筆挺的不似尋常人。

李清背著個包,微微低頭推了下眼鏡。

蘇厭爽快答道"好。"接著又問"去哪裏上香?"

虞漁舟扯著他就往外走"先去吃碗皮肚面,吃飽了再說。"

往往一些地方特色美食都要在小攤上才吃得到。虞漁舟帶著衣冠楚楚的李清和穿著休閑但是氣質出類拔萃的蘇厭,三個人圍坐在目測也就十平米的早點店的小木桌旁邊,留著口水等著上面。好在南京人大多穿著得體正式,並不像東北人那樣不拘小節、夏天總是穿著背心拖鞋出來買早餐,這三個人才不會顯得太突兀。

皮肚面上來,好大的一碗,並不像是南方人早餐應有的樣子。金黃酥脆的幹肉皮浸泡在濃濃的面湯中顯得格外的誘人。

虞漁舟對店家道"啊有辣油啊?"

店家忙活著手裏的事回道"等克兒。"

虞漁舟的一個特異功能,就是對方言的學習能力極強,每到一個地方總是會用很短的時間學會當地方言並且熟練運用。這本事李清是知道的,可蘇厭卻似乎一點都不驚訝,還回手從鄰桌給虞漁舟拿來了辣椒油。

難道他是南京人?虞漁舟不禁懷疑。畢竟像他這種天賦不是人人都有的。

"蘇總,你信神嗎?"

虞漁舟一邊滋溜著面條一邊閑話家常一樣的問蘇厭。

蘇厭道"現在不信。"

"那要是上香祈福不花錢的寺廟呢?"

蘇厭吃飯很快,已經領先吃完了整整一大碗面,又很沒有架子的端起碗喝了一口面湯,然後拿了桌上一張免費的餐巾紙優雅的擦了擦嘴"願親臨一見。"

一只花貓懶洋洋的從凳子上躍到桌上,找了個好地方歇著了。

雞鳴寺,南朝四百八十寺中的第一寺。因為不收香火錢,長年香火鼎盛。寺裏大多是些古跡,寺廟呈不對稱的機構,青石紅瓦,細竹櫻花,紛繁錯落,倒是使這寺廟憑增了幾分"山重水覆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美。

寺裏的僧人也保持著最古老的樣子,晨鐘暮鼓,誦經禮佛,不與外人同。

三人買了票,領了香,上了山。石階正對著的是一間神殿,參觀、祈福的人都不少,虞漁舟卻擺了擺手對李清和蘇厭道"你們進去看看吧,我就不進去了。"又對蘇厭解釋道"我見了兇神就會頭疼的厲害。你們先去參觀,我去上香。"

他沒有撒謊。虞漁舟從小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寺廟裏的兇神。那樣青面獠牙將小鬼踩在腳底下的形象,虞漁舟但凡見了,保準過不了多久就會頭痛欲裂。索性也不進去,反正是來拜見故人的。

虞漁舟一個人去上了香,繼而從旁側的石梯下去,繞道一口古井旁。這井叫胭脂井,當年也是有故事的。

虞漁舟一抖手腕,金蛇從袖口鉆出,徑直進了井裏。約麽著半柱香的功夫,金蛇又從井裏出來,鉆回到虞漁舟的袖口裏。和它差不多同時來的,還有一個年輕僧人。那僧人在虞漁舟身後站定,雙手合十道"貴客來此,貧僧有失遠迎了。"這僧人面容淩厲,除了神態有些掩飾不了的兇色之外,還算是俊俏。只是這大夏天的,這和尚還是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幾乎除了頭部手部,就沒有一寸皮膚漏在外面的,旁人看起來好生奇怪。

李清和蘇厭找到虞漁舟時這家夥正在這寺廟的會客室裏和人家僧人喝冷飲。畢竟時代變了,禪房裏都裝了空調的。

"介紹一下,這位是菩提師父。"前半句還算正經,後半句果然沒了正形"就是後院那口胭脂井的男主人。"

菩提師父是個帶著仙氣的人,如今社會裏真正的僧人已經不多了,菩提師父算是一個。看破紅塵的人眉宇間往往有一種淡泊之氣,總讓人覺得他隨時都會羽化登仙。

菩提師父這樣一個了無掛礙的修煉人,提到胭脂井卻是神色有些黯然,似乎不願提及,於是便打岔道"我看兩位施主臉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嗎?"

雖然菩提是想要岔開話題,但虞漁舟回眼一看,這兩個人還果真是臉色慘白。難不成怕兇神這毛病還傳染?而且一次就傳染了兩個。

"無他,只是中暑罷了。"蘇厭解釋道。

雖然不是很壯,但蘇厭的身體能看出是經過長期訓練的,絕不會這麽輕易就中暑;李清的話,虞漁舟更是了解,曾經在沙漠裏暴曬一整天都沒有中暑的人,怎麽可能陰溝裏翻船呢?

這兩個人之間,似乎有些心照不宣。

"不知虞總帶我們來叨擾菩提師父有何用意?"蘇厭明顯想要快一點進入正題。

虞漁舟順勢又賣了個關子"其實我覺得你是第一次見菩提師父,應該行個禮的。畢竟菩提師父也是兇獸化身為人,守護一方安穩。"

蘇厭心想,恐怕你知道了我是誰,就不敢受我這一禮了吧。看這和尚之氣,不過也就是一般的兇獸化人。你以為你接受的是誰的參拜?這是一個半神的參拜啊!

但蘇厭還是起身,雙手合十,朝菩提師父微微彎腰。

"蘇先生折煞我了,莫要拘禮。"菩提師父的話說得不冷不熱,既不是真心,也不是假意。蘇厭想來不喜歡出家人,就是因為他們要麽六根未凈,卻故作清高姿態;要麽過於超脫,冰冷的像一潭死水。和他蘇厭一樣。

不,不一樣,他蘇厭有情感的波動,只是不為外人道罷了。

菩提師父在伸手摻扶蘇厭的一瞬間,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麽,脊背抽疼了一下,神情微改。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作者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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