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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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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突

汴京今日的天有些陰蒙蒙的。

西邊有濃雲壓了過來,將僅存的一點陽光吞入腹中,餘留了滿城的蕭瑟之景。

素清綰倚在馬車裏,撩開車簾子朝外頭看了一眼,內心有些沈甸甸的。前些日子的天氣晴朗的很,忽然變了樣子,總是給她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天邊劃過一道閃電,素清綰連忙將車簾合上,回頭問謝蕓:“阿娘,儷妃薨了,為何我們素家要進宮?”

大楚國向來還沒有妃子薨了,官員攜家眷卻要前去祭拜的先例,夢中這一段也很是模糊,具體為何她也是記不清的。

“儷妃母家是前朝開府儀同太尉徐家,雖說以如今徐太尉的身子骨再難以勝任此職了,但地位仍然是無可撼動的。且儷妃又是徐太尉老來得子,家中僅有這麽一個女兒便再無其他子嗣了,聖人自然要看重些。”謝蕓端坐在側,嘆了口氣道,“所以此時官員攜家眷入宮,一是安撫徐太尉的心,教他看著聖人是在意徐家的;二來便是叫正三品以上的官員共同決策,太尉之職,今後如何。”

素清綰了然的點了點頭,她一直以來不問朝堂如何,夢中後來也是居於光祿府兩耳不聞窗外事,倒是還真不知儷妃的這層關系。但她是知道一點的,日後被提攜成為太尉的人便是現今的李國公,而李國公在暗中是扶持定王的。

若非是李國公搭攜著定王,恐怕定王要謀害將軍府、奪儲的進展還沒那麽快。素清綰按了按手指,現今她只是個無官無爵的素家三娘,莫說動定王或者李國公了,就是想動那顧長卿都得多加斟酌,可真是令她捉急的很。

還未待她多思慮些什麽,素府的馬車就停在了皇宮光順門。下了馬車入宮門,走過一條長長的宮路,沿著宣政殿往北去,便入宮城了。

輾轉經過幾個宮殿後,遠遠的便瞧見有許多人站在安祿殿外。而此時的殿內傳來誦經聲,聖人許光樞與皇後殿下端立在殿外,燕王及尚年幼未封號的十二皇子穿著白衣跪在其身後,顯得落寞又淒涼。

正三品及以上的朝臣官員攜著家眷立在更後側,安撫著已經哭的幾近昏厥的徐太尉及太尉夫人。

只單單看著現下的場景,素清綰便已經覺著有些混亂了,更不用說先前徐太尉與太尉夫人痛失愛女時的哀嚎,估計是要震得整個皇宮的雀都飛了個幹凈了。

“素夫人也來了,朕昨日還接到素將軍的戰報,許是近一段時日便能歸來了。”許光樞瞧見了謝蕓帶著素清綰前來,便喚了上前來,“如此讓素夫人折累,朕屬實對不住素將軍。但儷妃是徐太尉之女,又是朕心中所愛,確實不想草草了事。”

老皇帝的這般虛與委蛇的說辭素清綰是聽不下去的,便偷偷的側目看向跪在蒲團上一臉陰冷的許嘉述。

他與夢中所見之時似乎有所不同,現在的許嘉述雖然悲傷,但總是隱隱覺著他並不將此時的悲痛當做一回事,仿佛只是來完成個任務,跪著就好了。

素清綰偷偷打量著,驀然一道靈光閃現。她現下動不了李國公與定王,可許嘉述是可以的啊!皇室之間的戰爭自古以來就是不斷的,況且許嘉述還會是未來的聖人,那必然是在這場皇家戰場中勝利了。

所以沒有誰比他更能有力的針對定王了,但許嘉述性子野得很,又怎麽能勸說他和自己站在統一戰線呢?許嘉述定是不會信她的話吧……

正想著,素清綰隱隱便感覺到有一束炙熱的目光朝她投來,她擡起眼,便瞧見剛剛還低著頭的許嘉述此時已經將頭擡了起來,嘴角含著笑意,目光灼灼的盯著她看。

她周身的汗毛瞬間便立了起來,想到前幾日夢中許嘉述那兇狠的模樣,素清綰沒忍住的打了個寒顫。

“素家三娘已經有幾年沒入宮了,及笄禮都已經過了吧?”

謝蕓回道:“往年都是將軍帶三娘入宮,頗有些不識禮數。近幾年將軍總是帶兵打仗,自然便不多教三娘入宮叨擾了。”

聽得聖人提及她的名字,素清綰便連忙將目光收了回來,低頭端手恭恭敬敬的等著聖人接著說話。

許光樞聽後搖了搖頭,輕笑道:“素夫人是識禮的,但素將軍是輔國功臣,不必在意這些。”說罷又看向素清綰:“素家三娘還未曾有婚約吧?”

“未曾,三娘還年幼,臣婦私心,還想留在身邊養幾年。”謝蕓看向安祿殿門口,有意不提此事,便道,“陛下,高僧們已經出來了。”

只見安祿殿門已經被推開,數十個和尚從中走出,顯然是已經誦經超度完。許光樞只得無奈的結束了這個話題,然後道:“那朕可要給素家三娘著眼打量汴京男子了,或許是朕的皇子們,也是可以的。”

謝蕓只含笑謝過,並未應允。

待高僧們出來後,安祿殿外的人員便都轉移進了殿內,而許嘉述和十二皇子也轉移進了殿內跪著。一陣繁瑣的儀式嘮叨,然後便是宣詔、蓋棺,今日的事就算是完了。再之後便是推棺入皇陵,寫進史冊,但那都是日後的事了,與當下無甚關系。

一切了事,眾家眷們便得了聖人的恩旨,可自行去禦花園賞玩,亦或是受得了嬪妃們的邀請,可前去稍作片刻。一時間眾家眷們的臉上便又洋溢起了笑意,三三兩兩的攜手隨著宮婢而去了。

而朝臣官員們便都到了禦書房,與聖人共議大事。

轉看安祿殿內,人煙散盡,便也無人知道原本跪在蒲團上的燕王與十二皇子消失不見了。

謝蕓一直不喜皇家的假意熱絡,於是領著素清綰沿著宮路往宮門走去,意欲回府,卻沒成想剛過宣政殿,便被一個宮婢給喚住了,言皇後殿下請她椒房殿一敘。

謝蕓聽後皺眉問道,“可有說皇後殿下喚臣婦何事?”

宮婢搖頭:“皇後殿下未說,只叫婢子來請您過去,素三娘可以由其他宮婢領著去禦花園賞玩等您。”

聽得這話,素清綰與謝蕓便都蹙起了眉頭。皇後殿下有請,卻連自己女兒都不讓一起領過去,顯然談的並不是一件小事,一時間謝蕓也有些不太情願。

可畢竟是皇後殿下之邀,素清綰只得福身道:“母親不必擔憂,萱萱在禦花園等您便是了。”

半晌後謝蕓點了點頭,千叮嚀萬囑咐叫她不要亂跑,直到看著她進了石門轉進禦花園假山處,這才回頭同宮婢往椒房殿去。

而素清綰則由一個婢子領著她往禦花園走去,沿路行過假山,踏過湖橋小亭,便進了鮮花環繞、郁郁蔥蔥的禦花園了。

宮婢完成了任務,福身行禮,回宮覆命去了。此時眾家眷都還未往這邊走來,素清綰便執著扇,一臉悠閑的在清凈的禦花園裏閑逛。然此時天氣沈悶,花兒也蔫蔫的,看久了也沒什麽興致,她便往假山前的小亭走去,坐著歇息。

還未等她落座,假山後竟傳來一聲衣服撕裂的聲音,然後便是女子銀鈴般的輕聲低聲道:“殿下好心急~”

素清綰整個人一顫,心道自己時運不濟,保不齊是撞到了哪位風流的皇子正在假山後綿綿春意,連忙輕著起身,提起裙角意欲走出亭子。

然剛踏一步,又聽女子道:“殿下,您可是說真的,不日便會提攜我父親成太尉?”

男子聲音低沈的笑了笑,似是在輕嗅著什麽緩緩回她:“嫣兒與我情愛之時總愛說這些朝堂之事,不過你也大可放心,待那徐太尉卸了職,這太尉便非李國公不可了。”

素清綰呼吸滯住,就那麽擡著一只腳弓著腰的姿勢立在亭子中,她想悄悄的離開,但假山後似乎是定王與李國公家二女,討論之事也是今晨她在斟酌的問題,一時間倒教她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焦急的很。

假山後傳來呼吸急促的聲音,女子似乎有些不依不饒的問道:“那殿下,嫣兒日後會是您的正妃、太子妃、皇後嗎?”

定王笑道:“自然,日後是。”

素清綰在心裏先是把定王罵了千八百遍,就這樣的垃圾貨色也配娶秦詩茵?而後便是對那李家二娘恨鐵不成鋼,都在這節骨眼上了,為什麽不問些有利的話呢?

比如要怎麽扶持李國公成為太尉、都有哪些朝臣會參與……

哎,朽木不可雕也。

假山後的聲音越來越令人紅臉,素清綰知已經得不到什麽消息了,就想著悄悄的走出亭子。然而她擡起的這只腳還沒放下呢,便瞧見花叢處走來本應在安祿殿的許嘉述,手撚著佛珠,一臉笑意的朝她走來。

素清綰微微楞了一下,隨即沒反應過來,整個人竟重心不穩一般向前傾去,驚的她張口就要輕呼出聲。然而一個“救”的音還沒發出,素清綰整個人就被撈了起來,嘴也被一張白凈的帕巾捂住,然後便一個旋身隱蔽在了花叢中。

素清綰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驚恐的想要掙脫當前的桎梏,隨即感覺到了一股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脖頸,輕聲道:“本王唐突了,但請素三娘別出聲,若被七弟聽見了,你怕是不好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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